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崩塌 三
“当然，你们觉得不妥也无所谓。”城上继续道：“你们不送来，我也会自己去取的。”
让娜小姐愣了下，试图组织语言，却不知如何回答好。
这时，她敏锐地注意到，耳边传来一阵响动。
她转过身，看到推车的士兵突然将车身掀起，几根粗大的箭矢在破风声中飞射而出，瞬间穿透了城头的人影。
她张大嘴，瞠目结舌地看着那里。
周围顿时一片安静。
随同的人试图确认战果，没人关注她。城头也没有任何动静。甚至城头的人都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只是轻轻晃了晃。
一声清晰的“咔哒”声传了过来。
她终于回过神，本能地展开防御。
一个黑影从城头露出一角，紧接着，箭如雨点般洒满了地面。
箭雨倏然而止。她跌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周围被射成刺猬的尸体，又无神地看向城头。
那个人影晃了两下，从城上打着转掉下来。
那是个披甲带盔的草人，胸前和头上还插着箭。
她这才意识到，夕阳正在西南方。她们在城下，仰头看去，背着光，根本瞧不清对方的面孔。
她完全没注意这些。而那些早有预谋的袭击者，估计是身负异常危险的任务，已经等到急躁不安，也没有仔细去辨别。
对方拖时间，其实是为了一举两得。
“我欠你个人情，这次就放过你一回。”城头再次想起了话音：“不过下回，说话还是慎重些吧。你能保证什么呢？——你什么都保证不了。”
他语调平缓，看起来并未惊讶，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感受不到。仿佛刚才发生的，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之后，城上又传来一阵响动，然后安静下来。他似乎直接离开了。
让娜小姐失神落魄地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有人探出头，又猛地缩了回去。过了片刻，他探头探脑地往下瞅了瞅。
“喂，那谁，叫你呢！”那个年轻的士兵喊道：“钱司马说，让你给你们头目带个话。他说，想打的话，来打就行。人太傻的话，就别天天想着玩阴的，很丢人的，知道么？”
她没什么反应。
士兵看了一眼，催促起来。
“怎么还不走！”他喝道：“想让我们把你抬回去啊？滚吧滚吧——”
让娜小姐支起身，站了起来。
城头的士兵议论纷纷。
“这胡妇是谁啊，怎么这么禁打？”有人问。
“钱司马以前给我讲过。这家伙在西洲，号称‘让你打二刻’，据说站那儿打她两刻钟，都奈何不了她。”之前那个士兵回答。
“怪不得……”
他们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她扛着旗杆，也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营地前。
审判官小姐放下望远镜，回头看了看神父。
神父依旧满脸惊讶和气愤。
“他们怎么想的，拿对付暴乱农民的办法对付这些人？”他显得难以置信：“都疯了么？！”
审判官小姐没有接话。
神父用力摇着头，跳下了杂物堆。
“算了，我们赶紧完成调查吧。”他说：“我一点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审判官小姐跟着他离开，准备召集手下的小队，继续调查工作。
第二天，他们才准备妥当。
审判官小姐走出营地，见不少人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怎么了？”她上前问道。
“有个好消息，女士。”一名士兵告诉她：“昨天，帝国的萨尔科茨公爵他们派出人手，用谈判为掩护，设计击杀了城里的领主。听说巴里希人的圣女也出了不少力。”
审判官小姐嗤笑了一声，返回了营地。
神父带着两名助手，抱着一大摞驱魔材料，正好钻出了帐篷。
“那边正在宣称，夸耀自己用阴谋杀死了城里的领主。”她对神父说：“这些人不顾忌一下自己的面子么？”
“他们只认最后的赢家。”神父回答。
“这不是没赢么？”审判官小姐嘲讽地说。
“我都习惯了。”神父耸耸肩：“还没来的时候，我就听到好几种说法，都声称自己击杀了城中的首领。”
“大家的宣传也自相矛盾。一开始，有人计划向外宣传，说敌人实力强大，所以迫切需要全大陆的信徒，尽力支援。”
“哦？”审判官小姐饶有兴趣地问：“这怎么自相矛盾的？”
