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昏倒_清穿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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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昏倒

  第二百四十六章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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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六章局势

  见秋月的确喜欢,春纤笑道:“奴婢正打算把这花放到里面暖阁里呢,屋子越暖,花就越清香。”

  秋月道:“屋子里都是一股子药味儿,反倒把花香搅了,就把这花放在这廊上吧,你们当差累了也可以瞅瞅,闻闻香气儿。”

  胤禛道:“就搁这外间的案上吧,这花倒不错,搁在外面晒太阳倒是糟蹋了。”

  苏培盛笑道:“爷说的极是呢,奴才们不过是个粗人,哪里懂这儿花儿草儿的,给奴才们看不过是对牛弹琴。”

  秋月抿唇打趣道:“素总管伺候爷久了,倒也通了文墨,如今倒是出口成章了。”

  苏培盛笑道:“年福晋就别打趣奴才了,奴才别的不知道,这个倒是知道了,爷从前常常拿这个话说奴才呢。”

  秋月听了倒有些惊奇,从前的胤禛也会打趣人么?

  胤禛微咳了一声,道:“行了,走吧,别耽搁了。”

  秋月知道他臊了,也不多言,轻扶着他慢慢往后花园子走去。

  因这几日秋月已经扶着胤禛出门散步,众人从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的无视,也算是一种进步。毕竟这个时代女子敢大庭广众下搀扶男子的,少的可怜。

  当然,毕竟事出有因,众人倒也能够理解。

  接下来的日子,秋月仍日日衣不解带的照顾,胤禛的伤势恢复的也一日比一日好。

  遂在十一月初五,秋月回了王府。

  回府时已是傍晚时分,秋月这段日子伺候胤禛,本就倦怠了。刚进二门,乌喇那拉氏早就遣人在一旁候着,让她不用过去请安,直接回院休息。

  秋月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的确是累了,再者也担忧这段日子福惠的情况。也不推脱,直接上了一旁的软轿,回了莲苑。

  初六,胤禛回奏京城仓库情形,傍晚时分回了王府。

  十一月初九日,因康熙帝生病,胤禛奉命代行主持十五日南郊大祀,他遵旨在斋所致斋,并不断遣护卫、太监至畅春园向康熙帝请安。

  而康熙晚年对胤禛的重用,以及他表现出的办事才干和忠孝品质,为他后来即皇帝位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屋室内袅袅白烟窜起,散发淡淡的檀香味,萦绕一室清香。

  秋月歪在铺设的厚实暖和的炕塌上,懒懒的同夏悠琴说着话儿。

  蹋前方不远处的两扇窗扉半撑半掩,雨水顺着屋檐不间歇的滴落下来,发出杂乱的声响,无端的扰人心弦。

  秋月瞥了一眼外面阴暗的天气,想着胤禛还在南郊大祀,心里不由有些担忧:从那儿回京就一直忙碌到现在,没片刻休息的时间,他身子还没好全,也不知这阴雨天肩膀会不会隐痛。

  这寒气可一日重似一日了。

  见秋月一阵盯着窗外,夏悠琴笑道:“这窗子也开了有一会子了,还是关了吧,这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免得着了寒气。”

  说着,掩上了半撑的窗子。

  秋月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恩”了一声道:“福儿可是睡下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了,让素云好生照看着,今年咱们可是不能去庄子小住了。”

  见她这样说起,又思及这段日子发生的诸事,和京里日渐冷肃的气氛,夏悠琴心里已经有了点谱,严肃的点了点头。

  秋月想起自打胤禛替康熙主持南郊大祀以来,这段日子府里众女人喜笑颜开的模样,连走路都可以带出高兴的气氛了。便是向来冷静自持的钮祜禄氏,这段日子也不像从前那样让人看不出情绪了。虽仍旧低调内敛,但其周身温和的气质和从骨子里透出的兴奋劲儿,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想到这里,秋月又蹙了眉头,连钮祜禄氏都这般了,看来她们对胤禛能拿到那个位置,的确是充满了信心。

  也是,自打胤禛查勘粮仓回来,几乎就住在了圆明园。而康熙在让他一众儿子留在京城,独让胤禛留守圆明园,而且还让弘历伴其左右,对京里众人精而言,这岂不就是一种暗示。

  想到这里,秋月又是一阵烦闷,她能离府且府里没有一丝流言,其中定有乌喇那拉氏的功劳,那就说明她已经知道胤禛受伤的事。

  可如今,她也像诸女一般,对胤禛登上那个位置有着莫名的信心和兴奋,说话做事愈发有一股气派,更是端庄大方贤惠,将府里一众事物管理的有条不紊,比平常更甚三分。

  秋月又抬手揉了揉眉心,对夏悠琴道:“既然关了窗子,就将那香炉熄了吧,闻着头晕。”

  夏悠琴唬了一跳,忙道:“可是这香有什么不对,这可是爷打发人送过来的上好的沉香木,闻着让人凝神静气的。”

  秋月淡淡道:“无妨,只是这香虽好,偶尔闻闻也就罢了,多了对身子也不好。”无色无味新鲜的空气才是最好的,只是这话却不能告诉她。

  闻言,夏悠琴忙熄了香炉,询问道:“主子可要让太医来瞧瞧,这都养了几日,病也不大见好。”

  秋月好笑道:“都伺候我这么久了,这病岂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也忒心急了点。”这么说着,心里却仍有一丝黯然,有时候天意却是不可违。她已经按前世知道的所有方法,做了最大的改善,可这身子仍然不过如此,比不过府里随便的一个丫头。

  有些病,不是简单跑跑跳跳就能根除治好的。

  夏悠琴见她一副身子纤纤,我见犹怜之态,饶是她见惯了,也仍有片刻的失神,“怪道爷把主子当眼珠子似的疼,主子这样金贵的人儿,哪里是这凡间有的。”

  秋月被她打趣,轻斥道:“连你都油嘴滑舌起来了,准是跟着春纤那丫头学的。”

  正说着,就见厚布门帘一掀,春纤端着一描金托盘进屋,里面放着一个素骨瓷碗,嘟嘴道:“主子自个被夏姑姑打趣,这可怨不得奴婢,奴婢可最是老实不过了。”

  一面说着,一面将托盘放下,将碗捧至秋月面前,“主子,药熬好了趁热喝了吧。”

  秋月看着药碗,蹙了蹙眉,在嘴里含了一颗腌制的津梅,这才拿起调羹喝起药来。

  一时用了药,人也倦怠了起来,掩嘴打了个哈欠,一边想着也不知胤禛怎么样了,一边歇下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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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七章梦魇

  夏悠琴等见秋月面有倦容,服侍其歇下。

  待两人离开,秋月却无甚睡意,自在枕上躺着,因担忧胤禛身体,不免辗转反侧。

  遂掀起床帘,也不点灯,兀自披了件外裳,在窗下坐着,又见窗帘上竹影参差,雨声淅沥,清寒透慕,无端更是烦闷。

  这般坐了半饷,听窗外潺潺雨声,至四更将阑,这才回床,渐渐睡了。

  梦也不曾安稳,心内一上一下,不知不觉,只见夏悠琴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说道:“恭喜主子,如今王爷……”未说完,就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瞧奴婢这张嘴,如今皇上已经登基,又这般宠主子,只怕主子很快就是贵妃娘娘了。”

  秋月恍惚也曾见胤禛穿龙袍的样子,但听了夏悠琴这话,心下仍旧不喜,蹙眉道:“你素日稳重,哪里来的这般混话。皇上册封后宫心中自有数,哪里容咱们置喙,则话以后断不可再说。”

  夏悠琴知道秋月素不在乎这般虚名,又有胤禛昔日宠爱,也只含笑应了。

  话还未说完,就有小太监宣旨,她果然封了贵妃。

  秋月接过旨意,赏了小太监,他自离去复命。待他离开,宫殿里所有人皆下跪行礼恭贺,秋月恍恍惚惚间觉得不大对劲儿,却见方才那小太监去而复返,原先的谄媚不见,只剩趾高气扬之态,轻蔑瞥了秋月一眼,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年羹尧贪赃枉法,逞威肆虐,挟诈行私,诬陷忠良,奖拔匪类,是非颠倒,负恩悖逆,欺君罔上,不忠不法之臣,人人得而诛之……”

  秋月听到前面的话,早已心神不稳,手里的圣旨也不知何时掉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才略稳了心神,恍惚间听到“年氏自入宫以来,恃宠而骄,嚣张跋扈……但念其初为皇六子生母,有孕育皇嗣之功,遂降为淑妃,望往后……守静,钦此。”

  那太监念完圣旨,见秋月仍呆愣着,遂将圣旨一合,用太监那特有的嗓音尖锐道:“淑妃娘娘,您还是接旨吧,奴才还要赶回去复命呢。”

  秋月心中恍惚,这些年来的生活,这么多的宠爱,难道都是虚假的么。

  狡兔死,走狗烹,胤禛果然是这般无情冷清之人么

  这般想着,只觉得心中一刺,然后嘴里一股腥甜之意,夏悠琴等见了,也顾不上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七嘴八舌急切道:“主子,您怎么了?”

  “主子,您可别吓奴才啊,太医,快去叫太医……”

  ……

  “主子,您且放宽心,多想想小阿哥,小阿哥还要您照顾呢。”

  不知怎的,秋月从这么多话中当当听到了这句,忙稳了心神,“福儿呢,福儿在哪里,快领他过来见我。”

  刚说完,就见素云从宫外踉跄跑了进来,满脸惊慌悲戚,“主子……小阿哥他,小阿哥他……已经不行了……”

  秋月听完,只觉得心中剧痛,两眼一番,竟晕了过去。

  “主子,主子怎么魇住了?快醒醒儿,主子……”秋月被夏悠琴唤醒,一翻身,却原来是一场噩梦,喉咙间犹有腥甜味,心口仍微微刺痛。

  见她满额的汗珠,夏悠琴忙扯过搭在一旁的巾布替她擦拭了一番,“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做起了噩梦,瞧着满头的汗珠。”

  秋月这才发现肩背身心都被汗水浸湿,但觉冰冷,不由哑着嗓子道:“无事。”一语未了,人也嗽了起来,夏悠琴忙捧过痰盒。

  秋月咳了一番,见那窗上的纸,隔着屉子,已经透进清光,遂问道:“什么时辰了?”

  “不过是辰时,时辰尚早,主子在歇会子吧”

  秋月摇了摇头,只询问道:“福儿可醒了?”

  “小阿哥早醒了,正和小林子玩儿呢,主子可要奴才接小阿哥过来?”

  秋月又摇了摇头,“我正病着,好容易他今年没病没灾的,别过了病气给他。昨儿夜里惊着了,流了一身虚汗,你炊了热水,我略略洗洗。”

  夏悠琴扶她坐起,靠在床案前,正应声,这才看到枕上的血渍,唬了一跳,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吐血了,奴婢遣人去告诉福晋一声。”原来,秋月躺着时,便遮住了枕边的一小摊血渍,如今人起身,自然也瞧得分明了。

  秋月原也只觉得嘴里腥甜,见了这光景,哪里还有不知的理,又见夏悠琴面色惊异,忙道:“不用,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府里多少事呢,福晋一人哪里忙的过来,何必拿这个小事烦她。何况今儿王太医正好过来把脉,请他一并瞧了也就是了,切不可将这事走漏出去,扰了爷的心神。”

  话一说完,不免有些气截,又勾起梦中的场景,不觉心里一撞,眼中一黑,神色俱变。

  夏悠琴见状,哪里还敢劝,忙都应承了下来,嘴里只道:“奴婢去炊点热水,主子好歹暖暖,屋子里在添点碳,您躺着,可别招了风。”说着,替秋月敛好被子,一面放下帘帐,一面出门安排。

  幸而她年纪大了,见得世面也多,倒不似一般小丫头那般蝎蝎螫螫的,沉稳有度的唤人请王太医过府,随后又安排了一众事物,这才端了热水进屋。

  简单替秋月擦拭了一番,换了身干净暖和的亵衣,又换了床锦被,这才替她盖好被窝放下帐子。

  一时王太医过来请了脉,便同夏悠琴出来,到外间坐下,这才蹙眉道:“昨儿老夫过来,年福晋脉象都平和,只要好生调养几日,自然能痊愈,怎么不过一个晚上就更严重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刺激了心脉。”

  夏悠琴解释了一番,这才道:“奴婢也正奇怪,昨儿夜里睡觉前都好好的,今儿早起就是如今这副光景了。”

  王太医思虑片刻,一旁早备好了玫红单贴,便提笔写了方子,向夏悠琴道:“年福晋这是思虑过重,受了大的刺激,使肝阴亏损,心气衰耗,除了吃药将养外,以后断不可动气,须得你们常劝着她宽心,不然,纵使灵丹妙药,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夏悠琴点点头儿,道:“说的很是。”

  王太医道:“既这样就是了。”说毕,方子也写好了,“照这个方子先吃两剂,明儿我再过来给年福晋把脉,看看效果如何。我还有一点小事,不能久坐。容日再来请安。”

  说着,夏悠琴送了王太医出来。

  这里送走王太医,夏悠琴忙让春纤亲自到厨房煎了药,伺候秋月喝下不提。

  十一月的北京,已然入了冬,大片大片的雪白以绝对的姿势,宣告着寒冬的来临。

  “蹬蹬蹬”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打断满室的静谧,然后隐隐传来小林子的呼声,“哎唷我的小阿哥,您可慢一点,还在下雪这地滑着呢,小阿哥……”

  听到这个声音,秋月嘴角微勾,眼里闪过笑意,这时,厚厚的门帘被人从外面掀起,福惠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唧唧喳喳道:“额娘额娘,听小林子说您今儿好多了。”

  随着福惠的进入,屋子带来一阵凉意,秋月忙替他脱了系着的貂皮鹤氅,见他里面穿的厚实,也微微放下了心,轻斥道:“以后可不许这么跑来跑去的了,外头风这么大,又冷,倘或率着了怎么办?”

  正说着,屋帘子又被人掀起,夏悠琴和素云分别端了托盘进来,道:“主子,是时候喝药了。”

  秋月扭头看了眼素云手里的药盅,问道:“这是什么?”

  夏悠琴挽了下袖口,打开药盅,笑道:“素云心细,见小阿哥在风里跑了这么久,便亲自煮了碗紫姜汤,既能驱寒,又能补补身子。”

  浓浓的中药味传来,秋月轻蹙眉头,接过药碗,捻了块蜜金钱橘含在嘴里,一口口的将药喝了,这边素云也哄着福惠喝了小半碗姜汤。

  见母子俩都微蹙眉头喝汤药的样子,夏悠琴不由笑道:“瞧小阿哥喝药的样子,可真是和主子一个模样。”秋月用清水漱了口,见福惠还在纠结的和姜汤,忙笑道:“额娘喂福惠喝,咱们最后喝五口就不喝了。”

  素云抿嘴笑了笑,将碗递了过去,这碗里剩余的汤药也不过五口左右,主子可真会打趣小阿哥。

  这边福惠有了盼头,一心数着喝了几口,倒没有注意碗里剩余的药。果然,五口下肚,碗里也不过浅浅剩了一些。将碗递给素云,夏悠琴替福惠去了鞋袜,秋月搂过儿子,在他泛红的小脸蛋上亲了亲,这才细细的说着话儿。

  母子俩在屋里玩了一天,秋月有福惠相伴,又因这几日病好了不少,竟也不觉得累。

  夏悠琴掀帘进来,见秋月满脸笑意,神色平和,心里也高兴,道:“主子今儿倒是高兴,这都酉时了,竟也不觉得饿。”

  秋月将挂在福惠胸口的小怀表拿起打开看了看,已经5点了,又扯开窗帘子,不由也笑道:“天都已经黑了啊,今儿倒是高兴的很。”

  福惠也趴到了窗前,看着昏暗的夜幕下的竹枝,乐不可支道:“额娘,你看那竹子被风吹来吹去的,像不像两个人在打架呀”

  第二百四十八章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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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八章驾崩

  秋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是心里微惊.

  不知何时,风已经如此之大,狂烈的风肆意的吹着,将竹枝吹的狂乱。

  暗淡的天空在廊檐烛灯和白雪的映衬下,显得也是格**沉压抑,一种别样的情绪在秋月心中蔓延。

  屋里早燃起了灯,亮如白昼,春纤一边摆饭一边埋怨道:“今个儿冷得特别厉害,估摸比昨儿又冷了不少,只怕夜里更冷了。”

  夏悠琴点头附和着,素云一边替福惠擦手一边问道:“主子,今儿可是让小主子歇在这屋里?奴婢瞧着这天变得厉害,只怕小主子一人害怕。”

  秋月看福惠满脸兴奋之色,笑着拧了拧他的小脸蛋,道:“你瞧瞧他这个样子,哪里有半丝害怕,只怕还想出门玩会子呢。”

  福惠玩了一天,也饿了,早在桌案边坐好,也不理会脸上的手。

  秋月复又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道:“吃了饭,大家都早些睡下吧,估摸着……真的快变天了。”

  春纤见秋月脸色似有忧色,忙捻了福惠前几年的一些趣事来讲,说的秋月神色轻松了不少。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间,用完了饭。

  秋月接过夏悠琴手里的茶盏,正欲往唇边送,就听震耳的钟声响起,一下一下,似乎敲进了人的心里。

  秋月心里一惊,茶水从盏里泼了大半,此刻却也顾不上了,忙直立起了身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响起了国钟,难道真的是康熙……

  夏悠琴等人也是脸色剧变。

  凡是京中百姓都知道,皇宫之中有一座钟楼,钟楼上悬着一口大铜钟,这口钟只有在三种情况下会被撞响,一是皇帝驾崩,二是新皇登基,三是国家生死存亡关头。

  每当钟声敲响,就会响彻全京城,上次钟声响起,还是太皇太后驾薨的时候。

  钟声一下接着一下的继续,悠远的钟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如此肃穆,从皇宫方向传来。

  铛——铛——铛——

  一共九下。

  “主子,万岁爷......万岁爷……殡天”小林子满脸震惊,如丧考妣的从门外气喘嘘嘘道。

  这句话像一声巨雷,惊醒了陷入了停滞状态的人们。屋里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垂头呜咽了起来。

  秋月也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失神的喃喃道:“皇上……驾崩了……”

  脸上有些茫然,又仿佛是怅然,“真的要变天了”

  嘴唇似抖动了几下,声音微不可闻。

  忽然,只听震耳的锣鼓声紧密的响起,响彻了整个王府,其中夹杂着吆喝声。

  正愣神间,乌喇那拉氏身边的大丫头端着素服进来,面容悲戚,哽咽着道:“年福晋,皇上驾崩,主子让您和六阿哥换上素服,到上房和其他人一起赶往畅春园服丧。”

  看着她悲戚的样子,秋月心里一阵膈应,这丫头连康熙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更遑论感情,怎么表现成这个样子。

  这样想着,一面示意夏悠琴接过托盘,淡淡道:“行了,我和福儿很快就过去,你先回去帮福晋,上房这时可忙乱着。”

  那丫头知她说的对,悲戚的福了福,很快便离开了。

  顿时,整个雍亲王府忙成一团,大家都慌乱不已,堪堪过了半个时辰,这才坐上了前往畅春园的马车里。

  秋月搂着毫不知情的福惠,撩起车帷,不过半个时辰,街道两旁就都披上了白绸,酒馆门前也挂上了白色纸灯,路上的行人更是寥寥无几。两旁房屋俱门窗紧闭,只有马车压轧青石地面的声音。

  秋月再次觑了眼这茫茫暗沉的夜色,放下帘子,下颌抵着福惠的发顶,闭眼缓了缓心绪。

  老百姓果然是最有智慧的,不论如何,皇帝驾崩,朝野总会动荡,今夜紧闭门窗不理诸事,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吁……”赶车人的声音出现在寂静的夜里,马车停下,秋月牵着福惠下了马车。

  乌喇那拉氏、李氏、弘时夫妻、钮祜禄氏和弘昼也都陆续下了马车。秋月跟着王府的人,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康熙宾天的殿门前。

  眼前不是悲凉的气氛,完全可以称得上剑拨弩张,宫殿两旁是满脸肃穆戎装以待的侍卫,隐隐争执的声音从开着的大殿内宣泄而出。

  这种时候,秋月心里竟然是异样的平静,成王败寇,从守着宫门的侍卫来看,胤禛是赢家。

  虽如此想,面上也不露半分,只抓着福惠的小手,跟在乌喇那拉氏等人的身后跪下。

  寒风肆掠,冷冽的北风越刮越紧,越刮越急,扫到面上一阵刀削般的生疼,几乎让人不能呼吸。幸而秋月和福惠是靠在台阶的石柱旁,石柱倒遮蔽了一半的风。秋月心疼看了看身边的福惠,替他遮了另一半的风。

  冷飕飕似乎直往领口袖口处灌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秋月就觉得身子似乎都要冻僵硬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殿内飘出,“九阿哥,你这是何意?”

  “哼……究竟做了什么,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老臣”“隆科多”之类的字眼陆续从殿里传出,声音并不大,秋月抓住这些关键的字眼,却是心中分明。

  康熙晚年究竟是意属皇十四子胤禵还是皇四子胤禛,一直是史学家欲弄明白的。

  康熙早年曾三征噶尔丹,以平定西北疆土。但几十年来,其部族的分裂野心不死。五十四年春,清朝作出西征准噶尔的重大决策,开始向西北地区增派援军。如果在康熙非常重视的西北战场建功立业,无疑是在立储的事情上增加很重的砝码。

  而从康熙五十七年起,康熙就正式任命胤禵为抚远大将军,表现得对胤禵十分赞赏。作为清朝统治者的满洲贵族历来崇尚武功,开国的皇帝都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由于这一思想,康熙实际上是在给胤禵创造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为他顺利登上宝座铺平道路。

  基于这个原因,说康熙属于胤禵,也能说的通。

  可康熙这几年对胤禛和弘历的宠爱也是实实在在显露人前的,尤其是胤禛蹭多次奉命代行主持南郊大祀。历代以来,祭天是只有皇帝才能做的事,而康熙这样中用胤禛,将另一个儿子远遣边疆,是不是也是为胤禛铺路手段的一中呢?

  不然皇十四子胤禵也在京城,俩兄弟之间,必会为了这个位置有隙。

  可惜,康熙不知道,他生的儿子太多,质量太高,兄弟阋墙,很早以前就有了。

  正想着,却听殿内的声音突然之间拔高,一个稳重却愤怒的声音清晰的从殿内传了出来,“若是诸位皇子阿哥不信老臣的话,那么老臣手中这个由先帝爷亲自写下的遗诏,亲自封好的盒子可以证明,老臣所言不虚,由皇四子胤禛即位”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殿外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时间,气氛更是诡秘,跪着的众人齐刷刷的盯向了秋月这一群人。

  而秋月,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府里众人的喜悦,就连跪在她身侧的钮祜禄氏,眼里也透出了狂热之情。

  也是,连德妃那般得康熙宠爱的妃子,在宫里多年也不过被封妃。而胤禛妻妾相比康熙那庞大的后宫,实在算是少的可怜,以她侧福晋的身份,一个妃位是跑不掉的了。

  更何况胤禛子嗣不盛,弘历又是其中楚翘,有朝一日她也可像德妃那般,母凭子贵,登上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皇太后,连皇上对她的话也要斟酌一二。

  感觉到众人的目光,或羡慕或嫉妒或敬畏,秋月不由蹙了蹙眉,这还没登上那个位置,这么些个人的态度就都变了

  殿门前异常的平静,气氛却越来越诡异,正当时,却是一个少年的啼哭声打破了此间静默。

  “皇玛法,您睁眼看看弘历啊,皇玛法……呜呜……孙儿不让您走……”少年抑制不住的哭声,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里,像一只受伤了的小兽,让人听了,为之侧目不忍。

  “您还说要带弘历取草原打猎,还要亲自教弘历骑马的,您是皇帝,不是说君无戏言么,您怎么能不遵守承诺,皇玛法……皇玛法……”声音悲戚恳切,让秋月的心里也酸涩不已。

  都说乾隆种马,但他也却是多情,他的每一份情都付出了。她看着他从一个六岁的孩子长成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的品性,她不和不知。

  福惠显然也听到了弘历的声音,瘪着嘴哭道:“额娘,四哥哭了,呜呜,额娘……福惠不要四哥哭,福惠要去见四哥。”

  福惠话一出,周围众人心里又是一惊,心思各异。

  这年福晋这般得雍亲王宠爱,生的孩子居然和四阿哥弘历关系这样好,难道她不觉得弘历阻碍了福惠的前程么?这女人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秋月可顾不上众人审视的眼光,忙小声劝道:“福儿乖啊,你皇玛法驾崩,弘历心里非常伤心,让他哭出来还好些。”

  正说着,就见殿内众人陆续走了出来,领头的正是一脸铁青的皇九子胤禟,然后是满脸懵懂的一张大脸皇十子胤?,最后才是一脸平静的胤禛。

  第二百四十九章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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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九章德妃

  看到胤禛等人出来,众人也不再将目光放在秋月母子身上,转而盯向殿前。

  见众人的目光都被胤禛等人吸引走了,秋月忙将福惠搂着,轻声细语的安慰。

  而这时胤禟等人似乎这才发现殿外的侍卫,面露惊色,恨恨的瞪了一眼胤禛,“四哥果然好手段,将这畅春园围的水泄不通。”

  隆科多手持遗诏对胤禟拱了拱手,“自打先皇从承德避暑山庄回京,老臣就一直负责畅春园的安全,这些相信诸位皇子也是知道的,还望九阿哥说话前能三思。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请诸位依照先皇遗旨,请新皇登基。”

  说完,他也不再看胤禟等人的脸色,手持诏书,对跪着的王公大臣朗声道:“老臣得先皇错爱,先皇临终前亲口对老臣说‘穿位于皇四子胤禛’且有先皇遗诏在此。若诸位对遗诏有异议,可请在场的几位老王爷一看究竟。”

  殿前立着五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互相看了一眼,眼中似有赞同之色。

  这时,皇八子胤禩上前几步,对胤禛拱手道:“四哥,当务之急还是先办皇阿玛后世,让皇阿玛入土为安方是正经,至于诏书,现在众兄弟还未到齐,不如等十四弟回来,再宣读诏书也不迟。”

  隆科多一甩马蹄袖,斥道:“荒唐,国不可一日无君,不宣读先皇遗诏,只怕先皇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立他身后的另一位大臣也上前道:“皇十四子枉顾先帝旨意,迟迟不返京城,现在也不知距京几何,难道他一直不反悔,咱们这些大臣就一直这么等下去?”

  跪着也有人小声附和起来。

  隆科多捋了捋他的胡子,“古训,帝驾崩,新帝即位乃是万事之首。诸位皇子阿哥一直做此推脱之词,难道是对先帝的遗旨有何不满?”

  此话过于严苛,话音刚落,场面顿时又陷入一片难以言喻沉寂氛围之中,两方人马对峙不下,似乎有是一触即发之势。

  即便大家心中都对所谓“遗诏”有怀疑,却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质疑圣旨的真伪。

  不管遗诏真假与否,现在显然是皇四子胤禛控制了整个场面,皇十四子又远在西北边陲,远水难救近火,形势比人强。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看看形势,随波逐流吧

  都是在朝堂上的人精,电光火石间已经有了腹稿,做了决定。

  而那五个老王爷自然也想通了这点,对隆科多捋须道:“隆科多说的有理,按祖宗规矩,先帝去世的当天,需宣读遗诏,指定下位继承人,以免朝纲不稳。现在先帝的大部分阿哥都已到了,是时候宣旨了。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先请我等一看遗诏究竟,再请隆科多大人你宣旨。”

  此话一出,胤禩等人便知道要坏事了。

  但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无话可与辩驳。

  隆科多亦依言而言,当着众人面上,双手奉上锦盒。几位老王爷商量了一下,与众人面前撕开了封条,揭开了盒子,捧出了里面的遗诏,细细研读。

  场上顿时气氛肃穆了起来,皆一眨不眨的盯着几位老王爷即其手里的遗诏。

  秋月瞧着颇有些好笑:康熙一生写过如此多的诏书,只有这一本,才是这些王公大臣皇子阿哥看做重中之重的吧

  又瞥见前面浑身颤抖的李氏,心里颇为不屑: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

  看了看身形沉稳不懂的乌喇那拉氏和钮祜禄氏,秋月心里叹息了一声。乌喇那拉氏年幼便嫁给胤禛,皇子居所里面面对的勾心斗角必然也不少,对这类场景自不陌生,表现自然也说的过去。可钮祜禄氏出生低微,又不似她是重生之人,竟也这般沉静,果然是有大作为之人。

  这厢秋月叹息,殿前那边已经做好了决策,但听那老王爷道:“隆科多大人,经咱们五人研究以及对先皇的了解,遗诏无误,还请大人宣读遗诏。”

  短短一句话,却已经决定了事情的结果。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只见隆科多敬畏的接过圣旨,阔步于众人之前,朗声道:“众人听旨”

  胤禛及他诸位兄弟皆退至殿外石阶处,下摆一撩,齐齐跪地,随即铁器搁地之声响起,成千上万的侍卫应声跪地。

  秋月亦是凝聚心神,与乌喇那拉氏等人一起埋首于冰凉的大理石地上,随众人一起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旋即,头顶便响起隆科多的声音,“八阿哥,九阿哥,您几个为何不跪,难道想违抗先帝爷的旨意不曾。”

  胤禩等人见跪着的皇三子胤祉、皇十二子胤陶、皇十五子胤顒、皇十六子胤禄等人,又见俯首磕地黑压压的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却也明白大势已去,只得不甘的跪地道:“臣胤禩(胤禟)(胤?)听旨。”

  隆科多这才打开皇卷,高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太祖皇帝之子礼亲王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叩首,道:“儿臣胤禛接旨,日后必不辜负皇阿玛厚爱‘以勤先天下’、‘朝乾夕惕’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这短短几字,也是胤禛日后的标榜,他果真做到了勤政爱民,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成为了一代帝王。

  胤禛接过圣旨,起身举起圣旨,隆科多忙从殿前退下,跪于石阶之上,叩首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皆附和道:“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帝于北郊畅春园病逝,胤禛即位,拉开了雍正王朝的序幕。

  清朝的历代皇帝,皆奉遗体于乾清宫,在此大殓或行正式祭礼。

  因此,待胤禛稳定全局后,忙将事情一一布置下去,一边命人准备康熙帝卤薄、大驾等设备,又向朝鲜等附属国发出告讣敕书,又命钦天监选日子将大行皇帝的遗体运至紫禁城办,忙碌的紧。

  康熙驾崩,京城内外各寺庙道观都已鸣钟,直响三万次后,才能停止。

  正当时,不想一道哭喊声又吸引了跪着诸人的注意,“皇上,您怎么就这样走了,扔下臣妾肚子一人,您这让臣妾如何怎么办啊”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素衣的德妃一面哭喊着,一面由众人搀扶着哭哭啼啼娇弱而来。

  乌喇那拉氏见德妃从宫里赶来了,忙上前搀扶劝慰,“先皇已经驾薨,额娘您就别太过伤心了,若伤了身子,倘或先皇尚在,也断不愿见到您如此。”

  德妃恨恨的瞥了一眼恭敬立在一侧的胤禛,动了动嘴唇,看了看跪着的一众人,终于闭上了悲凉的眸子,一滴清凉的泪水从眼角落下,挥开了乌喇那拉氏和宫女搀扶的手,人竟往一旁的殿柱上撞去,嘴里也悲痛的呼道:“皇上您等等臣妾,臣妾下来陪您。”

  “额娘”胤禛终于变色,脱口道。

  “娘娘”

  ……

  德妃的一番行为,结合当时胤禟等人当时的言行,无疑让众人对康熙的死更觉蹊跷。德妃纵使平日对胤禛不像对胤祯那般疼爱,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怎么会如此决绝,难道她知道先皇死因的内情。但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她丈夫,终究只能二选其一,所以才选择殉情?

  一时间,殿外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隔岸般看着事态的发展。

  事情发展的太快,秋月还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的看着德妃即将撞上垫。

  然后又是一声惊呼响起,“皇上。。。”

  原来是胤禛挡在了柱子面前,揽住了德妃,德妃一面轻打着胤禛,一面抽泣道:“放开我,让我下去陪皇上,放开我。”

  康熙驾崩,身为皇帝的生母,乌雅氏德妃竟要以死相殉,这实际上无异于是给尚未登基的胤禛一记耳光,也是对其下马威。

  此刻胤禛的眼里闪过一抹沉痛,眼睛也湿润了起来,“额娘,皇阿玛已经殡天了,举国皆哀,儿子知道您和皇阿玛感情甚笃,可还是请您保重身子。”

  德妃丝毫听不进去,只在胤禛怀中低声抽泣,哭诉着要下去陪康熙。

  秋月看着德妃悲凉的样子,心里不觉可触动万分。

  康熙后宫女人甚多,晋位尤其困难。就好比胤禩的生母良妃康熙十八年进宫时,即便艳冠六宫,也不过是个良贵人。康熙二十年生皇八子胤禩,也仍是贵人身份,还是胤禩在康熙三十七年被封多罗贝勒,且三十八年取了安亲王岳乐之外孙女郭络罗氏,其母良贵人这才在康熙三十九年册封为良嫔。

  而德妃乌雅氏——身份低微的包衣奴才之后,却能得到康熙如此宠爱。康熙十七年(生皇四子后,十八年即被册为德嫔,时年二十岁。十九年生皇六子胤祚,康熙二十年便被封为德妃。二十一年生皇七女,二十二年生皇九女,且公主甚的康熙宠爱,被其封为硕温宪公主;二十五年生皇十二女,二十七年生皇十四子胤祯。

  能够为身为五十五个孩子的父亲的康熙,生育三子三女,除了手段超出常人之外,可见她的确得康熙宠爱。

  第两百五十章齐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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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五十章齐病

  德妃从一个身份卑微的、负责端茶送水等细活的“宫女子”,一步一步登上永和宫主的位置,这是很不简单的。

  其中的艰难自不必细说,一般人却也能窥视一二。

  康熙在二十年册的四个妃子,她们的地位或者说是在皇帝和众宫人心里的位置,是后来的其他宫妃难以相比的。

  可以这么说,后来的宫妃再牛也牛不过这四个人。二十年册妃位序惠妃、荣妃、宜妃、德妃。

  可是这四个人中,德妃的出身最低,只有她是包衣之后,不是以秀女的身份而是以更低一级的官女子的身份入宫。只有德妃是十八年单独册嫔。可是德妃的女儿是唯一一个下嫁满人的公主,德妃的两个儿子又都是争储风暴的中心。

  嫁给胤禛这几年,秋月入宫的次数虽然不多,却也将德妃的性子粗浅的摸了一遍。能够稳居后宫三十三年,她的却是一个聪明美貌的女子。她的美不同于宜妃的凌厉张扬,自有一股温婉淡薄的气质,或许,这就是康熙欣赏她的原因。

  她有心计,但却并没有把这当成一种手段,而是利用这份敏感和睿智暗暗地保护着自己和孩子。也正是因为她从不张扬的性格,六个孩子,足以说明康熙对她的宠爱。

  于是德妃和荣妃并肩成为生育子嗣最多的后妃,她们同样十年间生育六个孩子。但是,荣妃的辉煌,主要集中在康熙十二至十六年,她连生四孩,可是六个孩子中只有两个长大成人。

  在康熙十六年之后,她就再未生育。

  可是,此时的康熙皇帝还很年轻啊为什么荣妃却从此沉寂了呢?难道说仅仅是四个早殇的孩子才让荣妃再未生育么?

  这一段时间康熙是二十岁到二十四岁。可以想象那是一段轰轰烈烈的、属于年轻的康熙帝的、充满活力的爱情。

  而康熙宠德妃,是在十七年到二十七年间,康熙那时才二十五到三十五岁,此时的康熙,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但德妃仍然盛宠了十年,这说明德妃和康熙之间也许不仅仅只是帝王对其宠爱。

  秋月看着面色哀泣,不似作假的德妃,心里也有了股莫名的酸楚,更有种同病相怜之感。自打进雍王府,她甚的胤禛宠爱,外头风言风语的厉害,她自然是最有感触的。

  而德妃在二十九岁“高龄”还能在生下胤祯,自然证明了康熙对其宠爱与其他宫妃不同。

  想到此处,秋月心里不禁有一阵的发寒。

  父母的心都是偏的,德妃高龄产子,自然对胤祯更为疼爱。且从古至今,幺子自然更得父母宠爱些。虽如此,但她对胤禛淡淡的关切,却也是不容抹杀的,因胤禛性子清冷,母子俩面色看来虽不似胤祯那般,但凡是康熙赏赐了德妃什么好东西,她也是不忘往雍王府送。

  可现在,德妃虽在众人面前给胤禛没脸,却仍不忍伤了他。要知道,即便她亲自动手打胤禛,胤禛也只能在众人面前接受。

  但当着朝臣和众女眷的面被亲身母亲打,自然是更丢脸。

  想到此处,秋月心里更是一惊,难道胤禛上位,的确有什么内因不曾?

  德妃伺候康熙近五十年,怎么可能对枕边人的心思一点都摸不透?

  正想着,只听胤禛的声音响起,略带暗哑道:“额娘竟只顾着皇阿玛,却不曾为儿子想一想么?”

  德妃看了看跪着的众人,直摇头道:“你如今什么都有了,事事顺心,何差我一个。”说着,看向殿内,泪水滑落脸庞,轻声哽咽道:“额娘出生卑微,自打进宫,步步小心,时时在意,后来有了你,皇上待我更是……他虽是帝王,不论后来有多少新人进来,我们之间却是谁也进不去的。”

  因胤禛揽着德妃在怀里,且因为悲戚,她的话断断续续且音小,跪着的众人离的远,除了跟在胤禛身后的乌喇那拉氏听的到,其他人只见帝王母子说着什么,神色俱不对,也不敢多听皇家辛秘,皆叩首凝神不语。

  “禛儿,你要是真心疼额娘,就让额娘遂皇上去了吧,也算是报了皇上待我的一片心,这样皇上一人在路上也不孤单了。”这是胤禛第一次听德妃叫他禛儿,便是胤禛在心思沉稳,面上也有片刻的喜色。

  但后面的话,又似一盆冷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噗”的一声,胤禛在德妃面前跪下,恳切道:“额娘难道丝毫不为儿子考虑么?”

