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发配
谁会来这？
桓棠咬牙眯了眸朝门外那抹影子看去，一袭雪白的轻裘裹着晦暗天光映入眼来，光影打在那人冰雕玉琢般的容颜上，有种奇妙而阴郁的美感。
是宁澈？
他怀中另揣着一封旨意，明黄云锦盘龙云纹。身后跟着青鸾使楚惜，脸色不虞地与他步入牢狱。
“宁世子，楚大人。”
李密无法，只得放开桓棠，回身同二人行礼。
桓棠顺着墙壁滑落于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胸脯剧烈起伏。她抬眸望了眼宁澈，可巧他也在看她，唇边携了丝清风渡云的微笑。二人对视片刻，他朝她伸出一只手，“可还能起来？”
“多谢。”桓棠低声说道，却是避开了他的手，以手撑地自己爬了起来。
宁澈似乎有些尴尬，抽回了手，半晌，又将一块绣着的手帕递到她的面前。
“擦擦吧。脏。”
明明是表达厌恶的台词，尾音中却含着抹笑，撩拨的人心弦轻颤。
她心中微微一滞，犹豫了一瞬，接过帕子擦净了手。
宁澈转向李密，语气礼貌而疏离：“公公这是做什么？”
李密叹息一声，眉宇间有沉痛的郁色：“奴才奉太后谕旨前来赐死娘娘，娘娘不从，一时心急罢了。”
他说的倒是轻描淡写，桓棠微微冷笑，并不揭穿他。却闻邻舍传出一声嗤笑：“一时心急就可以对皇后娘娘动手动脚么？还想找死囚来侮辱娘娘？我竟不知，宫里原有这样的规矩。”
“你这疯子，莫要血口喷人。”李密恼怒地道。又转向宁澈：“世子，此人乃是一名疯子，他的话不可信啊。”
“他是不是疯子我们自然清楚。公公不觉得这话有些欲盖弥彰了么？”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冷的如同寒冬腊月冰冻数尺的寒，正是青鸾使楚惜。
李密一噎，陪笑道：“大人言之有理，奴才受教。”
“娘娘说呢。”宁澈置若未闻，只淡淡笑着，转向桓棠。
桓棠却舒缓一笑，“公公说的没错。”
这话一出，倒惊得屋中的罪魁祸首们眉毛都抖了三抖。
邻舍的男子也噤了声，目光沉沉地打量着她，眼神一片阴鸷。有道目光攫上她，嘲弄又轻蔑，却是楚惜。
桓棠视若未睹，声音温淡而柔和：“只因这圣旨上少了国玺与陛下私印，本宫疑心有诈，一时起了争执罢了。”
李密也赔笑道：“便是如此，娘娘高风亮节，奴才折服。”
“原来如此。“长眉微微一挑，宁澈脸上喜怒难辨，“不过公公可能中计了。你手中的那幅并非太后谕旨。”
他微微一晃手中盘龙云纹的圣旨，“青鸾大人才从尚书台司空大人处带回来的旨意，公公那封，怕是被人掉了包了。”
尚书台乃一国政务中枢，司空大人裴松之更是先皇钦定的掌玺大臣，德高望重。
“尚书台？”李密疑惑。
那日陛下同太后说了处置结果，太后的确是拟了道废后的旨意命他加了凤印，再拿去尚书台加盖国玺，但那封旨意此时应该被销毁了才对……
何况今日百官亲耕，裴松之怎会在尚书台？
“陛下另有旨意，命本使与裴大人快马加鞭赶回尚书台。不想碰见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盘查之下，便找回了这封谕旨。”楚惜语气淡淡，似与他解释。
宁澈也凉凉说道：“太后谕旨在此，公公要检查么？”
李密脸上很有几分羞愧，“不必，是奴才疏忽了。却不知是谁偷换太后谕旨，险些酿成大错！”
说着便一掸下摆，跪下给桓棠认错：“娘娘，奴才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娘娘宽恕！”
讥讽划过眼底，桓棠面上淡淡的，柔声道：“公公也只是奉旨行事，本宫明白。”
她顿了顿，平和的语调中暗藏杀机：“这后宫之中的事情可还多着呢，日后昭仪封后，东宫立储，公公可别传错了旨。”
“娘娘教训的是，奴才回去自当向太后请罪。”李密叹息着道，然脸上却也无多少自责，言外之意更是说自己是太后的人，轮不到她来教训。
楚惜反倒笑起来：“公公真的想知道是谁调换了谕旨吗？”
李密神色微变，“愿闻其详。-->>”
