第一百三十章 汉法派与理财派 下
关于治国的理念，钱程和夏洛特商量之后觉得，想和加拉西亚的官吏们一次性讲清楚，可能太难了。夏洛特希望钱程能尽量总结地简洁一些，让他们容易理解。
钱程觉得这样倒是不难，因为早已有现成的结论了。
当初子贡问孔子，如何处理政事，孔子回答说，要做到粮食充足、兵器充足、民众信任朝廷。子贡又问，如果形势所迫，必须舍弃一条，应该放弃哪个？孔子说，先去掉军备。子贡追问，如果还要再舍弃一条，应该放弃哪个？孔子说，要去掉粮食。因为人自古以来都是要死的，但如果民众不信任朝廷，朝廷就无法立足了。
加拉西亚大臣们不太信这个说法。他们觉得，现实中，有了充足的军备，就可以去抢粮食，有没有信用更是无所谓，不知道这番教育是什么意思。
钱程认为，那是他们和他们的对手，都太弱了。
如果一方只有军备，没有信用和粮食；另一方军备不足，但有信用，也能让民众和士卒吃饱，那这仗根本就没什么悬念。只有军备的那一方，相比起来甚至算不上一支军队，他就是给对手当补给队，运输军械的。
粮食的问题也一样。
有了民众的信任，组织起生产，获得粮食和军备，不是困难的事情。哪怕一时势力弱小，像少康一样，只剩下一点手下，被人赶到僻远之处，也无所谓。过段时间，就能打回来了。
至于西洲的情况，那是因为这里就没有出现过取信于民的国家，所以也没有发生过这种跨级别的压制，都只是领主们的比烂大赛而已。
既然大家都是土匪头子，那打起来，当然是武备更充足的土匪头子赢了……
百家的学说，都要求取信于民，没有一个例外。因为统治者不是神，没法凭借自己和几个亲信就管理国家所有事物，统治所有人。官吏凭什么听你的命令？民众凭什么遵守你的法规？你总得有个理由，去说服他们。而想要人信服，就得有信用。
失去信用，官吏就会离心离德，百姓就会心怀不安。这时候，如果有个有信用的竞争者，大家就会果断抛弃他们。
要理财，首先得理民，而要理民，首先得立信。所以，钱程要求加拉西亚的官员们，以立信为第一要务。平时要重视民间的想法，保护民众的利益。
然而和预料相反，他讲了不少道理，但一些贵族不但不乐意听从，还对此深感冒犯。一些人指责钱程，说他竟然敢命令贵族们去讨好低贱的平民，实在是匪夷所思。他们依然认为，王国只要有足够的钱财，去维持强大的军队就行，不需要按他说的去做。
也有很多人表示怀疑，因为按老方法做的西洲国家，没一个能打过汉朝的，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顽固贵族只是坚持说，要维持自己的面子，不愿意让步。最后，大家都明白，这已经不是说理能解决的了。
双方争执起来，最后上了火。几个贵族骂钱程是出身卑贱的异教徒，靠出卖色相讨好女人混成了面首头子，就跑这儿干涉他们王国的内政，想逼他们做有损身份的事。
钱程也破口大骂，说没开化的野蛮人，尊贵个狗屁。上林苑里育种的狗，都比他家的家系纯正。没有本事治理国家，就自己麻溜地从宫廷滚蛋，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让大家以为加拉西亚是什么垃圾堆。
赫格伦等人急忙来劝架，但钱程已经放出话来。他公开宣称，既然贵族们认为自己更强大，所以地位更崇高，那他作为这里军队最强大的人，他说谁高贵，谁就高贵。哪个家伙敢反对，就就让他体会一次弱肉强食的残酷。
有些贵族认为，自己的高贵是神灵选定的，武力是结果，不是原因。钱程表示反对，说神灵又没有公开给大家念过高贵者的名单，谁知道他是真的还是胡扯的。
钱程提出，现在既然女王让他来管这事，神灵也没有显灵来阻止，那说明这个任命，也得到了神的授权。今后谁高贵，都由他说了算。不服气的，就来找他打一架，看看神灵到底站在谁这边。
赫格伦都快给吓傻了，但卡尔曼大主教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说自己乐意去做公证。结果，几个愣头青贵族，真的接下了挑衅，要和钱程进行神前决斗。
这会儿还能跳出来找事的，都是些没什么脑子的纨绔子弟，当然不是钱程的对手。一连斩杀了三个贵族之后，其他人都不敢来了。