  见德妃不为所动,只得冷下心肠道:“便是不为儿子也该为十四弟想想,为您的几个孙儿想想。”

  德妃摆了摆手,似有倦意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额娘老了,管不了这么多了。挣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我也累了。如今你皇阿玛也去了,身边也每个人照应,额娘应该去跟随的,你阻止不了额娘。”

  胤禛见她真有寻死之意,不是因他上位才如此,心下微骇,情急之下竟道:“皇考以大事遗付冲人,今生母若执意如此,臣更何所瞻依?将何以对以对天下臣民?亦为以身相从耳。”

  胤禛这话说的也是决绝,乌喇那拉氏面色剧变,苍白不已。爷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德妃死他也就跟着去了,省得他以后无颜面对天下臣民,蒙受不孝的恶名。

  德妃听了这话,面色微微动容,见胤禛一脸坚决,眼角也有些湿润。她何曾看到过胤禛这个样子,手不禁缓缓抚上了他的面庞,拿帕子轻拭去他的泪珠儿,叹息道:“真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罢了罢了,让你媳妇儿扶我进去陪陪皇上吧。”

  又见胤禛神色微变,摸着他的脸庞道:“额娘不寻死了。”说着,便踉跄着往殿里走去,乌喇那拉氏赶紧上前搀扶。

  秋月看着德妃的背影,竟觉得那一瞬间,她似乎老了十岁,背影也佝偻沧桑了起来。

  跪着的众人听不见母子二人的谈话,却也见到了德妃抚上胤禛脸颊一幕,心里对方才的猜测不禁又减去了三分。

  或许先皇真的是将位置传给皇四子,不然德妃又怎么会有此动作。虽有人这般想,但朝臣更多的却是胤禩一党,眼见自己依附的皇子夺位失败,现任皇帝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粒,严厉之人,心里不禁盘算起来改走那条路,好重新站队。

  当然,康熙晚年朝政本就开始腐朽,胤禛哪里会容这些国之蛀虫继续在朝野肆掠。当他改革政策以雷厉风行之态席卷整个朝野上下,这些士大夫人见势不可退,又有胤禩一党背后支持,更是抓住了胤禛登基时一些不寻常之事,在品性上拼命对进行攻击。致使后人对其误解,这也是后话,暂且不表。

  而此时,殿内殿外悲戚的哭声,与茫茫夜色中传来的鸣钟声混合,夹杂了怒吼的狂风,竟演变成一个奇异的夜晚。

  秋月只觉得啼笑皆非,似酸楚似叹息,整个人似乎看了一场戏,一波三折,心也起起落落,正个人累的不行,迷迷糊糊间竟不知是何时结束的。等到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了回王府的马车,而整个膝盖已经跪僵硬了,没有了知觉。

  福惠早已被素云裹成了一只粽子,夏悠琴替秋月披上白狐鹤氅,一边往两人手里塞着手炉,蹙眉道:“这天这么冷,主子和小阿哥也受不得这寒气,这可还要在跪上几天,可怎么受得了。”

  素云掀开帘子一角瞧了瞧,“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瞧这势头,只怕还有得下。”

  夏悠琴蹙眉道:“幸好方才没下雪,不然只怕主子和小阿哥只怕更受不了这雪水的寒气了。”

  吹了一夜冷风,秋月只觉得整个头闷闷的,后脑袋一阵阵的痛,连夏悠琴和素云的话都听不真切,还是夏悠琴瞧出了不对劲儿,用手试了试她头上的温度,惊呼道:“怎么这么烫”

  起先素云见福惠迷迷糊糊的眯着眼,是似睡了,也只当他累了,见状忙摸了摸福惠的额头,惊惶道:“小阿哥的额头也烫的吓人,夏姑姑,该怎么办?”

  夏悠琴到底老练,忙唤了小林子过来,让其将此时速速报与乌喇那拉氏。一面命人请了王太医,一面命车夫快将车赶至圆明园。

  幸而圆明园离畅春园十分近,不过片刻,秋月便已躺在柔软缓和的床褥里。迷迷糊糊间秋月挣扎着撑开了眼睛,询问夏悠琴:“福儿呢?”

  “主子放心,小阿哥正在隔壁房里休息呢,又素云照顾,您快歇歇,可别劳神了。”

  听了这话,秋月也实在熬不住了,昏睡了过去。

  一时王太医赶了过来,把过脉,出了内室,夏悠琴急急问道:“如何?”

  王太医一面在椅上坐了,一面摇头道:“《素问.玉机真脏论》里说:‘风寒客于人,使人毫毛毕直,皮肤闭而为热。’年福晋和小阿哥舌苔薄白,脉像虚浮,正是染了风寒。且老夫观其来势汹汹,得好好调养,不可再添病症,不然,便是华佗再世,只怕也……”

  一面说着,一面写了药方,“幸而前几日太医院陈太医说起了这华盖散,几位太医研究了一番,先治福惠和小阿哥的病是再好不过了。”

  夏悠琴迟疑道:“这华盖……”古今注.舆服》:「华盖,黄帝所作也……常有五色云气,金枝玉叶,止于帝上,有花葩之象,故因作华盖也。」她虽不知这段话,却也知道华盖是指皇帝特有的。

  王太医笑道:“无妨,现大行皇帝传位于新帝,年福晋用来无碍。且这里华盖指肺脏,因肺居诸脏腑之上,其色状宛如华美的车盖,向称肺为五脏六腑之「华盖」。且肺主一身气机之升降,本方主治之病机在宣降肺气。方中集作用于肺经之药于一方,诸药相伍,使表寒解、肺气宣、痰涎化、喘咳平,故称「华盖散」。”

  王太医说完,夏悠琴这才想起,王爷如今已经是皇上了,天地下什么东西主子用不得,心里的最后一点疑虑也去了。

  待王太医写完,见她做事虽有条不紊,到底神色有些慌乱,忙嘱咐道:“药方看似相似,但小阿哥年幼,这药剂量要精确,不可草率马虎。如今先皇刚刚殡天,外头正一片忙乱,你且派心腹之人煎药,不可让人钻了空子。”

  王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了,最是懂明哲保身之道,如今多说的着一番话,让夏悠琴的心也沉稳了下来,忙道了谢。又见天色已晚,命人请王太医下去歇息,自去抓药熬药不提。

  第二百五十一章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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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一章入宫

  幽暗的夜幕似发狂的烈风仍在怒吼,院落中的枝条被风抽的四处飞舞,似群魔乱舞。

  这日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圆明园早已撑杆燃了灯,秋月暂时下榻的院落更是灯火通明,一片明亮。

  雪肆虐的飘落,园中中的下人却来来回回,好一片忙碌景象。

  “你听说了么,钦天监已经选好日子了,七日后咱们王爷……不对,皇上就要在太和殿行即位礼,布告天下来来。”

  “你哪里得来的消息,真的假的。”

  “我这个可是方才在畅春园伺候的春妮告诉我的,那还有假,你不信算了……”

  “哎哎,我没说不信啊,那边可正忙着,她怎么过来了?”

  “这年福晋和小阿哥不是病了么,福晋让她从畅春园那边带信儿和赏赐过来,我正往年福晋那儿送东西呢,可不恰好就碰上了。”

  夏悠琴从厨房出来,就听到门口两个婆子嘴碎,不由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嫌不够忙是吧,还有心在这里闲言碎语,当心戴总管听见让你们好看,还不快干活去。”

  “是。”那两个婆子哆哆嗦嗦的应道,立刻闭嘴离开了。

  夏悠琴看着一片慌乱,来来往往的人,不由苦笑了一下。然时间紧迫,她也不敢多做逗留,顾不得寒风冷啸,忙端着熬好的药往秋月的房间走去。

  进到屋里,热呼呼的暖气一个劲的往身上窜,夏悠琴呼出一口气,见春纤迎上来,忙将药递予她,急急道:“你将这个端到隔壁,让素云伺候小阿哥喝下,主子有伺候着。”

  “是。”春纤也不多言,接过药往隔壁暖间走去。

  母子二人喝了药,却仍昏昏沉沉的,也不见好,至夜里更是高烧不退,烧的迷迷糊糊,连气息都微了。

  胤禛和乌喇那拉氏自在畅春园处理一众事物,钮祜禄氏等人也都在那里帮忙,院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夏悠琴没法,只得又让人请了王太医过来把脉,又有春纤素云等人哭的泪天泪地,又有小林子之流七言八语,有的说请端公送祟的,有的说请巫婆跳神的,有的又荐什么玉皇阁的张真人,种种喧腾不一。

  也百般医治祈祷,问卜求神,药熬个不停,喂个不断,直忙碌了一整夜,这两人总算是退了烧,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春纤见秋月已经退了烧,脸色也不在通红,和夏悠琴退到外间,双手合十念佛道:“阿弥陀佛,这烧总算是退了。”

  小林子也从暖间出来道:“等主子和小主子病好了,咱们可是该去庙里拜拜,咱们几个真是在鬼门关走了这一遭儿啊”

  夏悠琴也叹道:“俗语说‘生死有命’看来这些皆由天命,非人力可强者。倘或主子和小阿哥两人有个什么好歹,咱们这些人且不说无葬身之地,只怕这满园子的人都活不得了。咱们做下人的,不说富贵荣华,伏侍一场,大家落个平安,也算是造化了。”

  夏悠琴平素谨言慎行,此刻竟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昨晚之事,却是凶险万分,此刻脱了险,不由概抒胸意。

  别人听了尚可,独素云从旁听了,只觉如雷轰电掣一般,不由道:“不愧是夏姑姑,简单的几句话,听了倒像是一辈子的大道理。”

  “我哪里有什么大道理,不过是咱们做奴才的一点小见识罢了,你们听听也就罢了。行了,时辰也不早了,昨儿夜里闹腾了一宿,只怕主子醒了会饿,让人去熬点小米粥,好歹劝着吃两口,也养养精神气儿。”夏悠琴看了天色道,“只怕今儿是睡不成了,主子烧刚退,咱们还是尽心看着,等熬过了今儿就好了。”

  小林子笑道:“夏姑姑放心,奴才伺候主子这几年,主子有好吃好喝都不会忘了咱们几个,这会子正是表忠心的时候呢,可是不能睡的。”

  一席话说的大家笑了起来,困倦也去了三四分。

  素云对春纤道:“你去让小丫头打点冷水过来咱们洗洗,也醒醒神,我进去看看小阿哥,昨儿闹了一宿,嘴里只唤‘阿玛’‘额娘’呢。”说话间,就进了暖阁。

  见她离开,余下三人也自散了,处理事情不提。

  秋月清醒过来时,一日已经过去,已是次日清晨。

  刚睁开眼,就间春纤拿手支着下巴,前仰后合,夏悠琴在一旁剪着蜡烛,拨着灯芯。待屋里更亮堂了些,转头见秋月醒了,三步并两步的走了过来,“主子可算是醒了,感觉如何,可是饿了。”

  秋月只觉得身上软软的,使不上一丝劲儿,不由道:“扶我坐起来。”

  夏悠琴一面扶她坐起靠在床头,一面替她裹上白狐狸裘衣,“主子可又是瘦了,奴婢觉着又轻了不少。”

  秋月斜眼见那镜中的身影,正是:瘦影正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福儿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小阿哥早醒了,足足用了一大碗粥,先又睡下了,睡的可香了。”夏悠琴替她敛了敛被角。

  见夏悠琴眼含血丝,眼皮红肿,知道这两日她定没有休息,不由道:“这两日可是幸苦你了。”

  夏悠琴笑道:“主子说哪里的话,伺候主子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虽是本分,可这些年你的心我都知道,我自然也不会辜负你。”

  听了这话,夏悠琴的脸色似有些奇异,无奈秋月病中尚虚,也没这精力分析,只当她从前没听过这等话语。

  再欲细看时,她仍是那副关切的神色,“主子饿了吧,灶上还熬着粥,奴婢让春纤端来,您好歹用一些。”

  秋月虽无心茶饭,却也知道只有吃了这病才能好得快些,遂点头应了。

  待用了两口稀饭,秋月问起康熙葬礼之事,夏悠琴道:“可巧主子醒了,福晋已经回府打点府内琐事,昨儿便将府里的东西陆续的运往宫里了,且派了人进去收拾,后儿是个好日子,主子和小主子好搬进皇宫去呢,听说时间挺赶的,要在先帝爷的灵枢抬去乾清宫举行国丧之前搬进去。”

  “那咱们院里的东西是谁在收拾?”

  “主子只管放心养病,一切都有奴婢安排呢。”觑了觑秋月的脸色笑道,“奴婢派初蕊去宫里收拾整理了,保证主子住进去舒心的很。”

  说起初蕊,秋月眼里也有了笑意,“她如今倒是儿女双全了,也不枉费我当初的一片心。”

  说起她,夏悠琴也不由感叹起来,“这人啊,不经历一些事,又哪里会明白主子的心意,她和锦心,倒是个有福的。”

  俩人说了会子话,秋月也倦了,知道诸事有人照料,遂放下了心,歇下不提。

  接下来的日子虽忙碌,秋月却做甩手掌柜,清闲的很。因养着病,自然康熙接下来跪灵等自有府里其他女人办,她在圆明园倒过的悠闲,却不知府里另一番争夺已经开始了。

  雍王府的内眷自然迁入皇宫里的东西六宫,而依照惯例,皇帝自然是居住在乾清宫。因此,胤禛的一应妻妾卯足了劲儿要往乾清宫附近的宫殿钻,以此作为得宠的标志。

  这些秋月自然不知,不过倒也省去了一番无聊的口舌之争。

  最后还是乌喇那拉氏下了命令,按照在王府的身份地位,由内务府总管安排。

  因搬迁那日是钦天监选的好日子,不管宫殿是否打点妥当,众人也都要搬进去。这日用了午饭,秋月和福惠坐上了铺设的十分厚实暖和的马车里,在御林军的护送下,从圆明园搬进了紫禁城,揭开了她宫内生活的序幕。

  不知走了多久,秋月倦倦道:“悠琴,怎么还没到?”

  “主子,夏姑姑在后面车里坐着呢,已经到神武门了。”小林子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

  秋月揭开车帘一角,瞥了一眼这历史悠久的宫门,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第一次见它,是选秀的时候,那时候的心境是什么样子,脑海中竟然俱已模糊不清了。后来每次进宫给德妃请安,都要在此地下车,换了宫里的马车方能入宫,而此刻……

  “下官给余统领请安,这车里面可是娘娘?”

  “正是,封皇上旨意,接娘娘入宫呢,这是腰牌,你且瞧瞧。”

  “余统领的话下官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毕竟是下官自责所在,还请余统领体谅。”

  “都是宫里当差的,这个自然。”那侍卫接过腰牌细细瞧了瞧,便放了行。

  这是第一次秋月入宫没在中途下车,坐在车里懒懒的听着车外侍卫的对话,难怪这么多人喜爱权势。就像现在,坐在暖和的马车里,凭白出去换一辆冰冷的车,搁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大乐意。

  而以前康熙为帝,自然得遵守,现如今胤禛称帝,这些侍卫的态度便都在一夜之间变了。秋月细细品味着这细微处的不同,在心里给自己暗示道:从今天起要适应这个新的身份了,说话行事更是要留心,可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让人耻笑了去。

  正杂七杂八的想着,就感觉马车停了下来,车外响起了小林子的声音,“主子,咱们已经到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翊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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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二章翊坤

  “唔。”秋月懒呗的回了一声。

  旋即,厚实的皮质轿帘被从外面掀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秋月不禁打了个哆嗦。

  一旁早有小太监端来了绣凳,秋月扶着小林子踏着凳子,下了小马车。

  刚立定,就只觉得身上一暖,原来肩上多了件披肩。

  这边小林子抱着裹得厚厚实实的福惠下了马车,夏悠琴忙道:“娘娘,外面风大,小阿哥身子才好了些,咱们还是先进屋吧。”

  秋月抬头,只见这正殿门廊的扁上挂着“翊坤”二字,刚想说什么,听夏悠琴提起,忙点了点头,被一群人拥着进了宫殿。

  “娘娘住的是。”说着就招呼秋月进了宫殿。

  一路上,这个自称翊坤宫的管事太监总管名唤福子的人,想像秋月介绍这翊坤宫,既讨好一下未来的主子,又能摸一下主子的性子。

  不过,他到底有几分见识,见秋月神色淡淡,面有倦容,对翊坤宫的诸多摆设毫不在意,倒也歇了心思,寻思着下次待新主子心情好了再提也不迟。

  翊坤宫是康熙四妃之一宜妃郭络罗氏居住的,是除了乌喇那拉氏的储秀宫之外离乾清宫最近的宫殿。

  翊坤宫是个二进的院子,殿前设“光明盛昌”屏门,台基下陈设铜凤、铜鹤、铜炉各一对。正殿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前后出廊。檐下施斗拱,梁枋饰以苏式彩画。门为万字锦底、五蝠捧寿裙板隔扇门,窗为步步锦支摘窗,饰万字团寿纹。

  甫一入正殿,就有一股淡淡清荷香气并暖气扑面而来,粗粗扫了一眼,只见明间正中设地平宝座、屏风、香几、宫扇,东侧用花梨木透雕喜鹊登梅落地罩,西侧用花梨木透雕藤萝松缠枝落地罩,将正间与东、西次间隔开,东西次间与梢间用隔扇相隔。

  虽然陈设不甚华丽,却也是处处精雕细琢,另有一股低调的优雅,很是符合她的性子,不由点头道:“屋子收拾的倒干净整齐,甚佳。”。

  一语未休,只见初蕊从旁边隔间转了出来,笑道:“奴婢说怎么没了一个人,原来是主子和小主子过来了。”说话间人也到了秋月面前,福身行了一礼。

  宫女丫头见状,心里暗自纳罕,果然是娘娘的心腹,说话行事独与别人不同。

  见到是她,秋月一面笑道:“不用多礼,方才你在后面作甚,我说怎么殿前没见着你。”一面携了她的手往炕边走去。

  初蕊扶着秋月在临窗铺着秋香色洋毯的炕塌上坐了,又塞了个同色系靠枕垫其身后,动作熟稔自然,看的一种宫女也是纳罕眼热,却只听得她道:“奴婢想着小阿哥刚进宫,一人睡一殿,虽有嬷嬷丫头伺候,到底睡不安神,便将这正殿套件的暖阁收拾了一番,小阿哥睡那里在适合不过了。等过了残冬,小阿哥对宫里也熟悉了,在另作收拾不迟。”

  秋月接过宫女送上来的茶,点头道:“果然如此。”又见夏悠琴从暖阁走了出来,问道:“福儿可安置妥当了。”

  夏悠琴一面点头,“已经歇下了,暖阁打点的一切妥当,又是小阿哥看惯的陈设,想必小阿哥醒了也不陌生,素云也在一旁守着呢。”一面赞道:“初蕊果然有管事娘子的风范了,做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看来我这管事姑姑的头衔要让人喏。”一番话说的三人都笑了起来。

  夏悠琴见秋月有出入陪着,安排一众下人,行礼的放置等等要她处理的事也多,遂放心出了正殿处理诸事。

  这边秋月两人说笑了一阵,秋月记起方才一事,问道:“现在皇上尚未册封,你怎么给我收拾了正殿,这可是逾制了?”

  初蕊抿唇笑道:“主子放心,皇上知道偏殿没正殿住着舒服,而且也没正殿暖和,亲自下旨让您住在正殿。除了福晋,也就是您有这待遇了,钮祜禄娘娘也只是住景仁宫偏殿呢。”

  正说话间,小林子进来禀道:“主子,皇上方才下旨,因先帝爷停灵乾清宫,皇上在养心殿守孝,不忍再住先帝爷曾经住了六十多年的乾清宫,已经下令重修养心殿。主子您去劝劝皇上吧,这养心殿曾经是先帝爷造办处的作坊,专门制作宫廷御用物品,陈设粗糙朴素,哪里有乾清宫住着舒服,皇上至诚至孝,可也不能不顾着龙体啊。”

  秋月蹙了蹙眉,胤禛崇尚节俭,且他刚上位,政敌又在暗处虎视眈眈,等着抓他的小辫子。想必他欲住养心殿,除了给天下人做一个节俭的表率,只怕也有警醒自己步步小心,处处谨慎,唯恐落人于口实之意。

  想到这里,秋月不禁心中盘算:如今百废待兴,且胤禛手中的皇权并没有全部收回,只怕底下的人一时忘了形,倘或惹出什么事端倒是不好,还是等饭后让夏悠琴好生敲打她们一番方是正经。

  因秋月想着事情,不免有些神色淡淡。初蕊窥其颜色,只当她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人也乏了,顺势说了两句话便告辞退出,自寻夏悠琴不提。

  待初蕊离开,秋月也乏了,春纤进来说热水已经备好。遂沐了浴,简单的吃了些饭菜,也没见翊坤宫的宫人,就歇下了。

  许是换了新环境,这一觉睡睡的倒不塌实,夜间醒了几次,翌日辰时才昏昏沉沉的起身。

  夏悠琴牵着福惠进了屋,身后跟着捧着素衣的春纤。见秋月面色不佳,道:“主子昨夜也是没睡好?”

  秋月招手唤了福惠到前面,见他面色不错,笑道:“额娘的小宝贝昨夜睡的很香啊,瞧这小脸,红润润的。”

  一面说着,一面起身让春纤伺候她换了衣裳。

  转过屏风,素云领着宫人备好了吃食,秋月替福惠夹菜一边漫不经心道:“今儿可是要去给福晋请安?”

  “今儿一大早福晋便遣人来,说是各宫主子才来,让大家先熟悉熟悉,今儿就不用去储秀宫请安了。”夏悠琴伺候秋月用饭,一边答道,“后日先皇的灵柩便要迁入景陵,也是皇上登基的大好日子,主子这两日可得好生歇着,养养精神气儿。”

  秋月听了,忆起昨日所思,待用了饭,吩咐春纤领着福惠到隔壁暖阁间玩耍,屋里只有主仆二人,这才吩咐夏悠琴道:“如今皇上刚刚登基,朝堂局势还未稳定,西北那边战事吃紧,咱们又初来乍到的,对宫里的一切都不了解。你且多费点心,管束宫女内侍们紧些,可别让他们多嘴多舌,生出什么事端。况且我也是个喜静的,最不喜吵闹乏人,就不免让你多费神了。”

  秋月的一席话,倒大大的出乎夏悠琴的意料,原以为她当皇上如此看重,只有福晋和她能住这正殿。即便是面上再淡然,心里也应该有些飘飘然或者是浮躁的情绪,不想竟仍然如此内敛,自守心神,不受外物干扰。

  想到此处,不由笑道:“到底是主子,究竟是奴婢眼皮子浅了,没主子想的深远。主子放心,奴婢会注意约束下面的人。”

  秋月想着她也管了她的院子这么些年,虽对皇宫不甚熟悉,但杀一儆百、杀鸡儆猴之类的手段应该已经用的通透了。再加上有二哥年羹尧和年家在后面,宫人应该没不会这么没眼力劲儿在翊坤宫闹,除非是有人有心图谋。”

  想到这里,秋月究竟不放心福惠,思忖着好生看着他,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到了二十日,秋月和福惠早起用了饭,便领着一群人往乌喇那拉氏的住所储秀宫行去。四四方方的围墙,一道又一道的宫门,压抑的人喘不上气来。一想到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秋月就打了个寒颤,天底下最富贵荣华之地,却也是最束缚人性之地。

  也难怪康熙要一直在畅春园办公,想到这里,秋月不禁起了心思,反正以后胤禛也要到圆明园去理政,以后撺掇他带上自己,住着也舒心。

  思虑间,人便来到了储秀宫外,随即就有守门太监喊话道:“西六宫翊坤宫娘娘到”

  听着太监刺耳尖锐的声音,秋月微微蹙了蹙眉,这才领着一众人进了宫门。

  正殿里,早已站满了一屋子人,秋月勾了勾嘴角,来的倒真早。

  说话间,人也行至乌喇那拉氏前行礼道:“给姐姐请安。”说完起身扫了一眼屋内众人,轻笑道:“大家来竟都来这么早,倒显得妹妹我懒呗不堪了。”

  乌喇那拉氏端庄笑道:“年妹妹说哪里的话,众姐妹也不过才来。好了,人差不多也到齐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李氏也没这个心情理会秋月的话,忙顺着乌喇那拉氏的话借口道:“是啊,时辰也不早了,是时候去先帝爷那里了。”

  秋月淡淡瞥了一眼李氏,倒没开口接过话茬。

  乌喇那拉氏满意的扫了一眼殿内众人,率先踏出了殿门,倒有几分胤禛平时的做派。众人跟在她身后,至乾清宫吊唁。

  到了乾清宫,秋月这才见到了胤禛,这是康熙去世后第一次见到他,却让其吃惊不已。

  胤禛消瘦了不少,但整个人却像一柄出鞘的宝剑,整个人透出逼人的贵气与威严,让人不敢正视。

  即使,他就这么随意的站在灵堂前,没有丝毫的动作表情。

  第二百五十三章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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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三章登基

  秋月看着胤禛,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情愫。

  这样的他,真的是她所熟悉的胤禛么?

  看着胤禛眼底淡淡的青色,已经平静却难掩悲伤的面容,秋月颇有些担心,只怕这几日,他都没休息好,顾不上自个身子了吧。

  旋即,又见他周身那股子冲劲,和不再压抑的气质,整个人竟明亮了不少。

  当然,也更为威严了。

  他不顾帝王之尊,亲自为康熙行大殓礼。为表示对先皇的孝忠,特命诸王贝勒、文武大臣进乾清门,公主王妃进乾清宫瞻仰先帝遗容。康熙的梓宫在乾清宫中停放期间,胤禛颁不居殿内,不走正门,朝后不安坐饮茶。

  在给康熙定谥号、庙号时,说:我皇考大行皇帝缵继大统,旧典本应称宗,但经云:祖有功而宗有德。我皇考……论继统则为守成,论勋业实为开创。朕意宜祖号,方副丰功。由此玄烨庙号定为圣祖,清代就有了三个带祖字的庙号。决定做出后,并刺破中指,以血圈圣祖二字,表示尽哀。

  想到胤禛的种种表现,除了做给天下人看,只怕他还是发自真心的。他对康熙,确实有孺慕有亲近,虽然更多的,是敬畏。

  正想着,只听太监已经开始唱诺。

  按规矩,先由皇室宗室,再及朝延大臣,一一从乾门进宫,到康熙灵柩前行“三跪九叩”之礼。

  随后众人移至太和殿,举行嗣皇登基仪式。

  殿内正中后部是宝座。宝座系木制的台子,四陛出即有台阶通路,俗称搭垛。其上正中后部设御座,前龙案,后龙椅再后屏扆,前列镇器。

  御座前面正中设宝案,上置“皇帝之宝”,仪式开始之前,由大学士率领内阁学士自乾清门捧来;宝座东楹南设表案,放置预先拟订好的表文;北设诏案,放置预拟好的新皇即位诏书;西楹设笔墨案,由内阁中书将笔墨置于案上。殿外丹陛正中设黄案,殿前陈列卤簿仪仗。太和门前陈列步辇,午门外陈列大驾,驯象列于大驾之南。仗马由人牵立于丹墀中道左右;正中设黄盖云盘。

  秋月跟着乌喇那拉氏等人,看着殿内一切陈设,果觉奢华无比。

  登基前一天清晨早已派遣大臣分往天坛、地坛、太庙、社稷坛祭告。正想着,已到五鼓胤禛着孝服在先皇灵前行三跪九叩礼,祗告受命。

  随后,胤禛入了大殿,坐上了最高处的那张位置,缓缓扫视一众大臣。而这时,殿前原来倒放的九龙曲柄伞升起。

  秋月看着那柄黄伞,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古往今来,就是这张龙椅,这柄皇伞,让多少人趋之若鹜。

  这柄九龙伞的升起,传递着一种信号,代表皇帝已经在殿里坐稳了。

  黄伞升起,殿外丹陛与丹墀等待的官员与所有的执事工作人员随之鸣鞭三下,广场内所有的人听鸣赞官的口令行三跪九叩大礼。大学士恭视内阁学士将“皇帝之宝”玉玺印在即位诏书上,然后颁诏布告天下。

  不宣读,不作乐,程序演进过程肃穆庄重,丝毫没有愉快轻松的庆祝色彩。

  秋月忍着不适,好容易熬到仪式结束。

  这时再次鸣鞭,新皇退朝,还宫立即换上孝服,仍就苫次。

  所谓苫次,系指新皇为先皇的守灵之所,在停灵的乾清宫东侧的板壁上,斜拉下一张幕布,形成殿内的棚子,地面铺设草荐即草垫子。

  而此时,紫禁城楼上正在举行颁诏仪式,在城楼上宣读即位诏书。大臣们则在金水桥南聆听,先用汉语,再用满语朗读完毕,将诏书放置金凤口中,从城楼上徐徐降下。

  登基仪式的举行,紫禁城楼将康熙的遗诏昭告天下,这才意味着胤禛已经成了整个王朝真正的主人,掌握了所有人的生死容辱。

  登基后,胤禛仍着素服,过着苦修般的生活为康熙守灵。康熙的梓宫在乾清宫中停放了二十天后移至景山寿皇殿。

  十二月初三日,玄烨梓宫由乾清官移至景山寿皇殿。朝中举行了隆重的奉移礼,烧纸锭二万,纸钱六万,五色钱锭五万,还烧酒饭二十桌,整羊九只。王公大臣按等级分别聚候在梓宫经过的东华门外南池子口、东安门内大街、骑河楼口、沙滩口等地。康熙梓宫出景运门后安置在八十人抬举的大升舆上,由胤禛亲送至寿皇殿。

  自此之后,胤禛每日三次到寿皇殿祭奠上食,长达一月之久。

  这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寒冷,雨夹雪没日没夜的下个不停,廊檐下、窗枢前挂上了长长的冰柱儿,已然进入了数九寒冬。

  因年节将至,乌喇那拉氏免了众人的请安,又因公务繁忙,便让钮祜禄氏和李氏帮忙料理,秋月倒乐的每天悠闲度日。

  夏悠琴将炕上的褥子垫子换了新的,添了新的银碳盆子,将南边的窗棂打开,给内室通风,又撂下一扇纱屉,用青玉狮子倚住。然后来到东墙边上多宝格前面,将那墨烟冻石鼎打开,从旁边青瓷罐里抓了一把清荷淡香放了进去,再拿罩子罩住。

  将正殿整理妥当,又到厨房端了刚做的点心,来至内堂暖阁前,将崭新素帘掀起,走了进去。只见秋月和福惠在暖阁的炕塌上坐着,福惠练字,她作针线。头上简单绾了个发髻,穿着半新不旧的袄儿,正和春纤说着闲话。

  春纤见夏悠琴进来,忙放了手里的活计,接过她手里的茶点笑道:“这点小事奴婢做就行了,哪里敢劳烦掌事姑姑。”

  原来到了翊坤宫后,秋月便任命秋月为宫里的掌事,管理阖宫上下的宫女太监,小林子则为翊坤宫的太监总管。

  夏悠琴任她接过手里的东西,拧了拧春纤的腮颊,“你个小蹄子,仗着主子宠你,什么话都敢胡吣。”

  春纤嘻嘻一笑将细巧的茶果摆在几案上,“若不是夏姑姑待人和善,奴婢也不敢和姑姑打诨,姑姑待咱们自然也是好的很。”

  “你这张小嘴啊”夏悠琴摇了摇头,“主子,方才钮祜禄娘娘差人过给来送了今年过年的毛皮料子和一些衣料子。奴婢想着快过年了,库里还有很多陈年的衣料,奴婢想着主子日后也用不了,不如将次一些的赏了宫女们做衣裳。以来显示主子的仁德,二来恰皇上登基,也让大家伙同庆同庆。”

  秋月微微颔首,“你做主就是了,衣料放在库房里也是放着,给她们做新衣裳倒喜庆。只是先帝爷才去,选些素净的料子,发下去吧,至于看着喜庆的料子,就先收着,以后节庆了再赏下去吧。”

  两人说了会子闲话,秋月放了手里的活计,捻起一个玫瑰酥轻咬了一口,凝视榻几上的袅袅的茶盏,仍思绪飘远。

  自打那日登基草草见了一面,至今已有月余,两人却再没见面,而胤禛也未踏足后宫一步,整日就在养心殿召集群臣,商议正事。今年冬天比往常更为寒冷,只怕街上的流民想要熬过这个冬季,也是艰难的很。

  想到这里秋月不禁有点担忧,胤禛刚登基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只怕胤禩一党会拿此时大做文章。而后宫女眷们,却因胤禛忙碌等不到分封品级的旨意,而都焦躁不已。

  整个后宫都迷茫着一股浮躁的气息。

  想到这里,秋月咽下了嘴里的点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内务府送过来的宫人中,除了乌喇那拉氏伺候的十人,只有她和钮祜禄氏是八人,李氏则只有六人,这不禁让宫里那些习惯揣度主子心思的人活泛了起来,渐渐也有了些流言。

  想到这里,秋月又微蹙了眉头,自此后李氏每每见面,总要讽刺她和钮祜禄氏一番。而三人中,又唯她住在这正殿之中,更是碍李氏的眼。

  幸而她素来有清高之名,每每她淡然的扫一眼,李氏也不敢过多的招惹言语。只苦了钮祜禄氏,因她在众人眼中已经是低调不与人争斗的性子,此番又生生高出了李氏一头,自然更让李氏心中不忿。

  想到李氏每每咄咄逼人,而钮祜禄氏步步退让的样子,秋月心里就一阵厌烦。如今胤禛才登记,位置都还没坐稳,后宫诸人就想着夺位争宠的事,真真是俗不可耐,没远见之极。

  因她素喜净,翊坤宫也只有她一个主子。正个西六宫仔细算来,只有乌喇那拉氏住储秀宫,她则住翊坤宫。

  东六宫那边就热闹多了,钮祜禄氏和耿氏交好,两人住景仁宫,武氏常依附李氏说话行事,住钟粹宫,耿氏安氏郭氏之流则住承乾宫,景阳宫。因德妃不肯搬出永和宫,先永和宫仍是德妃住着,延禧宫则住着府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侍妾之流。

  想到德妃,秋月心里又是一叹:也不知她怎么想的,迟迟不肯搬出永和宫,倒真是为难乌喇那拉氏了。乌喇那拉氏估计也对这件事无法,索性借口宫中事多,将这件事交给了钮祜禄氏和李氏。而李氏自然是不会招揽这个摊子,直接将这个烫手山芋撂给钮祜禄氏。

  这段日子钮祜禄氏倒真的忙碌的很,人生生瘦了一截。

  想到这里,秋月不禁有些庆幸,也幸亏她身子骨不好,不然这事估计也得落在她的头上。

  第二百五十四章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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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四章独处

  正想着,福惠软软的声音响起,撒娇般对秋月埋怨道:“额娘,今儿都二十三了,自打腊八那日见了阿玛一面,这都有十几天没见着阿玛,福惠想阿玛了。”

  秋月将他搂紧怀里,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笑道:“过两**皇阿玛就要封笔了,想必那时候就有时间过来看你了。”

  “那咱们能去找皇阿玛么?”福惠乖乖窝在秋月的怀里,软软道,声音清越可人。

  秋月摸了摸他的脑袋,“外面风又大,雪又急,你若是再病了,又劳你皇阿玛担忧,你皇阿玛每天为国事已经很是操劳了,咱们可不能再给他添乱了,知道了吗?”

  福惠嘟了嘟嘴,还是点头应了,只是人有些恹恹的。

  秋月瞧着也心疼,忙好一阵哄劝,直到他放了心思,欢喜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胤真言道为康熙守孝三年,欲取消雍正元年的选秀。然,百官同联名上奏,以皇帝子嗣不盛后宫虚空为由,劝其广纳秀女。帝不从,后皇太后出面,劝其广纳秀女,以盛皇家子嗣。

  帝思虑良久,方下旨恢复了雍正元年选秀事宜。

  当这个消息由前朝传到后宫时,各宫主子表现各异,但毫无疑问的,却是往乌喇那拉氏的储秀宫跑的更勤了,以期得到最新消息。

  秋月得到消息,倒是沉默的半日,夏悠琴等人观其神色,却瞧不出分毫。若说不愉,面色却似往常一般,若是平静,却比平日沉寂了三分。众人猜不准她是什么心思,因此也不敢随意拿此时说事,只伺候比平时更细致了三分。

  秋月得到信,却并没有像她们所说的那样,心里添堵是一定的。只是一想到胤禛目前的状况,却也明白选秀是稳定人心最好的选择。

  一朝天子一朝臣,做臣子的不了解天子的性情,或者是做天子的为稳定朝臣的心。更何况胤禛皇位未稳,不仅有胤祯的纠缠,更有胤禩等人背后的推波助澜和看戏之心,秋月又怎么忍心再给他添堵。

  且皇上的后宫,从来就不是皇上的家事,而演变成了国事。朝堂皆瞬息万变,大臣们不放个家族女儿到皇上枕边,又怎么会安心。收了这些个女人,这是双赢,也是最简单的选择。

  即使明白,秋月的心里仍涌起淡淡的不愉。这就是她和这里所有人最大的不同,她坚持自己的本心,坚守前世那二十里最后的信念。

  而一生一世一双人,要在这古代实现,是多么艰难,何况是这帝王之家,只怕马上就又要进新人了。这样想着,秋月不禁觉得人生有些索然无味,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如意。

  秋月阖眼靠在引枕上,任思绪渐渐散开。前两日,钮祜禄氏的嫡亲兄弟被人参了一本,罪名是康熙守孝期间饮酒作乐,且为小妾刚生的儿子庆贺。

  这原本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虽明面上八旗子弟要守孝禁烟酒女色享乐,但私底下的事,大家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而这次一场小小的酒宴竟然闹的这么大,若说背后没人操纵,秋月是怎么都不信的。

  只是究竟是谁是背后黑手,竟欲将钮祜禄氏打落尘埃,让弘历没有上位的机会。子凭母贵,若钮祜禄氏被贬,弘历离那个位置自然是更远了。

  秋月暗自思忖,若弘历不能上位,最有利的自然是她和李氏。若她与钮祜禄氏易地而处,只怕也会觉得是她自个下的暗手。

  不对秋月眯了眯眼睛,年羹尧虽在朝中有这个影响力,但他现在尚在边陲,哪里有这个能力暗中操控朝堂。那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是李氏见钮祜禄氏得宠,暗中下的毒手。

  想到今年六月钮祜禄氏在承德被人陷害受伤的事,秋月的瞳孔暗了暗,揭开茶盖,吹了吹茶沫子。

  弘时竟然已经完全倒在了这位在朝堂上一呼百应的八贤王胤禩那边了么,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生为胤禛目前最看重的儿子,居然背弃自个的父亲,只是为了所谓的权利么?

  秋月颇有些想不通,难道李氏竟蠢笨到了如此地步

  勾搭朝臣,结党营私不说,竟然还往胤禛的死对头那边靠,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如此啊

  还是说弘时的泰山户部尚书也是胤禩一党。是了,弘时虽进差几年,但也不至于如此,这背后应该是有其嫡妻栋鄂氏及其岳丈席尔达的耳边风作祟。

  想到这里,秋月不禁有些佩服胤禩起来。这样绝的法子居然也被他想出来,并且居然能够做到。胤禛虽冷情,但因他子嗣不盛,对他仅有的几个儿子自然是放在心上了的,有什么事能够比得上亲自教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倒戈背叛的苦痛。

  心底竟生出一股淡淡的怜悯,他究竟是太过内敛,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懂他。日后弘时带给胤禛的伤害,又何止心里上的,只怕他的心,也被伤的不浅。

  “小阿哥,您慢点,这个奴才来贴就是,小阿哥……”殿外传来太监的惊呼将秋月从思绪中扯了出来。

  秋月看着殿外忙忙碌碌贴窗花挂线、爬上爬下,张挂门神的众人,轻叹了一声,又是腊月二十六的时候了,也不知在边陲的二哥怎么样了,他们兄妹二人,已经有几年没见了。

  想着明日胤禛终于要踏足后宫了,秋月心底竟生出一股隐隐的期盼,她也却是许久么见着他了。

  正想着,夏悠琴端着描金绣莲托盘进了暖阁,“主子,这是宫人们新裁出来的衣裳,明儿、后儿和大后儿祈福时穿的,您瞧瞧。”

  说话间,人亦行至跟前,将托盘置于桌上。秋月拿起最上面鹅黄的一套,是一件绣福字样的旗装,既喜庆典雅,颜色也不至于太鲜艳而逾制。

  “这是福、禄、寿三套,主子若不喜,奴婢让人再去改改。”夏悠琴见她脸色淡淡,也知自胤禛明年即将选秀的事下来后她便如此,竟也小心陪着道。

  “就这几样罢了,免得虚耗财力,浪费绫罗。”秋月将衣裳搁了,淡淡道,“打赏宫人的荷包可是准备好了,可还差些什么?”