“他们在城下久攻不克。按老传统，这时候该夸大敌人的兵力。比如宣传说，敌人有个几十万或者几百万，我方虽然英勇，也有神的保佑，但依然没能取得有效进展什么的。”“但这回是攻城啊。”他放下材料，指了指城市的方向：“一座城里这么多人，也夸张过头了……而且，把敌人说的那么多，其他人被吓得不敢来了怎么办？”
“也是……”审判官小姐想了想：“如实估计呢？”
“如实说也不行。人家也是要面子的啊。”神父回答。
审判官小姐哭笑不得。两人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夜里。
两人带着自己的助手，连同一小队巴里希士兵，悄悄离开了营地。
在目的地附近，他们将士兵安排在后方掩护，自己悄无声息地挪了过去。
审判官小姐走在前面。她提着把罩了黑布的长剑，遮住上面的神术光芒。神父攥着钉头锤，跟在后面几步的位置。其他几名助手也各自散开，藏了起来。
不远处就是堆放尸体的地方，营中的废弃杂物，也抛弃在附近。最近的一批还没焚烧。
尸堆那边有些动静。神父掏出望远镜，看了几眼，向审判官小姐打了个手势。
她取出一个小包，放在地上，轻轻激活了上面的法阵。过了片刻，她回头看向神父，摇了摇头。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边的一名助手借着月光，挥了两下手。
“果然，都没问题。”神父小声说：“在动的那些，其实都是人。”
“我们去逮捕他们。”审判官小姐说着，就要开始行动：“这些家伙和黑巫师没什么区别……”
“别。”神父急忙止住她：“他们在军队中能安稳地待下来，显然是有势力在背后撑腰。这种地下秩序，也是贵族们规则的一环，所以阿维尔枢机让我们不要随便行动。你干掉几个小喽啰不会有什么实际效果，反而会引起他们的反扑。”
“坑边上那个人。能看见么？”他给审判官小姐指了指：“那个淡蓝色袍子的家伙。他盖住了标识，但只有萨尔科茨公爵的人才穿着这种花纹的袍子，而公爵本人是这边这座营地里。地位最高的大贵族之一。现在，明白了么？”
审判官小姐显得很不甘心。
“早晚要把他们也送到火刑架上。”她咒骂道。
神父摇了摇头。
“我们也烧死过不少贵族，甚至教会内部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其他贵族们时常抱怨，却一直能容忍我们么？”他看向审判官小姐。
“今后，你也会独当一面的。还是好好考虑下这些问题吧。”他叹了口气，稍稍起身，准备离开。
“您去哪儿？”审判官小姐回头问道。
“去那边看看。”神父指了指旁边：“那里也有些奇怪的动静，但恐怕并不是这些人造成的。他们实际上也没有注意那边。”
“我认为的最后的疑点，其实就是那里。”他慎重地说：“当然，什么都没有的可能性更大，不过我们还是得去看看。”
审判官小姐点了点头。
她正想感慨总算有些正事，远处又传来了击鼓呐喊声。
正在不远处忙活的那几人完全没反应，为首的那个家伙还踹着自己的手下，让他们加快速度。营地中也没有什么动静，只有巡逻的骑士临时向外转了一圈。大家看起来都已经习惯了。
他们的小队也没太在意，跟着神父悄悄移动，躲开其他人的视线，向杂物堆的另一边绕去。
他们借着月光，摸到近前。审判官小姐注意到，不远处，确实能看见有黑影在活动着。
“这也不是亡灵。”她压低声音：“如果是的话，这个距离，我刚才一定能检测到。可能也是些出来倒腾不法生意的人吧。”
“我们还是仔细看看。”神父说。
他们小心翼翼地缓缓移动，花了挺长时间才靠近那里。营地中已经安稳下来，之前那伙人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神父绕过面前的杂物堆，向后挥手，让大家保持警惕。他探出身，想看看弄出动静的究竟是什么。
另一个人正好也从另一边探出头。
两人四目相对，都愣在那里。
那人明显是东方人长相，全身穿着铁甲，带着头盔。他留着乱糟糟的胡子，提着把长剑，身后还背着一大包东西。
他本能地举剑刺来，神父挥锤挡开，随即向后跳出一大步。
那人身后，一大群影影绰绰的身形，正在迅速移动着。
“跑！”神父大喊一声，转身窜了出去。
众人听到命令，随即尽力狂奔。
虽然听起来很可笑，但逃命确实是他们训练的重要一环。很多时候，只有能逃生的人，才能把关键的警报传递出去。这看起来一点也不荣耀的行为，经常是行动的关键，也是他们无奈的选择。
事到如今，神父和审判官小姐都完全明白，这些可疑痕迹到底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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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娜小姐愣了下，试图组织语言，却不知如何回答好。