楚惜冷着眼看了他一晌，直看得他后背生凉、毛骨悚然。她冷冷微笑道：“那小太监忒狡猾，事先备好了毒囊自尽了。本使并没有问出什么。”
李密一噎，脸上表情活似吞了苍蝇。围观的宁澈与桓棠俱是忍不住微微一哂。
这位青鸾使心直口快，倒着实有些意思……
牢狱之中一时寂静欲死，宁澈一展手中圣旨，道：“罪人谢氏接旨。”
“臣在。”
“废后谢氏，自入宫以来，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扶循它子，训长异室。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宫闱之内，若见鹰鹯。焉得恭承明祀，母仪天下？若不早为之所，恐成汉末故事。刑于家室，有愧昔王。为国大计，事非得已。今收皇后玺绶，废为庶人，发配皇陵，庶掩谢门之大过，钦此！”
皇陵？
桓棠愕然，瞥了眼邻舍面容阴鸷的男子，他也正看着她，目光阴郁冰冷，携了丝玩味的笑意。
她记得那日他曾说过，听见鸟雀相鸣，言她会被发配皇陵守陵。竟是一语成谶么？
桓棠回过神，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太后要本宫去守陵？”
吃惊的不止桓棠一人，李密亦是困惑，发配皇陵？
本以为宁澈与青鸾使赶来是陛下有心插手，没想到，竟还是原来的那封旨意……
如此也好，到了陵邑，自是有法子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
宁澈只当她是高兴坏了，话音浅淡地道：“谢氏，接旨吧。”
桓棠接过圣旨，迅速扫过一遍，国玺、凤印、天子私印分毫不差。
这谕旨，确乎是真的。
她微微松了口气，去陵邑也好，无论如何，总比待在这暗无天日的死牢里好。
唇角携了丝无望的笑意，桓棠深深伏首，“民女，叩谢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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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棠咬牙眯了眸朝门外那抹影子看去，一袭雪白的轻裘裹着晦暗天光映入眼来，光影打在那人冰雕玉琢般的容颜上，有种奇妙而阴郁的美感。
是宁澈？
他怀中另揣着一封旨意，明黄云锦盘龙云纹。身后跟着青鸾使楚惜，脸色不虞地与他步入牢狱。
“宁世子，楚大人。”
李密无法，只得放开桓棠，回身同二人行礼。
桓棠顺着墙壁滑落于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胸脯剧烈起伏。她抬眸望了眼宁澈，可巧他也在看她，唇边携了丝清风渡云的微笑。二人对视片刻，他朝她伸出一只手，“可还能起来？”
“多谢。”桓棠低声说道，却是避开了他的手，以手撑地自己爬了起来。
宁澈似乎有些尴尬，抽回了手，半晌，又将一块绣着的手帕递到她的面前。
“擦擦吧。脏。”
明明是表达厌恶的台词，尾音中却含着抹笑，撩拨的人心弦轻颤。
她心中微微一滞，犹豫了一瞬，接过帕子擦净了手。
宁澈转向李密，语气礼貌而疏离：“公公这是做什么？”
李密叹息一声，眉宇间有沉痛的郁色：“奴才奉太后谕旨前来赐死娘娘，娘娘不从，一时心急罢了。”
他说的倒是轻描淡写，桓棠微微冷笑，并不揭穿他。却闻邻舍传出一声嗤笑：“一时心急就可以对皇后娘娘动手动脚么？还想找死囚来侮辱娘娘？我竟不知，宫里原有这样的规矩。”
“你这疯子，莫要血口喷人。”李密恼怒地道。又转向宁澈：“世子，此人乃是一名疯子，他的话不可信啊。”
“他是不是疯子我们自然清楚。公公不觉得这话有些欲盖弥彰了么？”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冷的如同寒冬腊月冰冻数尺的寒，正是青鸾使楚惜。
李密一噎，陪笑道：“大人言之有理，奴才受教。”
“娘娘说呢。”宁澈置若未闻，只淡淡笑着，转向桓棠。