  “都准备妥当了,给小阿哥准备打赏的荷包里包了各种新鲜式样的金银锞子,像今年才有的笔锭如意式和有八宝联春式。”

  “我也是坐乏了,不过随口问问,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秋月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淡淡道。

  “主子何不也出门走走,她们都在贴窗帘门神,瞧着倒也有趣。且明儿是主子第一次祈福,主子还是有点精神劲儿的好。”

  想到明天的祈福,秋月不禁蹙了蹙眉,当日在雍亲王府时着祭祀就无聊又冗长的紧。这会子又升级了,只怕更是无趣。

  想着,便又烦闷了起来,幸而从殿外传来福惠嬉笑之声,倒将之减去了两三分。

  冬季昼短夜长,翊坤宫早早便已撑杆点灯,此时春纤正领着宫女在暖阁摆饭,秋月和福惠母子俩在暖炕上拿着日间秋月画的福惠贴花图品评着。

  忽听外头传来宫女请安的声音,“奴……婢……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秋月母子愣了愣,倒是福惠醒悟的快,一溜儿就下了暖炕,急急往门口跑去,“阿玛来了。”

  被他的动作惊醒过来,秋月急急道:“你还没穿鞋子呢,地上凉。”

  正说着,暖阁门帘子被人从外头掀起,胤禛已阔步走了进来。

  “阿玛,你终于来看福惠了,福惠好想你。”说话间,人也已经扑到了胤禛的身上。

  却说胤禛好容易将政务处理完,想着明日就要祈福了,又不知会忙到几时,便抽空拨冗往离养心殿近的翊坤宫来。挥推了药唱喏的太监,带着苏培盛并几个粘杆处的侍卫进了翊坤宫,靠近暖阁便听见里面孩童暖糯糯的笑音和秋月温柔清越的声音,疲于政事的心似乎的松泛了几分。

  不想刚踏进暖阁,就感觉一股暖风扑面而来,旋即一个小小的身影扑进了怀里。感到怀里小小软软的身体,胤禛的心更柔软了几分,又听了福惠的话,眼里闪过几丝温情,呵斥道:“怎么都不穿袜子就在地上乱窜,也不怕着了凉,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规矩,也不知道你额娘怎么教你的。”

  虽是呵斥,却仍抱起了福惠,往暖榻走去。

  此时秋月也穿上了鞋子,给胤禛行礼道:“请皇上金安,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曾用了晚饭?”

  苏培盛在胤禛身后笑眯眯道:“年主子,皇上才忙完正事,还为用饭呢。”

  “那妾去给悠琴说说,让御膳房再添几个菜,不知道皇上要来,只怕没准备您爱吃的。”说话间就要往外面走。

  胤禛抱着福惠往炕塌上坐了,道:“外头已经冷了,你过来坐,让苏培盛去就是了。”

  苏培盛弓着身子笑道:“正是呢,现在外头又下起了雪,只怕冻着年主子,奴才去就是了。”说完,打了个千离开了暖阁,留一家三口独处。

  第二百五十五章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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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五章谈话

  隔着炕桌,秋月在胤禛对面坐下。

  福惠揽着胤禛的脖颈,在其怀里蹭了蹭,这才吧唧一声亲了胤禛一口,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秋月笑道:“你这滑头,你阿玛的衣裳都没脱,你就窜了过去,还不快替你阿玛把外头的鹤氅脱了。”

  福惠端坐在胤禛的腿上,解开他的细带,秋月在一旁笑着接过,调笑道:“唷,我们的小霸王今儿也会做事了,额娘真该奖赏一番。”

  福惠立刻顺杆儿往上爬,笑眯眯道:“那今儿我要多吃一块那糟的鹅掌鸭信。”原来这御膳房做的鹅掌鸭信深的他心,只是这东西吃多了不好消化,秋月不许他多吃,忌着他的嘴。他倒聪明,这会子提了出来。

  秋月拧了拧他的鼻子,“你这小滑头,行,准许你多吃一块,到时候可不许再缠着了。”

  “我保证。”福惠举起小小的手掌,似模似样道。

  胤禛这才说教道:“虽说他年纪小,有些规矩也要开始慢慢教他了,还有功课也不可落下了。每天的几张大字还是要好生写,记下日期,待阿玛有时间了,可是要检查的,若不过关,自然是要罚的。”

  秋月笑道:“这个竟也不急,福儿如今不过才三岁。”

  胤禛哼哼两声,“这马上过了年,虚岁可就四岁了,这六岁可就要入上书房的,到时候可不许到你额娘面前哭诉说苦。”

  秋月笑道:“这还有两年的光景,爷现在就说这个,他听不懂暂且不说,若是拔苗助长,反是得不偿失了。”眼波流转间自由一股妩媚芳华。

  胤禛心下微热,然这段时间疲惫的紧,想到书房里的折子,倒没精力多想。恰好这时夏悠琴进来禀告说饭食已经做好,是否摆膳,三人自歇了话题,胤禛颔首道:“摆膳吧”。

  胤禛既已成了帝王,吃饭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只做好一些饭食搁置在炕桌即可,而是由伺候的宦官——侍膳太监一道一道的摆上来,吃一口便撤下。

  而皇帝为了不让人知道其弱点,每道菜自然都不会超过三口,不可贪食。

  此时,胤禛刚颔首,夏悠琴领命退下,随后便有小太监朝外跟门口的小太监说,一层层传递下去,直到传给候在西长街的御膳房太监,这样一直传进了御膳房里面。

  不等回声消失,一个犹如过嫁妆的行列巳经走出了御膳房。几十名穿戴齐整的太监们,抬着大小七张膳桌,捧着几十个绘有金龙的朱漆盒,浩浩荡荡地往翊坤宫而来。暖阁间早有套上自袖头的小太监在一旁伺候,待膳桌摆好,接过菜肴,在东暖阁摆好,摆膳就用了大半的时日,幸而福惠第一次这样用饭,颇觉有趣,倒也没有嚷饿。

  待菜肴摆好,只见平日菜肴两桌,冬天火锅一桌,有各种点心,米膳,粥品三桌,咸菜一小桌。

  足足有一百二十道菜,足足摆了三张大桌。

  秋月心里暗自咂舌,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觉得年家一顿普通的饭菜就要二十几道奢侈的很,如今和这个相比,简直不算什么。

  而今年冬天比之往常更是冷了不少,许多流民饥不果腹,这里却奢侈的很,想到这里,秋月不由蹙了蛾眉,抿唇不语。

  胤禛见状,以为她等的不耐,少不得用眼神安抚了一下。

  秋月无奈,只得拿起小太监放在炕桌前的菜谱翻了起来,这才恍然,原来摆谱是这么个意思:每道菜名,掌勺的大厨是谁,这菜谱上都标的清清楚楚,在盘子边也都标示着。这样一是保证饭菜的质量,显掌勺的手艺;二是万一饭菜出了质量问题,比如有毒,追究起来也方便。

  好容易等到用饭的时候,太监拿开盖罩后,将盛装御膳的器皿外会挂着的一个小银牌,放进汤菜里试一下,见其并未变色,这才恭敬的呈上来放在三人面前的炕桌上。

  因胤禛每道菜只能浅尝则止,秋月也不好叫其多吃,只得每道菜用了两口便停了。独福惠头一次见这么些菜,每道只吃一口,发话要将这都吃一遍。秋月见他兴趣颇高,也依了他。

  皇上用膳,阵势自然浩大,很快后宫上下便都知道皇帝摆驾翊坤宫,倒是让其他一干女人嚼碎一口银牙。

  然,自打秋月进府,一直荣宠不断,后宫佳丽皆避其锋芒,也无法说什么。

  一时饭毕,福惠在胤禛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胤禛则检查他这段时日的功课福否落下。软软的童音和低沉如大提琴的男音,夹杂着烛火偶尔的‘噼啪’声,和殿外冷冽寒风的咆哮声,更显得内室温馨和谐。

  秋月随手拿起日间做了一半的针线,在一旁绣着,不时看看父子二人,更添和睦。

  胤禛许久没见秋月,只见灯下绣花的她不似平日那般,更显得眼如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别有一股温婉风流气度。

  正当时,福惠也打起了哈欠,秋月瞧了瞧屋里的洋钟,见已辰时过半,忙放了手里的活计,唤了夏悠琴进来伺候他洗漱。

  待夏悠琴和素云进来,胤禛也出了里面暖阁,往秋月居住的炕塌而去。

  待伺候福惠歇下,秋月这才往自个住的东厢房走去。

  踏进屋子,里面亦是温暖入春,胤禛坐在炕榻上闲闲喝着茶水。秋月看着身着龙袍的他,竟恍惚生出一股陌生感,还是青色适合他,也没得人能够像他那样将青色穿的这般出众。

  正愣神间,胤禛已开口话说,“杵在风口处做甚,过来坐。”

  秋月这才收拾了心情,转过一道碧纱橱,往炕边走去,笑道:“方才见皇上穿龙袍的样子,想是有些不习惯,竟有些恍惚了。”

  说完,在胤禛对面坐了,细细端详了一番,道:“瞧着倒瘦了不少,接下来可得好好补补,政务虽重要,可身子也更为重要,还是多顾着自个身子方是。”

  话音刚落,感觉胤禛周身冷冽之气似乎更柔和了些,胤禛颔首‘唔’了一声,这才道:“你这里的装扮果然符合你的性子,倒是清贵舒服的紧。”

  原来胤禛一路行来,只见疏影横斜,虽下着雪,然月色淡白,低低照在枝桠之间,四下里更像是笼着薄雾轻纱,溟蒙一片。

  后见院中那羊角宫灯,隐约的一抹,映着微微的晕黄光团,又听得秋月母子二人细语笑谈,更是高兴,此刻自然通体舒畅,闲话起来。

  秋月起身在他身边坐了,伸出柔夷替胤禛缓慢揉捏起来,笑了笑,轻柔道:“这个是自然,到底是居住的地方,也不可太多奢靡,舒适最佳,岂不闻‘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之谈。再者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自该顺了自己心意才不枉走这一遭。”

  胤禛阖了眸子,哼道:“你和福儿过得倒是舒坦,只怕是把爷都忘之脑后了吧”

  秋月讶然,竟然能从他嘴里说出这般话,今日心情果然甚好,不由笑着拧了拧胤禛直挺的鼻子,“皇上竟这样讲,那妾也无话可说了。不过悠琴确实能干,将这阖宫上下打点的妥妥当当,省了妾不少心,小林子则次一等,到底皇上会调教人。”

  小林子是她一手调教的,而夏悠琴则是胤禛送过来的,孰优孰劣,明眼人自然能分辨。

  胤禛将在他鼻子上作怪的手握在手心,捏了捏,道:“这段日子倒是养好了,手里也多了不少肉,朕甚欣慰。”

  秋月白了他一眼,抽出手来,继续替他拿捏,“皇上日理万机,这些小事就不劳您操心”

  胤禛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会顶嘴,看来心情还不错,没因即将选秀的事生闷气。这边秋月看着他脸色倦怠,记起当日受伤之事,忙问道:“伤可是痊愈了,当日没好全后来便一直忙忙碌碌的,妾仔细瞧瞧。”

  说着便要给胤禛解衣,胤禛按住了她的手,暗哑道:“已经大好了,且有太医日日诊治,你也无须太过忧心。待会还要去养心殿看折子,这会子脱了衣裳又麻烦穿。”

  秋月瞪了他一眼,“还是看一眼方能安心,自有妾伺候您穿衣。”说着,也不顾他,径自解了他的外裳亵衣,细细观察了伤口。

  伤口上抹了厚厚的一层膏药,也已经开始结痂,瞧着倒像好转的样子。屋里虽烧着炭火,到底怕他着凉,忙又替他将衣裳系好,“果然是好转了,平日里少生气多静心,这伤才好得快。便是生气,只管打砸东西,切莫将气留在心里,若郁结不发,这病才缠绵呢。”

  一面细细嘱咐,一面替他穿好衣裳,“时辰也不早了,既有折子要看,就快回养心殿吧,早点看完早点歇着,莫要熬夜太晚。”一面又抱怨早封了笔,怎么还有折子要批。

  听到这话,胤禛不由蹙了剑眉,刚起的一点心思也熄了,道:“你哪里知道,今年寒冷不似往年,每天各省都有加急的折子,只怕今年冬天又是难熬的一年。”

  第二百五十六章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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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六章宴会

  秋月替他穿着斗篷,想了想,道:“既如此,不如从宫里开始节俭,便是只能省几两银子,也可救活几人,也算是给皇上积福。就像方才,咱们三人吃饭,哪里用得上这一百来道菜,二十几道便可,剩下的这一百来道菜,折算成银子,估摸着也足足一百多两,也可养活一个村子的人呢。再加上咱们各个宫里,将每个月的份例银子裁剪一半,积少成多的,也有不少。”

  胤禛沉吟了片刻,养着头让秋月替他系带子,“你素来节俭,但其他人可不似你这般,只怕这命令下去,宫里有许多人抱怨了。”

  “咱们以身作则,京里那些贵胄们至少明面上也不敢太过奢华,也得做做样子。他们拔根寒毛下来,也是可以养活不少人的,虽然也许对流民和乞丐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好歹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说道这里,秋月脸色暗了暗,“百姓是最好养活的,他们不过求一口饭吃,不过求一身暖衣。”

  想到大臣要求选秀,可不就是希望将族女嫁入宫中,不由黯然道:“这些王公贵族们的心才是填不满的。”

  说着,看了看四周的宫殿,“妾居住之地已经足够奢华了,对普通百姓而言,却是这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不过是减一半的份例,银碳若是不够,妾和福儿挤挤暖房也就是了。若这么一点付出能救活百姓,哪怕只有一两个,也是好的,毕竟这些人都是皇上的子民啊”

  胤禛握住她的手,眼神晦暗不明,婆娑道:“我明白你的心,朕这就下旨。”

  秋月看了他一眼,笑道:“皇上政务繁忙,不如将这个想法告知福晋一声,福晋是后宫之首,况且对这些事也是处理惯了的,理应由她处理这后宫之事。”

  胤禛‘唔’了一声,“这事朕自会处理,今年寒冬,且皇考才去,也自该节俭才是,日后用膳便将惯例的一百二十道菜裁减成三十道菜。”

  秋月替他整了整领口,送他到门口,丫头才掀开帘子,便觉得寒风刺骨,皮肤都冷的生疼,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一阵猛咳,几乎咳出了心肝脾肺,连眼泪都给咳了出来。

  胤禛又忙让她进了屋子,“以后天气凉,你就呆在屋子里就是了,别讲这些虚礼。”

  秋月咳了几声,“礼……礼不可……废。”进了屋子到底好了些,待喘息平复了,这才柔柔笑道:“皇上快去忙吧,妾无碍的。”

  一旁早有人传了太医过来,胤禛还是等到王太医过来,开了方子,又嘱咐她好生休息,这才与太医一起离开。与此同时,太监尖锐的嗓音在翊坤宫上方响起,“皇上摆驾养心殿。”

  秋月方才咳嗽劳了神,不禁有些精神恍惚,夏悠琴也不多言,伺候她喝了药,轻声说句“明日还要祈福,主子早些睡的好,过了今晚,待太医明儿过来把脉,看看情况再说。”说着,便打了热水,悉心的侍候秋月洗漱了一番,又敛了敛被角,这才轻手轻脚的放下帘帐出了屋子。

  整个大殿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偶尔从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就着这个声音,秋月迷迷糊糊的拉了下眼皮子,很快便歇了过去。

  翌日,秋月起身,身体倒感觉好了不少。然,胤禛已传了口谕,说其身体不适,让她留在宫里休息。

  就这样,到了除夕那日,秋月的精神气倒养的不错。

  这日宫里早忙忙碌碌了起来,秋月穿戴妥当,手里套着白狐皮手筒,里面放了一个小巧的手炉,由夏悠琴扶着,领着抱着福惠的小林子一行人出了正殿。

  甫一踏出殿门,就听现在宫里的副管事太监唤福子喝道:“娘娘‘踩岁’了。”

  随即周围的宫人也都下跪行礼,齐声道:“恭贺娘娘,来年必定步步高升。”

  除夕夜,民间举行踩岁活动,即在院内将芝麻秆粘上用黄纸卷成的元宝形,攒成一捆,谓之“聚宝盆”。然后,全家人用脚将其踩碎,以“碎”谐“岁”,又含辞旧岁之寓意。

  就像俗话说的:芝麻开花节节高,用芝麻秸比喻年年生活更高更好,且“碎”“岁”谐音,意为“岁岁平安”。

  秋月看了看脚下踩着的芝麻秸等物,让小林子将福惠放下,母子二人踩了几步,福惠到底是小孩子,倒是对这个习俗感兴趣的多踩了一会子。

  又看着众人身上洋溢着过年的喜气,秋月也不禁也沾染了几分好心情,且她素来不在意这些黄白之物,对伺候的人倒也大方,笑道:“除了红包,每人再赐两匹缎子。”

  宫人自是满脸喜色,下跪道谢不提。说罢,嘱咐夏悠琴和素云好生照顾福惠,自个则由春纤扶着,一行人向乾清宫走去。

  清宫每年的除夕和元旦,要在乾清官举行家宴。秋月到时,乾清宫已经聚满了人,乌喇那拉氏引着众宫妃说笑。见秋月来了,上前招呼的有,不屑的有,秋月对她们倒是一视同仁,只端着淡淡的笑,不过分热络,倒也不会失了礼数。

  她这个样子,自然将小意奉承的宫妃比了下去。李氏不屑的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皇上又不在,端着那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又见一旁堆着笑,与众人闲嗑的钮祜禄氏,出言讽刺道:“唷,听说钮祜禄妹妹的哥哥还在顺天府大牢里,怎么姐姐瞧着钮祜禄妹妹竟一点担忧伤感之情都没有。哎,我这个外人瞧了都觉得寒心啊”

  李氏的话,无疑将诸人的注意都引了过去,秋月听着不耐,携了福惠寻了个清净地,将这口角仍之脑后。

  不过片刻,胤禛着一身皇帝朝服前来,坐在了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下的宝座台上,上面专门摆放皇帝自己用的金龙大宴桌,坐北向南,两边是花瓶。

  在皇帝的宝座前面,是后妃们用的有帷子的陪宴高桌,分东西两侧,皇后的宴桌摆在左边即东侧的第一个位子,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等皇家女眷,按着等级身份,分两侧排开。

  这原是旧例,此时乌喇那拉氏独自一人一桌,因秋月病着,也被胤禛特许独坐其右手处,钮祜禄氏和李氏坐乌喇那拉氏下首,且钮祜禄氏居李氏上方。

  见到这样的排座,秋月眯了眯眼睛,看来钮祜禄氏并没有完全失去圣心,看来这所谓的犯事,不过又是一场前朝的博弈罢了。

  李氏坐钮祜禄氏下手处,脸色微青,哪里还有方才趾高气扬的模样,更是对坐其上手处的钮祜禄氏憎恨。

  钮祜禄氏面色沉静,低头轻饮了一口酒,心中冷哼,看来是放纵她太久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是上不了台面。从前小打小闹的也就罢了,这次竟然敢拿弘历的前程达到她的目的,是时候下手了。

  钮祜禄氏放下酒盏,听着李氏的冷言冷语,看着对面坐的秋月,眸色暗沉了一些,旋即隐去,与平时一般一派端庄的食起眼前的饽饽、年糕食物。

  因是家宴,自然都是些皇亲国戚,皇太后、皇帝、皇子、列宗室、诸王等等。宴席上例行上演清宫的保留节目“庆隆舞”,乐舞表现了八旗英勇射猎和征战、艰苦创业的历史。

  也不知胤禛和乌喇那拉氏怎么将德妃劝来的,德妃究竟是过来了,当然,也不过略坐了坐,便携宫人离开了。

  见德妃匆匆离开,胤禛脸色微黯,也没了心思继续,简单询问了秋月身子,可有按时服药,还将他桌上的燕窝炖鸡汤品赐了一碗给她,草草用了一些吃食,连宴会后的奶茶都没喝,便带着苏培盛离开了宫殿。

  丢下一众如花似玉的宫妃对秋月怒目而视,而秋月,现在对这种眼神,已经完全免疫淡定了。

  按例,皇帝、后妃们进膳后,还要喝奶茶。喝完茶,宴会并没有结束,这时要撤掉宴席,重新摆放酒膳。举行酒膳时,皇帝的宴桌上有荤菜二十品,果子二十品。后妃们的陪宴桌上,酒膳也要有十五品。

  看着胤禛匆匆离去的背影,秋月暗自道:倒省不少菜肴钱

  皇家过年的团圆饭不能出现儿孙欢聚一堂的场面的,只有皇帝这一个男人能与宫中女眷一同餐饮。

  没有了皇帝,这些女人自然也没什么胃口,且又没有皇子参加,自然更是无趣。乌喇那拉氏见气氛沉闷,打起精神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让人散了。

  秋月心里挂念福惠,急急出了乾清宫,坐上清幄小娇,往翊坤宫而去。翊坤宫也准备了不少秋月爱吃的菜,母子二人吃完很欢快的一顿年夜饭,见福惠打哈欠,也不忍心让他守岁,让素云伺候他洗漱睡下。

  独自在灯下坐了一会,正睡意迷蒙之际,苏培盛出现在翊坤宫,对秋月道:“年主子,皇上差奴才过来请您去养心殿守岁。”

  秋月的睡意登时没了,在夏悠琴的伺候下穿戴妥当,坐了小轿子往养心殿而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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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七章元年

  小轿从养心殿侧门进了,绕过正殿,往后殿而去。后殿是皇帝的寝宫,各有耳房五间,东五间为皇后随居之处,西五间为贵妃等人居住。

  小轿在东侧停了下来,一时秋月扶着春纤下了轿,裹了裹身上的狐皮鹤氅,顺着甬道往屋子走去。秋月见寝宫两侧各设有围房十余间,房间矮小,陈设简单,便是供妃嫔等人随侍时临时居住的地方。

  屋外门栏处立着的七八名当值的宫女太监,一见秋月主仆行来,一个机灵的小太监忙回身跑进屋内通传,其余的人则纷纷请安行礼,“奴才给娘娘请安。”

  秋月微微颔首,让他们起身了,这才发现这寝殿离前堂甚近,随时可以登临前堂,处理政务,确是十分方便。

  帘子早被掀起,一靠近门口,只觉一股暖和的热气迎面扑来,隐约间还有一股青荷淡香浮动,顿时觉得舒坦了不少。

  雅室并不大,狭长的屋室用雕花隔扇分成南北两间小室,南窗下设通炕,炕边是雕花大床,挂着雨过天青色的幔帘,不远处设雕龙柜;靠北墙下设宝座,上方悬有一匾额,曰“天行健”。

  秋月正暗自打量这屋内陈设,只觉这屋室装扮的倒清雅,丝毫不见富丽堂皇之态,倒是符合她的喜好。

  此时,胤禛正坐在北墙下的宝座上,低头看着折子。听见秋月的脚步声,倒也没抬头,只道:“你来了。”

  声音清冷低沉,在这寂静的屋里更显得磁性,饶是秋月习惯了他的声音,心也不禁酥麻了起来。

  秋月‘唔’了一声,一旁早有伺候的宫女上前替她宽下披风。秋月看了看屋内的洋钟,不过才亥时二刻,又见灯光下胤禛认真的侧脸,心也柔软了起来。

  挥手让屋内伺候的宫女退下了,这才往胤禛处走去。

  “都除夕了,皇上好歹歇歇,身子要紧。”胤禛抬首,只见她穿着一件烟青色如意襟式银纹白莲连裳旗袍,在灯下浅浅笑着,脸上含着慵懒的睡意,更添三分春色。胤禛不觉心里一荡,多日来的疲倦似被抚平。

  秋月见胤禛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她,面无表情,正疑惑间,却听他道:“炕上暖和,你在那儿歇歇,朕将这批折子看完了就过去歇歇。”

  秋月也知他工作起来是谁的劝也不听,只得端起桌旁的茶盏,替他续了水,自寻了一本书,歪在榻上懒懒的翻着。

  一时间,胤禛翻折子的声音,混合着淡淡的墨香似传来,秋月不由打了个哈欠,禁歪在炕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绵延不绝的爆竹声将秋月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就看到了胤禛那张脸,这才发现,胤禛也将折子搬到了炕桌上,而她枕在他的大腿上,身上也盖上了薄被。

  秋月觉得此刻温馨的很,不由在他腿上蹭了蹭,这才懒懒道:“已经是新年了,皇上怎么不叫妾起身。”

  说话间,人也起身下榻。一旁苏培盛将备好的茶水递了过来,伺候她漱口,净面。

  秋月整理妥当,这才看到一旁几上已经摆上了木盒,看了看屋内的钟表,不由笑道:“果然已经子时了。”

  此时胤禛也放下了手里的笔,净了手,秋月拿帕子替他擦拭干净,两人相携往炕塌上坐了。

  炕桌上的折子已被收拾干净,待他们坐定,苏培盛这才揭开木盒,打开汤盅,用白瓷小碗各盛了几只饺子,用银针试了,恭敬的放在两人面前,“皇上,娘娘,请用。”

  小瓷碗里冒着袅袅白烟,秋月吸一口,笑道:“果然是饿了,看到这饽饽,倒有几分食欲。”在清代皇宫,把水饺叫饽饽。

  胤禛知道她不爱吃面食,听她这般说,只点头道:“用膳吧。”

  到底刚睡醒,两人不过吃了两个应景,幸而饺子是素馅的,以求新的一年平安素净,秋月和胤禛倒能吃得下。

  秋月看了看时间,知道他马上要在养心殿的东暖阁举行元旦开笔仪式,然后大约在五更天,就要到乾清宫吃新年的第一顿饺子。不由劝道:“已经是新年了,皇上休息一会子吧,妾先回宫了。”

  胤禛看了看时辰,略一沉思,“时辰也不早了,天寒露重的,回宫也有的折腾,你就歇在此处,丑时福晋她们也要过来给朕请安,到时候你和朕一起出去就是了。”

  见秋月面色犹疑,胤禛哼了一声。

  如此,秋月才轻声道:“皇上,这边是东厢房,论理妾应该住西厢房的。”东边为尊,是皇后的住所,便是贵妃,也只能住西边。

  以胤禛的性子,断不可能封除了乌喇那拉氏以外的人为后。

  再者,就是秋月,也找不出乌喇那拉氏一丝错。这些年,她作为胤禛的正妃,却是做的太好了。

  “这是朕的居所,除了你,以后没人会进来。”胤禛转身,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还不过来伺候朕更衣。”

  秋月被胤禛的话惊了下,愣了愣神,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淡淡的喜悦,替他脱了外袍,自个也去了外袍,两人浅浅的睡了一个时辰,就被苏培盛唤醒。

  秋月的朝服早被苏培盛差人从翊坤宫取了过来,此刻两人分别换上了吉服。因早晨胤禛要在太和殿筵宴朝臣,而秋月得到中午才能用上饭食,因而草草用了点吃食垫肚子,便和胤禛往养心殿前堂而去。

  待到了前堂,不过刚到丑时,正殿前面却挤满了莺莺燕燕。大家看见胤禛过来,纷纷下跪行礼,秋月忙侧过身,避开了众人。

  胤禛挥手让众女眷起身,她们这才看到胤禛身旁的秋月,一时间,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惊讶有之,嫉妒亦然,还有各色秋月看不懂复杂的表情。

  然,不论心里怎么想,到底在胤禛面前,只得勉强压住了心思,端起了笑容。

  乌喇那拉氏竭力压住心里的震惊,端庄笑道:“年妹妹倒是来的早。”

  秋月也不答话,对其福了福身,站到了乌喇那拉氏身后。

  胤禛问乌喇那拉氏道:“人是否到齐了?”

  乌喇那拉氏笑道:“原本见年妹妹没来,还差人去请了,不想竟在皇上这儿,现在年妹妹道了,人自然是齐全了。”

  胤禛盯着乌喇那拉氏看了一瞬,点头道:“既然人齐了,就开始吧”

  乌喇那拉氏忙点了点头,总宫妃在其的率领下,随胤禛到养心殿神牌前、天地前,拈香行礼。

  因胤禛刚登基,又迟迟不封妃,如此便按府里原先的身份走,乌喇那拉氏后便是秋月,然后依次是李氏、钮祜禄氏、武氏等等。

  然后就是机械的行礼,从御花园的天一门,钦安殿,千秋亭,天穹宝殿,凝晖堂,广生楼……前代帝后御容或神牌,景山内寿皇殿前代列帝列后御影前拈香行礼。

  直直走了差不多快一个上午,秋月只感觉似乎将大半个紫禁城都走了个遍,两条腿都不是自个的了。

  好容易拈了香,又要赴宫宴。

  此时秋月已经头昏脑胀,哪里有心思吃东西,却因走了一个上午,肚子早空空如也,倒比她预期的用了不少。当然,期间夹杂了不少酸言软语,秋月本就头昏,哪里听得进去一句。

  好容易宴毕,方舒缓了口气,坐上了早备好的软轿,回了翊坤宫。

  一时,夏悠琴为秋月脱了花盆底,心疼道:“主子的脚底都青紫了,得好好用药酒揉揉。”

  一面说,一面将她的脚泡在温水里,轻轻揉捏,疏通筋骨。

  秋月泡着脚,享受着揉捏,接过春纤递过来的茶水,舒服的轻啜了一口。又见她们对封妃事情似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忆起拈香时李氏一脸得意,钮祜禄氏微勾的嘴角,倒有些好奇道:“今儿拈香完毕,我见其他几宫娘娘的婢女欢喜的不得了,怎么我回来,却没见咱们翊坤宫的宫人这般喜形于色?”

  春纤在一旁笑道:“皇上从前就那般宠爱主子,现在更甚,这妃位早就是铁上钉钉的事儿,所以宫女们才不像其他几宫那般。”

  秋月这才恍然,也是,能在宫里留下来的,都是人精,这段日子胤禛不踏足后宫,私下里却独独对她这般暗宠,哪里还需要她多言。

  倚在香熏的褥子上,听夏悠琴闲话道:“昨儿奴婢恍惚听储秀宫的宫女们唠嗑,听说待皇上册封后,储秀宫娘娘便要裁剪宫里的开支了,不知主子可曾听说。”

  秋月轻轻颔首,夏悠琴道:“只怕这下子有的热闹看了,这才进了宫,富贵荣华都没享到,就先要裁剪用度,只怕其他人心里也不服。不过咱们库里家底厚,倒是对咱们宫无甚影响。”

  秋月笑道:“既然是令,咱们自然也要遵守,倘或咱们带头不遵,下面人更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说起这事,不由叹道:“咱们不过是例钱减半,吃食什么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比起百姓,日子还是好了太多。”

  说起这个,夏悠琴面色也有些黯然,还是劝道:“主子仁善,昨儿还听咱们宫里的宫女闲聊,说去年她们的赏银比前年多了两倍,这些银钱送回家,她们一大家子过冬怕是不愁了,说起来都高兴的紧呢。”

  秋月点头道:“宫女也不容易,咱们这样的身份,那些次一等的缎子也用不上,赏给她们也是好的。”

  两人又说了会子闲话,秋月也倦了,自在夏悠琴的伺候下歇下不提。

  (题外话:今天看到一些雍正的朱批,有意思的很)

  如喜悦1、批李卫折:好事好事此等事览而不嘉悦者除非呆皇帝也2、批蔡廷折:李枝英竟不是个人,大笑话真笑话有面传口谕,朕笑得了不得,真武夫矣。(真的太好笑了原来四四一点也不死板呢)

  如自负3、批田文镜折:朕生平从不负人,人或负朕,上天默助,必获报复。

  4、披杨文乾折:朝中党援亦皆由此分门立户而生恩怨也,看透此者亦惟当年雍亲王一人耳。

  (朕生平从不负人....这话说的我要滴汗了......帝王多自负)

  如自谦5、批金珙折:朕之自信,有时尚不及信鄂尔泰之深。

  批齐苏勒折:此段河工,朕未获亲履其地,今向卿等论方略,可谓班门弄斧也。览奏朕实抱惭。

  又如批陈时夏折:灯下草笔,莫哂字丑文拙也。

  (莫哂字丑文拙也.....太有点谦虚了把?那字也叫丑....估计他老人家看到我的墨迹....绝对要疯了....另外扔给我一本字帖,每天练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封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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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八章封妃

  翌日,卯时三刻,秋月携福惠到储秀宫,跟着乌喇那拉氏等人往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这是自康熙去世后,秋月第一次踏足永和宫,宫内却是一派清冷,毫无年节的喜庆。院内一丝红色也无,秋月不由脚步顿了顿,这才牵着福惠的手跟着乌喇那拉氏进了正殿。

  她們来的算是早的,殿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德妃穿着家常宫妃的袍子躺在炕上。

  乌喇那拉氏领着众女眷给德妃请安,德妃也并不理会,只懒懒的躺在炕塌上。

  秋月看着那个寂寥的背影,几天不见,却苍老了这么多。

  不多时,八福晋郭络罗氏和十三福晋兆佳氏和一些皇子阿哥的福晋,也都陆陆续续过来给德妃请安。

  又外人在,德妃到底给了几分颜面,受了她們的礼,又让乌喇那拉氏伺候她洗漱。过程中却经常看向门口,秋月估摸着她是想胤祯了。

  然,胤禛此时地位未稳,他绝不可能把胤祯放进京城,德妃的愿望究竟是要落空了。

  想德妃心中也是清楚,只是她心里只怕仍期望胤禛能答应她的要求,见老十四一面。

  应德妃面容呈现病容老态,诸人也不敢过多罗唆,只浅浅説了几句,便都告辞离开了。

  离开永和宫时,秋月赫然发现八福晋郭络罗氏和李氏的眼光有所接触,此后又瞥了一眼钮祜禄氏。

  正当秋月若有所思之际,德妃身边伺候的云素姑姑道:“年娘娘,主子有请。”

  秋月愣了愣神,这才发现叫的是自个,对乌喇那拉氏説了声,便跟着云素在众人各异的眼光中重新踏入了永和宫。

  再次踏入永和宫,更觉得宫内凄清,毫无喜庆之气。德妃倦倦的躺在素色的炕塌上,耷拉着眼皮,听见秋月脚步声,道:“是年氏过来了么?”

  秋月福身道:“不知太后找妾过来有何事?”