这时，她敏锐地注意到，耳边传来一阵响动。
她转过身，看到推车的士兵突然将车身掀起，几根粗大的箭矢在破风声中飞射而出，瞬间穿透了城头的人影。
她张大嘴，瞠目结舌地看着那里。
周围顿时一片安静。
随同的人试图确认战果，没人关注她。城头也没有任何动静。甚至城头的人都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只是轻轻晃了晃。
一声清晰的“咔哒”声传了过来。
她终于回过神，本能地展开防御。
一个黑影从城头露出一角，紧接着，箭如雨点般洒满了地面。
箭雨倏然而止。她跌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周围被射成刺猬的尸体，又无神地看向城头。
那个人影晃了两下，从城上打着转掉下来。
那是个披甲带盔的草人，胸前和头上还插着箭。
她这才意识到，夕阳正在西南方。她们在城下，仰头看去，背着光，根本瞧不清对方的面孔。
她完全没注意这些。而那些早有预谋的袭击者，估计是身负异常危险的任务，已经等到急躁不安，也没有仔细去辨别。
对方拖时间，其实是为了一举两得。
“我欠你个人情，这次就放过你一回。”城头再次想起了话音：“不过下回，说话还是慎重些吧。你能保证什么呢？——你什么都保证不了。”
他语调平缓，看起来并未惊讶，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感受不到。仿佛刚才发生的，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之后，城上又传来一阵响动，然后安静下来。他似乎直接离开了。
让娜小姐失神落魄地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有人探出头，又猛地缩了回去。过了片刻，他探头探脑地往下瞅了瞅。
“喂，那谁，叫你呢！”那个年轻的士兵喊道：“钱司马说，让你给你们头目带个话。他说，想打的话，来打就行。人太傻的话，就别天天想着玩阴的，很丢人的，知道么？”
她没什么反应。
士兵看了一眼，催促起来。
“怎么还不走！”他喝道：“想让我们把你抬回去啊？滚吧滚吧——”
让娜小姐支起身，站了起来。
城头的士兵议论纷纷。
“这胡妇是谁啊，怎么这么禁打？”有人问。
“钱司马以前给我讲过。这家伙在西洲，号称‘让你打二刻’，据说站那儿打她两刻钟，都奈何不了她。”之前那个士兵回答。
“怪不得……”
他们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她扛着旗杆，也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营地前。
审判官小姐放下望远镜，回头看了看神父。
神父依旧满脸惊讶和气愤。
“他们怎么想的，拿对付暴乱农民的办法对付这些人？”他显得难以置信：“都疯了么？！”
审判官小姐没有接话。
神父用力摇着头，跳下了杂物堆。
“算了，我们赶紧完成调查吧。”他说：“我一点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审判官小姐跟着他离开，准备召集手下的小队，继续调查工作。
第二天，他们才准备妥当。
审判官小姐走出营地，见不少人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怎么了？”她上前问道。
“有个好消息，女士。”一名士兵告诉她：“昨天，帝国的萨尔科茨公爵他们派出人手，用谈判为掩护，设计击杀了城里的领主。听说巴里希人的圣女也出了不少力。”
审判官小姐嗤笑了一声，返回了营地。
神父带着两名助手，抱着一大摞驱魔材料，正好钻出了帐篷。
“那边正在宣称，夸耀自己用阴谋杀死了城里的领主。”她对神父说：“这些人不顾忌一下自己的面子么？”
“他们只认最后的赢家。”神父回答。
“这不是没赢么？”审判官小姐嘲讽地说。
“我都习惯了。”神父耸耸肩：“还没来的时候，我就听到好几种说法，都声称自己击杀了城中的首领。”
“大家的宣传也自相矛盾。一开始，有人计划向外宣传，说敌人实力强大，所以迫切需要全大陆的信徒，尽力支援。”
“哦？”审判官小姐饶有兴趣地问：“这怎么自相矛盾的？”