桓棠却舒缓一笑，“公公说的没错。”
这话一出，倒惊得屋中的罪魁祸首们眉毛都抖了三抖。
邻舍的男子也噤了声，目光沉沉地打量着她，眼神一片阴鸷。有道目光攫上她，嘲弄又轻蔑，却是楚惜。
桓棠视若未睹，声音温淡而柔和：“只因这圣旨上少了国玺与陛下私印，本宫疑心有诈，一时起了争执罢了。”
李密也赔笑道：“便是如此，娘娘高风亮节，奴才折服。”
“原来如此。“长眉微微一挑，宁澈脸上喜怒难辨，“不过公公可能中计了。你手中的那幅并非太后谕旨。”
他微微一晃手中盘龙云纹的圣旨，“青鸾大人才从尚书台司空大人处带回来的旨意，公公那封，怕是被人掉了包了。”
尚书台乃一国政务中枢，司空大人裴松之更是先皇钦定的掌玺大臣，德高望重。
“尚书台？”李密疑惑。
那日陛下同太后说了处置结果，太后的确是拟了道废后的旨意命他加了凤印，再拿去尚书台加盖国玺，但那封旨意此时应该被销毁了才对……
何况今日百官亲耕，裴松之怎会在尚书台？
“陛下另有旨意，命本使与裴大人快马加鞭赶回尚书台。不想碰见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盘查之下，便找回了这封谕旨。”楚惜语气淡淡，似与他解释。
宁澈也凉凉说道：“太后谕旨在此，公公要检查么？”
李密脸上很有几分羞愧，“不必，是奴才疏忽了。却不知是谁偷换太后谕旨，险些酿成大错！”
说着便一掸下摆，跪下给桓棠认错：“娘娘，奴才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娘娘宽恕！”
讥讽划过眼底，桓棠面上淡淡的，柔声道：“公公也只是奉旨行事，本宫明白。”
她顿了顿，平和的语调中暗藏杀机：“这后宫之中的事情可还多着呢，日后昭仪封后，东宫立储，公公可别传错了旨。”
“娘娘教训的是，奴才回去自当向太后请罪。”李密叹息着道，然脸上却也无多少自责，言外之意更是说自己是太后的人，轮不到她来教训。
楚惜反倒笑起来：“公公真的想知道是谁调换了谕旨吗？”
李密神色微变，“愿闻其详。-->>”
楚惜冷着眼看了他一晌，直看得他后背生凉、毛骨悚然。她冷冷微笑道：“那小太监忒狡猾，事先备好了毒囊自尽了。本使并没有问出什么。”
李密一噎，脸上表情活似吞了苍蝇。围观的宁澈与桓棠俱是忍不住微微一哂。
这位青鸾使心直口快，倒着实有些意思……
牢狱之中一时寂静欲死，宁澈一展手中圣旨，道：“罪人谢氏接旨。”
“臣在。”
“废后谢氏，自入宫以来，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扶循它子，训长异室。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宫闱之内，若见鹰鹯。焉得恭承明祀，母仪天下？若不早为之所，恐成汉末故事。刑于家室，有愧昔王。为国大计，事非得已。今收皇后玺绶，废为庶人，发配皇陵，庶掩谢门之大过，钦此！”
皇陵？
桓棠愕然，瞥了眼邻舍面容阴鸷的男子，他也正看着她，目光阴郁冰冷，携了丝玩味的笑意。
她记得那日他曾说过，听见鸟雀相鸣，言她会被发配皇陵守陵。竟是一语成谶么？
桓棠回过神，难以置信地反问道：“太后要本宫去守陵？”
吃惊的不止桓棠一人，李密亦是困惑，发配皇陵？
本以为宁澈与青鸾使赶来是陛下有心插手，没想到，竟还是原来的那封旨意……
如此也好，到了陵邑，自是有法子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
宁澈只当她是高兴坏了，话音浅淡地道：“谢氏，接旨吧。”
桓棠接过圣旨，迅速扫过一遍，国玺、凤印、天子私印分毫不差。
这谕旨，确乎是真的。
她微微松了口气，去陵邑也好，无论如何，总比待在这暗无天日的死牢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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