  德妃却猛的睁开了眼睛,带着精光的眸子死死盯着秋月,半响才道:“瞧着柔柔弱弱的,倒是好手段,本宫那四子最是冷情,你进府最晚,却能惹他上心,果然是不可小觑。”

  秋月不料德妃留下她竟是为了説这话,一时间竟有些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但另一方面心里却也有死死甜蜜,连德妃都这么説,可见她在胤禛心里,却有一丝地位。

  德妃见秋月面色微怔,叹了一口气,疲惫的闭上了双眼,“皇上性子冷清固执,以后若有什么事,你多劝着点就是了。只是皇上子嗣不盛,你切不可仗着皇上宠爱,为乱后宫,雨露均沾,方是国家社稷之福,当年先皇有……”

  德妃似想起了什么,面色似怀念似甜蜜,旋即又隐去,恢复了病容,继续道:“这几年本宫冷眼瞧着,你的性子也算是看出了一二。嫁给皇上这么些年,你这清高傲气的性子竟然也没被磨平,想必皇上将你保护甚好。本宫竟不知他是这般长情的人,如今本宫身子也一日不似一日了,去见先皇也只是迟早的事,所以才让不让皇上免了这次选秀。”

  説到这里,德妃咳嗽了几声,秋月忙上前端起桌案上的茶盏,伺候她喝下,“太后您慢些説,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趁德妃喝水的间隙,秋月道:“皇上性子内敛,妾伺候皇上这么些年,他心里是有太后娘娘的,只是皇上不像十四叔那么会説,那么会讨太后您欢喜,所以您才会误解皇上。可皇上的心在太后那里,是谁也无法否认的。”

  説着,替德妃顺了顺后背,塞了个淡青色彩竹云龙捧寿地引枕垫其身后,继续道:“太后娘娘您且放宽心,将病养好了,有什么话您亲自説给皇上听个,妾相信皇上听了会很高兴的。”

  德妃挥了挥手,“本宫的身子本宫知道,你不用宽慰本宫了,左不过这两日的光景。”

  秋月想起德妃在众人面前对胤禛所做的种种,不由劝道:“太后,皇上如今到底是皇上了,您就不要和皇上置气了。您这样做自个心痛,皇上的心里也不好过。”

  听了这话,德妃猛的坐了起来,激动吼道:“他不好过,那本宫的痛和谁去説,你知不知道你的好皇上那日在畅春园究竟做了什么,别人不知,难道我这个做额娘的还不知道么若不是为了他的面子,本宫本宫……”一席话为説完,人也猛的咳了起来,苍白的脸涨红。

  秋月心里一惊,难道胤禛上位,真的别有隐情。然,眼下这番情况,也不敢多言,忙轻抚她的后背心,“太后娘娘您别急,妾去叫御医。”説着转身便要唤人。

  德妃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放,秋月无法,只得一边安抚,一边喂她喝水润嗓子。好容易待情况缓和了点,秋月也不敢多説,只安静坐在一旁陪着。

  德妃阖着眸子躺了半响,才道:“本宫知道身于皇家,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所以本宫也不怪他,今儿留你也只是让你以后多劝着点皇上,好了,本宫也累了,你退下吧”

  见德妃不再説话,秋月只得福身道:“那太后您好生歇着,妾告退。”

  从里间出来,抬眼却见胤禛站在帘子处,深潭似的黑眸盯着秋月不放。

  秋月微微惊诧,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正欲行礼,胤禛已经抬手阻止了,率先出了正殿。秋月跟上,对门口候着的云素轻声道:“云素姑姑,太后娘娘已经歇下了,您进去好生照看着。”

  云素福身道:“那奴婢进去伺候了,皇上慢走,娘娘慢走。”説完,自进了内室伺候德妃不提。

  秋月不知道胤禛听进去了多少,只得跟在他的身后默然不语。

  冬日暖阳柔柔的撒在两人的身上,秋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袖着手筒,离胤禛身后半步距离,闲庭兴步,恣意的享受着这难得的冬阳。

  胤禛并不开口,只一味走在前方,替她挡住了大半的寒风。红墙黄瓦,殿宇楼台,阳光下的紫禁城似乎另有一番风味。

  走着走着,两人竟到了翊坤宫,胤禛抬首看着翊坤宫的匾额,淡淡道:“你进去吧,朕回养心殿看折子。”

  秋月思虑着这么长的一段路,胤禛心情应该也平静下来了,遂福身道:“恭送皇上。”説着,便扶着夏悠琴进殿。

  “你放心……”身后传来胤禛低沉的嗓音。不大,却让秋月心神一震。

  二月的选秀,就快要来临了

  而封妃,也就是这几天了

  这日秋月去两宫请安回来,倚在暖炕上,身上搭了一条崭新的褥子,浅笑的看着福惠在一旁和小林子逗趣,不是调笑两句。

  正谈笑见,夏悠琴端着托盘从殿外走了进来,“主子,这是贡茶苑才做的茶饼,配这金玉满堂尝尝。”説话间,将托盘搁置在炕几上,取了茶盏和点心放在秋月跟前。

  秋月见这茶饼做的小巧精致,拈起一块喂给福惠,自个也尝了尝,果然松软可口,吃了一口金玉满堂的茶水,果然香醇异常,不由笑道:“这茶倒是清醇,吃着不错,以后就吃这个吧”

  夏悠琴笑道:主子説的轻巧,这金玉满堂茶膏可不是普通的难得,宫里统共也就得了两斤,太后宫里送了八两,怡亲王那儿送了四两,主子这儿送了四两,皇上那儿也才留了四两呢。”

  秋月又喝了一口,笑道:“既如此难得,就给皇上收着吧,他爱喝茶膏,我倒是偏爱茶叶。”

  清朝皇室夏季喜欢喝龙井茶,冬季则爱喝普洱膏。而胤禛尤其喜欢饮用茶膏,因此普洱茶膏几乎算是京里的宠物,拥有普洱茶膏是皇室成员的显贵标志。

  正説着,只见一守门宫女从外面急急走了进来,禀道:“主子,方才苏总管差人过来説,皇上已经下了封妃的旨意,颁旨的人还在养性殿,只怕马上就要过来了。”説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秋月还未开口,夏悠琴已经急忙道:“快,打开殿门,迎接圣旨。”

  “是。”小丫头急急往宫外跑去。

  “小林子,你去吩咐小太监摆香案,恭迎圣意。”

  “是。”

  “春纤,快将主子的吉服找出来,伺候主子更衣打扮。”

  “是。”

  “素云,你领小阿哥换身新衣,接旨的时候看好小阿哥。”

  “是。”

  随着夏悠琴一道道的命令发下,翊坤宫已经忙成一团。秋月也被人从炕上挖了下来,坐在梳妆镜前打扮。

  待宣旨的人到达翊坤宫时,早已宫门大敞,香案整齐,香烛辉煌,宫女太监两列整齐排开,屏息而立。

  见到一切打点妥当,礼部侍郎也知道这位娘娘在养心殿定有门路,不然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布置好了一切。

  礼部侍郎和内阁学士对视一眼,具已从对方眼中明白了。

  进了正殿,只地方铺满地毯,秋月在正殿的榻上坐着,果然是一股天然的风流之态。心里不禁暗自揣度,难怪如此得皇上宠爱,便是这股风流之气,也难得见几回。

  一面想着,一面下跪行礼,“下官请娘娘金安。”

  第二百五十九章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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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九章贵妃

  秋月淡淡颔首,“两位大人请起。”

  因是外臣,也不敢与宫妃多做寒暄,华殿大学士嵩祝只得拱手道:“望娘娘海涵,下官还要回去给皇上复命,所以就不赘言了。”

  说完,身后内务府太监忙躬身举起锦盒置于身前,他揭开锦盒,取出诏书,清了清嗓子道:“年氏接旨”

  秋月遂起身下榻,率满殿宫人跪地听旨。

  只听嵩祝朗声道:“朕惟起化璇闱,爰赖赞襄之职。协宣坤教,允推淑慎之资。聿考彝章,式崇位序。咨尔妃年氏,笃生令族,丕著芳声,赋质温良,持躬端肃。凛箴规于图史,克勤克俭,表仪范于珩璜,有典有则。曾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尔其时怀衹敬,承庆泽之方新,益懋柔嘉衍鸿庥于有永。敬哉。”

  秋月听着嵩祝的声音,脑中却不由忆起梦中的场景,心里不由有些惴惴,神情稍滞。待嵩祝话音落下,仍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嵩祝念完圣旨,见秋月并没接旨,不由有些纳闷,秋月身后夏悠琴忙低喊了声,将秋月唤醒,低头谢旨道:“臣妾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叩过恩,秋月接过诏书。

  旋即,满室的宫人连同册封的正副二使皆跪地贺道:“恭贺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话落,殿外侍立的宫人亦应声跪地道:“恭贺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秋月此刻却一丝高兴兴奋之情也无,只勉力压住心神,淡淡颔首让众人起身,又让夏悠琴赏了宫里众人,便让宫人都留在外室,独自一人拿着诏书回了内室。

  余下众人虽不解其意,到底是封了贵妃,只当她高兴的极了,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因此倒不大理会。

  却不想此举倒让正副史高看了几分,心下暗自揣度:怪道宫人皆说翊坤宫的清高自许,目下无尘。如今位至贵妃之尊,面上竟无一丝兴奋虚荣之色,直将宫里其他一众女人比了下去。这样的女子,比之男子也有过之,便是百年也难得一见,怪道深的圣心。

  这样想着,倒和夏悠琴、小林子多寒暄了两句,放告辞离开。

  内堂里,秋月将诏书搁置在几上,自个外在软榻里,心口却微微的疼了起来。

  如今她已是贵妃,却丝毫没有手握大权一览天下之感,高处不胜寒。这暗里的箭矢难防,在这朝堂后宫,让人更是防不胜防。

  想到此处,又思及此时情景,不禁有些无端的烦闷。念及此,秋月忙唤了夏悠琴进来,问道:“福儿呢?”

  “小阿哥正和福子在暖阁里玩耍呢,主子要奴婢去叫小阿哥过来么?”

  闻言,秋月阖眸道:“罢了,他既玩的开心,就由着他吧,你让小林子去打听打听……”说到这里,秋月停了下来,她让人去打听别宫情况,又和那些女人有什么不同。想到这里,不禁有些黯然,有些灰心,挥手道:“算了,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夏悠琴疑惑的看着秋月的侧躺的背影,到底没说什么,福身退下了。

  一时,殿内寂静无声,只有钟表来回摆动的机械声。秋月心却急速下沉,生活了这么些年,她终究也是变了么,面目可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她清高她不屑,她只是不想变得八面玲珑,带上层层面具。最后,失去自我

  却不想,从爱上一个人开始,就注定要失去自我。

  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喜,最后为他而失去生命

  阳光从窗棂散落,撒在她微蹙的眉间,似乎也沾染上了淡淡愁绪。

  不知过了几时,只听外间隐约传来小林子和春纤闲话的声音,秋月心里倒是明白,倘或夏悠琴在此,他们俩也不会这般在这宫里闲话放肆。

  原来秋月被封贵妃,她虽无甚表示,小林子倒是一心为主着想,特意打听了各宫情况。胤禛后妃中除了乌喇那拉氏,却是秋月等级最高,一面高兴,一面仔细的打听了各宫情况,回来正打算向秋月邀功,却被守在外间的春纤拦住了,“主子正歇着呢,让咱们不要打搅。”

  小林子兴奋极了,又见春纤一脸喜色,忙分享道:“你知道么,这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就咱们主子被封了贵妃,李福晋不过是四妃之一,封号‘齐’,钮祜禄福晋封号‘熹’,余下耿格格、武格格不过是嫔位,剩下的则是贵人常在答应之流,离咱们主子可差远了。”

  春纤从接过圣旨后,就被夏悠琴命令着守在外间,消息倒不甚灵通,此刻听了这话,脸色的喜色更是明显,合十道:“阿弥陀佛。”

  小林子笑道:“还有得高兴呢,咱们大清朝后宫,入宫就直接被册封贵妃的,咱们主子可是头一份。”

  春纤又喜了一阵,这才疑惑道:“妃子不是都有封号么,咱们主子怎的没有?”

  小林子笑道:“这里面自然有缘故,大清自太祖以来,直接册封为贵妃的都没有封号,妃以下由礼部拟订称号。你想啊,主子现在已经是贵妃,倘或再有封号,可是位比皇贵妃呢。再者所谓封号,不过是为了区别众人,比如钮祜禄福晋封为熹妃,李福晋封为齐妃就是为了区分开来,不然我们见了,怎么行礼。咱们大清制度可封贵妃二人,皇上不给主子封号,以我的一点小见识,就是皇上只打算只封一位贵妃,无需区别,自然也不需要封号了。”

  春纤合掌道:“那这么说,咱们主子不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小林子笑道:“正是呢,你知道么,我方才在外头遇见两位宣旨的大人,听他们说,宫里所有娘娘,连同皇后娘娘的诏书最后二字不过是‘钦哉’,咱们主子诏书最后二字却是‘敬哉’,这可是宫里头一份呢,可见皇上心里敬着咱们主子。”

  “这可是大事,竟连皇后娘娘也没有这殊荣,也难怪那些大人惊讶,连礼也不顾,敢在这后宫谈论这个,让你给听了去了。”春纤惊讶道。

  众所周知,圣旨最后二字都是‘钦此’二字,而‘钦哉’则取此意,胤禛给秋月的诏书竟换了一字,这可不单单是简单的一个字,里面包涵的宠爱和深意,却是小林子春纤之流感受不到的。

  秋月在内室窃听了两人的谈话,顿时心生缠绵,不觉又惊又喜,又悲又叹,拿起皇卷诏书,对最后二字,细细抚摸。清朝贵族多骄奢,因而她得了‘克勤克俭’四字,还有最后的‘敬’字。秋月看着诏书上的字,仿佛看到了胤禛的心,一时竟然有些痴了。

  所惊着,她仍是封了贵妃,也不知未来如何。所喜者,他固然是懂我,于细微处赞我,全了他的心和我的性子。所悲者,不过是她的一条命,她也不怕失去,只是怕日后无法相见,也不知他会是个什么光景。所叹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果然是世间最美的情话,却也是可与而不可求。

  心念流转间,不禁急切想见到他,只是一面也罢。却又想到见面时无甚话说,自觉无趣。一时又忆起将要二月,期间选秀事宜也迫在眉睫,心又酸涩不已。

  一时缠缠绵绵,辗转反侧,竟也睡了过去。

  而封妃之后,康熙梓宫在胤禛及皇太后、皇后、妃嫔等护送下,移往遵化景陵。而当初康熙在为顺治办丧事时,并没有亲护梓宫赴东陵。而且,胤禛一改满族传统的火葬,决定不焚烧皇考的棺木,使康熙成为清朝第一个土葬的皇帝。

  从京城至遵化景陵有三百里左右,沿途共设五站供灵驾停宿,每地都设有网城、旌门、黄幔城及停放梓宫的芦殿。

  灵驾由胤禛率诸王大臣护送,皇太后率皇后、妃嫔等走另一条路,傍晚到停宿地才能会集。

  护送的着几日,秋月竟找不到一点空隙时间同胤禛说一句话,只能在两人最近时互相看着对方,但每每不能超过一秒便要移开视线。

  即便如此,想到胤禛在这么忙碌的时候也不忘自己,秋月心里仍涌起一股淡淡的甜意。每到一处,都要行朝奠礼、夕奠礼,且百里以内的文武官员都要赶来跪迎,举哀。

  就这样走走停停,梓宫终于到达景陵,胤禛下令将梓宫停放在暂安殿,在百官劝慰下,领着后宫妃嫔及诸位大臣回了紫禁城。

  将康熙的梓宫送到景陵,已是一月末,选秀之事早已如火如荼的展开。

  二月的京城,早晚间仍有凉意,白日却已然天地回暖,气候差别之大,也无端让人烦闷。然,整个皇宫却是为选秀之事忙碌不已,整个京里也为此事准备,端的是生机勃勃,也算是春日峥嵘之姿。

  初选,复选,一层层的筛选,秋月却是没有参加,她位尊贵妃,前面的两轮不参加也无可厚非。何况她素有美人灯的薄名,一般的事乌喇那拉氏也不敢交给她,只要李氏和钮祜禄氏帮她协理六宫。

  她虽有贵妃金印,却也从未用过。

  很快便到了殿选之日,因德妃也撑起了病体亲自选人,胤禛自然要随侍其旁,秋月即便不愿,也不得不加入,充当了这评委一职。

  第二百六十章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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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章选秀

  秋月懒懒的坐在凤座翟椅上,无聊的把玩着已经长了两寸长的指甲。

  阳光从大殿门口处从洒进来,带来春的暖意。

  鼻息间充斥着淡淡脂粉的香气,一对妙目扫了眼室内众人,微微勾了勾嘴角。

  明明不想宫里再进新人,在胤禛和德妃面前,却强做出这般端庄大方之姿;明明各种争斗,却在皇上面前一副姐妹和睦之象,乍一看,后宫倒真是一派和睦。

  画虎不成反类犬。

  无聊的用手帕轻掩檀口,有些倦倦的眯了眯眼睛,这是第几波了?

  真真是无趣。

  千篇一律的盛装出席,千篇一律少女娇羞紧张的情怀。

  是第六批还是第七批了,胤禛倒是一个都没有留。

  也是,这批秀女姿容的确不怎么样,里面顶多有两个略显清秀的,在大殿内一干明**人的宫妃的映衬下,自然不觉出色。

  正觉无聊,就见乌喇那拉氏对她浅浅笑了笑,“年妹妹可是累了,妹妹身子向来若,不如妹妹先回翊坤宫歇歇。”

  秋月拿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旋即浅笑道:“劳皇后费心,太后由此雅兴,臣妾理当侍奉左右。倒是皇后贤惠大方,今儿佳丽甚多,皇后的心应该多放在这选秀之事上,为皇上选几个佳人,替皇后分忧才是正紧。”

  言外之意,你就别总盯着别人,想抓别人的小辫子。

  乌喇那拉氏似听不出其中深意,笑道:“此届我满八旗秀女倒也些凋零,下面一批就是汉军旗的了,只希望里面有一两个出众的,替咱们姐妹伺候好皇上。”

  说话间,下一批秀女也已经从殿外依次走了进来。顿时,便有满室生辉之感,这六名女子皆是如花蕊般亭亭玉立,正中两名更是天生丽质,绝世姿容,比起当年的秋月,安氏和郭氏等人亦不差分毫。

  但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左起第三个女子占据,不时看看她,再看看坐在胤禛右下手处的秋月。

  像,实在是太像了

  若当论五官,只有三分的相似,但那身清朗出尘的气质,却足足让这份相似达到了八分。

  十五岁的样子,眉目清秀,雪肤凝脂,穿着如意襟式浅蓝镶嵌花绦子旗装,只简单梳着小把头,戴着一支双衔鸡心流苏坠的素银凤钗,耳朵上是一对浅蓝珍珠耳钉,脸上脂粉未施,素面朝天,更是清丽难掩。

  正当秋月对众人探究对比的目光感到不悦时,众人皆醒过神来,乌喇那拉氏笑问道:“左起第三个,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恭敬上前,行礼道:“奴婢刘氏静雅,家父汉军旗管领刘满。”

  管领,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个五品芝麻小官。

  秋月听到她的名字,心里却是一滞,有多久没有想到她了。那个腼腆的,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的,如花般凋谢在这个宫殿的小姑娘——赵静雅。

  李氏见秋月不做声,瞧着刘氏那如花般的容颜,也似唏嘘感叹道:“一代新人胜旧人,臣妾看着她们,不由忆起当年,年妹妹也是这般娇艳如花,此刻却……”说道这里,故意顿了顿,“真是不得不让人感叹,这日子久这么过去了。”

  秋月被人打算回忆心里不悦,但当着德妃的面,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抿唇道:“齐妃姐姐伺候爷最早,在咱们这些人中果然是最有感触的。”

  乌喇那拉氏早已经过了侍寝的年华,胤禛每月去她宫里两次,不过是为着她嫡妻的颜面。而李氏,在乌喇那拉氏一年后就入府了,也如她一般的年纪,自然是最有感触。

  李氏呵呵一笑,也不恼,“妹妹果然是伶牙俐齿,姐姐却是说不过妹妹。”

  上面的宫妃说着话儿,阶下低着头,目不斜视的六名秀女却迟迟听不到太监念名册。只有被乌喇那拉氏点名的那名女子仍蹲在阶前。

  此刻听了她们的话,也不由有些心动,觑起上位众人。

  上座几名如花女子中,以西面下首的那么宫妃容貌最为出众。可待看清她的容貌,只见两弯似蹙非蹙笼烟柳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妙目,衣裳检素,气质清冷华贵。

  众人心里一惊,急急看向蹲着的刘氏,果然是有八分相似,只是没有那身皇家气度,也难怪她会被单独点名。

  这女子,留牌子是一定的了。

  哪个皇帝会让一个与他宠妃八分相似的女子嫁给别人?

  一时间,众人对前面的那个女子嫉妒万分,尤其是与她容颜不相上下的高氏。她自负容貌,看到面上坐着的皇贵妃时,却也不得不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然,前面这个女人,就是因为那假清高的气质,就能留在皇宫,而她却前途未定。想到这里,高氏不禁对跪着的刘氏愤恨了起来。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就像你会取嫉妒身边比你优秀的人,却会把将你甩了十万八千里远的人存有仰视羡慕之心,而无丝毫嫉妒之意。

  这就是高氏现在的状况。

  秋月位尊贵妃,岂是她们小小的秀女能比,而刘氏,虽同样姿容,却能引起秀女的嫉妒之心。

  正气氛凝重之际,德妃略显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皇帝,本宫看着下面站着的六名秀女,资质都不错,堪当上乘之选,今儿就从她们中选几个好的留下吧。”

  说完,看向一旁念名册的太监,“本宫瞧着这个跪着的就不错,皇上就将他留下吧,其他的几个念名字,让皇上和皇后再看看。”

  德妃钦点,刘氏也就被留下了,且因是太后看重的,身份比其他接下来留下的人,身份自然高出不少。

  这下,大殿其他女子,对刘氏更是不喜憎恨。

  而秋月看着眼前这个静静蹲着,温婉淡然的女子,似乎与那个喜欢对着她笑,喜欢叫她‘年姐姐’的那个女孩重叠了起来。

  “静雅,静雅,是你么?若是你,你抬头看看我,看看你的年姐姐。”秋月在心头喊着,却只管盯着刘氏瞧。

  胤禛却并没有回答德妃的话,只偏头看了看秋月,“年妃,你怎么看?”

  处殿宇正中跪着的秀女心里一惊,她就是年贵妃么?竟比传言中的还要得宠,太后都发话了,皇帝竟然还要询问她的意见。

  而此时,秋月已经沉浸到自己的思绪里,哪里听得到胤禛的问话。

  她不回答,殿内也无人敢说话,一时间,整个空旷的大殿更是安静不已,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

  原本在身上探究的目光纷纷移到别处,刘氏刚觉得松了口气,下一刻又因秋月的不回答而紧张了起来。

  贵妃娘娘是对我不满么?她在心里这么问自己,我可有做错什么?这么想着,竟觉得有人扼住了她的脖颈,只觉呼吸滞缓,不安的情绪在心里无止尽的蔓延。。

  她终究是年轻,受不了压抑的气氛,轻抬眸子,觑了一眼上面坐着的人,却不料陷入了一双沉静却带着浅浅哀伤眸子。

  而秋月,也看到了那双怯怯的带着自卑的眸子。也是,她虽容貌不错,但家世不显,在这几个月的选秀中,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想到这里,不由想起赵静雅最后在皇宫弥留之际的情景,心中微痛,扭头对胤禛道:“果然是个齐全的孩子,皇上就留下她吧,有时间让她到翊坤宫来陪臣妾说说话儿,算是弥补臣妾从前的遗憾。”

  话语间的落寞,让胤禛不由有些深思。

  “既然太后和贵妃都中意,那就留牌子吧,晋为贵人。”

  话语一出,殿内一片哗然。一时间,看向刘氏的目光复杂难言,不过是入了年氏的眼,居然就是贵人头衔

  倘或再讨得年氏欢心,那岂不要再晋一级,位列至嫔,成为一宫之主

  而伺候胤禛多年的王府老人安氏郭氏之流现在也不过是个常在

  一时间,众人看向秋月的目光隐隐带着敬畏,只知道她得宠,却不知已经得宠到这般境地了么?

  德妃将众人的心思一一看在眼里,看着面色有些恍惚,眼含悲戚的年氏,叹息了一声。她自然知道年氏这般是为何,当年那赵氏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想到这里,她瞥了一眼秋月,倒是个长情的孩子。只是这老话说的好,‘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原本就是个单薄的孩子。

  且不说德妃在一旁想着,乌喇那拉氏早已再一旁笑道:“到是个极好的孩子,竟投了咱们年妹妹的眼缘,贵人,这可是这届秀女赐封的最高位,刘妹妹还不快谢过太后和贵妃妹妹。”

  刘氏虽心里激动,却也对方才那一双眸子暗含疑惑,压下心里的起伏,恭敬道:“臣妾谢太后恩典,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看重,写贵妃娘娘亲眼。”

  乌喇那拉氏对胤禛笑道:“还是额娘眼光好,果然是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只是这个虽然好,臣妾看着旁边那个也不错,你上前来让本宫瞧瞧。”

  高氏心里一喜,勉力压住心思,上前下跪道:“奴婢高氏珍容,家父太常寺少卿高廷。”

  乌喇那拉氏看着高氏自矜的表情,心里不屑,太常寺少卿,也不过是正四品,看这高氏满脸瞧不起人的样子,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倒也好控制。用她和年氏提拔的这个刘氏抗衡,也未尝不可。

  如此这番思量,心里遂有了打算。

  第二百六十一章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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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一章游园

  而被乌喇那拉氏点名的高氏,心里一喜,想着方才偷偷的那一眼。

  那坐在最高处,着明黄服饰的就是当今的天子,她未来的良人,世上最尊贵的男人

  想到这里,心口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脸上热热的,不敢抬头,但微红的耳尖却暴露了此刻的心思。

  乌喇那拉氏看着高氏这般作态,眼里闪过不屑,笑道:“果然是个贞静的孩子,可曾读过什么书?在家里学过什么?”

  高氏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奴婢资质愚钝,不过略识几字,熟读《女则》《女训》罢了。音律略知一二,古筝、琵琶略有涉及,不过做自娱自乐之用。”

  “回答倒是不错。”乌喇那拉氏心里暗自揣摩,“既然不是那般蠢笨之辈,留下也有用处。”

  这般想着,笑道:“进退举止有度,姿容也是上佳。这选宫妃除了看容貌,德行言工也是缺一不可的。额娘,皇上,臣妾看着高氏也是个不错的,不如就留牌子了吧。”

  德妃此时却有些累了,不过粗粗看了看,对乌喇那拉氏道:“你和皇上看着办就是了。”

  胤禛见秋月面色淡淡,又见乌喇那拉氏沉静的眸子望来,眸色略微暗沉,“她既然得了皇后的喜欢,那就留下吧”

  高氏心中一喜,却听胤禛接着道:“那就封常在吧,封号‘容’”

  此话一出,满室又是一惊。

  方才投秋月眼缘的人,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都被晋为贵人。而这个被皇后所喜,正四品京官的女儿,也不过是个常在。

  还未想完,就听胤禛继续道:“至于刘氏,封号‘静’。”

  皇上果然是宠爱贵妃,那皇储之位,是否也是六阿哥的呢一时间众人揣测不已。

  皇上虽宠爱贵妃,可对三阿哥和四阿哥也是寄予厚望。

  新年刚过,皇上为了三阿哥弘时择师一事,颇费心思。

  因弘时的缘故,五十六岁的安庆府教授王懋竑被召见,授翰林院编修,命在三阿哥书房行走。王懋竑原籍江苏宝应,自幼师从叔父王式丹,“刻厉笃志,耻为标榜声誉,精研朱子之学,身体力行。”

  皇帝特从千里之外,找来一位惟谨惟慎的宿儒,专门辅导三阿哥弘时的学习,用心可谓良苦。而且三阿哥虽然已完婚生子,但亦住于宫内,并未分府另居。

  除了太子,已经大婚的皇子自然要分府另居。

  想到这里,宫人们为难了,皇上究竟属意谁,是已经大婚生子的三阿哥,还是深的先皇宠爱的四阿哥,还是宠冠六宫贵妃之子——六阿哥

  此时,这轮已选了两人,有刘高二人珠玉在旁,其他秀女自然被印衬容颜一般。她们也知道自己选上无望,许是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倒也不觉如何,只是心里仍有些微微失落。

  德妃见胤禛已选了两人,此刻身子也有些受不住了,乌喇那拉氏心细,忙劝其回殿休息。德妃也知道自个身子,倒也没有硬撑,颔首由宫女搀扶着回了永和宫。

  待德妃离开,秋月略坐了坐,也没了心思继续看下去,向胤禛和乌喇那拉氏告了声,欲离开。

  乌喇那拉氏笑着嘱咐了几句,又吩咐秋月身边的春纤好生照顾着。秋月扶着春纤的手起身,却听胤禛道:“朕和你一起离开,这里有皇后顾着就行了。”

  说着,从龙椅上起身,率先踏步,经过秋月身边时,淡淡道:“走吧”

  众人被胤禛的行为弄的一愣,旋即纷纷跪安道:“恭送皇上”

  秋月对乌喇那拉氏福了福,跟在胤禛身后离开了体元殿。待两人离开,乌喇那拉氏和李氏、钮祜禄氏又选了几人,凑足了十几人这才做罢。

  且不论大殿内选秀仍在继续,这厢胤禛和秋月离开了大殿却并没有坐轿辇,两人缓缓的往翊坤宫走去。

  秋月看着前面明黄直挺的背影,一阵莫名的恍惚。

  仿佛一直以来,他们俩就一直这样,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这么些年,他一直一个人顶着所有的事,支撑了她所有的天空。

  想到方才他在乌喇那拉氏和众人面前对她的偏爱,秋月心里不由生出一丝缱绻和柔情。二月的午间,已有暖意。阳光懒懒的照在身上,秋月不由嘴角勾起,一起赏这紫禁城的春景。

  “今儿索性无事,不如朕陪你去逛逛御花园。”胤禛特有清冷的声调在耳际响起,勾回了秋月神思。

  秋月颔首笑道:“难得皇上有此雅兴,臣妾还未逛过御花园呢。”

  这话倒是真的,嫁给胤禛这么多年,对皇宫也算是熟悉了,但这御花园倒确实从未欣赏过。一则每次入宫给德妃请安都会被训斥,没这个心情;二则,前世看的清穿剧太多,对清穿女遇皇子阿哥,在几个人之间游走的桥段实在有些膈应,为防万一,到底不敢随意离开众人,好好欣赏这御花园美景。

  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是要好生赏玩一番。

  胤禛见她神色明媚,心情也好了不少,刻意放缓了脚步,两人并肩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位于坤宁宫后方,建筑皆是有堆秀山御景亭、璃藻堂、万春亭、绛雪轩等游憩观赏或敬神拜佛用。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只见亭台独立,均玲珑别致,疏密合度。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其古柏藤萝,皆数百年物,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

  胤禛和秋月走在前面,伺候的宫女太监远远的跟着。

  秋月看着园内的景致,心情不觉开阔了许多,笑道:“这甬路倒也费了些心思。”原来,这小路皆以不同颜色的卵石精心铺砌而成,组成不同的图案,有人物、花卉、景物、戏剧、典故等,沿路观赏,妙趣无穷。

  胤禛见她不因选秀之事郁结于心,心情也不错,“你若喜欢,朕以后多抽空陪你逛逛园子。”

  秋月皱了皱鼻子,“只怕皇上以来,那些花花蝴蝶就都过来了,还扰了这园子的清净,让花儿不喜。”

  这些花花蝴蝶,自然讽刺的他后宫中的莺莺燕燕。

  胤禛似也想到了诸多女人围着他逛御花园的场景,眉心微皱,沉默不语。

  正想着,却听远处传来福惠的声音,“阿玛,额娘……”

  两人顿时丢了心思,秋月转身看着福惠跑来,小林子跟在身后,神色紧张。待他一阵小风似的奔了过来,秋月蹲下身子,替他拭了汗水,“慢点跑,出了汗吹了风,只怕又要着凉了。”

  福惠皱了皱鼻子,“阿玛和额娘偷偷跑出来玩儿都不叫福惠。”说完,冲胤禛做了做鬼脸。

  秋月将手伸进他的后背,感觉里面没有流汗,刚放下了心,就见他朝胤禛做鬼脸,不由莞尔笑道:“小滑头,不是差人去叫你过来了么,还埋怨。”

  福惠搂住秋月的脖子,“是额娘派人叫的,阿玛都不记得叫上福惠。”

  胤禛站在一旁,哼道:“还是朕提醒你额娘的,不然你额娘可不会记得你。”

  福惠瘪了瘪嘴,“才不会咧”

  秋月听着他们父子俩斗嘴,环顾四周,原来正好走到了浮碧亭旁边,牵起福惠的小手,对胤禛笑道:“从早上忙到这个时候,还未用膳呢,今儿天气倒好,此处景致也颇佳,不如就在这亭子里用膳,顺便休息片刻。”

  原来,钦安殿为中心,两边均衡地布置各式建筑近二十座,其中以浮碧亭和澄瑞亭、万春亭和千秋亭最具特色。

  两对亭子东西对称排列,浮碧和澄瑞为横跨于水池之上的方亭,朝南一侧伸出抱夏;万春亭和千秋亭为上圆下方、四面出抱厦、组成十字形平面的多角亭,体现了“天圆地方”的观念。

  胤禛见浮碧亭造型纤巧秀丽,两边放置各色山石盆景,又有花木点缀,天空一片碧蓝,万里无云,温热的阳光洒满整个亭落,果然风景尚佳,俨然一副春景佳人图,便颔首应了。

  一家三口往亭中而来。

  跟着的宫女太监察言观色,早上前将亭子收拾妥当。座椅上放置了软垫靠枕,亭中石桌上也铺上了桌布,燃了淡香,摆上了时令瓜果,各色精巧的点心。

  小林子早已将秋月的话传给下面的小太监,御膳房里做好的午膳也由太监端着往这边走来。

  待三人坐定,不过片刻,就有太监端着膳食出现在御花园中。

  秋月看着这园中景致笑道:“在这儿用膳果然比闷在屋子好多了,人也有了食欲。”

  福惠也在一旁动来动去的不安分,可见是在宫殿闷坏了。

  一时,饭菜上齐,挥手让伺候的宫人退下,用银箸夹了一个蟹肉小烧饼放在胤禛面前描金莲花的碟子里,笑道:“这是御膳房的人才学的,皇上尝尝,福儿这段日子可爱吃了。”

  说完,也给福惠夹了一个,笑道:“今儿只许吃三个,吃多了对肠胃不好,当心闹肚子。”福惠一面嘟嘴一面却应承了下来,显然十分听话。

  胤禛夹着尝了尝,果然是螃蟹的味道,不禁疑惑道:“这才二月,怎么就有螃蟹了?”

  秋月笑道:“不是螃蟹,是用黄鱼做出来的,臣妾刚开始吃的时候也疑惑呢。”

  胤禛颔首评价道:“尚可,赏。”

  第二百六十二章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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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二章侍寝

  福惠早夹起一个吃了起来,也学着胤禛的样子,鼓着嘴含糊道:“响~”

  秋月扑哧笑了一下,“安心吃饭,尽调皮。”说着,夹了一块糟溜鱼片,剔了刺,放到了福惠的碗里。

  胤禛看着秋月笑意盈盈的剪水秋瞳和福惠可爱的模样,心里微微一热,眸色也柔和了不少。

  秋月一面伺候父子俩用食,一面商量道:“皇上,如今虽才二月,可臣妾倒是心念着园明园,不如以后夏日咱们去园子里消暑,如何?”

  胤禛面上倒是不可置否,“园子朕已经派人修葺了,估摸着得建造一年左右。”

  秋月笑道:“横竖不过是一年,这点时间妾还是等的起,只是怕夏日太阳毒,皇上不喜。”她和福惠天生偏凉,畏寒不惧热。

  说起夏日,胤禛蹙了蹙眉,“忍一年也罢。”

  秋月想了想,“不如到时皇上去承德避避暑?”

  闻言,胤禛额头皱纹更深,“大老远的,不过是劳民伤财罢了,如今国库空虚,朕哪里还有心思去避暑,等一年后园子建好就是了。”

  听胤禛这么说,秋月便也歇了心思,思索着她已经给他做了两套玄黑墨绸亵衣,穿着那个再加上冰块,应该是能熬一个夏季的。

  去了心思,秋月便撇过话题,另寻了些福惠生活中的趣事说,伺候两人用饭。

  一时用了午饭,又逛了半个时辰的花园,消了食,秋月也福惠也到了午休的时候,两人回了翊坤宫歇息,胤禛会养心殿处理政务不提。

  宫里新进了妃嫔,胤禛自然也开始涉足后宫。选秀后第二天,便有侍寝的旨意传到后宫。

  晚间,秋月用了饭,和福惠玩闹了一会子,便让素云领着他到偏殿歇着了。

  福惠原住在正殿暖阁里,如今天气回暖,秋月思量着男孩子不能太过娇惯,便让夏悠琴收拾了偏殿,又亲自检查了一番,见陈设无一不精细,这才让福惠住在那东厢房。

  正倚在炕上看着书,就见春纤一脸喜色的掀帘走了进来,“主子大喜,敬事房的掌事公公李公公来了,说万岁爷今晚翻了主子的牌子,今晚可是第一次侍寝,却是主子呢,现在李公公正在正殿候着呢,主子您快出去见见吧。”

  见春纤眉飞色舞的样子,秋月蹙了蹙眉,放下书,穿了鞋子出了内室。李公公见她出来,打了个千,说了几句讨喜的话,既说的人心里熨帖,倒也不谄媚,秋月松了松眉头,在上首坐了,颔首受了他的礼。

  李公公瞧秋月虽不施脂粉,但清丽难掩,且眼波流转间的风流婀娜也是那些庸姿俗粉难以比拟的,不由能理解为何皇上宠爱的年贵妃这么些年,却仍宠着她。

  夏悠琴早拿出了大把的银钱赏给阖宫上下,连那敬事房抬轿辇的也都细致的赏到了。

  “贵妃娘娘,您可要换身衣裳。”秋月午睡后,不过穿了件半旧的青锻旗装,头上也不过简单梳了个小把头。

  秋月起身淡淡道:“就这样吧。”说着率先出了宫门,上了轿辇。

  侍寝,是每个后宫女子都必须的精力,她不特殊,自然不可能去违背。只是想到她们像白菜一般任胤禛挑拣,就不由蹙了眉头。

  旋即却又松开了,以前在王府,又与这有何不同,不过以前是胤禛选择去她们的院子,现在是她们被选择去胤禛的院子罢了。

  两者既无不同,又何来纠结。

  不过是庸人自扰。

  正晃神间,只听那李公公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贵妃娘娘,已经到了汤泉宫,请您下轿辇。”

  秋月‘唔’了声,由他搀扶着下了轿。

  随意用余光扫了眼,发现此处是离养心殿不远的一处宫殿,上面用满汉两文写着“汤泉宫”三字,用字面上看,也知道是用来给侍寝的妃嫔净身沐浴所用。

  想到此处,秋月蹙了蹙眉,以前别人用过的泉水。

  李公公似知道秋月所想,忙道:“贵妃娘娘放心,这汤池的水是才烧了放进去的,干净的很。”

  秋月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对着敞开的宫殿大门,颔首道:“进去吧”

  李公公将手里的拂尘一甩,旁边就有一小太监尖着嗓子喊道:“贵妃娘娘到。”话落,殿内第一层明黄色地幔被人撩起,随着秋月慢慢走进深入,面前的地幔被一层层的次第撩起,身后的地幔被一层层的放下,长长的宫廊,一直向深处延伸,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却有一种别样的气势。

  秋月心中甚是满意,看来这宫里果然多能人,连她不喜喧哗都打听的清清楚楚,倘或此刻有宫女太监下跪给她请安,说些什么“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混话,只怕她连沐浴的心情都没了。

  清朝制度,皇后和皇贵妃的宫殿有专门侍寝的宫殿,所以即便她现在位尊贵妃,也还是要遵守这侍寝的规矩,到养心殿侍寝。

  当最后一层地幔被撩起,也终于进了殿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浴池,浴池上方正飘着袅袅白烟,一旁紫檀木镶花钿贵妃榻旁的梨花木高几上的白玉香炉里散发着淡淡的馨香,让人的神经似乎也松弛了下来。

  余下奢华的物什秋月倒来不及细看,就有在一旁候着的嬷嬷上的前来行了礼。

  秋月摊平双臂,任由嬷嬷将发髻拆掉,将身上的衣物宽去,光着脚踏入了浴池。被温热的水包裹者,秋月心里一片平静,竟有一种昏昏欲睡之感。

  实在是四周太安静了,环境太舒服了。

  昏昏欲睡间,被一旁候着的嬷嬷提醒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扶着嬷嬷的手起身,趴在贵妃榻上,任由有经验的嬷嬷用精油在身上揉捏,舒服的又差点睡了过去。

  两个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也不踏雷池一步,只沉默的做着分内的事,倒没有让秋月有被冒犯之感。

  拿捏了一阵,一嬷嬷拿起一旁备着的明黄亵衣,伺候她穿上了,道:“这是苏总管备下的,皇上特许贵妃娘娘穿上亵衣。”

  另一个嬷嬷似有感叹,“奴婢伺候这么久,还没见那个娘娘由此殊荣。”

  皇后和皇贵妃无需在这里沐浴,她们自然没有机会伺候到,能伺候到的,若不是皇上的心尖子,哪里当皇上这般细心宠爱。

  秋月穿了亵衣,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当着不熟悉人的面赤身裸体,到底不自在。

  思虑间,那嬷嬷又拿起一旁的大裹布,欲将秋月包裹严实了。想到要被人像个物品一样抬进养心殿,秋月又是一阵不自在,不愉道,“替本宫拿一套旗装。”

  “娘娘,这不合体制。”那嬷嬷劝道。

  秋月盯着那嬷嬷浑浊的眸子,厉声道:“本宫的话你没听到么,那让本宫再说一次,拿一套旗装过来,有什么事本宫自行承担。”

  说完,也不理那嬷嬷,自行在贵妃榻上坐了。

  那两个嬷嬷对视一眼,福身道:“请娘娘稍等片刻。”说完,便掀起地幔退出了浴房。

  不多时,那两人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秋月任由伺候着穿上了新衣,简单绾了个发髻,由两人领着出了宫殿。

  先前的轿辇还在一旁候着,秋月上了轿,任由着带到养心殿。

  到了养心殿东厢房,苏培盛已在外间候着,见秋月穿戴整齐也不惊讶,只掀起帘子道:“皇上已经在里面等着娘娘了。”

  秋月朝他微微颔首,踏入了里间。

  不似上次来时的灯火通明,此时屋内只有床头亮着的一盏橘黄色的宫灯,更显得室内昏暗朦胧,而秋月的踏入,却为此间添了一丝旖旎暧昧的色彩。

  静谧的宫室只有花盆底在地板上踏的清脆之色。

  胤禛慵懒的声音打破了一室静谧,却更添迷离,“来了。”

  秋月‘唔’了一声,掀起被放下的明黄帐幔,瞧着此刻的场景,竟破功浅笑了起来。

  胤禛不过穿着一身明黄亵衣,懒懒的倚在床头,半阖着眼眸,平时冷硬的帝王气势在灯光的照射下淡去了八分,竟有些秀色可餐之态。

  秋月拿帕掩唇,她算是明白为何胤禛要留胡子了。胤禛继承了德妃的好相貌,五官本就精致,只是他那一身气势让人从来不敢直视,加上身居高位故而无人拿他样貌开玩笑,便是秋月,看多了现代的花样美男,也为他那样好的样貌惊叹过。

  此刻若去了胡子,她站在床前看着他,可不就是他给她侍寝

  让大名鼎鼎的雍正给她侍寝,这想法怎么不让秋月莞尔。

  不料,异变突生,胤禛猛的伸手将秋月拉进了床榻,将其压在身下,幽深的眸子盯着她弯弯的双眼,“爱妃能否告诉朕在笑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婆娑着秋月的脸颊。