钱程在城门口立了根大木头，把被杀贵族的首级砍下来，挂在上面，派人告知民众事情的来龙去脉。贵族的家属们来收尸，发现脑袋没了，十分愤怒。但钱程认为，首级是自己的战利品，坚决不愿意给。最后，夏洛特都来劝说他，但钱程表示，信用还没有树立起来，所以暂时还不行，得让他们再等等。
夏洛特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钱程说，他招收的学生里，有一些就是加拉西亚当地人。这些人正在帮他暗中观察，发现市民没什么反应。大部分人依然畏惧贵族的权势，只是看看就走，不敢发表看法。这肯定不够。
作为应对，他下令，用黄金十斤，招募勇敢的人，扛着这根木头在首都巡回一天，向市民展示。十斤黄金，大概相当于八百枚足额的大金币，对普通市民来说是一笔巨款，几天后，就有个胆大的人应征。
然而，他走了半日，在经过下城区附近时，受到了大群歹徒的袭击。跟随的加拉西亚卫兵数量太少，很快被击溃，围观的市民吓得四散惊逃。歹徒杀死了应征的壮士，还顺带杀伤了不少市民，抢走首级，扬长而去。
听说这件事，赫格伦急得直抓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施特伯格等人也尴尬不已，急忙保证，要派人调查歹徒的来路和去向。
夏洛特也很着急。她认为应该赶快行动，抓捕凶手。如果能顺利解决这件事，就可以给民众留下官府有能力维护秩序的印象，算是建立了初步的信用。
钱程回答说，现在确实可以建立信用，但民众那边，有他们更加依赖的人。这次的事件，就是他们对朝廷做出的挑衅。
如果急着做了，只会显出自己的无能。建立的那点信用，也不是王国的信用，而是会被这些人截留，成为他们的信用。所以，现在依然不是时候。
过了几天，在钱程的严令督促下，加拉西亚城防军抓到了几个贼人，说是这次案件的要犯。钱程看了一眼，就让他们把人带走，说这几个都是幕后黑手丢出来的替死鬼。
不过，他也叮嘱，这些人也不能放掉，要好生看管。等第二天晚上，就正好有个合适的时辰，他会用先师留下的秘法，审问这几个人，找到雇佣他们的人，然后顺藤摸瓜，抓出真凶。
等其他人离开，夏洛特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法术。钱程说，哪有这么好用的法术，是他随口胡诌的。不过这几个人肯定会被人灭口，到时候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第二天傍晚，钱程要出发时，果然收到了消息。看守监狱的人一脸歉意地说，牢房管理不善，犯人居然自杀了。
钱程勃然大怒，说这些人肯定都是串通好了，要来一起戏弄他。他把城防军军官和牢头痛骂了一顿，让他们赶紧滚，去把案子查清楚，否则就把他们的首级，代替之前那几个家伙，给挂柱子上去。
军官和牢头仓皇离开，钱程去找夏洛特，让她提高戒备，以防最近有刺客。夏洛特有些意外，问他发生了什么。
钱程说，他的学生们报告，城里的几个行会正在民间散播谣言，说汉朝人正命令城卫军抓捕民众。想要让自己安全，就赶快去响应行会的号召，保护自己。
夏洛特有些疑惑，行会这是要干什么。钱程回答说，行会也对新政感到了恐惧，因此被贵族拉拢，想一起来阻挠。只是他们力量不足，只能用这些小手段。
之前，他们只是在乡下领地，消灭那些顽固豪强，但城里的豪强却依然存在，甚至借着汉朝的贸易更加强大起来。这是不能允许的。
而另一方面，想要给市民证明朝廷的信用，用乡下土贵族的首级可能不太够。最好的方式，还得靠这些城里豪强的首级。当然，对方不是傻子，肯定会有人预料到这个想法，绝望之中，有人可能狗急跳墙，所以她得先保护好自己。
夏洛特被他说服，命令亲信近臣们加强守卫。
王室卫队的成员，背景都很单纯。士兵们都是山民雇佣兵，宫廷骑士则基本都是从帝国北方或者巴里希，跑来应聘的破落小贵族。他们和城里的行会、豪商都没什么关系，干活也很卖力，居然真的抓住了几个试图潜入王宫和朝廷办公室的刺客，还告发了一个试图收买他们的商人。
宫廷里一时沸沸扬扬，王党新贵们开始公开指责城市议会中，有人谋逆犯上。市长老头在御前会议上直接吓晕了过去，城卫军司令也在众人要求下被罢免。新任司令接到命令，必须把这事查清楚，否则后果自己承担。
