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长生人_剑与魔法与东方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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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长生人

  会场里,一众打扮各异的人相互大声辩驳着。

  道童老老实实地坐在院子里,等着给大家递送饮水。不过看里面吵的样子,估计暂时也不需要他去了。

  他有些好奇,不知平日里大多一副淡然样子的师叔师伯们,怎么吵成这样。

  仔细去听,他们还在争论,最近分发的筹文。

  “凭什么不能说?”一个苍老男声正大声训斥:“你们把皇帝当谁了?皇帝为上,还是道为上?”

  “道高于天,天高于天子。既然大道与天子矛盾,当然是遵循大道。”另一个人不慌不忙地揶揄道:“只怕有人尊奉这个,尊奉那个,连自己最该尊奉的,都忘掉了。”

  “你们现在做的,又和大道相符么?”一个中年男子质问:“你们散播的这些筹文歌谣,就是煽动人造反!天下大乱起来,死的人算谁头上?”

  “筹文可不是我写的,是西王母赐予的。天下也不是我弄乱的,是朝廷自己弄乱的。”老人毫不留情地说:“你想的倒好,可惜什么都不做,这天下一样在乱,在变得更乱!”

  “朝廷所为已经违背了天道,如果我们继续无所为,情况会继续失控。”一个女声开口道:“平衡已经被打破了,而且在继续失衡。有所作为,才能恢复天道,顺应自然。我们必须做些什么了。”

  “既然朝廷里出了问题,要做的也是纠正朝廷的错误。没必要非得带人造反吧?”有人表示反对。

  “你这话说的。”老者叹了口气:“我们说话也得有用才行。现在的问题,不就是正常的方法,都没法纠正朝廷的错误么。”

  “我等在朝中的影响,早就不及当年了。”中年男子跟着叹息道:“当年皇帝们还听得进我们的话,现在……”

  “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个年轻人不满地说:“朝廷推崇黄老的时候,也没见这些破事。”

  “皇帝觉得自己很厉害呗。”阴阳怪气的声音说:“治大国若烹小鲜,皇帝却非要大火旺油,翻来倒去,把鱼都捣碎了。当年能惩治的奸人,现在张牙舞爪。当年能控制的豪强,现在横行无忌——皇帝自己坚持这么来,我们能怎么办?”

  “自从皇帝器重儒生,打压我们,情况就越来越糟。”有人接道:“不如先质问儒生,排除误导世人的理论,再从长计议。”

  “器重个鬼。”另一个人不耐烦地说:“董生给撵东边去了,钱生给撵西边去了。老老少少都给撵的乱跑,器重?我怎么看不出来。”

  “皇帝唯一器重的,是什么都按着自己意思来的人。”女声补充道:“被皇帝器重的儒生,也是遵循皇帝理论的儒生,不是遵循孔子理论的儒生。你想质问那些人,倒不如直接去质问皇帝自己。”

  “我说,你们是不是傻?”阴阳怪气的声音又说:“老在皇帝的圈子里转什么?你也准备等圣王?”

  “大道荒废,才出来这些仁人圣君。既然修道,就有志气些行么?去向大道靠拢,别天天惦念着皇帝了。”他语气不屑地说:“我和老子一起收徒,哪怕老子再难觅踪迹,你们也肯定四处乱跑去找老子。大道和皇帝,是人人都能选择的,你们怎么又不选大道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即有人不满起来。

  众人再次开始吵吵嚷嚷,道童也不再继续听,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四下看了看。

  旁边,还有几个和他一样,也跟着长辈来这里的人。有人在好奇地听着里面的争论,有的在自己思考着什么。

  他看了看旁边,一个长相不似中原人的小姑娘,正在翻着手里的书。

  道童好奇,上前规规矩矩打了个招呼。两人很快攀谈起来。

  “师父让我待在这里,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走,所以只能找点书看。”小姑娘说。

  “我师父就让我来打打杂。”道童指了指旁边的水壶:“你是做什么的?要我帮忙么?”

  “谢谢你好心,但你应该帮不上忙。”小姑娘回答:“师父说,如果师叔被人打了,我就把他救出去。”

  道童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怎么救人。

  “你师叔也在里面?”他指了指开会的房间,问。

  “对,就那个听起来最欠揍的。”小姑娘认真地回答。

  道童想了想,大概知道是谁了。

  至于她怎么救人……各派基本都有些自己的宝物和道术,可能就适合她使用,也说不准。

  “哦对了。”他想了想,问道:“你是凉州人士么?”

  “对,我是西凉州来的。”对方回答:“我的名字……有点长,他们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张角。”

  “哦……”道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只能礼貌地点点头。

  “你擅长哪种道术么?”他想了想,还是好奇地提出了刚才的疑问。

  “之前师父让我学医术,说现在天下出了不少乱子,这些才是最有用的。”小姑娘回答:“不过师叔说没用。他说学医是救不了天下人的。”

  道童又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屋里的人继续争论了半天,不出所料地依然没什么结果。

  到了休息的时间,他们走出门,还在相互辩论着。

  “你要是连这都弄不懂,还是别考虑这些了。”一个中年人一边向这里走来,一边对旁边人嘲弄地说:“罪在谁?在哪个皇帝?你要是真相信,那明天你就能相信都是内官的错,后天你就得骂后妃误国,大后天你又得去指责朝臣乱政。”

  “你就不能动脑子想想么?是什么东西搞出这么多麻烦来?换个好皇帝就有用?”他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这都想不通,就换个行当吧。你这脑袋,基本告别修仙了。”