  而方才的动作让原本只松松绾着的发髻散乱,簪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青丝如瀑布般散落下来,更映衬的佳人肤如凝脂,眼如新月。

  胤禛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闻着她身上的幽香,闷哼道:“就你规矩多,侍个寝也要让朕等半天。”

  竟有些像大型犬向主人撒娇的样子

  秋月伸手揽住的胤禛的腰肢,在他耳际轻呵道:“让皇上久等,是臣妾不是,臣妾向皇上告罪,皇上……想怎么惩罚臣妾。”

  幽如兰的气息在胤禛的耳畔响起,鼻息间是淡淡的馨香,突然胤禛身子微僵,他的耳垂被人含住,轻轻咬噬。

  第二百六十三章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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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三章浓情

  僵硬不过一瞬,胤禛到底是手握天下大权的帝王,很快便掌握的局势。

  当炙热的唇倾覆上了那淡漠的红唇,秋月头脑昏昏然起来,醺然的酒酿味道混合着胤禛身上熟悉的体味。

  紧贴的面容,唇上冰冷却又炙烫的触感,一时间室内迷茫着浓浓情、欲的气息。

  唇齿间转辗吮吸,湿濡的唇舌交戏幽香四溢,秋月好容易找回一丝清明,却对上一双幽幽黑眸,深陷其中。

  相濡以沫,不知怎的,秋月的脑中闪现这四个大字。

  接吻确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这种被人珍视呵护的感觉,不禁让人暖暖。

  秋月舒服的嘤咛了一声,却感到身上的躯体更是火热,亲吻也变得狂乱热情了起来。

  感到胤禛吻变得强势,秋月不禁有呼吸苦难之感,而氧气的稀缺只能让她紧紧巴着身上的人,希冀从对方口中获取稀薄的空气。

  而因她的动作,胤禛更是主动,就在秋月感觉会这么亲吻的晕过去之时,胤禛放开了她的唇。薄唇啃咬上她尖尖的下巴,进而是白皙的脖颈,最后炙热的气息在锁骨处流连不去。

  好半响秋月才恢复了神智,这才发现上衣的纽扣已经被揭开了两颗,而胤禛一便吻着一只手也在解着余下的盘扣。

  秋月只觉得唇舌所到之处似被燃烧了一般,许久未有房事的她也被胤禛挑起了情.欲,主动搂着他精壮的腰身,嘴里不由发出细细的呻吟,似乎想要更多一点,又似是不愿看到这样被别人掌控的自己。

  待亵衣的带子被人解开,看着身下人儿柔似春水,面若桃红,胤禛眸色更是暗沉。

  红绡帐暖,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待房间安静下来,已不知几时,许是方才舒坦了,秋月却没有平日情事过后的懒惫疲乏之感。胤禛将她揽在胸前,婆娑着她光滑的脊背,细细未回着方才的旖旎,享受着软玉在怀的惬意。

  秋月将头埋在胤禛的胸口处,听着他沉稳有劲的心跳,脸上却红的像一只猴子。

  方才她实在是太过主动了,想到这里,她蹭了蹭面前的肌肤。胤禛低头,就见一双灵动湿润的眸也娇嗔的朝他瞪来,平时淡漠的唇畔此刻红润娇嫩,微微的撅起,嘟囔道:“都怪皇上……”

  说完,又瞪了他一眼,但此刻看在胤禛的眼里却更像是一种诱惑,低下头亲了亲嘟着的红唇,“怎么了。”

  唇上微微传来刺痛感,知道是方才亲的狠了,秋月气结,“皇上您看,臣妾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

  原来方才情动时胤禛不管不顾的亲,除了脖颈处深深的吻痕,下巴处也被蹂躏的通红,有了印迹,而胸口,腰际,大腿内侧更是惨不忍赌。

  秋月看着一身狼狈的自己,暗自咬了咬牙,一口咬伤了胤禛胸口左侧的茱萸,啃噬了一番才罢。

  胤禛看着她眼中的小火苗,调笑道:“朕的后背也不知被哪只小野猫爪。”

  声音不复平时的清冷,暗哑中略带慵懒的嗓音说着调笑的话,好久没床弟之事,乍然听到,秋月微微不自在了一下,皱着精致的鼻子,握着小爪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哼”

  旋即便感到身下的人胸口处的震动,抬首,昏暗的灯光下见到他一闪而逝的笑容,秋月心里微微悸动,佯作不悦道:“原来皇上喜欢一个人偷着闷笑,哼”

  胤禛又闷笑了一阵,觉得最近政务带来的烦闷散去了八九,这才停了下来,不断亲吻着秋月的发顶,暗哑道:“怎么这么大的脾气,朕不是已经让人穿了亵衣么,还不让小太监抬过来,要自个慢慢走过来,可让朕一个人好等。”

  说起这个,秋月一阵不愉,“臣妾又不是货物,让人像个货物一般抬过来抬走,臣妾面子往哪里放。”

  胤禛又闷笑了几声,双手放过她的脊背,在其胸口慢慢揉捏,道:“你怎么总是与其他人不同,朕在宫里生活这么久,可没有见谁将自个看做货物,你呀。”语气似调侃似叹息。

  胤禛的手法舒服却不含情.欲,秋月舒服的蹭了蹭。

  原本明黄锦被下两人就赤luo着,交叠的双腿,才发泄过的地方本就敏感,此刻被秋月无意识的动作显得挑动起来,胤禛觉得自己下腹一紧,咬牙道:“原本是顾着你身子,爱妃竟然这般**朕,朕自然也不能辜负了爱妃一片心意。”说着,天旋地转间,秋月又被胤禛压在身下,身体开始了新一轮的交流。

  秋月的感官也被胤禛**起来,最后浑浑噩噩迷迷糊糊间,只隐隐约约记得她最后似乎反压住胤禛,将身下的他啃的无力招架。

  一夜缱绻

  苏培盛站在殿外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不时觑一眼天色,暗自思忖,不知道皇上和娘娘还要不要宵夜,算了,还是让人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这样想着,招了身后侍立的一个小太监上前,如是轻声嘱咐了一番,见他去了,这才老神在在的打起瞌睡起来。

  就在苏培盛昏昏欲睡之际,屋内传来了声响,苏培盛心里一松,是皇上的笑声。不由暗叹,也只有贵妃娘娘才会让万岁爷心情松泛一些。

  说着,竖起耳朵细细听,也再也穿不出一点声音,不知过了多久,苏培盛只觉得自个站着浅浅睡了一觉,被打更的声音惊醒,就听到里间传来万岁爷的声音,“苏培盛,备水。”

  苏培盛精神一震,带着宫女太监鱼贯而入,密黑的屋子霎时亮如白昼。宫女们训练有素的走了进来,默默做的手里的活计,不多说,不多看,竟无一丝声响。

  很快一切都备好,苏培盛对着明黄帐幔道:“皇上,水已经备好了。”

  “唔,都下去吧。”胤禛慵懒暗哑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苏培盛恭谨的退了下去。

  待屋内只有两人,明黄的帐幔被人掀起,胤禛抱着迷迷糊糊的秋月,转过屏风,先将她放入浴桶,看着她俊俏的脸和一身红痕,还有软软靠在他怀里任君所为之态,忍不住又在浴桶里要了她一次,这才草草给两人洗了一番,抱着秋月在宫人刚换的干净床榻上睡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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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四章挑衅

  翌日,待秋月起身,胤禛早已上朝。

  强撑着酸疼的身子穿上亵衣,唤了春纤进来伺候穿衣洗漱,便坐上轿辇回了翊坤宫。

  见秋月回来,夏悠琴脸上一脸的喜色,在看小林子等人也是如此。

  昨夜折腾的久了,现下却是困乏的紧,也不大理会,只草草用了些吃食,吩咐人不许吵闹,又嘱咐夏悠琴和素云照看好福惠,便歇下补觉不提。

  恰好昨夜是十四,第二天便是十五,胤禛自然宿在乌喇那拉氏的储秀宫。

  如此,后妃无一不将目光放在养心殿,希冀自皇后、贵妃之后下一个侍寝之人就是自己。因着此事,养心殿当差的宫女太监倒是小挣了一笔。

  因那晚折腾的狠了,王太医瞧了说要好好休养几日,其他宫妃自然得了消息,皆摩拳擦掌欲在乌喇那拉氏之后侍寝。

  不料西北战事又传来消息,胤禛日日忙于政务,无暇顾及后宫,一连十几日不曾踏足,便是偶尔有空,也只唤秋月过去伺候,一时间大家不禁有了危机感。

  受宠的确可以,可眼下年氏竟然有了专宠之势,她们哪里还坐的住。

  这日清晨,大家纷纷前往储秀宫给乌喇那拉氏请安,欲请其劝慰胤禛。

  乌喇那拉氏坐在上首看着新进的妃嫔和那些宫里的老人,心里冷哼,面上也只含笑不语。

  李氏坐在乌喇那拉氏又下首处,对着对面的空位冷哼道:“这年妹妹可真是贵人事多,连给皇后娘娘请安都推脱不已,可真是不将皇后娘娘您放在眼里。”

  乌喇那拉氏淡笑道:“年妹妹自打入府,身子骨就一直不好,咱们姐妹之间,也多多体谅。”

  话音刚落,就听殿外宫女道:“贵妃娘娘到。”旋即帘子被挑起,秋月扶着春纤的手,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

  眼含柔波,面似春水。

  秋月进屋便见满屋的人齐刷刷的顶了过来,心里微微不喜,顿了顿,方上前对乌喇那拉氏行礼道:“给皇后请安,臣妾来迟了,还望皇后恕罪。”

  乌喇那拉氏笑道:“妹妹请起,这段日子妹妹伺候皇上辛苦,姐姐还没谢过妹妹呢,何来有罪一说。”

  秋月在左手处坐了,淡淡道:“皇后严重了,照顾皇上本就是臣妾的职责,何须道谢?”

  乌喇那拉氏笑道:“虽如此说,其他姐妹却没有这个福分像妹妹一般能经常见着皇上,还希望妹妹有时间多劝劝皇上,雨露均沾方是社稷百姓之福。”

  秋月蹙眉正欲开口,李氏插嘴道:“正是呢,皇上不常来后宫,每次来只去年妹妹那儿,现在后宫流言四起,说妹妹是那杨贵妃一般的人,媚宫祸主呢。”

  秋月心里冒火,不悦道:“我是杨贵妃?只可惜我没有像齐妃那样的哥哥,倒是齐妃的嫡亲哥哥才似杨国忠那般对这些红白之物上心的很。听说去年冬天,才从下面州县里购了大量的粮食、布帛倒卖,很赚了一笔银钱。妹妹倒是很好奇,齐妃娘家这般囤积银钱,却是为何,难道齐妃在这宫里生活的不好,很缺银子么?”

  齐妃心里一惊,这事她怎么会知道?

  其它宫妃倒是第一次听说,面露惊疑之色,只有熹妃钮祜禄氏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闲闲的喝着茶水。

  这倒也不难解释,李氏为了弘时能当上太子,与胤禩勾结,自然需要大量的银钱去笼络朝臣,开销用度大,自然得想办法凑钱。

  见李氏无话可说,秋月嘴角微翘,冷冷的盯着她,厉声道:“齐妃连自己的事都顾不上了,还有闲心管本宫的事,看来是宫里的嬷嬷不好,竟然没将宫里的规矩好好教给齐妃,看来那些嬷嬷也不用留在宫里了,来人……”

  正说着,乌喇那拉氏打断了她的话,劝道:“妹妹,齐妃不过是一时口误,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妹妹就饶了她这一次吧。”说着,对李氏道:“齐妃,还不快给贵妃道歉。”

  李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情愿的站起身,垂首敛下眼里的一些心思,福身道:“是妾身口误,还望贵妃娘娘大人大量,不与妾身计较。”

  她虽是一宫主位,在贵妃面前,却也只能称妾。想到这里,李氏更是不甘,她的儿子是长子,太子之位本就该是他的。

  秋月任她这么站着,不可置否的对乌喇那拉氏道:“想是皇后娘娘管理后宫累了,从前皇后管理王府时,可不会有人像现在这般肆无忌惮的在宫里嘴碎。连齐妃都听得了这等流言,皇后管理六宫,难道竟没有听过么?”

  乌喇那拉氏倒没有理会秋月的咄咄逼人,只笑道:“是本宫的不是,这段日子太后身子不适,本宫侍奉太后床前,将六宫事物都交给了齐妃和熹妃,倒不知有这等事。”

  秋月道:“那就是了,齐妃管理六宫,听了这起子流言,不说找出源头,竟带头在众姐妹面前传播,其心可诛。”

  “妹妹严重了,齐妃做法虽然不对,倒也没妹妹所的这么厉害。”乌喇那拉氏软软的顶了回来,“不过齐妃到底对贵妃出言不逊,就罚她禁足十天,替太后抄写一百遍《心经》,妹妹看可好?”

  “齐妃身为一宫主位,毫无是非分辨的能力,又哪里能够协助皇后管理好六宫,不如去了她手里的权利,从诸位姐妹中另择贤良能者协理六宫,皇后看如何?”

  乌喇那拉氏点头道:“就依妹妹所言,只是妹妹看这后宫之中谁能胜任?”

  秋月缓缓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钮祜禄氏身边的耿氏身上,“不如就裕嫔吧,她是熹妃一手调教的,又同熹妃有缘相继生下弘时弘昼,熹妃既然被先帝赞为‘有福之人’,想来裕嫔也是有福的。如今她虽只是一个嫔位,有弘昼在,封妃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况且她们住在同一宫殿,处理后宫事务也便宜,皇后看如何?”

  李氏似被秋月提醒了,狠狠盯着钮祜禄氏和耿氏,旋即又垂首不语。

  第二百六十五章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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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五章病危

  乌喇那拉氏看了眼钮祜禄氏及其身边的耿氏,颔首笑道:“妹妹果然心细,就将齐妃手里的事务交给裕嫔吧,有不懂的就问本宫或者熹妃。”

  耿氏面色微微惶恐,但旋即便是一阵惊喜,起身恭敬行礼道:“必不辜负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期望。”

  乌喇那拉氏见事情了了,对秋月道:“今儿是新姐妹给各宫主子行礼的日子,咱们就不要耽搁了,开始吧”

  秋月轻轻颔首,“这是自然。”

  新进妃嫔刚进宫就看了一场戏,此刻皆凝神屏气,不敢多说一句,亦不敢眼神乱飘。现在听乌喇那拉氏所言,皆起身站定,对乌喇那拉氏行了三拜大礼,又对其他妃嫔行大礼。

  礼毕,秋月起身对乌喇那拉氏福身道:“皇后宫务繁忙,臣妾就不打搅了,先行告辞。”

  乌喇那拉氏颔首道:“本宫也要去永和宫了,大家都散了吧。”

  说完,其他宫妃也一一起身,对乌喇那拉氏行了礼,离开储秀宫。

  李氏看着秋月远行的身影冷哼了一声,对不远处的钮祜禄氏和耿氏道:“熹妃这一记借刀杀人用了好,果然是好手段,难得能在这王府里生下四阿哥,还这般得先帝爷的宠爱。就这一心计,姐姐我拍马也是难及啊”

  钮祜禄氏淡淡道:“齐妃姐姐说的话本宫不甚明白,还请姐姐告知一二。”

  李氏恨恨道:“本宫死了两个儿子,这才让弘时平安长大,熹妃和裕嫔瞧着老老实实的,却接连诞下二子,还能在王府平安长大,就这份心智,本宫也小瞧不得。若不是这回你母亲家大哥有错,你竟然狠下心肠不去管,本宫也不会看出原来本宫一直不放在眼里的人,却是这般隐忍狠毒之辈,比本宫可是强多了,至少本宫不会看着骨肉至亲受苦而置之不理。”

  熹妃看着李氏的眼睛,面色如常,仿佛谈论的不是她一般,淡淡道:“祸从口出,齐妃姐姐才得了教训,怎么这会子又按捺不住了。容妹妹劝姐姐一句,这里人来人往的,若传出点什么话到皇上或者皇后的耳中,只怕齐妃姐姐这惩罚又会加重了。”

  李氏看着不远处竖着耳朵流连不去的妃嫔,抿了抿唇,“就算你心计百出,皇上时疫那年费尽心思救了皇上一命,可年氏什么都没做就轻易得了皇上的心,你也不过枉费了心机。”

  钮祜禄氏嘴角微弯,“贵妃娘娘要的,从来就和咱们不同,我自然不需要同贵妃争。况且有些东西,是争也是争不来的,齐妃姐姐现在被移交了手里的事物,还是早早回殿替太后抄写**吧,妹妹就不陪姐姐了”说着,对耿氏使了个颜色,两人施施然的从李氏眼前走远。

  一时,钮祜禄氏和耿氏走到御花园的亭中,耿氏问道:“熹妃娘娘,贵妃娘娘这是?”她仍是对这天上掉下的馅饼有些不可置信。

  钮祜禄氏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放心,这次是个意外,贵妃和齐妃相争,她身子又弱,自然不能掌权,放在你这里,也是对李氏的以制衡。咱们素来与她进水不犯河水,且她生小格格那年我有恩于她,她念着这份情,这才给了这份好处你,你也莫要太过担忧了。”

  耿氏心里虽喜,仍有些忐忑道:“咱们进府这么些年,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唯恐被人害了去。好容易有了弘历弘昼,却又成了她们的眼中钉,多亏有熹妃娘娘暗中护着我们娘俩的周全,不然,只怕……”说到这里,耿氏红了眼眶,望着湖面摸泪。

  钮祜禄氏叹了一声,“咱们姐妹相扶持才走到了今天,今天贵妃娘娘的话,将你我二人放在了前面,你瞧当时除了李氏,那些新近的妃嫔也是对咱们俩虎视眈眈。为了后宫弘历弘昼,咱们以后更要小心谨慎,为母则强,妹妹还是去了这些感叹吧。”

  耿氏将余下的泪痕擦掉,“妹妹知道,就是这么些年过来,觉得累了。不得皇上的宠爱,好不容易老有所依,又是别人眼中钉肉中刺,这日日悬心的日子,我真的是不想在过了。真是羡慕年贵妃,身为幺女,在家时被阿玛额娘捧在手心里,亲哥哥又深的皇上宠信,本人又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便是我时常见着,也为之心折,难怪这般得皇上宠信。”

  钮祜禄氏握着手里的帕子,对这潋滟的湖色淡淡道:“妹妹难道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老话。”

  “什么话?”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她虽集万千宠爱在一身,也不过是个多愁多病的,哪里是有福之人。”说着,拍了拍耿氏的手,意味深长道,“集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不管皇上如何宠信,到底是防不胜防啊”

  看着钮祜禄氏淡及无痕的眸子,耿氏打了个寒战,垂首道:“娘娘说的是。”

  见她明白了,钮祜禄氏收了手,扶着香雪的手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还有事务没有处理呢?”

  耿氏忙上前扶住了她,迟疑道:“那齐妃娘娘那儿。”

  钮祜禄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弘时能活下来,倒也不知是她哪辈子积来的福气。竟然敢撺掇儿子勾结外人,你瞧着吧,她可没几天蹦跶的日子了。”

  “可是娘娘……”耿氏还没说完,看着钮祜禄氏横过来的眼神,当下便闭上了嘴,不敢多言,两人一路逶迤回了景仁宫。

  且说秋月扶着春纤回了翊坤宫,换了件家常的衣服,简单梳洗了一番,懒懒的倚在炕塌上,觅着茶沫儿。

  正喟叹间,就见夏悠琴领着一个食盒进来,行至秋月跟前,“这是宫里御厨做的桃花糕,娘娘尝尝看比王府的那个厨子做的如何?”说话间,已经揭开盒盖,取了碟釉瓷白碟盛装的粉红色点心奉至秋月面前的小几上。

  一大早就听了李氏一番酸语,秋月心里正烦闷,此刻听了这糕点,不由起了心思,吩咐道:“我记得去年酿有一坛桃花酿,埋在院中花根底下,你可记得替我挖了进来。”

  夏悠琴笑道:“这可是主子的宝贝儿,有段时间主子总念叨着呢,怎敢忘记,现在正埋在后院的海棠树下。”

  秋月懒懒道:“那正好,现下起了心思,让小林子挖了出来,你替我烫一烫,用那桃花酿来配这桃花酒。”

  “厨房里恰熬好了碧梗粥,主子先吃半碗垫垫肚子,再喝这酒。说好了,只许吃两杯,多了可不行。”

  瞧夏悠琴那模样,秋月不由笑道:“知道了,真是我的管家婆”

  夏悠琴细细品味这三字,笑道:“可不是,主子的家当都是奴婢管着,可当得起管家婆三字。”说笑间,人也退了出去。

  夏悠琴退下后,屋里静静的,甚是安凉,秋月一人懒懒的躺着,放空心思,倒也将晨间的抑郁不平压下一半。正舒坦间,只听外间‘蹬蹬’作响,扰乱一室清净。

  秋月不悦蹙了蹙眉,又勾起了一腔火,道:“谁在外头这么没规矩?”

  正说着,春纤掀了帘子进来,神色惶然道:“主子,方才皇后娘娘去永和宫,听说太后病更重了,皇后派人通知各宫主子前往永和宫。”

  秋月一惊,忙道:“怎么回事,昨儿都听太医说太后娘娘的病已经控制下来了,好生调养也无不妥,怎么现在就……”

  一面说着,一面起身任春纤伺候她换上早上才穿的衣裳。

  “奴婢也不说很清楚,只是听小林子说,今儿早朝的时候,万岁爷命十四爷留在遵化守陵了,又任命怡亲王总理户部事务,太后听了这个消息,当场就吐血,然后就人事不省了。”春纤一边伺候秋月更衣,一边急急道。

  秋月眯了眯眼睛,允禵从西北回来后,胤禛便开始收拾八爷一党了,一回京便给了允禵一个下马威,将他的王爵革去,只保留了最初的贝子身份。这让德妃的病症更重,偏偏这三人还都一个脾气,就是死不认输,谁也不肯妥协,倔强的很,矛盾自然越来越深。

  想到两人几乎陷于冷战状态,秋月就觉得头疼的厉害,果然是生生母子,这脾气简直一模一样。德妃看着温婉,骨子里的倔强却是和胤禛相似到了极点。

  而母子冷战后,胤禛自然将一腔怒火发泄到了允禵身上,向他府上的人雅图和护卫孙泰、苏伯、常明等人开刀,将他们施以枷示。

  正想着,小林子急急敢了进来,禀道:“主子,方才万岁爷到了永和宫,见太后娘娘身子不好,一怒之下,革去了允禵贝子的禄米,以儆示尤。”这简直是明晃晃的迁怒啊

  小林子不敢多言,只急急道:“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都在劝万岁爷,主子也快过去劝劝吧,若太后娘娘醒来,知道十四爷连禄米都被革去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秋月听完,只简单梳了个小把头,戴了两支朱钗,便领着春纤和小林子急急往永和宫赶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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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六章维护

  秋月带着春纤和小林子急急赶到永和宫时,恰好见到钮祜禄氏和耿氏没入正殿的背影。

  在门口便听到里面的吵嚷声音,夹杂着哽咽和怒骂。

  秋月脚步顿了顿,实在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但她身为贵妃,却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蹙眉踏上甬道。

  见宫殿两旁候着的宫女一脸惶恐,挥手让她们下去了。

  早有太监喊道:“贵妃娘娘到”

  秋月只得加快了脚步往屋里走去,正殿里已是一片狼藉,大理石地面上零落的散着碎瓷片,药气萦绕了屋室。

  见秋月进来,德妃指着她对身边一个宫装妇人打扮的女子道:“你瞧瞧,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皇上,你还为他向本宫求情。可他不仅无情无义,还在宫里纳了一个又一个,哪里将你放在心上片刻,这个奴才秧子才是他心尖上的人啊”

  秋月不知话题怎么引到她的身上来了,心里只得苦笑,对德妃下跪道:“太后息怒,请太后保重贵体。”

  “息怒,本宫看到你就有气,哪里还能息怒,要不是你那个奴才二哥,本宫的十四怎么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德妃指着秋月骂道,犹不解气的抓起身边的一个盖碗,往秋月身上扔去,“年家不过是个包衣奴才,竟然敢陷害本宫的十四。”

  眼见飞过来的冒着热气的碗药,秋月苦笑,却也毫无办法,只得跪地叩首不起,任命的迎接这到来的疼痛。

  不想身子却陷入了一股熟悉气息的包围,耳边也是乌喇那拉氏和钮祜禄氏等人的惊呼,“皇上……”

  秋月睁开眸子,就看到了胤禛那熟悉古井无波的眸子中。

  原来,是他替她拦住了这滚烫的药。

  是他,竟然是他。

  也只能是他。

  秋月心里百转千回,眼前也模糊了起来。

  胤禛低头问道:“可有伤着?”

  秋月含泪摇了摇头,咬唇道:“臣妾无事,皇上还是宣太医来看看吧。”说着,竟然不敢看胤禛背后的伤势,只偏头不语。

  胤禛欲安慰两句,背上却是火辣辣的疼,低声道:“扶朕到外间,王太医在那里。”秋月也不多含糊,和苏培盛两人搀扶着他起身,往外间走去。

  乌喇那拉氏和耿氏等人也顾不得德妃,俱围着胤禛到了外间,王太医本就候在外间,忙上前替胤禛诊断。

  胤禛此举镇住了殿里所有的人,也包括德妃和她榻边那个素裳女子,那女子眼里闪过一抹伤痕,垂首低声对德妃道:“太后娘娘说的不错,是我回来晚了,错过了他。”

  见她这样,又见胤禛受伤,德妃满腔怒火也不好发作,只握着她的手,叹道:“你……”

  再抬首时,那女子已经恢复了方才的样子,扶着德妃躺下,柔声道:“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这点也无需清陵这个外人来对您说,您还是保重贵体,清陵这次回来时间不长,也不能在您身边服侍多久了。”

  闻言,德妃叹道:“你还是要回东陵给祖母守陵么?”

  清陵苦笑了一下,“当年祖母刚去,清陵感激祖母为了大清付出了一生,想着替祖母守孝以报祖母恩情,后来见四爷没想过接清陵回京,也就慢慢死心了。现在皇上接了清陵,却原来是为了太后,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以后全当清陵死了,为祖母守陵,为太后和皇上祈福念经。”

  “竟是为了本宫才将你接回来的么?”德妃喃喃道,抚上清陵放在榻边的手,“这些年苦了你了,我必不会让皇上负你的。”

  说完,乌喇那拉氏端了药碗走过来,对清陵道:“妹妹,好歹劝太后喝一口吧,不喝身子怎么能好呢?”

  清陵接过药碗,颔首道:“皇后放心,这里交给奴婢就好,您去照顾皇上吧。这里人多最杂的,皇后先劝皇上回养心殿吧。”

  乌喇那拉氏到底心忧胤禛,复又劝了德妃几句,这才急急赶到外间。

  一时内室空了下来,只剩德妃和清陵。

  半响,德妃方道:“当初我就就说你这名字不吉利,果然是应了这话。”

  清陵,清朝陵寝。

  清陵勾唇笑道:“这是皇上亲自赐名,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呢。”

  德妃盯了她半响,摇头道:“不过是禛儿幼时戏语,谁知你这个傻丫头竟当真。他给那年氏院子取名‘莲心’,难道就是将他的心都给她了,只有咱们女人才傻傻的相信男人的话。禛儿虽然是我的儿子,他的性子我也是知道几分的,现在虽宠爱年氏,只怕将来,这年家也会不得善终。”

  说着,不禁咳嗽了起来,清陵忙用手轻抚,待略止了些,劝道:“太后先喝药吧,这药温度刚好,过会子就凉了。”说着,亲自喂了她喝药,又替她敛了被角,“奴婢和皇上一起长大,皇上性子也是清楚的,他不是那般无情的人。”

  德妃冷哼一声,“小时候的事哪里还做的准,十四是他亲弟弟他也不过如此。”

  说道这里,德妃神色莫测,良久方叹大:“若不是当年祖母年纪大了,你侍奉左右,不忍离开,若是当时你嫁给了皇上,现在哪里还有年氏蹦跶的份。若你嫁给皇上,如今本宫身边也不至于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都站在了皇上那边。如今你虽和我一条心,却是人微言轻,这宫里那个不是看脸色行事的。”

  清陵劝道:“娘娘身子不好,养好身子是正经,过几日清陵便要离开了。”

  德妃拉着她的手道:“你留在宫里多陪本宫几日,你待皇上的心本宫都明白,本宫让皇上补偿你,这些年也苦了你。”

  清陵摇头道:“不苦,祖母为大清付出了一生,清陵也可以。”

  德妃说了这么多话,已经累了,阖上眸子道:“你放心。”

  清陵将德妃露在外面的手臂轻轻放了进去,柔声道:“娘娘累了,好好休息一会,清陵一直在这里陪您。”见德妃不再吱声,她又在炕边坐了半响,这才轻轻出了内室。

  掀起半旧的撒花软帘,果然见乌喇那拉氏候在外间,清陵快走了几步,行礼道:“给皇后请安。”

  乌喇那拉氏忙起身相扶,“妹妹快请起,这么些年不见,妹妹还似当初刚离京时那般。太后可歇下了?”一边说着,一边携了清陵的手往炕上坐了。

  “已经服药歇下了。”说完,叹声道,“医术我也略知一二,太后的脉象,明显是日薄西山之兆啊”

  乌喇那拉氏叹了声,“不瞒妹妹,太后今天已是第三次吐血了。先帝爷去时太后悲伤过度,吐血伤了心脉,才养了不久,就又吐了一次,太医都说要好生将养,不可再令太后受刺激,可今天的事妹妹也见到了。皇上性子倔强,太后亦是如此,两人这么僵持着,怎么好的了。太后身子不好,皇上又受了伤,怎么不让人抄心。”

  看着乌喇那拉氏眼角的皱纹,清陵也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得另起话题道:“方才皇上护着的那女子便是贵妃年氏么?果然是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芳泽无加,华容婀娜,也难怪皇上为之倾心,竟在众人面前这般护着她。”

  乌喇那拉氏叹道:“年妹妹自然是个好的,只是这太过美貌了上天也会嫉妒,打小就多灾多病的,这年年都是药不离口,竟是药罐子里泡大的。皇上在忙于政务,哪日不是两三次的差人问安,姐妹们更是不敢接触,生怕自己说话的气儿大了把她给吹倒。”

  清陵掩唇笑道:“多年不见,皇后姐姐竟然会说笑话了,还记得姐姐刚嫁给皇上时,小小年纪就爱绷着一张脸,咱们几个总爱捉弄你呢。”

  听她这么说,乌喇那拉氏也记起从前的日子,有些怅然道:“是啊,当年祖母还在的时候,几个皇子之间的关系可好了。”

  然,到底在后院里斗了这么久,很快便回过神来,笑道:“既然这次回京了,就多住几日,你这段日子留在永和宫照顾额娘,待额娘大好了,到我那儿住几日,咱们姐妹间说说话儿。”

  清陵笑道:“反正皇后每天一大早就过来了,咱们姐妹天天见面,住这儿也是一样的。”

  乌喇那拉氏笑着摇头道:“真是老了,这点都忘了,还要妹妹来提醒。”

  说着,姐妹两又说笑了一会,自在永和宫忙碌不提。

  这边宫妃拥着胤禛出了永和宫,胤禛见周围乌压压的一片,蹙眉道:“都各自回宫吧,有贵妃陪朕回养心殿就行了。”

  众人见胤禛为了秋月手上,竟一点也不怪罪于她,咬了咬唇福身告退。心里却头一次希望那喜欢找事的齐妃在此,好歹能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儿,不像她们人微言轻,不敢多言。

  胤禛受伤,早在一旁备好了明黄轿辇。

  秋月侍立在御辇左侧,打算跟随一同前行,就听胤禛清冷的声音从轿上传来:”贵妃也上来吧”

  秋月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四周,小声道:“皇上,这不合规矩,臣妾跟着轿辇就是。”

  轿子背着光,瞧不真切胤禛的容颜,只能根据他的语气来判断。

  第二百六十七章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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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七章来历

  见秋月伫立不动,胤禛复又道:“难道要朕亲自下来抱你上来么?”

  秋月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脸上热辣辣的。

  苏培盛也在一旁劝道:“娘娘您就上轿吧,皇上还需要您照顾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秋月,想起方才在德妃以及后宫诸人面前维护她的样子,秋月心里一阵酸疼,在众目睽睽下,由苏培盛搀扶着上了御辇。

  待秋月坐好,一旁宫人忙将黄色的帘帐放下,顿时轿内便昏暗的起来,只余暗黄的光影。

  胤禛坐在轿中间,深深的双眸里是惯常的波澜不惊,若不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真看不出方才那碗滚烫的汤药直直泼在了他的身上。

  秋月在他身边坐好,握住他暴着青筋的手,一时相对无言。

  任何语言在此刻显得那么苍白。

  胤禛亦无语,只用那双平静幽深的的眸子盯着她看。

  秋月忽然觉得,那如深潭般的黑眸,此刻在这昏暗的轿辇内,却是如此清亮,将她的心牢牢锁定,再无挣脱的力气。

  这个沉默内敛的男人,这个一直不被亲身母亲重视,这个在阴谋成长的男人,这个位高权重的天之骄子。他只是太过骄傲,不屑去辩解。

  没人能理解,在他冷漠的外表下,也需要人真正去关切。没人知道他的慢热,没人知道他也曾想融入,想要修复母子关系。

  只是他不善言辞,现实也不需要他对谁软语,久而久之,自然就变成冷然的性格。

  一路无言,很快便到了养心殿。

  两人下轿入了内院,宫人早得到了消息将一切打点妥当。

  秋月扶胤禛在炕上坐了,亲自绞了棉巾替胤禛擦拭额际的细汗,一面问道:“皇上,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还要传太医过来看看?”说着,又替他擦了擦手,将棉巾递给一旁的宫人,亲自倒了杯温水放到胤禛面前。

  胤禛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已经敷了药,并无大碍,你也无需太过忧心。”

  秋月在对面坐了,蹙眉道:“这伤筋动骨都得一百多天,皇上的身子才好了些,伤口都还没长齐全,这次又受了伤,臣妾心里……”

  说着,绞着手里的帕子不言语,亦不知如何表达此刻的感受,仿佛一时间词穷了起来。

  填漆描金龙纹炕案上摆着的香炉里窜起袅袅白烟,淡淡的檀香味随着淡淡烟雾散开来,萦绕一室清香。

  秋月却只觉得闻着头疼的紧,不禁起身将窗子打开,转身对胤禛道:“皇上要不这会子休息一下。”

  胤禛看了看墙角处的洋钟,颔首道:“也到了用膳的时辰,你就留下陪朕用饭,歇了午觉在走。”

  秋月知道她此刻便是回了翊坤宫也不放心,颔首应了,吩咐苏培盛摆饭。

  在养心殿陪了胤禛一天,到了掌灯十分才回翊坤宫。

  刚下轿辇,就见夏悠琴提着宫灯在殿门口候,见秋月出来,忙上前搀扶。

  晚间微微有些凉意,秋月见她这么贴心,嗔道:“在殿里等着就行了,何必事事躬亲。”

  夏悠琴一边扶着她往里面走,一面笑道:“见着主子才放心。”随即撇过话题道:“主子可是在皇上那儿用饭了,还要在吃一点么?”

  “让厨房熬一碗银耳燕窝汤暖暖吧,福儿可睡了。”

  “主子回来的迟,小主子才歇下呢,您要去看看么?”

  “唔,”说着,先到偏殿瞧了福惠,这才到正殿。

  春纤领着宫人进进出出,夏悠琴伺候她卸了妆,散了发髻。秋月简单梳洗了下,泡着脚,懒懒的倚在炕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银耳汤。

  见她这样,夏悠琴退了宫里众人,替秋月揉捏着脚底穴位,寻了话题道:“今儿不是去看太后娘娘么,怎么好端端的皇上就受了伤,奴婢听了,倒唬了一跳。”

  经她这么一问,秋月倒去了七分睡意,叹道:“皇上是因为我受的伤。”

  “这个怎么讲?”夏悠琴奇道。

  秋月遂把今日永和宫个发生之事简单说了下,夏悠琴垂首沉默半响,一边拿洋巾帕子替她擦着腿一边道:“皇上倒实实将主子放在心里,只是这样不亚于将主子放在了油锅之上,要知道,这后宫的女人,嫉妒疯狂起来,可是防不胜防。”

  将秋月的腿放在锦被里,又敛了敛被角,将脚盆放在一旁,寻了个小杌子坐在一侧。

  秋月用手帕子盖住了脸,闷闷道:“正是呢,我倒是无妨,只是不放心福儿,他还这么小。”

  夏悠琴见她这般,劝道:“主子也莫要太过忧心了,还有皇上呢。奴婢伺候皇上也有些年岁了,皇上自有能力护主子和小主子安全的。”

  说起这个,想到不久年羹尧和胤禛的决裂,秋月更是烦闷,漱了口,倦倦道:“我累了,明儿你替我到储秀宫走一遭,就说我今儿受了惊,身子微恙,不能去给皇后请安。”

  夏悠琴一面服侍她歇下,一面轻手轻脚的放下帘帏,应了。

  翌日秋月起身,也懒惫梳妆,只简单梳洗了一番,煨在炕上懒懒的听福惠说着话儿。

  一时夏悠琴回来,伺候秋月和福惠用了早饭,遣退了宫人,拿着活计在一旁说着闲话儿,“皇后娘娘让奴婢给主子请安,说太后那儿让主子莫要忧心,好生将养是正经,又赐了主子好些东西,奴婢都让人收在库房了。”

  秋月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听说皇后让熹妃娘娘和她一起在永和宫侍疾呢,也不知道皇后这是个什么意思。”

  听到这个,秋月倒有些深思:乌喇那拉氏让钮祜禄氏一人陪同侍疾,这却是为何?表示对她的信任?

  不,这是不可能的。

  乌喇那拉氏扶持钮祜禄氏上位,却又害她日后不能有孕,这两人之间纠葛颇多,怎么看这事也不单纯。

  秋月用食指轻敲小几,沉默不语,一时殿内安静了下来。

  昨儿她才出了风头,今日乌喇那拉氏便将钮祜禄氏放在了风口浪尖,眼下她、耿氏和钮祜禄氏俱是宫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耿氏掌权,且和钮祜禄氏拧成一股,她自成一派,背后有年家和皇上撑腰,本来她应该是更甚一筹,现在乌喇那拉氏出手表面支持钮祜禄氏,这局势便微妙了起来。

  秋月眯了眯眼睛,良久,方出声道:“宫里可还有什么事?昨日永和宫德妃炕前坐着的那个女子是谁,可查到了?”