夏洛特认为，现在已经闹的够大，该收网了。但钱程说，这只是宫廷里闹得凶，还没有蔓延到民间。城里的豪强们也没有动员起来，而想要立信，还得借助他们的宣传。所以，现在依然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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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程觉得这样倒是不难，因为早已有现成的结论了。
当初子贡问孔子，如何处理政事，孔子回答说，要做到粮食充足、兵器充足、民众信任朝廷。子贡又问，如果形势所迫，必须舍弃一条，应该放弃哪个？孔子说，先去掉军备。子贡追问，如果还要再舍弃一条，应该放弃哪个？孔子说，要去掉粮食。因为人自古以来都是要死的，但如果民众不信任朝廷，朝廷就无法立足了。
加拉西亚大臣们不太信这个说法。他们觉得，现实中，有了充足的军备，就可以去抢粮食，有没有信用更是无所谓，不知道这番教育是什么意思。
钱程认为，那是他们和他们的对手，都太弱了。
如果一方只有军备，没有信用和粮食；另一方军备不足，但有信用，也能让民众和士卒吃饱，那这仗根本就没什么悬念。只有军备的那一方，相比起来甚至算不上一支军队，他就是给对手当补给队，运输军械的。
粮食的问题也一样。
有了民众的信任，组织起生产，获得粮食和军备，不是困难的事情。哪怕一时势力弱小，像少康一样，只剩下一点手下，被人赶到僻远之处，也无所谓。过段时间，就能打回来了。
至于西洲的情况，那是因为这里就没有出现过取信于民的国家，所以也没有发生过这种跨级别的压制，都只是领主们的比烂大赛而已。
既然大家都是土匪头子，那打起来，当然是武备更充足的土匪头子赢了……
百家的学说，都要求取信于民，没有一个例外。因为统治者不是神，没法凭借自己和几个亲信就管理国家所有事物，统治所有人。官吏凭什么听你的命令？民众凭什么遵守你的法规？你总得有个理由，去说服他们。而想要人信服，就得有信用。
失去信用，官吏就会离心离德，百姓就会心怀不安。这时候，如果有个有信用的竞争者，大家就会果断抛弃他们。
要理财，首先得理民，而要理民，首先得立信。所以，钱程要求加拉西亚的官员们，以立信为第一要务。平时要重视民间的想法，保护民众的利益。
然而和预料相反，他讲了不少道理，但一些贵族不但不乐意听从，还对此深感冒犯。一些人指责钱程，说他竟然敢命令贵族们去讨好低贱的平民，实在是匪夷所思。他们依然认为，王国只要有足够的钱财，去维持强大的军队就行，不需要按他说的去做。
也有很多人表示怀疑，因为按老方法做的西洲国家，没一个能打过汉朝的，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顽固贵族只是坚持说，要维持自己的面子，不愿意让步。最后，大家都明白，这已经不是说理能解决的了。
双方争执起来，最后上了火。几个贵族骂钱程是出身卑贱的异教徒，靠出卖色相讨好女人混成了面首头子，就跑这儿干涉他们王国的内政，想逼他们做有损身份的事。
钱程也破口大骂，说没开化的野蛮人，尊贵个狗屁。上林苑里育种的狗，都比他家的家系纯正。没有本事治理国家，就自己麻溜地从宫廷滚蛋，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让大家以为加拉西亚是什么垃圾堆。
赫格伦等人急忙来劝架，但钱程已经放出话来。他公开宣称，既然贵族们认为自己更强大，所以地位更崇高，那他作为这里军队最强大的人，他说谁高贵，谁就高贵。哪个家伙敢反对，就就让他体会一次弱肉强食的残酷。
有些贵族认为，自己的高贵是神灵选定的，武力是结果，不是原因。钱程表示反对，说神灵又没有公开给大家念过高贵者的名单，谁知道他是真的还是胡扯的。
钱程提出，现在既然女王让他来管这事，神灵也没有显灵来阻止，那说明这个任命，也得到了神的授权。今后谁高贵，都由他说了算。不服气的，就来找他打一架，看看神灵到底站在谁这边。
赫格伦都快给吓傻了，但卡尔曼大主教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说自己乐意去做公证。结果，几个愣头青贵族，真的接下了挑衅，要和钱程进行神前决斗。