  旁边的几人看起来很是气愤,然而旁边一个老道士不停劝解,那几人不好发作,只能悻悻而去。

  转眼间,刚才的小姑娘也找不到,不知跑哪儿去了。道童只好找到自己师傅,问他还有什么事。“准备行李吧。”师父摇着头说:“这回估计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那不是白耽误时间了……”道童嘟囔道。

  “哪里。”师父笑了笑:“把话说明白了,也是好事。”

  道童想了想,没去辩驳,跟着他离开了。

  又过了几天,会议果然没有达成统一的结论,反而让不同的参加者,分成了明显的两派。人多的一方支持西王母,人少的一方支持皇帝。

  主持会议的老道,见实在没法相互说服,也没显得太奇怪,说了些客气话,送大家离开。

  回到镇子里,师父趁有空,又去之前那个院子转了一圈。

  不料,院子里似乎没人,两人等了半天,也没见回应的。道士觉得很奇怪,就去旁边打听。

  隔壁的居民说,儒生们已经各自散伙回家了。这院子里的人,现在都去了他们老师那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说,之前搞的大张旗鼓,所以镇里人都知道。参加讨伐的儒生,当天就打死了老妖怪,捣毁了老巢。之后,有人在遗迹那里研究,有人则回到镇子,四处报喜。

  宁生想把那个女鬼当做家室,但县里有好事的官吏,给他的祖籍发公文时,顺道询问了一句,却发现他老家的户籍上,明明已经有过妻子了。

  消息传出去之后,众人一片哗然,县长一向严谨,对此也很是气愤。

  声称自己遇到女鬼,或是还阳的人,要求成婚的,以往也不止一例。有些查不明白,有些则明显是两个人串通好,以此摆脱家人管制的。从秦朝的时候,就有这方面的官司。官府往往以事属非常,不得以常理断,不加干涉,随他们自己去。

  男女之事官府懒得管,但他并没有纳妾的资格,还搞这种事情,自然不能接受。儒生里,也有人指责他违背礼制。不少人大失所望,最终草草散去了。

  镇子里的老先生干脆闭门不出,这几天也没讲学。学生们都在他那里劝说,也没人管这边的事情了。

  师徒俩觉得这也没法做什么,感慨了一番,带着徒弟离开了。

  西王母派的道士们私下里达成了一个简单的约定,先去各地,分头传扬西王母的筹文和歌谣。不管如何,先做好准备是必须的。

  两人一路继续向东,来到目的地,发现那里的不少人,正在收拾东西。

  师父找到营地里的同门,询问发生了什么。

  “我们准备去北边,和那里的人汇合。”营地里的道士说:“他们占了块还不错的地,需要人手。”

  师父抬眼四望,简陋的营地里,一群青年男女,正在拆卸临时搭起的窝棚。有人折了根树枝,和旁人告别;有人招呼同伴,成群结队地背着大包小包,走在路上;更多的人一言不发,独自默默地站立,等待首领发出号令。

  “你这里青壮很多啊,看起来也听话。”师父随口说:“我在弘农郡的时候,去流民营地转过一圈,那里老幼很多,管起来也很麻烦,忙得大家焦头烂额。”

  “我这边一开始也不这样。”营地里的道士用脏兮兮的麻巾擦了擦汗:“最开始,老人和孩子不算少,不听话乱跑的人也多。后来……就只剩下这些了。”

  “事情很多时候不是我等说了算的。”师父宽慰道。

  “我知道。”道士点点头:“有时候,必须得做选择……”

  他说完,又摇了摇头。

  “我听说,匈奴人贵青壮,贱老弱。一开始,觉得是对道德的理解,和规范的差异。现在,我们这日子,却过得越来越像匈奴人了。”他苦笑着问:“你说,是不是本来就没什么区别,纯粹是苦日子逼出来的?”

  周围的人一时默然,没人能回答他。

  对方看起来也没希望他们给出答案,又带着两人去了几个地方,拜访他们想见的人。

  临走的时候,准备迁徙的游民已经收拾好了简陋的行装。一个穿着破长袍的人,走在队伍最前,大声念诵着:

  “天有何祸,妖魔滋生?

  虎居庙堂,噬人为生!

  地有何孽,害我苍生?

  人居田亩,苦不欲生!

  仙人切齿,神人忿生:

  汝辈随我,随者得生。

  人皆生人,人皆生生;

  生人而死,死犹有生。

  生长生,死长生,

  生生不息大道生!”

  “这里已经传开了啊。”师父说。

  “我们这种地方,传的当然快。”道士回答:“现在周围各郡的流民里,都在传唱这些歌谣。已经有人组织起来,统一了名号,搜罗武器,以求保全自己不被山贼劫掠和豪强抓掳。”

  “现在他们叫什么?”师父问。

  “长生人。”道士认真地说。

  “呵,其实大家都知道,我们注定是群短命鬼。”他说着,又笑了下:“不过,得道看的又不是活多久。想长生的人未必能长生,而长生人终究是长生的。”

  师父点点头。道童半懂不懂,也没好意思开口。

  两人告辞时,昏黄的太阳已渐渐西斜。营地里的道士站在块大石头上,看着最后一批人离开。他头发散乱,举着根木剑,大声唱起歌谣:

  “劬劬陇间农,不得食其禾。

  嚣嚣堂上吏,催逼何其苛!

  师本何许人?山海云游客。

  择尔二三子,授我长生歌。”

  队伍里有人低声应和。长长的黑色影子投在生机盎然的青绿草地上,略显凌乱的人群踩过小径,向远方走去,惊起一群飞鸟。

  “噫——”纷起的鸟雀中,道士长啸一声:

  “贼子坏我生生事。母令曰:天下苍生共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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