  “这个颇有些难查,奴婢问了以前宫里的老人,这才有了些眉目。那女子名唤清陵,本是个孤女,被已故的老嬷嬷苏麻喇姑收养,自小在宫里长大。”说到这里,夏悠琴顿了顿,“主子可能不知道这嬷嬷的身份,她当年与孝庄文皇后亲如姐妹,更是先帝爷的启蒙老师,连十二皇子(胤祹)也是嬷嬷亲自教养的,皇上对她也有很深的感情呢。”

  见秋月面无异色,夏悠琴接着道:“因清陵从小在嬷嬷身边长大,便唤其为祖母,她从小跟着苏麻嬷嬷学习,对佛经甚为精通,苏麻嬷嬷便为她取了‘老’字,取正是取自科尔沁佛语。苏麻姑姑死后,她便自称‘老氏’,为其守陵,这一去便是整整十年,因她与太后关系甚好,太后这几日身子愈发不好了,这清陵便在前几日被皇上接回了宫,一直住在永和宫侍奉太后左右。因主子不常去永和宫,所以并不知晓,除了皇上和皇后,常去永和宫的齐妃和熹妃应该是知道她的。”

  秋月眯了眯眼睛,这些人倒是好心思,她们都知道的事,只有她不知道,看来她也要有一番动作了。想到这里,秋月身子僵了僵,这样一来,她和其他女人又有何不同。

  思及此,秋月有些烦闷的扯了扯帕子,对夏悠琴道:“昨日的事是一个教训,让小林子以后注意些宫里的事,别宫里进了新人,咱们倒是最后知道的。”

  夏悠琴颔首道:“早该如此了,只是主子不出声,咱们做奴才也不不好自作主张,徒惹主子不快。”

  秋月叹了声,“我只是不想被这皇宫改变,只是想保住我的本心罢了。”

  夏悠琴正色道:“主子这话就错了,咱们掌握宫里的一切,是为了保住自己,又不是为了害人,又哪里会有改变。”

  秋月细细咀嚼这话,只觉如醍醐灌顶,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让小林子接洽宫里的一些老人,他是个机灵的,具体怎么做也不需要我细教,这些事我也无需出面。”

  夏悠琴笑道:“小林子早就摩拳擦掌了,哪里需要主子教。”

  秋月也笑了起来,“这个滑头。”

  笑了一阵,秋月想起昨日德妃日暮之兆,蹙眉道:“太后身子愈发不好了,太医虽没明说,但我这久病也算成医,瞧着也不大妥当了,估摸着……”

  夏悠琴一惊,“主子,您是说……”

  “正是呢,只怕这宫里又有一番风雨了,还有那老氏,昨日太后这般宠信她,只怕也有后招。这段日子你多约束宫里的人,让她们多谨慎小心些。”秋月面含忧色,望着窗外黑压压的云层,呢喃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二百六十八章册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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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八章册封

  在宫里不过歇了一天,因胤禛为他受伤,秋月自然将这事放在心上,每日让与厨房熬了汤药,亲自伺候其用下。

  虽每天在处事之余,抬头就能看到一张精致温婉的脸,但那张脸若时时劝你服用汤药,只怕这滋味,真真是痛并快乐着。

  待胤禛伤势大好,也就进了五月。

  秋月倚在炕塌上,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轻轻蹙眉,这个夏日似乎来的太早,不过才五月下旬,中午就已经这么热了,连她都要拿扇子才觉得好了些。

  竹帘子早被放了下来,听着窗外的蝉鸣,秋月无意识的摇了摇手里的湘妃竹墨绿洒金团扇,瞥了一眼六扇梨花木镂雕嵌青花八仙人物大屏风后半掩的胤禛身影,倦倦的眯了眯眼睛,有些累了。

  室内安静极了,她喜欢看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全神贯注。

  男人融在工作里的时候是美丽的。

  秋月有一搭没一搭迷糊的想着。

  有时候她会向往这样的神采,虽然一整天都见面,其实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屋子里,他看折子,她或看闲书,或睡觉,互不打搅,竟然也这样一日日的过来了。

  凉绰绰的影儿射在室内一隅,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躺着躺着睡意真的来了,秋月正处于将睡未睡的临界状态,心里正舒服的喟叹,殿外就传来一阵骚动,恼人的紧。

  秋月将要睡着,又被惊动,一股无名火在心里积聚,想要呵斥,却睁不开眼。

  “什么事?”胤禛凉凉的似乎从天边声音传来,让她的心熨帖了不少。

  “皇上,皇后求见。”苏培盛的嗓音,秋月疑惑自己居然能辩的分明,而下一句就将秋月彻底从梦中惊醒了,徒然睁开了眼睛“是永和宫出事了。”

  “让她进来。”胤禛的语气带了急切,人也从位上站起。

  乌喇那拉氏本就在门外,很快便进来,对胤禛行的礼,急切道:“臣妾才打算回宫,清陵就派人过来,说德妃娘娘又吐血了,事态紧急,臣妾恰好走到养心殿附近,就过来和皇上说一声。”

  胤禛听了,脸色微变,“摆驾永和宫。”

  说完,这才记起内间的秋月,转头道:“年氏你就留在此处。”

  乌喇那拉氏这才发现秋月竟也在屋室,这间屋子,没有胤禛的亲允,是谁也不能进的,便是她贵为皇后,也是不能。

  这也是她第一次踏进,屋室狭长,由一张六扇梨花木镂雕嵌青花八仙人物大屏风和珠帘隔成内外室,南边窗下是一个琴案,右边是一个书架,左边是一架贵妃榻。而贵妃榻上,身着浅绿旗服的秋月正从榻上缓缓起身,一把精致的团扇仍遗在手中,略显慵懒的声音传来,“皇上和皇后娘娘先过去,臣妾仪容不整,稍后便赶过去。”

  胤禛“唔”了声,对乌喇那拉氏道:“那皇后现在就随朕一同去永和宫,走。”说完,率先踏出了屋子。

  乌喇那拉氏心里被这幕狠狠刺了一番,胤禛也有这般好说话的时候,何曾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却不说她心里如何惊涛骇浪,面上却只如常,敛眸跟在胤禛身后,往永和宫匆匆赶去。

  胤禛二人离开,秋月唤了宫女进来,替她简单梳了个发髻,匆匆戴了两朵珠花,一身清雅的赶往永和宫。

  再次踏入永和宫,秋月便蹙了蹙眉,中药味竟然浓郁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德妃真的不行了么?

  她确实不知德妃什么时候去世。

  到了内殿,里面已经站了满满一屋子的人,而德妃已经完全似一个普通垂死的老妇人一般,一股颓唐之气蔓延了整个屋室。

  秋月虽不想上前见德妃,奈何她位高,早在太监喊“贵妃娘娘驾到”的时候人群就散开了,因而秋月才能一眼看到德妃垂老的样子。

  看着德妃这个样子,秋月却是心里一阵紧缩。

  有一天,她也是要老的,到那个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不由呼吸困难,有种被塑料袋套住头部恐怖的感觉,浑身发凉。

  生命是极端可怕的

  步步往前走,离德妃愈来愈近,这种窒息的感觉就愈强烈。这个在后宫争斗的大半辈子的女人,失去了丈夫后,百年迅速枯萎,垂垂老也

  似乎有人在她耳边呢喃:爱情慢慢杀死你

  是的,爱情谋杀了她。

  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到了如今这副光景。

  见秋月过来,德妃原本有些扩散的眸色又光亮了起来。

  秋月心里一惊,这是回光返照,她知道。

  又看了看乌喇那拉氏等人悲伤面容掩盖下的平淡表情,她们也是知道的。

  看着德妃有神的眸子,秋月不禁苦笑,她竟还有这强心剂的功能,她该庆幸么?

  “皇上,”德妃抓住了胤禛的手。

  “额娘,您好生休息,不会有事的,朕保证。”胤禛沉痛的声音从榻上传来,从秋月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紧抿的薄唇。

  “皇上,清陵自小和你一起长大,连她的名字也是你取的。这孩子至纯至孝,不仅给故祖母守陵十年,这段时候又是她悉心照顾本宫,以后她没个人照顾,本宫也不放心,你就纳了她吧”德妃一番话说出,整个内殿都骚动起来。

  这边一个贵妃还在头上,又来一个和皇上青梅竹马的老女人,她们这些人还怎么在这后宫活啊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站在胤禛身侧的清陵。

  胤禛似乎也对这个要求有些愕然,语气中有些疑问道:“额娘让朕纳清陵?”原以为德妃会在最后光景要求见十四,怎么会是这么个要求,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见胤禛不应,德妃抓着他的手紧了紧,“清陵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不给她找个托付,本宫便是去了也不安心。如今你贵为天子,除了你,还有谁更值得本宫托付?”

  胤禛抿了抿唇,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下秋月的身影,半响才道:“朕一直当她是妹妹,真答应额娘,朕在一日,自会护她一日的周全。”

  这却是不答应了。

  德妃瞳孔一缩,狠狠瞪了眼秋月,言辞狠戾道:“你就非得为了这个女人,让你的亲额娘死不瞑目么?”

  这话说的可就是太重了,死不瞑目,天大的不孝。

  胤禛果然没有在说话,德妃又添了一把火,“皇上若不答应这个,那就让下令让十四回京,见本宫最后一面。”

  “那不可能。”胤禛脱口而出。

  秋月死死抿着唇,德妃怎么总是看不清呢,只有将胤祯放的远远的,不再胤禛眼前,才是真正对他的保护。像胤禩胤禟在京里的,等胤禛稳了皇权,自然会收拾他们。

  八爷党,真正活下来的,只有胤祯和鲁莽的老十胤誐。而胤誐能活下来,除了胤禛要表现大度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没野心没头脑。

  胤祯曾那么对付他,还能活下来,可见胤禛对这个唯一的亲弟弟也不是全无感情。

  阳光从窗棂的缝隙里洒下,秋月却觉得这么寒冷。

  母子二人就这么对峙,良久,胤禛开口道:“朕答应额娘,纳了清陵。”

  “那给她个什么位分?”

  胤禛沉吟道:“清陵长久不在京里,先封个贵人,赐封号‘老’。”

  德妃似乎还想说什么,胤禛又道:“清陵不是王府的人,又是孤女,这个封号已经算很高的了,今年选秀蒙古那边的贵女也不过是个答应的位分,若高了,只怕蒙古那边会不服,届时国家又有一番动荡。”

  听胤禛这么说,德妃动了动嘴唇,最终叹道:“清陵,你给皇后敬一杯茶吧。”

  清陵似也不料德妃最后会记挂着她,脸色很复杂,最终接过云素递来的茶盏,将之递给乌喇那拉氏,恭敬道:“皇后请喝茶。”

  乌喇那拉氏含笑接过,“原本就是姐妹,如今真成一家人了,妹妹以后可要多帮姐姐处理公务。”

  清陵瞥了瞥胤禛,面色微红,点了点头。

  德妃也在一瞬间被人抽去了力气,手臂从胤禛手上摔下来,掉在软榻上。乌喇那拉氏面含悲戚,扑到德妃榻前,含泪道:“额娘~”

  李氏也挤到前面,哭喊道:“太后~”其他女子也都嘤嘤哭了起来。

  胤禛面色发青,“太医呢,还不快上前来把脉。”

  太医哆哆嗦嗦的上前,诊脉后松了一口气,道:“皇上,太后只是昏了过去。”

  李氏还在这边哭号,“太后您怎么就去了,您……”话还没说完,就哽在了喉咙里,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面色尴尬的很。

  胤禛扫了一眼室内众人,蹙眉道:“皇后和熹妃留在这里照顾太后,还有老贵人也留下,其余的就各自回宫,都杵在这成什么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福身告退了。

  秋月沉默的随众人一起离开,胤禛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年妃去养心殿等朕。”

  秋月脚步顿了顿,回身福道:“是。”

  而这一等,就是一整个下午,直到用了晚饭胤禛都没有回来。

  正打算回宫,就见苏培盛身边的小太监匆匆进来,哭道:“贵妃娘娘,太后娘娘已经去了,您快换上丧服,随奴才一起去永和宫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立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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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九章立储

  秋月心里一紧,虽早知道德妃会有这么一天,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突兀。

  她面色如常的由宫人伺候着唤了丧服,耳畔一下又一下的钟声似乎将她带回了康熙逝世的那个夜晚。

  暗沉的天幕夏星辰闪烁,银光倾泻,不时穿过几缕轻柔的凉风。

  楼阁林立,长长的宫廊,远远的,似乎望不到尽头,只有两旁精致的八角宫灯苍白的照着步履下的青白石甬路。

  今晚夜色倒好。

  秋月有些惊异于自己的冷漠,从方才的震惊,倒现在的淡然。

  一阵凉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无奈的扯了扯手里素白的帕子。

  她真的变了。

  无声的在心里喟叹了一声,扶着小林子,往永和宫赶去。

  风轻柔的飘过来,夹杂着隐隐的哭声,端是让人烦闷。

  雍正元年五月,这位叱咤后宫几十年,独得康熙帝圣宠十年之久的德妃乌雅氏,在当天凌晨崩逝,享年六十四岁。

  半年之中,帝后二人相继去世,这对胤禛来说,不啻是一沉重的打击。这种打击并非出于感情,完全是由于政治。

  若康熙的逝去还能说因年纪大了,但德妃的离去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胤禩一派本就一直不断寻找各种机会,制造谣言,企图动摇皇权。皇太后的猝然去世,无疑为他们中伤新君又提供了新的机会。

  因此,胤禛为皇太后举办丧礼,就不是一般的尽孝,而带有洗清自己,堵住政敌之口的意义了。

  德妃的丧事,办得如康熙一般隆重,而不仅将其谥为孝恭仁皇后,又决定让其与康熙合葬人同一地宫。

  与此同时,胤禛更是尊封怡亲王胤祥的生母章佳氏为敬敏皇贵妃,不仅连升了两级,并得到了祔葬景陵的殊荣,开了皇帝陵祔葬皇贵妃的先例。

  在此之前,只有皇后能与皇帝葬于同一陵寝。

  秋月万万想不到胤禛此举的深意,正是为了百年之后与她合葬,胤禛才趁此机会为胤祥开了先例。

  既得到了胤祥更深的感激,又为为来将秋月的棺柩与他同葬做好了准备,铺好了路。

  当然,作为一个骨子里的现代人,自然想不到这上面去。古人,尤其是皇帝,基本上在当上皇帝的那一天起就开始给自己建造陵墓,这个传统是从秦始皇开始的。

  现代人根本就不大在乎自个的身后事,何况是个衣冠冢。

  胤禛在德妃死后,将她的梓宫移到宁寿宫,停灵三天后才运到帝后停灵的寿皇殿。

  一时,宫人纷纷讨论皇帝此举的深意。

  秋月却知道长叹了一声:德妃不肯住进宁寿宫,胤禛却在她死后将灵枢般入,可不就是小孩子的行径,想圆他的心愿罢了。

  这一年,京城似比往年热了更多,但胤禛却并未往热河避暑,只是下令加快修圆明园的进程,且将圆明园定为行宫。

  而皇太后去世期间,西部边陲也是小战乱不断,雍正发出上谕:“若有调遣军兵、动用粮饷之处,著边防办饷大臣及川陕、云南督抚提镇等,俱照年羹尧办理。”

  这样,年羹尧遂总揽西部一切事务,实际上成为雍正在西陲前线的亲信代理人,权势地位实际上在抚远大将军延信和其他总督之上。

  不仅如此,雍正还告诫云、贵、川的地方官员要秉命于年羹尧。

  胤禛对秋月的宠爱,对年羹尧的宠信,使得年家一跃成为京城新贵。而秋月在后宫,一时风头无二,便是皇后乌喇那拉氏和熹妃钮祜禄氏,齐妃李氏三人,也不得不闭其锋芒。

  自顺治起,清朝一直公主和亲与蒙古联姻的政策,而胤禛子嗣稀少,不得不从下面几个皇弟的女人中收养了几个,分别养在乌喇那拉氏,钮祜禄氏和耿氏的名下。

  一时,那有些小见识的宫人又有了小算盘,皇上独独让公主养在这三人名下,可不就是为了造势,与贵妃抗衡。

  一时又有些唏嘘,帝王之爱果然虚无,再宠爱也不过如此。

  事情一波接一波的来,转眼间,雍正元年的夏日便已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自入了八月天,天气也不复前两月炎热,虽说晌午时分,仍暑气逼人,夜间却也有了凉意。

  这日秋月用过晚饭,让素云和小林子领着福惠去消失,自个歪坐在窗前,感受凉风习习,轻轻拂过脸颊的触感,看着院子里的夕阳下的晚景,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主子这日子过的倒舒坦,只是主子也该经常去各宫走走,多结交一些人也是好的。”夏悠琴替她披了件单衣,“窗口处风大,主子也该紧着自个身子。”

  秋月失笑道:“如今我为贵妃,哪里还需要我到处走动。”

  夏悠琴笑道:“也是,只怕主子招招手,那些女人就都找上门来了。主子如今圣眷正浓,便只是一个眼神,她们都会涌上来,哪里当心这个。”

  秋月扭头看着天外云卷,叹道:“太过锋芒毕露,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年家如今太惹眼了”

  夏悠琴奇道:“只要主子在宫里得恩宠,年家就会一直圣眷不断,主子担忧什么?”说起这个,她倒是想起方才的事,见屋室只有两人,悄声道:“自皇太后的梓宫移到寿皇殿后,百官就不断上表要册立太子,如今呼声最高的是三阿哥,其次是咱们六阿哥,原本最得先帝爷看重的四阿哥在朝堂上没人出力,如今倒是弱势。”

  秋月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自胤禛上位后,立太子一事就被提上了议程,只是胤禛一直按捺不发。如今诸事都一一理顺,立储关系到日后那些大臣家族的前途,站对队可是很重要的,自然对此事关心的很。

  面对众大臣的强势来袭,胤禛也不得不妥协,这立储之事已是迫在眉睫。

  弘时年长,生母位居妃位,而胤禛又无嫡子的,其他子嗣尚且年幼,立长似乎是定势,所以弘时的呼声最高。

  福惠生母位尊贵妃,得圣上浓宠,且有年家做后盾,如今年羹尧权势滔天,纵然福惠年幼,自有一批大臣欲讨好年家,因此呼声亦不低。

  而拥四子弘历的折子是那么少,以至于宫人几乎得不到消息。然,其生母熹妃掌权六宫,且与裕嫔抱成一团,又隐隐有皇后撑腰。

  如此三人,在后宫呈三足鼎立之势。宫里虽惯来捧高踩低,见风使舵,但此刻也不禁犯难,只得保持中立,皆一视同仁。

  因此才有了眼下后宫这平静的局势,这倒是无人料到的。

  想到这里,秋月不愉道:“皇上欲立谁为太子,心中自有定论,后宫不可干政,咱们只需安安分分过自己小日子就行了,不用管其他诸事。这些流言听听,心里有个底,也就是了,你多约束下面的人,本宫不想听到有人搀和进去。”

  夏悠琴见她言辞颇利,忙应了‘是’,随后试探性的问道:“难道主子从未想过让六阿哥当太子?”

  秋月揉了揉太阳穴,疲惫道:“当太子有什么好,就算得了天下,不过是劳心劳力一辈子。倘或他能够做个闲散的亲王,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一生,也就是我的造化了。最怕的就是,人在局中,身不由己。福儿现在还小,将来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将这么大的天下交给他,我哪里放心的下。便是我死了,只怕一颗心也都系在他身上,为他担忧呢。”

  “呸呸——”夏悠琴唾了几声,“好端端的说什么话呢,主子得圣上眷佑,如今正风华正茂的年纪,怎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见她满脸不赞同的神色,秋月笑了笑,撇过话题道:“好啦,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了这番话,马上就是中秋了,给皇后和各宫妃嫔的礼物可都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正打算明儿给各宫送去呢。马上就中秋夜宴了,这段日子大家都死气沉沉的,总算是能见点喜色了,昨儿内务府才送了两套新衣裳过来,样子和花式都是京里最时新的,主子可要看看。”夏悠琴道。

  秋月笑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越新潮的东西我越不会取去凑这个热闹,宫宴上和别人穿一样的有什么意思,搁壁橱里就是了。”

  夏悠琴道:“也不知道主子哪里的性子,年纪轻轻的,不爱新鲜,也不爱热闹,整日里就是看看书,弹弹琴,下下棋,整个人都清冷的紧。若不是看着小阿哥的时候有几分人气儿,奴婢都怕哪一日您就这样消失了。您瞧瞧齐妃,今儿一个新发型,明儿一枝新头钗,后儿一身新衣裳,又鲜艳又好看,就是钮祜禄氏每个月也有几日穿两身大金的华服,倒是主子总是一身素雅淡装,怎么受得了,就是咱们做下人的瞧着,也不是个事儿。”

  秋月摇头笑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真被你呱噪的,将春纤的样子学了个十足。”

  两人正说着话儿,小林子从外间走了进来,神色严肃,禀道:“主子,方才皇上招了内阁大学士,六部各院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左都御史到上书房,商量议立储大事,只怕明儿早朝就会有结果了。”

  第二百七十章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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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章剖析

  秋月二人听了,不由面面相觑,真有这么巧,才说着,就得了实信。

  秋月思忖了半响,吩咐道:“小林子,你去打听打听情况,看别宫有什么动静,尤其是熹妃那儿。若景仁宫无甚动静,咱们便约束宫人走动不要太过频繁。若其他宫殿都忙着打探消息,我们太过置身事外,倒也惹人生疑,徒添话柄。”

  “主子真是聪慧,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何况我们也确实需要知道消息。”夏悠琴赞同道。

  秋月抿唇笑了笑,挥手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忙吧,我看会子书。”

  俩人掩了门,出了内室。

  秋月懒懒的倚在软榻上,想起立储一事,心里不免有几许愁闷。

  便是一个不了解历史的人,也知道雍正独创的一项制度,秘密立储制度。

  而从历史的角度,从胤禛创立秘密立储制度的乾隆、嘉庆、道光帝的嗣承来看,这一制度是很成功的。

  对着烛火拧眉长叹了一番,略坐了一坐,便起身来到书案前,磨了松烟墨,铺了生宣纸,拿了支细狼毫。

  雪白的生宣纸铺在金丝楠木书桌上,狼毫笔笔尖沾满墨汁,一笔一笔在纸上勾勒,慢慢的磨去心里的抑郁之气。

  不知想到了什么,秋月拿着笔出神,一滴墨汁滴在纸上,声音不大,却将其惊醒。看着山水画中豆大的墨迹,秋月叹了一口气,这副算是毁了。

  拿起白玉貔貅镇纸,将这副毁了的画揉成一团扔在一旁的篓子里,重新开始画了起来。

  浓淡相宜的远山,潋滟的湖面,雨后新晴的天空,柔柔的扶柳和若隐若现屋舍的一角。

  好一幅烟雨江南图,黑、白、灰的变奏,简单用色中透露出一种朴实无华的韵意。

  画完,心情微微平复了一些。

  看着窗外疏竹,秋月笔尖一顿,在左侧留白处写下两行诗:

  草色青青忽自怜,浮生如梦亦如烟。

  乌啼月落知多少,只记花开不记年。

  写完,秋月身子一震,生生后退了一步,手竟然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毛笔从指间滑落,在白雪的地毯上留下一道刺眼的墨色。

  她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上,脸压着膝盖,眼眶里有温润的湿意。

  春去秋来,这个世界却有一处风永远吹不到的地方,不是皇宫,而是她的心。

  这高入天际的红墙,将她们牢牢围住。时间是如此漫长,花开又花落,却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永远只能呆在这里,等着一个男人。

  浮生如梦亦如烟,只记花开不记年。

  生活是如此的公平,得到一些,失去一些。

  纵使埋怨,却也不过是徒劳的感伤。

  她恨这里,可因为有了胤禛,她又不得不爱上这里。

  正是:天地无数有情事,世间万般无奈人。

  默默留了一会儿泪,秋月收拾了心情,想着胤禛素日的样子,起身将方才的画卷了,重新取了支软毫,提笔蘸墨,细细描绘心中胤禛的模样。

  她想,便是她化作了灰,也是记得他的样子的。

  直挺的鼻梁,幽深的眼眸,清颧的脸庞。

  画毕,又在一旁的空白处写下:可耐暮寒长倚竹,便教春好不开门。

  一时又感叹了一番,也不收拾书案,自唤了春纤进来伺候洗漱,便歇下了,许是方才哭泪了,人倒是倦的很,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翌日起身,见窗外天气甚好,满目青枝,春纤等人也是满脸笑意,抑制不住,不由心情也愉悦了几分,问道:“可是有什么好事,瞧一个个高兴的样子。”

  春纤笑到道:“昨儿夜里主子歇下后,皇上便过来了,见主子歇下了,问了奴婢几句‘可曾好生用饭,可还咳嗽?”听奴婢说主子今儿画了画,又在主子书案后略坐了坐,这才回了养心殿。”

  秋月扭头看去,果然昨儿未收起的画已经不见了。忆起上面的句子,不由满面红晕,颇有些不自在。

  那副烟雨图倒还好说,只那副胤禛的画像旁的诗句,倒是幽怨的紧。

  简直就是一个深闺怨妇之语。

  念及此,秋月不由怨道:“怎么你们昨儿不替我把那画收起来。”

  春纤笑道:“主子可是忘了,您特意吩咐我们不要动这些东西的。”

  是了,她最不喜别人动她的文具用品,这却是上辈子的习惯。她生活并不精细,甚至有些大大咧咧,她老妈每每见到,总会埋怨几句,替她收拾屋子,可满桌散乱的书本却并不会去碰。这是她的禁区,为此曾发过好大的脾气才让她老妈妥协。

  秋月笑了笑,“这段日子事多,竟连这个也忘了。”

  夏悠琴端了早膳进屋,见秋月面色有些憔悴,知道她昨夜睡的不好,不由奇道:“昨儿主子睡的沉,连皇上进屋都没听见,怎么今儿脸色还这么苍白。”

  秋月瞧了镜中的人影,果然眉宇间又淡淡的愁绪。夏悠琴道:“用了早饭主子和小阿哥去御花园逛逛,整日闷在屋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今天天气不错,可不要辜负了好景致。”

  说话间,手脚麻利的摆上饭食。

  “福儿呢?”

  “正和小林子在外间玩耍呢,早上还读了半个时辰的功课,可听话了。”

  说起这个,秋月眼里也有了笑意,“让他进来用饭吧,可别饿着了。”

  “奴婢去叫小阿哥,”春纤笑道,乐呵呵的出了内室。

  夏悠琴瞧她那个样子,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这个丫头,还是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说多长个心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骗了去,主子也该多管管她,省的她下次这般没大没小的,丢了主子的脸面。”

  秋月笑道:“哪里有这么严重,她不过才十六岁,性子活泼些是自然。”

  夏悠琴瞪道:“主子入府的时候也不过十六岁,哪里像她这般没大没小的。”

  秋月笑道:“我自己老气横秋的,就喜欢看她们活泼的样子,你也莫要太拘着她了。你和素云已经是这样了,好不容易有个春纤给我逗逗趣,再者,她也是个懂眼色的,在外头机灵着呢,可不会给我丢脸。”

  夏悠琴嘟囔了几句,见秋月没追究,不由道:“她和素云刚来的时候也是老实的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的性子。”

  说话间,素云领着福惠走了进来,两人也就歇了话题,秋月抱着福惠,母子二人一边用饭,一便絮絮叨叨亲热了半天,气氛倒是融洽。

  一时用了早膳,秋月披了件月白披风领着福惠慢慢往御花园走着,福惠年纪小,究竟不耐,不一会儿便挣脱了她的手,和小林子两人在远处跑的欢。

  夏悠琴看着福惠远去的身影,眼里含笑,见只有她和秋月两人,道:“小阿哥可真是活泼。”

  秋月漫步在这鸟语花香之地,心情也舒坦了不少,“今儿倒是长高了不少,去年还不到我的腰际呢。”

  “方才小阿哥吃了两碗饭呢。”夏悠琴笑道,“自皇太后去了,皇上就没有踏足后宫,没想到昨儿来了主子这儿,也难怪今儿春纤她们这么高兴。便是奴才,心里也为主子高兴的很。现在除了皇后,主子可是这宫里头等人呢,以后齐妃娘娘也不敢在主子面前过多放肆了。”

  见秋月不搭腔,只得劝道:“主子也该主动去看看皇上,奴婢伺候主子也快十年了,说句不该的话,奴婢从没见主子主动找过皇上呢。虽说主子不想像其他女人那般,可主子待皇上的心,奴婢这个近身伺候的人虽然明白,却都看不到,何况皇上。”

  秋月听了这话,倒有些动容,她从未主动找过胤禛么?

  见她似乎听进去了,夏悠琴心里感到欣慰,劝道:“不是奴才多嘴,您也该多紧着点皇上。虽然皇上不喜欢争宠的女人,可其他宫里的妃嫔都是汤汤水水的往养心殿送,主子却是要不是皇上招,绝不主动凑上去的主儿。而皇上有了什么好东西,但凡有储秀宫的,就有咱们翊坤宫的,皇上可一直都记挂着主子和小阿哥呢。”

  见秋月有所动,也不多再说,主子是聪明人,说多了,反倒不好。

  逛了一个时辰的园子,又带着福惠回了翊坤宫。

  让素云和春纤等人守着福惠在玩具室玩耍,挥推宫人,自个一个人双手撑着下巴,拧眉沉思。

  在她的记忆中,好像真的从未主动找过胤禛什么,从来都是被动的。

  等着他来,看着他匆匆离开。

  她是否真的做错了,在责备胤禛的同时,却从未反省过自己。

  她从未主动过,而男人有时便和孩子一般,也是要人宠的。在坚强的男人,也有倦怠的一天,也希望得到关怀和爱恋。

  而这时,女人的软语温存往往能让他们疲惫的心放松,以至于最后变成一种归宿。

  不管她多么不甘愿,她与胤禛的这种关系,在后世,确实是婚姻关系的一种。

  而在她的婚姻中,她只是一味的索取,却从未付出。

  即便发现她爱上了胤禛,却也是在最后,逃避不了自己的心,才不得不付出。

  她口口声声说着爱,却只学会了埋怨。秋月叹息了一声,伸臂抱住自己。

  她想起了不知在哪里曾经看到的一段对话:

  -你爱我吗?

  -有时候,我爱你。

  -那另一些时候呢?

  -爱我自己。

  其实,她最爱的,不过是自己。

  第二百七十一章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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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一章伴读

  秋月咬了咬下唇,颇有些懊恼。

  遇到事情只会选择逃避的她,若是在前世,也不过是被人抛弃的下场罢了。

  以前究竟是太过执拗了。

  现在的她其实也有些钻牛角尖了,若她是胤禛明媒正娶,且如后世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没这么多天经地义的小三小四,她自然不会如现在这般抑郁缠身。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按后世的标准不过是个小三,虽然面上淡淡,心里上却仍隐隐抵抗,接受不了。

  独坐了几注香的功夫,她也下定决心,打算让厨房做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去看看胤禛。

  刚起身,就听外间小林子禀道:“主子,奴才有事禀告。”

  “进来吧。”秋月一边在炕塌上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淡淡道:“什么事这么急?”

  “主子,万岁爷已经立下了皇储。”小林子喘着气儿,急急道。

  “哦。”秋月扬声道,“是谁?”

  小林子看着秋月如常的面容,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宫里所有女人都关注的事,怎么主子还这么淡然,一点也不急。

  虽如此想,还是禀了事情原委。

  原来,今早胤禛在召见文武大臣时,宣布了他所設想的秘密立儲方法:由皇帝将选定的继承人亲笔书定后密封,藏於匣內,然后置於乾清宮上由顺治帝亲笔所写的「正大光明」匾額之后。此地乃宮中最高之处,以备不虞。

  因此,諸君是誰,本人不知,群臣不曉,仅皇帝一人清楚。

  此法一出,众臣哗然,有赞同的,亦有不赞同的。

  而当胤禛说出秘密立储的原因,加上胤禛前一晚与群臣的商议,自然是全票通过。

  他说:“立儲一事,有关社稷安危,不得不預为之。但考虑皇子尚幼,历练不够,不便公开,因此決定采取秘密立儲的方法。随后,胤禛留下总理事务大臣,按所说的方法,书写后将密封锦匣,当着所有大臣的面,藏锦匣于「正大光明」匾后。

  秋月沉吟片刻,问道:”各宫娘娘听到这个消息,可有什么反应。”

  小林子道:“其他各宫娘娘知道了,倒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有钟粹宫齐妃娘娘发了脾气,听说在宫里摔东西摔的厉害,隔老远都能听到,让外面路过的宫女太监听了,现在到处都在传呢。”

  秋月倒是了然,李氏为了弘时做了这么多准备,拼命敛财拉拢朝臣,又与老八一党交好,可不就是为了一个皇太子的名头。原以为稳超胜券,板上钉钉的事,却异变横生。如今没了指望,一时气急攻心,做出如此失态之事,也是人之常情。

  而胤禛这一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比之胤禩一党的动作,不可谓不棋高一着。

  也难怪他能坐上这个位置,手段心计都不缺,甚至比他们做的更出色。

  比之面面俱到,八面玲珑的胤禛,秋月自然更欣赏胤禛这种内敛淡定,胸有沟壑的性子。

  想到这里,秋月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让御膳房做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待会我亲自送去养心殿。”

  小林子听了笑道:“主子这可算是‘事后诸葛亮’,要早在今儿早朝前多去看看皇上就好了。”

  秋月眼一横,“就你话多,还不快下去。”

  “嗻。”小林子也不惧,嬉笑着打了个千,下去了。

  一时御膳房备好了茶点,秋月让小林子拎着小食盒,也不要其他人跟着,两人一路逶迤,往养心殿而去。

  八月午日阳光正炙,正是暑气未消之时。秋月撑着一把纸扇,带着小林子晃晃悠悠的走着,经过湖面,微风吹过,带来清荷的气息,更觉心情松泛了几分。

  到了养心殿,早有宫人见了她,迎了上来,殷勤接过小林子手里的食盒。而与小林子相熟的小太监,在秋月身后挤眉弄眼的,领着小林子到后面耳房歇息。

  午间阳光毒辣,为防白光入室,晃人眼睛,宫娥早早便放下了竹帘。此刻竹帘和深青色帘帐被掀起,秋月留了宫人在外头,接过食盒,进了内室。

  虽南面的窗子都放下了竹帘子,屋里却并不昏暗,背阳处一排窗子都被打开,后面是一丛翠竹,看着更是觉得影影绰绰的阴凉。

  胤禛伏在窗前的书案下,看着折子,不远处设着一张紫檀木雕龙纹罗汉床,铺着明黄的锦褥,一边的高几上放着剩了一半的茶水。

  胤禛午间累了便在此处歇歇,这个秋月倒是知道。

  听见秋月进来的声音,胤禛抬起了头,“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见他问起,秋月也觉得自个有点‘说风就是雨’的毛躁,笑道:“怎么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皇上。”

  胤禛轻笑了一声,低头继续朱批折子,“朕的贵妃要是朕不派人去请,这主动的次数倒真是屈指可数,朕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见胤禛语调中的调侃和讽刺,秋月微微有些不快,但也知道是她做错了,笑道:“既然皇上责备臣妾,那行,往后臣妾日日都过来,只要皇上不嫌臣妾烦就是了。”

  说着,将手里提的食盒放在旁边的高几上,将里面的点心一一取出,“这是御膳房新做的点心,皇上要不先歇会子,尝尝糕点说说话儿。”

  “唔”胤禛随口应了一声,将这本折子看完,这才起身净手。秋月替他擦了手,胤禛在榻上坐了,只见高几上摆着几样吃食:藕粉桂花糕、松瓤鹅油卷、七彩冻香糕,还有一碟没见过的点心。

  胤禛夹起一块,“这是御膳房新做的点心?”

  “唔,上次臣妾在小厨房做给福儿吃的,福儿爱吃这个,天天都要吃两块。臣妾又懒呗做,便将做法写下给御膳房的人,他们看了方法多试几次,自然就会了,味道倒比臣妾做的好,皇上您尝尝。”秋月笑道。

  胤禛哼哼两声,“你倒是宠着他,连羹汤都替他做了,慈母多败儿。”说完,尝了一口,惯性的蹙了蹙眉。

  “这叫什么名字?”

  “酥皮蛋挞。”

  “什么怪名字。”

  瞧胤禛那难以下咽的感觉,秋月笑了起来,他喜清淡,不爱甜食亦不嗜辛辣。

  只吃了一口,便将剩余的大半个放下了,并评价道:“太甜。”

  秋月用素白锦帕掩了掩嘴角笑道:“小孩子都嗜甜,不过臣妾不敢给他吃太多,怕坏了牙齿。”

  胤禛颔首,“这是自然,过由不及。晚膳朕去你那儿用,考较考较他的功课。”

  “若福儿知道皇上晚上过去,一定很高兴。”秋月笑道,将盛好的汤递过去,“皇上常常这个银耳汤,清淡爽口,不腻人。”

  胤禛接过,“你也陪朕用一碗。”

  秋月狡黠的转了转眼珠子,笑道:“臣妾自然是有准备的。”说着,又从食盒里拿出一盅汤品,揭了瓷盖,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是冰糖莲子燕窝汤,皇上要尝尝么?”秋月揶揄问道。

  胤禛蹙了蹙眉,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经历。原来秋月吃燕窝汤,却与别人不同,喜欢把它炖的稠稠的,她吃燕麦粥也是如此。故而一碗燕窝下肚,人也就饱了。

  “朕喝这个,你自己吃吧。”

  秋月撇了撇嘴,嘟囔一句,“没品位。”就自顾的吃了起来,当然,过程中还是让胤禛吃了一口甜腻的燕窝才罢休。

  用了点心,两人说着闲话儿,“皇上方才在看什么呢,臣妾看着蹙眉不语的?”

  胤禛接过秋月递过来的茶水,合了合茶盖,吹了吹沫子,轻啜了一口,“唔,弘历年纪也不小了,过两年也该上朝了,现在正寻思着给他找个伴读。过两年福惠六岁也要入上书房,到时候也要替他找伴读的。你也算是看着弘历长大的,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秋月微微蹙眉,这事不是该和钮祜禄氏商量么,怎么问到她的头上了。

  这么想着,不禁问道:“这事皇上应该问下熹妃才是。”

  胤禛抬起眼皮子,用询问的语气道:“熹妃?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秋月顿了顿,“她不是弘历的嫡亲额娘么?”

  胤禛不在意道:“弘历又不是她养大的,母子之间感情不深,无需在意。”

  说起这个,秋月疑惑问道:“皇上,您为何不让熹妃亲自教养弘历,臣妾和齐妃却是亲自带福惠和弘时呢?”

  胤禛眼里闪过一丝后悔,“当时萱儿刚去,你好不容易才走了出来,几年后才有了福惠,若让别人教养,只怕你还有得闹呢?”