这会儿还能跳出来找事的，都是些没什么脑子的纨绔子弟，当然不是钱程的对手。一连斩杀了三个贵族之后，其他人都不敢来了。
钱程在城门口立了根大木头，把被杀贵族的首级砍下来，挂在上面，派人告知民众事情的来龙去脉。贵族的家属们来收尸，发现脑袋没了，十分愤怒。但钱程认为，首级是自己的战利品，坚决不愿意给。最后，夏洛特都来劝说他，但钱程表示，信用还没有树立起来，所以暂时还不行，得让他们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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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特也很着急。她认为应该赶快行动，抓捕凶手。如果能顺利解决这件事，就可以给民众留下官府有能力维护秩序的印象，算是建立了初步的信用。
钱程回答说，现在确实可以建立信用，但民众那边，有他们更加依赖的人。这次的事件，就是他们对朝廷做出的挑衅。
如果急着做了，只会显出自己的无能。建立的那点信用，也不是王国的信用，而是会被这些人截留，成为他们的信用。所以，现在依然不是时候。
过了几天，在钱程的严令督促下，加拉西亚城防军抓到了几个贼人，说是这次案件的要犯。钱程看了一眼，就让他们把人带走，说这几个都是幕后黑手丢出来的替死鬼。
不过，他也叮嘱，这些人也不能放掉，要好生看管。等第二天晚上，就正好有个合适的时辰，他会用先师留下的秘法，审问这几个人，找到雇佣他们的人，然后顺藤摸瓜，抓出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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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钱程要出发时，果然收到了消息。看守监狱的人一脸歉意地说，牢房管理不善，犯人居然自杀了。
钱程勃然大怒，说这些人肯定都是串通好了，要来一起戏弄他。他把城防军军官和牢头痛骂了一顿，让他们赶紧滚，去把案子查清楚，否则就把他们的首级，代替之前那几个家伙，给挂柱子上去。
军官和牢头仓皇离开，钱程去找夏洛特，让她提高戒备，以防最近有刺客。夏洛特有些意外，问他发生了什么。
钱程说，他的学生们报告，城里的几个行会正在民间散播谣言，说汉朝人正命令城卫军抓捕民众。想要让自己安全，就赶快去响应行会的号召，保护自己。
夏洛特有些疑惑，行会这是要干什么。钱程回答说，行会也对新政感到了恐惧，因此被贵族拉拢，想一起来阻挠。只是他们力量不足，只能用这些小手段。
之前，他们只是在乡下领地，消灭那些顽固豪强，但城里的豪强却依然存在，甚至借着汉朝的贸易更加强大起来。这是不能允许的。
而另一方面，想要给市民证明朝廷的信用，用乡下土贵族的首级可能不太够。最好的方式，还得靠这些城里豪强的首级。当然，对方不是傻子，肯定会有人预料到这个想法，绝望之中，有人可能狗急跳墙，所以她得先保护好自己。
夏洛特被他说服，命令亲信近臣们加强守卫。
王室卫队的成员，背景都很单纯。士兵们都是山民雇佣兵，宫廷骑士则基本都是从帝国北方或者巴里希，跑来应聘的破落小贵族。他们和城里的行会、豪商都没什么关系，干活也很卖力，居然真的抓住了几个试图潜入王宫和朝廷办公室的刺客，还告发了一个试图收买他们的商人。
宫廷里一时沸沸扬扬，王党新贵们开始公开指责城市议会中，有人谋逆犯上。市长老头在御前会议上直接吓晕了过去，城卫军司令也在众人要求下被罢免。新任司令接到命令，必须把这事查清楚，否则后果自己承担。
夏洛特认为，现在已经闹的够大，该收网了。但钱程说，这只是宫廷里闹得凶，还没有蔓延到民间。城里的豪强们也没有动员起来，而想要立信，还得借助他们的宣传。所以，现在依然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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