“他们在城下久攻不克。按老传统，这时候该夸大敌人的兵力。比如宣传说，敌人有个几十万或者几百万，我方虽然英勇，也有神的保佑，但依然没能取得有效进展什么的。”“但这回是攻城啊。”他放下材料，指了指城市的方向：“一座城里这么多人，也夸张过头了……而且，把敌人说的那么多，其他人被吓得不敢来了怎么办？”
“也是……”审判官小姐想了想：“如实估计呢？”
“如实说也不行。人家也是要面子的啊。”神父回答。
审判官小姐哭笑不得。两人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夜里。
两人带着自己的助手，连同一小队巴里希士兵，悄悄离开了营地。
在目的地附近，他们将士兵安排在后方掩护，自己悄无声息地挪了过去。
审判官小姐走在前面。她提着把罩了黑布的长剑，遮住上面的神术光芒。神父攥着钉头锤，跟在后面几步的位置。其他几名助手也各自散开，藏了起来。
不远处就是堆放尸体的地方，营中的废弃杂物，也抛弃在附近。最近的一批还没焚烧。
尸堆那边有些动静。神父掏出望远镜，看了几眼，向审判官小姐打了个手势。
她取出一个小包，放在地上，轻轻激活了上面的法阵。过了片刻，她回头看向神父，摇了摇头。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边的一名助手借着月光，挥了两下手。
“果然，都没问题。”神父小声说：“在动的那些，其实都是人。”
“我们去逮捕他们。”审判官小姐说着，就要开始行动：“这些家伙和黑巫师没什么区别……”
“别。”神父急忙止住她：“他们在军队中能安稳地待下来，显然是有势力在背后撑腰。这种地下秩序，也是贵族们规则的一环，所以阿维尔枢机让我们不要随便行动。你干掉几个小喽啰不会有什么实际效果，反而会引起他们的反扑。”
“坑边上那个人。能看见么？”他给审判官小姐指了指：“那个淡蓝色袍子的家伙。他盖住了标识，但只有萨尔科茨公爵的人才穿着这种花纹的袍子，而公爵本人是这边这座营地里。地位最高的大贵族之一。现在，明白了么？”
审判官小姐显得很不甘心。
“早晚要把他们也送到火刑架上。”她咒骂道。
神父摇了摇头。
“我们也烧死过不少贵族，甚至教会内部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其他贵族们时常抱怨，却一直能容忍我们么？”他看向审判官小姐。
“今后，你也会独当一面的。还是好好考虑下这些问题吧。”他叹了口气，稍稍起身，准备离开。
“您去哪儿？”审判官小姐回头问道。
“去那边看看。”神父指了指旁边：“那里也有些奇怪的动静，但恐怕并不是这些人造成的。他们实际上也没有注意那边。”
“我认为的最后的疑点，其实就是那里。”他慎重地说：“当然，什么都没有的可能性更大，不过我们还是得去看看。”
审判官小姐点了点头。
她正想感慨总算有些正事，远处又传来了击鼓呐喊声。
正在不远处忙活的那几人完全没反应，为首的那个家伙还踹着自己的手下，让他们加快速度。营地中也没有什么动静，只有巡逻的骑士临时向外转了一圈。大家看起来都已经习惯了。
他们的小队也没太在意，跟着神父悄悄移动，躲开其他人的视线，向杂物堆的另一边绕去。
他们借着月光，摸到近前。审判官小姐注意到，不远处，确实能看见有黑影在活动着。
“这也不是亡灵。”她压低声音：“如果是的话，这个距离，我刚才一定能检测到。可能也是些出来倒腾不法生意的人吧。”
“我们还是仔细看看。”神父说。
他们小心翼翼地缓缓移动，花了挺长时间才靠近那里。营地中已经安稳下来，之前那伙人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神父绕过面前的杂物堆，向后挥手，让大家保持警惕。他探出身，想看看弄出动静的究竟是什么。
另一个人正好也从另一边探出头。
两人四目相对，都愣在那里。
那人明显是东方人长相，全身穿着铁甲，带着头盔。他留着乱糟糟的胡子，提着把长剑，身后还背着一大包东西。
他本能地举剑刺来，神父挥锤挡开，随即向后跳出一大步。
那人身后，一大群影影绰绰的身形，正在迅速移动着。
“跑！”神父大喊一声，转身窜了出去。
众人听到命令，随即尽力狂奔。
虽然听起来很可笑，但逃命确实是他们训练的重要一环。很多时候，只有能逃生的人，才能把关键的警报传递出去。这看起来一点也不荣耀的行为，经常是行动的关键，也是他们无奈的选择。
事到如今，神父和审判官小姐都完全明白，这些可疑痕迹到底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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