  听他说起梓萱,秋月面色微微黯然,又听他说闹,面色不禁有些赧然。胤禛却仿佛没注意一般,接着道:“弘时的事……却是朕误了他。”语气中隐含的萧索之意,让人怎么也也忽视不了。

  想起自入宫以来李氏在后宫的蹦跶,以及德妃去世立储之事搬上朝堂后,更是骄纵,完全失了往日的精明,变得粗俗不堪了起来。更让秋月不喜的是她的奢华,简直奢侈过分了,整个钟粹宫装点的金碧辉煌,到处是金银首饰,似暴发户一般。

  而清朝后宫用膳皆有定例,皇帝和太后一百二十道菜,皇后八十道,皇贵妃七十,贵妃六十,四妃四十道菜依次递减。虽如此,每顿饭实际八九个才九足够了。

  自胤禛被秋月规劝,每顿饭也不过十几道菜,皇后乌喇那拉氏自然也不敢越了他去。只有齐妃,摆着谱,没顿饭都要足足四十道菜,胤禛下令后宫节俭时好了一些,这段时间又恢复的原样。

  第二百七十二章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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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二章武场

  想起李氏,秋月皱了皱眉。

  又见胤禛为弘时的事很是萧索,不由劝道:“皇上待三阿哥的心,臣妾都看在心里。只是臣妾说句不恰当的话,皇上待三阿哥‘爱之深责之切’,可三阿哥并不这么想。有的孩子从小便有担当,能做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有的孩子注定担不起大任。”

  弘时私底下勾结胤禩,但胤禛对其还没有完全失望,为他延请饱学之士王懋竑为师,教导他的学业和做人原则,希望他能够成为符合封建社会秩序的合格的皇子。

  而胤禛在赏赐上的厚薄之所以做的这么明显,却是为了给弘时以压力,以此激励他努力上进。但他实在不懂孩子的逆反心理,反而让弘时觉得父亲偏心不公,甚至激进的觉得父亲无时无刻不在为难自己,从未喜欢过自己。

  见胤禛若有所思,秋月接着道:“皇上打小在宫里吃了多少苦,臣妾便是没经历也能猜到几分,可皇上能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得到先帝的赏识。三阿哥、弘昼、弘历、和福儿,比起皇上小时候,可不知道幸福多了,臣妾每每想起,也感叹一番。”

  听她这么说,胤禛心里倒是有些异样的滋味,从来没有人这样想过。便是他自己,也很少想起从前在宫里孤立孑然的日子了。

  见胤禛眼神波动,知道他听进去了,秋月笑道:“三阿哥的事皇上也不必太过自责忧心,三阿哥是皇上的儿子,必然是衣食无忧的,以后福儿大了,也臣妾只希望他能快快乐乐的生活,闲闲散散安然渡过一生,臣妾便是在梦中也会笑醒。”

  胤禛觑眼盯着她,这算是剖明心迹?

  被胤禛黝黑深邃的眸子盯着,秋月也没有不自在,这却是她真实的想法,何惧打探。

  胤禛看着她杏水秋眸,撇过话题道:“朕属意富察家的小子,唔,瓜尔佳家的那个小子也不错。”

  秋月笑道:“听皇上这么说,必定已经有了选择,若皇上在两个孩子中斟酌,倒不如问问弘历的意见,他年纪也不小了,伴读是他自己的事,皇上也该让他参与,做做选择。”

  说着,又捡了福惠平日的一些小事说了会子,便收拾了余下的东西,拎着食盒离开了。

  翌日午间,秋月和福惠在炕塌说这小话,看着窗外碧树上,听着偶尔的蝉鸣,迷迷糊糊间母子二人睡了过去。

  脸上一阵瘙痒,迷糊的睁开眼,却是弘历稚嫩却年轻的一张笑脸。

  见秋月醒了,弘历笑眯眯道:“年额娘醒了。”

  秋月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在枕上蹭了蹭,睨眼道:“这大中午的不去午休,跑翊坤宫来干嘛。”

  弘历被她无意中的风情弄了心里一紧,拿起桌上的凉茶猛喝了几口,这才答道:“待会要去武场练库布和箭术,路过这儿,看看年额娘。”

  秋月嗤笑了一声,打趣道:“每次来额娘这儿,你就猛惯水,难道你的毓庆宫连口水都没得喝,还巴巴儿跑到我这里牛饮,白白糟蹋了我的好茶。”

  见了她的娇笑,弘历顿时酥麻了半边身子,讪讪笑了笑,“年额娘这儿的茶自然比毓庆宫的要香醇,弘历就爱年额娘宫里的吃食茶水。”

  夏悠琴端着点心瓜果进来,见秋月醒了,笑道:“可是四阿哥将主子吵醒的。”

  见弘历耳尖红红的,秋月笑道:“不是,外面的蝉声闹人的紧,怎么如今都入秋了,还有蝉,倒是奇怪的很。”

  说着,披了件外裳起身,同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弘历说着话儿。

  一时福惠醒了,见了弘历,高兴的从被窝里蹦了出来,趴在弘历怀里叽叽咕咕的闹个不停。

  秋月掀被起身,走到洗漱架子旁,一面拧着帕子,一面笑道:“都还没洗漱呢,脏兮兮的就在你弘历哥哥怀里闹。”

  因刚起身,秋月里面不过穿着一件薄的碎花寝衣,外面随意披了一件外裳,更是身段婀娜,体格风骚。

  秋月并不以为意,弘历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还在她这里歇过午觉,且现在刚十三岁的他也不过上初一的年纪,哪里会多防备。

  而且弘历情窦初开,正是害羞的时候,而且他自己也不甚明白这主公感觉,看她的眼神多是羞涩和坦然。故而也没被秋月和其他人看出,只当他到了青春期,又刚通晓人事,有些不适罢了。

  秋月简单洗漱了一番,拧了帕子打算替福惠洗漱,弘历笑道:“儿臣来吧。”说着,接过巾帕,替福惠擦脸,福惠也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

  秋月见他们兄弟俩如此,不禁有些欣慰,以后弘历坐上那个位置,看在往年的情分,自然也能对福惠优待几分,笑着挂了挂福惠的鼻子道:“你个小家伙,这么小就会支使人做事了,先是额娘,然后是你阿玛,现在又变成你四哥了。”

  福惠搂着弘历的脖子,嘟嘴道:“四哥好久都没来看福惠了,四哥坏,这是给四哥的惩罚。”

  “你就欺负你四哥性子好。”秋月摇头笑道,一面转过屏风,坐在梳妆镜前梳头装扮,留他们兄弟两在里间说着悄悄话儿。

  一时秋月整理妥当,才发现福惠换上了一身戎装,蹬着小马靴跑了过来,蹭在秋月的怀里,撒娇道:“额娘,四哥要去武场,福惠也要去,要练箭。”

  秋月拧了拧他的小鼻子,“去练箭,我看时捣乱才是,晚上你阿玛要过来考校你功课呢,还不快复习去,还敢出门玩儿。”

  “阿玛留下的功课我都会了,额娘不信就考考福惠,”福惠傲娇的仰头,又撒娇磨蹭,“额娘~”

  声音软软的,似小猫一般,挠到秋月的心里。

  秋月捧着儿子的小脸蛋亲了一口,“行,额娘陪你一起去,不然小林子也看不住你,还不知道你怎么捣乱呢。”

  弘历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母子情深,忆起当初秋月也是这般对待自己,心里不禁有些甜丝丝的,听见她说也会去,面有喜色道:“年额娘还没看过弘历练箭的样子呢?”

  秋月牵着福惠的小手起身,笑道:“正是呢,今儿弘历可要在额娘和你六弟面前好生表现一番,额娘等着看呢。”

  “我要和四哥一起走,我要牵着四哥。”福惠提出自己的意见了。

  秋月一乐,“行,让你四哥牵着,你们走的快,先去练练,额娘随后就来。”一面又对弘历道:“那就把这个磨人精叫给你了。”

  弘历咧嘴一笑,“年额娘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福惠的。”

  他笑的样子实在是像一只小型的杜宾犬,秋月不禁想起了胤禛,父子俩果真是合拍。

  笑着拍了拍弘历的脑袋,见他小的更欢,若是有尾巴,只怕是要摇起来了,“福儿交给你,我自然是放心的,快去吧,时辰也不早了,可别误了时辰,被师傅责备。”

  “那弘历走了。”弘历牵起福惠,笑眯眯道。

  “额娘再见。”福惠也忙不迭的挥着小手,一蹦一跳的跟着弘历出了屋子。

  见两人哥俩好的手牵手离开,秋月颇感欣慰。她确实很欣赏弘历,人说三岁看老,她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从一个小毛头,长成现在有担当的青少年,不由有“时光易逝,光阴催人”的感叹。

  唏嘘了一阵,见外面日头正毒,换了身纱娟制的外裳,嘱咐夏悠琴看着屋子,扶着春纤,带着小林子,打了把淡青纸伞,慢悠悠往练场走去。

  三人在长长的甬道里走着,入眼处皆是红墙黄瓦,偶尔有路过巡逻的侍卫,无不下跪请安行礼。

  秋月挥手让他们离开了,叹道:“都是些墙啊砖啊的,看的人眼睛都累了,心也乏了。”

  小林子凑趣道:“听说圆明园已经修了大半,照这个进度,明年开春便能收尾了,到夏日的时候,主子便能去园子里住了。”

  春纤也有些感叹道:“当初在王府时,偶尔还能到园子或京郊处住几天,这进宫也快一年了,整天闷在屋子里,看着这宫墙,连那花开了都不觉得心情舒坦。哎,以前陪主子进宫的时候还不觉得,还兴奋的很,现在我可算是知道为何主子从前那么不愿进宫了。”

  说完,眼珠一转,合掌笑道:“不过现在好了,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去园子住了,也不知道现在园子修成什么样子了,好想去看看。”

  “别的不知,这亭台楼阁,曲径通幽是少不了的。”秋月笑道,耳边隐隐听见叫好声,“唷,听这架势倒热闹的紧,只怕所有皇子都来了吧。”

  小林子逗趣道:“好热闹,听的奴才心里直痒痒,主子您慢点,奴才给你到前面开路。”

  春纤嗤笑道:“滑头,哼,主子咱们别理他。”

  三人说笑间,也就进了练场院落,不时有太监侍卫下跪行礼。

  秋月看去,唷,人倒是真不少,除了胤禛的四个儿子,还有康熙的几个儿子,康熙第二十一子,十一岁的胤禧;第二十二子,九岁的胤祜;第二十三子,九岁的胤祁;第二十四子,六岁的胤秘等。

  其中弘时最大,便没有和年幼的掺合,只单独在一边和宫里的侍卫摔库布。这边几个小的在弓箭场比赛射箭,方才的喝彩声便是他们发出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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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三章考校

  福惠年纪最小,小林子护着他在一旁看着弘历他们比赛。

  看着热闹却不失矜持的气氛,秋月松了一口气,还好皇子们的教养都不错,即使暗地里不喜,面上也都过得去,人前不至于做出什么让人不喜或抓住把柄的事。

  早有传报太监喊了“贵妃娘娘到”,所有皇子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纷纷给秋月行礼道:“给贵妃娘娘请安。”

  秋月含笑一一免了礼。

  只有弘时,眼角瞟了秋月一眼,继续同练武的师傅打,那个侍卫有些尴尬,心里暗恨弘时在朝堂磨砺了这么久,还这般不通人情事故。这样想着,却也不顾弘时手里的动作,拼着挨揍也要行礼的心理,停了动作,对秋月下跪行礼,又替弘时分辨了几句。

  待所有人都行了礼,弘时仿佛这才看到秋月一般,拱手行礼道:“弘时给贵妃娘娘请安,方才弘时练习太过投入,不知道贵妃娘娘来了,没及时行礼,贵妃娘娘大人大量,希望不要与弘时计较。”

  被弘时顶撞了,秋月也不恼,只颔首道:“是本宫不是,打扰你们练习了。”

  弘时勾了勾嘴角,讥讽笑道:“贵妃娘娘贵人事忙,今儿不知是哪里吹来的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倘或风大着凉了,只怕皇阿玛又要对儿臣一阵责备,这院子里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见弘时锐气十足,棱角分明冲动的性子,秋月还没着恼,弘历倒是忍不住了,呵斥道:“三哥这话就不对了,年额娘是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和年额娘说话。”

  “我哪里有你会说话,”弘时阴阳怪气道,“不仅把皇玛法和皇阿玛哄的团团转,连别人的额娘也都哄的好,四弟这份左右逢源的才能可要经常拿出来用用,不要被埋没了。”

  秋月蹙了蹙眉,什么时候开始,弘时变成这个样子了,完全找不到她刚进府时的腼腆。

  “你怎么说话呢?”毕竟是个半大的小子,在秋月面前被人这么说,觉得丢了面子,不禁冲动了起来。

  弘时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我一直都这么说话的,你有什么想法么?还是说你要教训是三哥。”

  “你……”弘历一张脸都涨红了,就要冲过去。围着他的几人忙上前拦住了他,“三哥,四哥,有话好好说,别冲动,贵妃娘娘还在这里呢?”

  弘历心里一沉,就是她在这里,他才不能在她面前失了面子。若平时,听听也就过了,反正三哥说来说去也不过这几句话。

  秋月看着这场口角之争,面色不愉,“弘历,过来。”

  听秋月叫他,弘历虽心有不甘,仍耷拉着脑袋走了过去。秋月转头看着弘时身边的近身侍卫,淡淡道:“这段日子天干气躁的,三阿哥肝火旺盛,你们送三阿哥回去,让齐妃多炖些败火的汤给他喝。这里人多口杂的,没的失了天家的颜面。”

  秋月轻轻松松的几句话,却让气氛完全转变了。

  跟着弘时的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番,究竟不敢违背秋月的命令,打了个千,应了“是”,上前低声劝弘时。

  弘时铁青着脸,狠狠瞪着秋月、弘历和福惠一群人,这才不甘不愿的一甩箭袖,带着他的一群跟班,气呼呼的离开。

  那拥护弘时的一些宗室子弟,暗自使了个颜色,陆续和秋月告辞,追弘时而去。今儿的事虽然突然,但拥护弘时人里面一些颇有脑筋的人,也都开始盘算着回家将此时讲给宗族的人听,三阿哥这个样子,比起当初的废太子,更是不如,看来他们得考虑再次站队了。

  经此一事,弘时那边的人倒是有一部分倒向了年家,亦有一部分看好弘历,这也是秋月没想到的。

  弘时离开,骑射场的人也离开了近三分之一,顿时空旷了起来。

  秋月对剩余的人笑了笑,“你们继续,常听弘历说起和他一起练习的人有多么好,本宫这才动了心思过来瞧瞧咱们大清未来的巴图努。”

  见气氛仍有些僵硬,侧过头问站在身侧的弘历,“方才来的时候可是热闹的紧,在干什么呢?”

  “额娘,四哥他们在比赛射箭,四哥拉的可好了。”福惠软软的插嘴道。

  “哦,真的么?”

  被秋月的一双妙目注视着,弘历红了脸,撇过头不在意道:“哪里有六弟说的这么好,富察家的小子也不错。”

  秋月笑道:“那正好,你们继续比赛,赢家本宫重重有赏。”

  “好呀好呀,”福惠拍掌道,“要看四哥比赛射箭骑马,福惠要看。”

  弘历揉了揉福惠的小脸蛋,笑道:“小坏蛋,就想看四哥出糗。”

  弘昼虽和秋月不甚熟稔,但他天生少一根筋,此刻也不怕生,在一旁笑道:“刚才四哥拉一箭确实不错,正中红心不说,还将靶子穿透了,弟弟真是甘拜下风。”

  秋月笑道:“是吗,那本宫可要好好看看了,弘历可别让我失望啊”

  正说笑间,胤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都围在一起干嘛呢,瞧着倒是热闹的紧。”

  “阿玛~”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福惠欢呼了一声,率先扑了上去。

  看着胤禛威严不怒自威的脸,众人皆屏气凝神,不敢出丝毫岔子,纷纷下跪行礼道:“给皇上请安。”

  然,众人心里虽忐忑,却不是不欣喜的。

  这些宗室子弟和内大臣的少爷们,虽是锦衣玉食,现在却是无官无职的,送入宫中,本就存了心思。平时皇上繁忙,根本就见不着面,倘若这次被皇上看重,赐个一官半职的……

  想到这里,众人都激动了起来,恭谨跪着的身子都有些热血沸腾。

  “都起来吧。”胤禛淡淡道,一把接住扑过来的福惠,训斥道:“说过多少便了,走路的时候看着点,毛毛躁躁的成什么样子。”

  众人起身,想到方才福惠扑过去的小身板,不由抖了抖,六阿哥真是厉害,连皇上那张冷脸都不怕,也不怕皇上龙颜大怒。

  事实证明,他们的确是想多了。

  皇上就轻轻训斥了两下,便拉着福惠的小手,往秋月和弘历这边走来。

  秋月忙迎了上去,笑道:“皇上今儿怎么过来了,倒是有兴致。

  胤禛随口道:“嗯,批完了折子,打算去看看你,苏培盛说你和福惠往这边来了,想着许久没考究弘历马背上的功夫和箭术了,就过来瞧瞧。”

  说话间,三人往一旁明黄的顶棚走去,那是为皇上考校皇子功课特设的。若皇上不在此处,谁也不敢坐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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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四章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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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四章进宫

  胤禛和秋月两人落座,福惠趴在胤禛怀里看着场上众人。

  而这些青年才俊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一幕,心里的震惊讶异却并不少:果真如外界传言这般,皇上甚是宠爱贵妃。母凭子贵,对贵妃之子更是宠爱异常。

  想到平时冷冰冰威严的帝王竟然也有这样温情的一面,众人心里颇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是哪里的问题。

  因不敢直视贵妃尊颜,故而并不知道秋月的模样,只从眼角的余光看出定是一个美人无疑。

  这边早有太监端上了茶水吃食。

  胤禛端起茶水轻啜了一口,这才问坐在身侧的秋月,“方才在说什么,气氛倒好的很。”

  秋月轻笑着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期间福惠穿插了两句,气氛温馨和睦。

  弘历站在场中,看着那和乐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些羡慕,有些酸涩,有些嫉妒,有些……自惭形秽。

  究竟是为坐在秋月身边的人不是他,还是为着别的什么,他也说不清。

  弘昼在一旁轻声道:“四哥,别伤心了,皇阿玛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弘历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你小子,皇阿玛对你难道不好么,每次考校功课,皇阿玛对你的要求也低些。每次皇阿玛还经常对你笑笑,对四哥我可一直都板着脸。六弟年纪最小,身子又不好,皇阿玛多宠爱他一些也是应该的。”

  弘昼挤了挤眼睛,低声道:“四哥是不是又想起了你身边的那个侍女,怎么样……那个滋味。”

  弘昼和弘历是一年出生,因此自然也通晓了人事,少年心性,每晚都有些欲罢不能,折腾的紧。说起这个,他啧了啧最,有些回味道:“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啊”

  弘历撇了一眼上面言笑晏晏的秋月,敲了他脑仁一下,“你小子脑袋里整天就想着这事儿,真是荒唐。”

  弘昼白了他一眼,“怎么荒唐了,圣人都说过,‘食色,性也。’四哥未免也太假装了吧,还是说你屋里那个婢女不行,满足不了四哥,要不把我屋里那个翠萍给四哥尝尝味儿,啧啧,那滋味,好的不行。”

  弘历笑着摇了摇头,“行了,别贫了,看样子皇阿玛要考校咱们俩骑射的功课,快去做准备吧。若不好,只怕会挨训。”

  闻言,弘昼立马耷拉了脑袋,嘟囔道:“真是烦人,整日里学这学那的,连玩的时间都没有。”话虽如此说,到底还是在一旁热了热身子,为马上的考校做准备。

  这边弘历弘昼和胤禛的几个未成年的皇帝做着准备,那边秋月三人言笑晏晏,福惠仰头道:“阿玛您看,四哥他们都开始准备了,福惠要看射箭。”

  胤禛微微颔首,见场上众人也都准备好了,便招了苏培盛低语了几句。

  秋月塞了颗青梅入口,含笑看着父子两。

  一时,胤禛吩咐完毕,苏培盛恭敬退了出去,一甩拂尘,在场前高声道:”皇上有旨,在场诸位皇子阿哥皆可参加此次比赛,胜出者有赏,现在比赛开始。”

  说完,各人归位,小太监敲响了大铜锣,自有武场师傅做裁判。

  铜锣响起,旗帜挥动,在场各位依次拉起了弓,对着远处的靶子,齐刷刷的射了出去。

  “四哥好棒。”福惠率先拍起了手掌,秋月也在一旁暗自点头,看冲那架势,倒真有两把刷子。

  因康熙晚年朝堂风气不正,贿赂奢靡之风盛行,故而胤禛上位后重重整治了此种风气,也免去了夏季避暑山庄,秋日狩猎的传统。

  而秋狩的传统,却是有个缘故,各宗室或世袭家族里无法参与文举武举的世家子弟,就是靠在秋狩上展现自身的才华,以期求被皇帝看中,赐以一官半职。

  而现在胤禛取笑了这些活动,原本有以为今年没机会了,只有等明年的这些人,不想现在突如起来有了机会,自然像打了鸡血一般,想在胤禛面前好好表现。

  秋月看着场上热血沸腾精神勃勃的众人,笑道:“果然是一群年轻人,臣妾看着他们也觉得自个年轻了不少。”

  胤禛睨了她一眼,倒没有说话。

  每人射三箭,一时比赛结束,太监将结果呈了上来。秋月瞧了一下,都是朝堂几大世家子弟,其中就有富察家的和瓜尔佳家的小子。

  不由颔首笑道:“君子习六艺,这些人果然都是我大清未来的顶梁柱,只是不知这骑术如何?”

  如此便是有考校富察和瓜尔佳,这两个被胤禛选中做弘历的伴读的意思了。

  胤禛也点头表示赞同,自有人察言观色,吩咐了下去。

  这些人得到令,自然又充满了激情,方才没表现好的,现在还有机会,而表现好了的,在另一方面亦可以表现自己。

  要知道,这京里的世家子弟,说多虽不多,可说少亦不少。

  要想被皇帝记住,在这个贵人面前混个脸熟,必须得在诗词歌赋、骑马射猎上下功夫。

  而福惠听说他们要骑马,也不肯坐在华盖下,吵着也要骑马,秋月怎么哄着也不听。

  他自有一匹枣红小马,温驯的很,是胤禛赏给他玩儿的。

  被他吵的没法,胤禛让人牵了枣红小马,又让他身边最精锐的侍卫带着福惠,到一旁儿玩耍。

  幸而场地甚大,两方倒也互不干扰。

  福惠虽不喜,但秋月下了死命令,也只得嘟了嘟嘴,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由侍卫抱着,乖乖的在一旁遛马。

  因福惠要骑马,秋月也没了心思看场上的比赛,只顾看着福惠那边。虽然知道胤禛身边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却还是怕他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不由有些后悔答应他。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该怎么骑马。

  好容易熬到**结束,秋月忙让人抱了福惠回来。抱着儿子,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总算是明白为何古人只有一子就特别容易溺爱,如今她也算是差不多了。

  实在是古代医疗技术太差,一个小小的风寒,身子弱的人都可能要命,她哪里还敢不紧着福惠。

  胤禛看了看时辰,对胜出者夸奖了两句,又赏赐了一些东西,让弘历等人各自回宫,便带着秋月和福惠先行离开了武场。

  弘历等人恭送胤禛二人离开,待二人身影消失在门后,弘昼起身,拍了拍胸口,嘘道:“吓死我了,皇阿玛真的是越来越威严了。”

  眨了眨眼,片刻间便又嬉皮笑脸了起来,用手肘拐了拐弘历,“诶,四哥,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去弟弟宫里用饭吧,咱哥两好久都没好好说说话了。”

  弘历收起心思,笑道:“一年大似一年了,你还想从前那样,也不说多长点心眼。”说着,一勾弘昼的脖子,和身后的人招呼着,一群人大大咧咧成群结队的往毓庆宫去。

  且说胤禛和秋月回到了翊坤宫,三人净面洗手,在炕塌上坐定,这才说着闲话儿。秋月担忧的半天,人也乏了,只懒懒的躺着,听着父子二人对话,胤禛点评福惠的功课,福惠问一些只有小孩子才问的问题。

  一时夏悠琴领着宫娥端了饭食进来,三人用饭不提。

  很快便到了中秋,这日秋月起身,也不梳妆打扮,只披了件锦被,懒懒的躺在炕塌上。

  今儿过节,是不用早起请安的。

  正想着,就见夏悠琴端了洗漱用品进来,见秋月起了,笑道:“今儿年夫人进宫,看来主子是想年夫人了,竟比平日里早起了这么多。”

  秋月猛抬起头,“今天额娘会进宫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额娘她们几点钟进来?”

  一面说着,一面掀了杯子起身。

  夏悠琴莞尔,笑道:“主子别急,年夫人她们定会用了早饭才过来,时辰还早着呢。”

  秋月看了看墙角处的夕阳钟,不过才辰时。不由嗔怪道:“怎么不早说,害我白白急了一会儿。”

  夏悠琴掩唇笑道:“平日主子什么事都劳神在在的,也只有年家的一些事主子才有了一些人气儿,奴婢乐的看主子如此,何必拦着。”

  一面说着,一面伺候她梳洗打扮。

  一时秋月和福惠用了早饭,正和福惠在书案前画着画儿玩。正说笑间,撒花软帘被掀起,春纤笑着禀说人已经来了,秋月忙停了笔,让人请了她们进来,自己则牵着福惠往门口走去,迎接年夫人。

  才走了几步,就见年夫人已经踏入了宫殿。秋月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额娘……”

  没成想年夫人和古秀兰见她们过来,忙下跪行礼道:“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

  秋月脚步顿了顿,忙上前扶起年夫人,道:“额娘这是做什么,简直折杀女儿了,还不快快请起。”

  年夫人也不敢真要秋月搀扶,顺势起身,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含泪笑道:“礼不可废,如今娘娘位尊贵妃,臣妇自然更要遵守宫里的规矩。”

  秋月还想说什么,夏悠琴在一旁笑道:“主子,年夫人进宫走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不如请年夫人上座,喝口茶水,用些点心。”

  “正是呢瞧我,一见了额娘,满是欢喜,竟将这都忘了,额娘快请坐,悠琴上茶。”一面说,一面携了年夫人的手往正殿上首处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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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凰》作者:黄衣

  抓奸也穿越,史上有这么穿的吗?

  丈夫不爱,婆婆不理,娘家不疼,宠妾爬上天,这穿的是哪门子的越?

  小妾叫板?小姑暗中折腾?且看阿宝的手段一流。

  第二百七十五章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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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五章娘家

  秋月脚步顿了顿,忙上前扶起年夫人,道:“额娘这是做什么,简直折杀女儿了,还不快快请起。”

  年夫人也不敢真要秋月搀扶,顺势起身,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含泪笑道:“礼不可废,如今娘娘位尊贵妃,臣妇自然更要遵守宫里的规矩。”

  秋月也是红了眼,“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锦衣玉食,然骨肉各方,终无意趣。”

  古秀兰亦含泪,见年夫人只顾看着秋月,不免开口答道:“臣妇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

  年夫人此刻也缓过神来,拭泪道:“正是呢,咱们年府比之宫里不过是草莽寒门之流,哪里及的上宫中万分。还请娘娘切勿以我们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勤慎恭肃以侍上殿,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

  秋月还想说什么,夏悠琴在一旁笑道:“主子,年夫人进宫走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不如请年夫人上座,喝口茶水,用些点心。”

  “正是呢瞧我,一见了额娘,满是欢喜,竟将这都忘了,额娘快请坐,悠琴上茶。”一面说,一面携了年夫人的手往正殿上首处坐。

  宫娥上了茶水,年夫人等起身道谢,待秋月挥退了下人,这才细细打量起秋月来。

  只见她虽一身素雅的烟青家常衣裳,但年夫人是什么眼光,自然看出这一身衣裳可是上进的料子,便是宫里,都少有的很。而身段虽仍如从前一般娇不胜怯,眉宇间却多了一缕阔朗滋润之气,便知道胤禛经常招她侍寝。

  年夫人含泪笑道:“见娘娘在宫里过的好,臣妇也就放心了。”

  秋月含泪一回,稳住了心神,起身欲对年夫人行礼,年夫人哪里敢受,不过刚起半蹲,就忙上前搀扶,“贵妃娘娘如此,可是折杀臣妇了。”

  秋月起身道:“额娘虽为贵妃,却也仍是额娘的女儿,平日已是不能侍奉榻前,现在竟连行礼却都不能了。”

  年夫人忙道:“娘娘这份心我心里都知道,娘娘保重好自己,我心里就十分高兴和慰怀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福惠乖巧的窝在秋月的怀里,蹭了蹭,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下面的人。

  年夫人方才给福惠行礼问安时,福惠虽年幼,到底被皇家耳语目染,隐隐也有了皇家气度。一派小大人似的说了免礼,又让身边的嬷嬷扶着年夫人起身,极给年夫人体面,倒是让秋月满意的很。

  虽有些不妥,当他究竟年幼,年夫人见福惠这么小待人接物已经颇具成效,又激动了眼眶红了起来。

  秋月忙对福惠道:“还不快叫外婆。”

  “外婆。”福惠甜甜叫道。

  “诶,我的心肝,过来给外婆看看。”年夫人连忙招手道。

  福惠瞧了瞧秋月,见她点头,走到年夫人跟前,仰头乖乖叫道:“外婆。”

  年夫人见了外孙,忙将秋月抛诸脑后,细细询问起了福惠的饮食起居,一老一的欢乐的很。

  秋月见如此,怕古秀兰她们尴尬,忙顾着她们,这才发现其下手处坐着一个妇人装扮的女子和一个约莫六岁左右的小女孩,看着倒挺面生的。

  古秀兰心细,自然也发现了,笑道:“娘娘,这是斌儿的媳妇兆佳婉晴,这是斌儿的大女儿依茹,依茹快给姑奶奶请安。”

  那妇人拉着小女孩上前行礼道:“依茹给姑奶奶请安。”

  秋月招手笑道:“快别多礼了,好标致的小丫头,过来我瞅瞅。”

  小女孩也不怕生,笑眯眯的上前,大大方方的给秋月看。

  这边秋月看年依茹,兆佳婉晴也才有机会暗自打量秋月。

  上座上的贵妃虽二十有六,瞧着却仍似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般,尤其是那一身吹弹可破似的肌肤,娇嫩的很。虽不施脂粉,但那眉眼精致,更是清丽无双。

  上苍似乎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这个女子,显赫的家事,绝佳的容貌。

  然,观其样貌,这样娇娇弱弱的,只怕,真不是个福泽绵长的。

  兆佳虽是满族大姓,她们那一支也不过是中等人家,年府却是当朝新贵,原是攀不上年家。

  然,年斌虽是嫡长子,却生母早亡,兆佳婉晴虽也是嫡女,不过是个嫡次女。此门婚事倒也算恰当,至少古秀兰是很满意的。

  兆佳氏虽是小门小户,但嫁到年府多年,古秀兰未免外面人指责她虐待前面人留下的儿子,面上待兆佳氏也算不错,经常带着她出门应酬,倒也陪养了一些气度。

  然,外头宗室毕竟与皇宫大院不同,康熙年间兆佳氏等级不够,自然没进过皇宫。这会子,一路行来,只见帘卷虾须,毯铺鱼獭,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真是“金门玉户,桂殿兰宫”不免有些拘谨。

  倒是她女儿依如从小在年夫人身边教养,且年岁小,倒比她额娘大气一些。

  秋月对这个可爱且教养良好的小女孩欢喜的紧,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碧绿剔透的翡翠镯子,戴到依茹的手腕上,笑道:“这是本宫才进王府时皇上才赏的,跟在本宫也将近十年了,如今便赏给依茹吧。”

  兆佳氏见那镯子做工古朴,浓绿逼人,心中一喜,嘴里还是笑道:“依茹年岁还小,何德何能,当得起娘娘这般看重。”

  秋月笑道:“不过一个翡翠镯子罢了。”

  年夫人好容易抽处空来,在一旁开口道:“难得依茹合娘娘眼缘,就收下吧。”

  兆佳氏听了,也不再多言,忙让依茹谢恩。

  秋月许久没这么开心,不禁多说了几句,一时便有些累了。她素来在年夫人面前随便惯了,且屋里也都不是外人,便歪靠在杏黄色满园春锦缎靠背上,道:“晚间还有家宴,累人也紧,额娘、嫂子容我放肆些,歪着相陪罢。”又命春纤在榻上坐了,拿着美人拳捶腿。

  下面几人自然连声应了,年夫人更是嗔道:“你若是累了便只管歇着,哪用顾及额娘,若累了身子,岂不是白白让额娘悬心。”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闲话,期间夹杂着福惠软软的童音。

  兆佳氏看着上面言笑晏晏的秋月,只见两只白玉似的纤纤素手正把玩着青瓷盖碗,柔水秋瞳此刻闪现着喜悦的光泽,让人的心也无端的喜悦了几分。

  她不着痕迹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明明两人年岁相当,自己比起上面的贵妃还小了几岁,但现在双手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身上也有了从前不曾有的事故和精明。

  看着上首处笑容清浅的秋月,兆佳氏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她也是那般。

  一时秋月有些倦了,古秀兰等人便都围在福惠身边。

  秋月见众人这般有眼色,不禁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上位处坐着别人,她是那个察言观色之人。

  这么快,她便成了坐在上位的那个人,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懒懒的歪在榻上,嘴角含笑,阖着眸子倦倦的想着,欲休憩片刻。

  福惠是个活泼的性子,见这么多人陪着他,自然高兴的很,问什么就乖乖答什么,让年夫人等人更是喜爱。

  如此下来,气氛顿时松泛了不少,兆佳氏和依茹的拘谨倒减了不少。依茹虽大上两岁,到底只是个孩子,和福惠两人说说笑笑的,殿内时不时传出几声欢笑,秋月瞧相处融洽也是欢喜。

  到了晌午,自然留她们用了饭。

  宫里规矩虽大,吃饭不过遵循食不言寝不语,大体上也和年府差不多,一顿饭倒也安安分分,只中途胤禛赏了几个菜过来,给秋月添脸面。

  用了午饭,秋月也倦了,让夏悠琴领着三人到偏殿休息,又让依茹同福惠一处玩耍,自个到内室小憩。

  一觉醒来,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唤了有趣,自梳洗打扮。

  换了身海棠红撒花洋缎琵琶襟旗装,外面罩上一件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在前襟处装饰了一挂长长的珍珠饰物。

  梳着小两把头,鬓边插了一支赤金累丝嵌红宝石镂空白玉牡丹凤凰纹步摇,画了淡妆,更显明媚照人。

  秋月对着水银镜儿里的人看了看,对夏悠琴点头道:“行了,估计额娘她们也等急了,咱们出去吧。”

  夏悠琴笑道:“主子平日里不喜装扮,今儿乍一盛装起来,看的人眼都直了。”

  秋月复又从镜子里看了看,只觉一般,不由道:“行了,别贫了,今儿大家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我这一身,不过是中等偏上罢了。”说话间,扶着夏悠琴缓步出了内室。

  年夫人三人在外间候着,见秋月出来,都从椅子上起身。

  只见一个年轻丽人从内室缓缓走出,但见她:仪静体闲,云髻峨峨,皓齿星眸,肌肤晶莹。而那盈盈不堪一握纤腰,更显得的瑰姿艳逸,步履轻盈,摇曳生姿。

  不同于方才的素颜,原本清丽的面容此刻也艳丽的三分,而清高中透出的雍容,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亦,自惭形秽。

  年夫人先回过神来,上前笑道:“娘娘真是越发的漂亮了,额娘都险些认不出了。眼前这个误入凡尘仙女,哪里有一丝当初那个青涩的小丫头的影子。”

  秋月笑了笑,有些不以为意,她是年夫人宠爱长大了,哪里不知道年夫人说话有多少水分。

  上前携了年夫人的手,笑道:“哪有额娘说的这么好,您啊,别夸自个女儿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出发吧。”

  年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含笑道:“好好,额娘不说。”

  “福儿人呢?”秋月问一旁夏悠琴。

  “还在偏殿呢,这孩子也和依茹玩的来,不肯放她,两人在书房玩儿呢。”年夫人笑道,“素云已经催了。”

  “这个皮猴。”秋月笑着摇了摇头,携着年夫人的手,出了正殿。

  第二百七十六章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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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六章拜月

  恰巧福惠和依茹从偏殿出来,见秋月一行人出来,忙迎了上来。

  见福惠已经换了身新衣裳,秋月牵着他的手,往宫外走去。母子二人走在前面,年夫人紧随其后,接着是古秀兰和兆佳氏。

  才走了两步,夏悠琴便拿了件烟霞红披风出来,对秋月道:“夜里凉,还是带件披风。”

  秋月本就穿的不少,此时夕阳照在身上,犹有余热,不禁笑道:“这天也不凉。”

  年夫人笑道:“京里俗谚‘立了秋,把扇丢’,现在即便是余暑未消,也是一日日的凉了,你身子要紧,还是让春纤带着吧。”

  听她这么说,秋月自点头应了。

  一行人不过出了二门,就见小林子从外头急急赶了过来,一脸喜色道:“主子,皇上让人抬了了翟舆过来。”

  年夫人等人一听,亦是满脸喜色。

  在这紫禁城里,只有皇帝、皇后和皇贵妃才有资格坐翟舆。

  而秋月这一顶,自然象征着皇贵妃的身份。而现在,胤禛让秋月坐这翟舆,其中的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秋月对胤禛在这种场合给她增加脸面自然是欣喜的,只是这样大张旗鼓的宠爱,焉知是福是祸。

  这个念头不过一霎,看着年夫人和宫女们喜笑颜开的模样,便丢开了心思,和福惠一起上了象征皇贵妃身份的翟舆。

  年夫人上了软轿,古秀兰等人则在轿辇旁傍着,跟着队伍慢慢走着。

  到了乾清宫,早有太监昂首高喊:“贵妃娘娘到六阿哥到”

  李氏由媳妇儿董鄂氏扶着,面色难看的在院中行礼迎接。看着越来越近,眼里射出怨怼的目光,有想起如今年家的权势,也只得压下一股子怨气,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钮祜禄氏,敛下了闪着恶意的眸子。

  此时乾清宫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塞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

  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

  不过须臾,翟舆至内仪门处,秋月下得轿辇时,齐妃李氏,熹妃钮祜禄氏和一些宗室贵妇都迎了上来,请安行礼不提。

  饶是秋月对权势不甚在乎,但看着在自己面前俯身行礼的众人,无一不是皇城下的权势显贵。从前见了,她也少不得行礼寒暄,而现在她无需做什么,只需一个淡淡的眼神,自有人揣摩她的心思,替她一一办妥。

  这便是权势的力量,心念起伏间秋月似乎明白了古人为何如此汲汲权势。

  脑袋里思绪不断,面上却是微微颔首,勾了勾唇角,“都是自家姐妹,齐妃和熹妃多礼了,快快请起。”

  李氏和钮祜禄氏就势起身,笑着寒暄了两句,拥着秋月行至偏殿。

  宫中院宇深深,殿檐重重。此时,各殿堂的廊上都设摆叶如柏叶、皮赤色的丹桂,橙色花的金桂,香味浓郁甜腻,微风拂过,香味飘然而至,隔着几重朱廊碧槛都能闻到。

  “花气袭人”四字形容,恰好不过了。

  院内偏西位置早设了供桌,供桌朝着东南方向,两旁各捆一根小竹竿,上悬古画一幅,为工笔月宫图像,画面为一轮满月,月内绘广寒宫殿阁之形,宫前有一女菩萨坐像,两旁各有一名执扇侍女,菩萨头上绘有佛光,据说是太阴星君。

  祭月供品,除五盘应时鲜果外,还有五盘蜜食,如金糕、栗子糕、蜜海棠、蜜红果和油酥核桃。在各种供品后面,有个月牙形状的大型木制托架,上置一个约五斤重的月饼。月饼之上模刻彩色月宫图,两旁各插鸡冠花和带叶毛豆枝。

  因世俗有“男不拜月”之说,故祭月者皆为内眷。

  乾清宫偏殿早已是锦帐高挂,彩屏张户,香烛辉煌。此刻众宫妃贵妇便聚在此处,说着闲话,等着皇后乌喇那拉氏的凤仪驾到,以行祭月拜月之礼。

  宫里赴宴都有自己的潜规则,秋月到了不过片刻,就听太监喊道:“皇后娘娘到”

  众人忙歇了话,一一起身,由秋月率领,到仪门处迎接乌喇那拉氏。

  乌喇那拉氏从翟舆上下来,嘴角含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一一扫过请安众人,眼光在秋月身上顿了顿,方虚扶最前面的秋月起身,笑道:“都不是外人,哪里这么多礼数,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众人齐齐道。

  一时众人拥着乌喇那拉氏和秋月入了偏殿暖阁间,落了座。

  喇那拉氏坐在上首,见钮祜禄氏一身得势掌权皇妃的装扮,容貌虽不如年氏,可那一身端庄雍容的气势比年氏的清贵又是另一种感受,加上嘴角淡淡的笑意,更是让人如沐春风,亲切不已。

  想到以前胤禛夸过她的话,和钮祜禄氏已区区格格的身份,到如今与李氏齐坐,且硬生生高了她一层,喇那拉氏心里就是一阵膈应。

  想到这里,她对秋月右边的钮祜禄氏笑道:“熹妃妹妹今儿打扮的倒出色,本宫看着,竟比平日里俏丽了几分,明媚动人的紧,也难怪前两日皇上在本宫面前称赞熹妃妹妹。”

  秋月心里一紧,转头盯着熹妃钮祜禄氏,这才主意到她今日的装扮。

  只见她穿着一身金色暗金丝梅花纹旗服,梳着高高的发髻,扁方上戴着一套金簪花坠两串小米珠的小金簪花,右侧戴着一支金累丝五凤朝阳桂珠钗并一珍珠珠串,与金色的衣裳相得益彰。脸颊两处略施薄粉,端衬得平日只算白皙清秀的面庞妩媚娇艳了起来,加上她身段丰腴,又有一股与世无争的气度,更添雍容华贵。

  而外罩的纯白坎肩,更衬得那圆润的脸俏丽了三分,果然也是一个俏丽的佳人。

  乌喇那拉氏见秋月和李氏都盯着钮祜禄氏猛瞧,达到目的后,勾了勾嘴角笑道:“齐妃妹妹今儿也是姿容出众,诸位妹妹都是千姿百态,看着真是赏心悦目,只怕皇上今儿会高兴的很。”

  李氏使劲扭了扭帕子,讽刺道:“皇后娘娘说哪里的话,众姐妹打扮在用心,哪里及得上熹妃这么用心良苦。贵妃娘娘素来身子娇弱,这姐妹们都知道,可如今不过八月的天,贵妃娘娘都没罩坎肩,熹妃却穿了这个。哎,在府里时熹妃素来身子硬朗的很,怎么如今进了这宫里,竟这般娇弱,连这夏末的寒意都受不了,众姐妹哪里及得上她。”

  武氏唯李氏马首是瞻,也出言附和道:“唷,齐妃娘娘这话可就不对了,熹妃娘娘哪里是身子骨弱啊,臣妾估摸着她是觉得皇上宠爱贵妃娘娘,是因为贵妃娘娘弱质芊芊,如弱柳扶风,惹人怜爱,这才学的吧。只可惜这画虎不成,反倒落了个东施效颦的意思,白白让人笑话罢了。”

  依附李氏的一些妃嫔自然小声附和,一时场面言笑晏晏,倒热闹的紧。

  秋月对场中的唇枪舌战充耳不闻,只捧着青瓷茶盏,敛眸轻啜,心里却颇有些不奈,十分怀念前世的随声听。在这种场景,有一个随身听,听着舒心悦耳的轻音乐,这种大会似的场景,却是最好熬过了。

  这样想着,不禁觉得有些倦了。

  钮祜禄氏也是个妙人,虽被众人这般口诛,面色仍淡淡的,只扫了众人一眼。而她扫过后,声音顿时小了不少,低位的宫妃这才想起她如今可不是在王府时的一个小小的格格,而是一宫主位,四妃之一。

  如今的她可不是吴下阿蒙,二十掌握宫中大权的熹妃,皇四子的生母。

  慢慢的,说话的人也被感染了,顿时大殿安静了下来。李氏气结,她不过被禁足几日,怎么宫里这风向就变了,正变脸间,只听一声轻笑。

  原来是秋月浅笑了起来。

  乌喇那拉氏转头对秋月笑道:“不知年妹妹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出来让姐妹们都高兴乐呵一下。”

  秋月抬眸看向乌喇那拉氏,对其摆手道:“不过是想起了一些好玩的事情,皇后娘娘和众姐妹不用顾忌我,只管说你们自己的。”

  乌喇那拉氏端庄的笑僵了僵,秋月下手处的怡亲王嫡福晋兆佳氏笑道:“认识贵妃娘娘这么久,竟还不知道贵妃娘娘会说笑话儿。”

  秋月和兆佳氏关系尚可,且认真说起来,年斌的媳妇儿和她还是连宗。想起外间坐着的兆佳氏,不禁感觉两人又亲密了几分,遂低头说着闲话。

  乌喇那拉氏见秋月不接她的话茬,也只得另寻话题,而这些宗妇也不是吃素了,有颜色的早岔开了话题,说着乌喇那拉氏感兴趣的话,不着痕迹的捧着她。

  一盏茶的功夫,又宫女从外间进来,说时辰到了。乌喇那拉氏遂领着众人,出了偏殿。

  秋月抬首,正值皓魄当空,彩云初散之际。

  乌喇那拉氏由太监搀扶至案前,焚香燃炬主祭,向月宫图像叩拜。

  俟其拈香下拜,众人方一齐跪下,将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花团锦簇,塞的无一隙空地。

  而场面鸦雀无闻,只听铿锵叮当,金铃玉佩微微摇曳之声,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

  此礼,名曰“拜月”。

  秋月虔诚的拜着月,这是一种信仰,一种寄托,无关其他。

  想到后世如中秋拜月,重阳登高等这些传统的习俗渐渐式微,而如情人节,感恩等国外节日大举侵袭,秋月便不由自主的有些微微心痛。

  一时礼毕,即归院吃赏月酒。

  第二百七十七章风波

  收费章节(12点)

  第二百七十七章风波

  (推荐好友小雨贝瑟芬妮的作品:《攻心太子妃》,且看腹黑女主,如何踏出一片锦绣荣华)

  此时,正殿已灯火通明。

  内务府和礼部专职事时,自然将中秋之宴办得得滴水不漏、喜气洋洋。

  当下殿门门俱已大开,吊着羊角大灯。堂前月台上焚着斗香,秉着风烛,陈献着瓜饼及各色果品。

  地下铺着拜毯锦褥,众女眷一路行来,只见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形状。

  早有太监通报道:“皇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熹妃娘娘到齐妃娘娘到……”后面按品级高低依次高喊。

  依次进了正殿,行至御座跟前,给胤禛行了礼。

  只听上方传来胤禛熟悉低沉冷冷的声音道:“都起来吧。”接着众人起身,又有小太监将众人引至座位,秋月与乌喇那拉氏坐胤禛左右两侧,李氏坐乌喇那拉氏下首,钮祜禄氏坐秋月下首处。

  坐定,众大臣依次给乌喇那拉氏、秋月、李氏和钮祜禄氏行礼。

  接着,便是宴会惯常的节目,彩袖殷勤,觥筹交错,清歌艳舞,不计量珠,既有“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之雅致,亦有“香萦紫气霏金殿,花引红云护绣裳”的皇家雍容。

  宫妃坐上首处,下臣自对宠冠六宫的贵妃好奇,一时,或打量或探究的视线纷纷不由自主的射向高座。

  幸而妃嫔较多,众人亦不会如此无礼的直视贵妃尊颜,对这些或明或暗的打量秋月倒也习惯了,只冷着一张脸,敛眸看着案前的瓜果,保持众人眼中一贯清高的模样,倒也不觉得不自在。

  案桌上摆满了吃食,尤以月月饼为最:糖馅、果馅、澄沙、枣馅,芝麻椒盐咸馅儿还有拜月祭祀切成小块的月饼等等。

  更有各式水果:红葡萄、白葡萄、鸭儿梨、京白梨、苹果、青柿、石榴、桃子、烟台梨以及“莲花团圆瓜”(西瓜,专为供月之用)。

  更有各类干果糕点,如糖炒栗子等,真是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因福惠年纪小,故而没坐在皇子阿哥一起,而是与秋月同坐。平日里秋月在吃食方面管他甚严,虽吃食不缺,然不许他多食,此刻见了这么多零嘴点心,自然兴奋了很,让素云给他剥栗子吃。

  秋月用牙签叉了一小块西瓜,尝了一小口,又喂他吃了半块,母子两言笑晏晏,自成一个空间,也不将旁的人放在心上。

  只是福惠记挂方才陪他玩的**姐,觉得有什么好吃的,不时央秋月送给年依茹一份,秋月自然也都以她的名义一一允了。

  桌上有俩盏酒酿,这菊花酿香甜,桂花酿余韵绵长。喂福惠喝了一小口菊花酿,自个不时觅两口桂花酒,吃一些小果品,倒也自在。

  见秋月爱喝,春纤在一旁笑道:“主子今儿倒是好兴致,这桂花酒是御膳房选了开最好的花儿,酿成酒,又在花根底下埋了三年,才有如今这甘醇绵长的味道呢。只是奴婢得了夏姑姑的吩咐,要好生看着您,可不许您多喝。”

  此时秋月白皙的面庞上已爬上几丝红晕,清淡雅致的面容平添了几许娇艳柔美。

  秋月眯了眯眼睛,笑道:“今儿过节,还不许多喝两杯么?”

  春纤道:“好主子,您就饶了奴婢吧,当着夏姑姑的面,哪怕您就是吃了一坛呢。如今夏姑姑不在,回头只怕我又得挨两日的骂了,主子最心疼奴婢,可就饶了奴婢这一遭儿吧。”

  秋月正欲开口,上头传来胤禛的略显冰凉的声音,“年氏,不可贪杯,好生看着福惠,不许他贪食。”

  秋月抬眼,只见胤禛正直直盯着她这边,眉心微蹙。忆起那日贪杯被胤禛训斥,乃至后来被他惩罚,秋月讪讪笑了笑,搁下了酒杯。

  这酒,就像后世的饮料一般,吃着好玩儿,哪里会醉。

  皇上座位本就在最高处,李氏见胤禛的注意力都在秋月母子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嫉恨,想起方才在偏殿的一幕,眼眸狡黠的转了转,拿了锦帕掩唇娇笑道:“皇上,您看熹妃妹妹今儿可有不同,方才众姐妹坐在一起还说起呢。”

  胤禛这才向坐在秋月下手处的钮祜禄氏望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似乎不曾想到她打扮起来也颇有两分姿色,不似记忆中那低眉顺目的模样。

  如今完全是一副得势掌权宠妃的样子,比起身边的贵妃年氏,视乎在气势上,更甚一筹。

  想到李氏的改变,又见钮祜禄氏如今的模样,胤禛皱了皱眉,连最老实的钮祜禄氏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么?宫中的权势真的考验人。

  这样想着,又看了一眼低头和福惠轻笑絮语的秋月,还好,她不曾变。

  胤禛心里颇有些安慰。

  见胤禛蹙眉,李氏心里得意,笑道:“皇上,您看熹妃妹妹今儿的打扮,瞧着可是比平时娇俏了三分呢。坐在贵妃娘娘身边,竟比贵妃娘娘还年轻几分,那纯白披肩更是将熹妃衬得肤若凝脂。”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李氏低低惊呼了一声,“哦,对了,现在已是夜幕时分,贵妃娘娘素来身子弱,都没有穿上披风,臣妾竟不知熹妃妹妹身子骨竟弱至如此,想是自入宫以来熹妃妹妹操劳六宫琐事,亏了身子,可有叫太医好生瞧瞧。”

  乌喇那拉氏也细细打量了钮祜禄氏,颔首笑道:“还是齐妃妹妹细心,本宫瞧着熹妃妹妹这一身装扮甚好,和年妹妹相比也不逊色。”

  说着,仰首对胤禛笑道:“熹妃妹妹入府十余载,臣妾竟还不知熹妃妹妹有如此颜色。皇上慧眼识珠,想必从前就瞧出来了,还在臣妾面前夸过熹妃妹妹性子温婉和顺,和府里众姐妹都相处极好呢。”

  胤禛眯起眼睛,看着乌喇那拉氏,良久方忆起曾很久以前随口夸了钮祜禄氏两句,她竟记到今儿。

  他却是忘了,以他的性子,哪里会夸奖人,更遑论在乌喇那拉氏面前。便是秋月,他也从未在乌喇那拉氏面前夸过。

  如此,对这句夸奖,乌喇那拉氏自然记得清晰。

  胤禛将此事记在心里,撇头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钮祜禄氏一番。虽已低着头,却仍能看出一番风姿。

  忆起从前她在他面前的样子,胤禛一阵厌烦,又是一个装模作样的女人,亏的她心计深沉,竟在他面前装了这么久。

  但转念一想,若不如此,只怕弘历也生不出来。就像他的额娘德妃,如果不是有心计,怎么能在康熙的后宫生下他,还让他们平安长大。

  思及此,胤禛便有了一番计较:他的心思都护着了年氏和福惠,而钮祜禄氏这个女人可以护得弘历周全,保他在宫里平平安安长大,他不用在弘历安全上多费心思,岂不是一举两得。

  然,虽如此,到底对钮祜禄氏的装模作样有些恶心,对其蹙眉道:“还是从前那样就好,如今弘历都可以娶妻了,这样的颜色以后就不要穿了。”

  其实这大金色并不过分,只是胤禛对她有了嫌恶之心,像由心生,自然不喜她这身装扮。

  钮祜禄氏面色白了白,才低声道:“是。”

  旋即,胤禛看着一脸得色的李氏道:“齐妃亦是,如今孙子都有了,这一身粉红亦不符合身份。”

  看了看身边一身大红的乌喇那拉氏,颇有意味道:“有空多和皇后学学,皇后的穿衣打扮就非常得体,你们整日在后宫无所事事,挑唆是非,不如多去储秀宫学学。”

  胤禛这样两边各打五十大板,都不偏颇的态度,看在有心人的眼里,又是一番意味。后又见皇后被他拖了下水,只有秋月一人在案上隔岸观火,不禁纷纷揣测皇上此举的深意。

  要知道,后宫和朝堂,从来都是一体的。

  乌喇那拉氏唇边的笑僵了僵,她从来都是一身大红礼服,既是身份的象征,代表胤禛身边只有她一人能穿大红,亦能将她衬的更加端庄。然而胤禛已起了话题,只得笑道:“皇上太过抬举臣妾了,说起穿衣打扮,我哪里比的过年妹妹。年妹妹才会打扮呢,怎么穿都很是妥帖。”

  秋月抬眸淡淡道:“臣妾倒当不起皇后娘娘这夸奖,这不过是奴才操心的事,怎么皇后娘娘对这也知道的很。”

  乌喇那拉氏扭了扭帕子,笑道:“年妹妹可真是会说笑。”

  秋月不可置否的勾了勾嘴角,恰好福惠内急,遂向胤禛告了声,领着福惠离开席间,到了乾清宫后殿。

  见她离开,席间气氛僵硬,乌喇那拉氏又寻了别的话题聊开。

  经这番事,其余妃嫔自然不敢找事,又见乌喇那拉氏撇开了话题,俱纷纷附和捡了些闲话调笑,活跃气氛。

  见秋月离席,胤禛看着场内歌舞,也颇觉无趣,举杯抬起,一旁太监瞧着了,忙敲了一下钟。

  殿内众人闻音,双手捧杯齐举,敬酒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颔首示意,待众人饮尽,亦同饮,稍后略坐了一坐,便移驾先行离开。

  而胤禛离席后,在殿的朝臣王公,命妇女眷少了拘谨,席间气氛自然更是浓恰,一时,竟掀起了高|潮。

  只后宫嫔妃视胤禛为天,本见皇上的面就不多,现在自然对他的离开颇有微词,席间的言笑晏晏与她们不管,自然意兴阑珊,只得如乌喇那拉氏一般,强打起精神维持笑容与命妇们寒暄。

  只李氏一人,待胤禛离开后更是如鱼得水,在命妇面前好不自在风光。

  看着笑容娇艳的李氏,钮祜禄氏勾了勾嘴角,敛眸隐去了眼里的一眸狠戾。

  第二百七十八章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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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八章出宫

  秋月在偏殿榻上坐着,等着小林子带福惠从净房出来。

  想到待会还要去宴会上听那些女人的言辞,不禁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际,这么多女人,胤禛难道不会觉得烦闷么?

  正想着,苏培盛身边常见了一个小太监从外间走了进来,禀道:“贵妃娘娘,皇上让您和六阿哥不用去席上了,让您带上六阿哥去养心殿呢?”

  秋月微微挑眉,“可是皇上有什么事么?”

  那小太监讨好笑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不过贵妃娘娘下席不久皇上也退席了。”

  秋月微微颔首,恰好此时小林子带了福惠出来,遂起身牵过福惠的手,道:“行了,你带路吧。”

  “嗻。”那小太监提着一个八角玻璃宫灯在前面走着,明月皎洁,射出清冷的光华,前殿夜宴的嬉笑乐声穿透重重朱门隐隐传来。

  让小林子抱起福惠,秋月捋了捋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鬓角,戴着嵌红宝石团寿指甲的手扶着小太监的手臂,穿过游廊小道,不时便到了养心殿。

  到了养心殿后院东厢房,早有小太监眼尖进去禀告胤禛,待秋月和福惠进了屋子,这才发现胤禛已经换了件衣裳。

  不是皇帝明黄的服饰,而是一身普通藏青外裳。

  见他这副装扮,秋月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皇上这是?”

  正说着,一旁苏培盛捧过来一个木盒,里面放在两件崭新家常的常服,料子是内造上好的。

  这是做甚?

  秋月歪了歪头,看着胤禛。

  “阿玛,这是干什么呀?”福惠也学这秋月歪了歪小脑袋,疑惑问道。

  胤禛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负手道:“和你额娘换上,阿玛带你出宫玩儿。”

  这倒真是意外之喜,便是在王府的时候,这种大的节庆她很少有出府游玩的机会。而到了宫里之后,更是从来都没想过。

  “哦,太好了。”福惠欣喜的拍起了手掌,奔到胤禛怀里,仰头看着他,满眼孺慕,“阿玛最好了。”

  秋月眼里闪过惊喜,胤禛能主动提出出游,自然是打点好了一切。深深凝视了一眼胤禛冰冷的脸,牵着福惠进了内室,苏培盛将衣物搁置在屏风后的木架上,便出了屋室。

  先替按捺不住的福惠换上衣服,让他出去缠着胤禛,自己则拿起木托盘里的衣裳。

  这是一件月白琵琶襟绣青莲旗装,很是素雅干净。

  秋月换上衣裳,又对着水银镜去取下头上的赤金累丝嵌红宝石镂空白玉牡丹凤凰纹步摇,戴了支小巧的八宝翡翠菊钗,又将耳上的水晶吊坠取下,放在梳妆镜台的檀木盒子里,换上一对简单的珍珠耳坠,起身对着镜子细细的瞧了瞧,不过是普通富贵人家女眷的打扮,遂放下了心,转过了屏风。

  见她出来,胤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她换了头面首饰,装扮的甚为朴素,这才哼道:“你倒是门儿清。”

  知道胤禛说话的脾性,秋月也不恼,只拿着一双带笑的眼睛看着他。

  被秋月这样直直盯着,胤禛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眼里有一缕赧然,微咳了一声,“风大,穿件披风在出去。”说着,微抬下颌示意了一下。

  这间房里除了胤禛平日的私用之物,也有许多秋月平日用品,一旁挂着几件她常穿的披肩。选了件水湖蓝的披上,福惠牵着胤禛的手在一旁催促道:“额娘快点,方才阿玛给福惠穿衣裳可快了。”

  秋月系着带子,果然发现福惠已经穿上了一件小披肩,知道是胤禛替他穿上的,又知道他有些不好意思,只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了。”

  一时三人打点妥当,出了屋室,拐进一条宫道,又穿过一个小门,旁边放着一两普通的青幄马车,上的马车,车便缓缓启动了,朝着宫外开去。

  福惠自然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但也不知胤禛和他说了什么,一路上只乖乖坐着,偶尔凑在胤禛的耳边说着瞧瞧话,弄的秋月有些郁闷有些好笑。

  马车慢慢的走着,当出了皇宫禁地后,很快,秋月便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耳边不在是单调的车轮滚动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鞭炮声,吆喝声和笑闹声。

  福惠明显坐不住了,在位置上扭股儿糖似的扭了两下,瞧瞧将车帘子掀起了一条小缝隙,从里面往外头看。

  而昏暗的车厢,也随着不时划过的烟火而忽明忽暗。

  “额娘,那里有好多花灯啊,福惠要看灯会。”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福惠猛的转过头道,“阿玛,福惠要下车玩儿,阿玛。”

  说完,爬到胤禛身上,搂着他的脖子蹭蹭撒娇道。

  胤禛拧了拧他的鼻子,对秋月道:“下车吧。”

  秋月颔首,胤禛先下车,扶了秋月下车,又抱起福惠看着不远处热闹的街市。

  待下了马车,冷风一吹,秋月只觉得头脑更清醒了。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喟叹,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

  想到这里,秋月复又叹了一声,得陇望蜀,果然是人之常情。

  拿眼觑了觑配合着她步伐的胤禛,心里闪过一丝感动。从前的他,哪里会主意到这样些许小事,秋月不是个容易感动的人,这个男子送她万千珠宝玫瑰,还不如这些平淡的小事带给她的感动深。

  胤禛酷爱佛法,而且修学功夫极深,若让现代的标准来算,几乎能达到金刚上师的级别。因此他向来对世间的爱欲情执没那么看重,没有世间小爱,都是大爱,心怀天下,勤政爱民。其中从他把自己的府邸雍亲王府改成寺院,可见他对佛教的推崇。

  而此刻,他却为了自己和福儿,大费周章的安排了此番出宫之行。须知,他从来都是冷静的,在这局势刚稳的时候,已他的心机,怎么会置万金之躯于危堂。

  想到这里,秋月不禁鼻头微酸,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溢满周身,脑海中充斥着前世微博上流传很广的一句话:将心比心,你的付出,倾塌我的心。

  似感受到秋月缱绻情思,胤禛微侧了头,低声问道:“怎么了?”

  听着胤禛冷淡话语中蕴含淡淡的关切,这一刻,语言完全不能形容心中所感,只能用一双含泪的妙目凝视胤禛幽深的眸子。

  胤禛亦对视。

  无声胜有声

  尽在不言中

  良久,秋月方抑制住波澜起伏的心思,破颜笑道:“无事,只是突然觉得,爷待妾真的是非常好,非常好。”

  此时,天空中绽起了烟火。冲上天空的烟火,爆出一阵七彩的雨,形成庞大伞形的花,照亮秋月身后的整片天空。

  清浅的笑容,似嗔似喜的目光盯着他,不禁让胤禛的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一天,那时他不过二十来岁,她不过是个孩童。

  而如今,他已过而立,她亦在他身边近十年。

  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看着已经如星辰般坠落的烟火,胤禛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这样一句话。

  “阿玛,额娘,福惠要去那里看。”还是福惠软软的童音将两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走吧,”胤禛率先向东街的灯市走去。

  看着身边的人,秋月不得不感叹上苍对胤禛的厚爱。生下来便是龙子皇孙,身份矜贵,一生更是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虽已四十有五,但看上去却至少年轻五岁。

  四十岁的男子,在后世,可是黄金年龄,阅历风度成熟之气,应有尽有。

  看着他的侧脸,饶是看的熟悉了,此刻不禁仍有些震撼,为他那一身高于常人的贵气,和那一身龙章凤姿。

  果然,他最适合的,还是青衣。

  中秋之夜,京里甚是热闹,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人群。秋月看着街上衣着光鲜的百姓,心中感叹,不论是哪个时空,哪个朝代,一国之都永远是最繁荣的。

  想起后世的北京人,在对比几百年前的京城人,又有何不同?

  现在整个街道都亮堂的很,各铺户俱张挂着火绢纱制灯笼,或纸张糊的灯笼,总之整条街都是红通通的一片。

  而街道两旁,各种商铺小摊,日用百货,小巧吃食,吆喝声,夹杂在香气肆意的小吃中,让秋月恍惚回到了从前和室友一起逛老鼠街的场景了。

  而烧烤散发的想起,不断刺激着秋月,让她不由自主分泌口中的唾液。

  而福惠早就吵嚷着要下来,要自己逛,要吃这些东西。

  秋月笑了起来,连她都被这人群感染了,欢快了几分,更何况是四岁的小福惠。

  不过,这些小吃食她还真不敢吃。

  若是后世的那个身体,偶尔吃两次还无妨,若现在这个身子,只怕吃一口便会上吐下泻了。

  和胤禛一起逛街的好处就是,不用她开口,以他爱教训人的性子,自然会好好教育福惠。

  果然,听他说完,胤禛立刻沉下了脸,好生训了福惠一顿。

  秋月虽对福惠甚为宠爱,但对胤禛教育他,却从不会当着福惠的面反驳。

  果然,福惠耷拉着脑袋不在吵着要吃东西。

  不过,虽不许他吃东西,但对他要买东西的要求,胤禛倒是一一答应了,也几乎将他宠得无法无天。

  福惠一颗小脑袋就没有停过,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好不忙活。

  忽然,他伸出盈洁如玉的食指,指着天空,“阿玛,我要玩那个。”

  第二百七十九章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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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九章轨迹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秋月看到静谧了夜空中飘着的,可不就是孔明灯。

  看到福惠雀跃的脸,秋月不禁也动了心思,对胤禛笑道:“那咱们也去买两个孔明灯,到河边放放,祈祈愿。”

  胤禛颔首,与秋月一同向河边走去。

  街上人虽多,但中秋节毕竟不同于上元那日,可以走百病放河灯。

  是以河边人并不多,毕竟依照传统,这日每家每户都聚在一起团圆,吃月饼,赏月。

  也正是因为街上人不多,胤禛考虑到较之大型节日街上的车水马龙,如今是热闹又不失安全,这才带了两人出宫。

  待侍卫买了灯,又买了笔墨,秋月和福惠取了一个灯,也不要苏培盛帮忙,只接过他递过来火折子,两人兴冲冲的捣鼓孔明灯。

  只要火不灭,灯很容易就会被放起来。

  很快热空气就将一个灯吹的鼓涨了起来,秋月稳着灯,接过苏培盛递过来的笔,在空白的纸上提笔道:

  玉轮千载,谙解人世几悲欢?

  莫叹尘缘如水,应识光阴似箭,弹指老红颜。

  趁此中秋夜,情线共婵媛。

  写完最后一笔,秋月松了左手,仍孔明灯随着轻柔的夜风飞到天际,直至消失不见。

  「玉轮千载,谙解人世几悲欢?」胤禛略显呢喃的话在秋月的耳后响起,“为何写这么悲凉的语调?”

  “难道不好么?”秋月扭头问道。

  “好是果然好的,只是太作悲了。

  秋月笑着将笔递了过去,道:“那让妾看看爷佳作。”

  胤禛瞥了她一眼,接过笔,在侍卫新弄好的孔明灯上提笔道:

  花好枝头月色新,看花赏月属闲身。

  姮娥更是多情甚,个个樽中送一轮。

  “中规中矩,乏善可陈。”秋月笑着点评道。

  被她这么一说,胤禛瞪了她一眼,方将手中的灯放了,“比你那「谙解人世几悲欢?」要好。”

  秋月扑哧一笑,又见胤禛脸色愈发的难看,更觉有趣,眼里满是笑意。

  见她如此,胤禛心里微微气闷,恰好此时凉风从河面吹来,带来丝丝凉意,忆起秋月在那副图上写下的「可奈暮寒长倚竹,便教春好不开门」胤禛略一沉思,在苏培盛新拿过来的孔明灯上写下:

  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

  梦想回思忆最真,那堪梦短难常亲。

  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

  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

  随着他一句一句写下,秋月面上愈发新奇,待最好一笔落下,不禁抚掌道:“好诗,果然好诗,若爷肯花一丝功夫在这上面,只怕将来是也不输李杜的一大文豪了。”

  写诗其实并不是仅仅是见了才做,就像红楼里面说的,“古人写诗,也不过都寄兴寓情耳;要等见了做,如今也没这些诗了。”

  写诗更重要的是诗人描写的那种意境,好比家写,不过是虚幻而已。

  而胤禛这首,描写了作者夜晚梦见美好的爱情往事,被惊醒后对无法相守的爱情的无限惆怅之情。

  入梦,听漏,钟鸣,惊醒,兀坐,起步,风起,帘动,慨叹,望月,一个个动作描写细腻而生动。在寂静黑暗的夜晚之景中见孤寂无奈之情,是所谓触景生情。

  果真是情诗中的佳作,也难怪秋月抚掌而叹。

  这厢福惠见两人写的开心,不禁也拿了毛笔,在孔明灯在留下了略显整齐的墨宝:

  博得嫦娥应自问:何缘不使永团圆。

  便也放了一盏灯。

  胤秋二人看的新奇,面面相觑了一眼,秋月抱起福惠问道:“福儿,这两句是你写的?”

  福惠摇了摇头,“是四哥作的,福惠上次去四哥那儿玩,便记住了。”

  秋月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儿子是天才,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怎么就没发现。

  但看着慢慢飘远的灯,心里不禁暗自思忖:虽不是福儿所做,但自个教他这么多诗,他怎么就恰好写了这句。小小年纪,在这团圆之日,写下如此悲戚之语,只怕非福寿之辈。又思及方才胤禛「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之语,更觉不详。

  想到此处,不禁有些烦闷,大有悲戚之状,只望着远去的孔明灯不语。

  胤禛见秋月面容似悲似喜,恐她劳乏了,接过福惠,“河边风大,且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且在逛半个时辰,便回去。”

  秋月本没了兴致,但见福惠满脸兴奋之色,也不忍拂了他的意,只得忍下满腔心思,应了是。

  只是到底没了方才的心思,胤禛是何等人物,哪能不觉,只在外头又不好细问,便压下疑惑,两人各俱心思,陪福惠草草看了看街景,不到半个时辰便上了回宫的马车。

  车里福惠早睡下了,秋月慈爱的看着怀里的福惠,将头搁在胤禛宽阔的肩上,只觉得温馨的悲凉。

  马车缓缓移动,秋月想着自己的心思,猛然间听胤禛问道:“从放玩灯你就不对劲,究竟怎么了?”

  秋月被他突然的出声扰了心思,不知如何做答,也并不想回答,只阖了眸子,握紧了交缠的手,幽幽叹道:“半世浮云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

  后面一句是:魂似柳绵吹欲碎,绕天涯。

  两人都知道。

  胤禛微僵了身子,半响才抿唇道:“你放心,你这病,总是想太多的缘故,但凡放宽心些,也不至于一日重似一日了。”

  她的身子,自入宫以来,更加不好了。王太医每日把平安脉,总是说她思虑过重所致。

  秋月睁开眼,他亦侧过头,两人凝眸,秋月晒道:“臣妾有何不放心的,皇上宠爱臣妾和福儿,是举国皆知之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胤禛眯了眯眼,犀利清冷的眸子死死看进秋月眼眸深处,“你这是在怨朕”

  不是疑问,是肯定。

  秋月敛眸,“臣妾不敢。”

  胤禛捏住秋月的下巴,抬起她的头,盯着她道:“你的确嘴上不敢,心里却是埋怨的不行,朕却是不知,朕哪里亏待你年秋月,让你心里总是埋怨朕。但凡朕有了空闲,总是去你宫里,但凡有了好东西哪次不是最先送到你哪里,有的东西便是皇后那里都没有。”

  “难道你还不满足,还是朕将你的胃口养大了……你想要那皇后之位。”说到最后一句,胤禛不禁有些动怒,手劲也重了不少。

  他这般待她,在他的生命中也是第一次,她却如此不知足。

  下颌传来刺痛感,生理的刺激让秋月红了眼眶,却倔强的抿着唇,狠狠看进胤禛的眼眸,不发一言。

  泪,顺着光洁的面颊淌了下来。

  两人对峙,马车内的气氛越来僵硬,胤禛心里的怒火越来越大,倏的放下了手,“好好,你真好,又像上一次萱儿去世那般同朕倔强,只是,这一次你却是打错的算盘,朕可不会在像上一次那般蠢了。”

  下颌没了制肘,秋月立刻轻松了不少,撇过头望着晃动的车帘,冷声道:“皇上对臣妾所谓的宠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想必皇上比臣妾要清楚明白,何必让臣妾将一切摊开。”这却是指胤禛对其宠爱是看在年羹尧和年家的面子上了。

  胤禛怒气更重,脸色却愈加冰冷,嘴里却只嗤笑道:“哦,便是没有年羹尧,朕也能坐上这个位置,便是没有年羹尧,朕也有其他人去坐镇西陲边境。难道整个大清,朕只能找出一个年羹尧了么,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也太高看你年家了,太看低朕了。年羹尧的确有才,可若没有朕给他机会施展拳脚,你们年家如今会有这般地位,你和福惠在宫里还能过的这般舒心。”

  “熹妃早你进府十年,如今不过封了个妃,可她面对的明争暗斗却是你的百倍都不止,若没朕这般安排,你每天还能吟诗作赋,无所事事的瞎想,光是那些女人就够你喝一壶了。”

  “年秋月,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胤禛一连串掷地有声的反问,却是问的秋月哑口无言。

  良久,秋月才嘲讽问道:“那铃兰呢?铃兰算什么?只怕以皇后的手段,府里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吧,还不知道她们在背后如何嘲笑我的愚蠢和傻笨呢,难怪府里有一段时间流言四起。”

  铃兰,那个酷似秋月的风尘女子。

  胤禛蹙眉想了半响,这才忆起铃兰是哪个,却不知怎么解释。以他对秋月的了解,她一定会想歪。

  胤禛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淡淡道:“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是啊,不过是个女人,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像我的女人。”秋月轻轻道。

  胤禛眉头皱的更深,“你总是这样想的多。”

  秋月抿唇,良久才开口问道:“爷既妾是个多心的,弄这么个女人,究竟是恶心妾,还是嘲弄妾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是了,我原本也不过是个妾,本来就是给人取笑的。”

  胤禛见她如此贬低自己,却又无可分辨,原他却有取而代之之意,只得紧抿薄唇。这边秋月何其聪慧,见他被问住,自然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的心思,一时心里如刀绞一般的痛,喉咙一股腥甜之意,脸色苍白,贝齿几欲将下唇咬破,只倔强不复言语。

  一时,车内的气氛却是冷凝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脸上的泪痕也刚了,车也停了下来。苏培盛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皇上,娘娘,已经到翊坤宫了。”

  “臣妾告退,”秋月冰冷道,也不再看胤禛的脸色,一把掀起车帘子,抱福惠弯腰出了马车。

  很快,帘子落下,外头传来苏培盛的声音,“娘娘,您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外头吹了风,要不要唤太医过来瞧瞧。”

  这边秋月摇了摇头,对苏培盛道:“本宫宫里的人过来了,苏总管去伺候皇上吧。”说着,将福惠交给守门的小太监,扶着宫女的手慢慢进了翊坤宫,没再看马车一眼。

  苏培盛有些担忧的看着秋月纤细的背影,这才躬身问车里的胤禛道:“皇上,您看现在是去储秀宫,还是回养心殿。”

  八月十五,的确该宿在乌喇那拉氏的储秀宫。

  胤禛心里不仅对秋月恼怒,更多的却是对铃兰这件事的懊恼,对乌喇那拉氏小心思的不满。

  你既然不在乎朕对你的好,那朕也无需顾及什么了。

  胤禛在车里面幻莫测的坐了良久,才淡漠道:“去养心殿,今儿让熹妃侍寝。”

  苏培盛心里一惊,也不知道年贵妃同皇上说了些什么,竟然让最重规矩了皇上破了初一、十五宿在皇后屋里的规矩。

  “嗻,”马车缓缓往养心殿驶去,拉开了除秋月外,招其他人侍寝的序幕。

  两人都是倔强的性子,如此,亦缓缓迈向了那个结局。

  且说秋月回了宫殿,小孩子熟睡之后不易醒,让素云好生照顾了福惠,秋月却是浑身脱力,扶着春纤的手,缓缓的在榻上歪着。

  一时,夏悠琴在屋内备好了热水,秋月在浴桶中闷闷的泡了半响,让春纤添了三次热水,才略觉得压住了胸口翻腾之气,人也冷静了一些。

  方欲起身,就听外间隐隐传来小林子颇为急切的声音,“主子在屋里么?”

  春纤答道:“在沐浴呢,出什么事了,瞧你这急切的样子。”

  “方才各宫娘娘都在席间兴高采烈地闲话呢,不想,皇上突然下令让熹妃娘娘今儿侍寝呢。”

  春纤吓了一跳,疾呼一声,“今儿不是十五,照例皇上不是应该宿在储秀宫么?”

  “谁说不是呢,方才在席间各宫娘娘的脸色可都精彩的紧,现在熹妃已经回景仁宫准备了。所以我这才巴巴过来告诉娘娘一声,好让娘娘心里有个底。”

  春纤想起方才秋月脸色苍白的样子,对着小林子摇了摇手儿,掀帘往里望了望,不见动静,这才拉了小林子到门口,悄悄道:“方才主子也不知从哪里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竟要靠在我的身上才能走路了,那脸更是白的吓人,也就这会子泡了热水,方有了一丝血色。这会子若听了这个,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休说与主子听,也嘱咐其他人,索性主子近身伺候的只有咱们几个,也还好说。等明儿我见主子心情好些了,在说与主子听,也不迟。”

  小林子方从席间偷懒打听消息过来,倒不曾知道这个,此时听了,忙唬了一跳,问道:“那主子身子到底如何,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春纤叹道:“谁说不是呢,我不过刚提出要请太医,便被主子喝住了。我瞧那光景,只怕又是和万岁爷置气呢。”

  小林子也点头道:“方才我见主子离席不归,也去养心殿问了,说万岁爷和主子游花园去了,现在瞧这光景,多半是了。”

  春纤看了看里面,见没了水声,忙道:“你且去嘱咐她们,我进去伺候主子了。”

  “行。”说着,春纤进了内间,小林子出了正殿。

  再说秋月窃听了两人的,只觉得身子如同沉浮在大海一般,心内一剐,喉咙腥甜之意更甚,低头一看,只见滴滴血渍落在热水中,很快便消融开来,不复半丝痕迹。

  看着血渍,一时千愁万恨堆上心来,整个人竟无一丝气力,摇晃了两下,滑落进浴桶,整个头浸在水里。摒神凝气间,竟然恍惚间感到了暖意,就像回到了母亲的的肚子,满是柔情蜜意。

  待春纤转过屏风时,就见到秋月整个人浸在浴桶里,水面上青丝四散,吓人的紧。惊呼了一声,忙七手八脚的扶起秋月,“主子,好端端的您可别自寻短见啊。”

  秋月正感觉良好间,就发现自己被人扶起,然后便是春纤通红了双眼,焦急的脸庞,不由笑道:“你见过有人在浴桶里自寻短见的么,若我真要死,自然是跳那御花园的太液湖,还能伴香而眠呢?”

  “呸呸呸……大好日子的,说什么生啊死啊的。”春纤拿了大洋巾帕子替她擦拭上,又手脚麻利的替她穿了亵衣,披件外裳,扶着秋月慢慢歪在床头,又替她盖好锦被。

  一面收拾方才换下的衣物,一面劝道:“奴婢没读过两本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可奴婢每天都活的乐呵呵的。主子满腹诗书,一肚子的文章,整日间悲愁的很,便是展颜也带着一股子清愁,可见这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圣人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呢。”

  秋月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话,颇觉趣致,道:“那照你这么说,男人也不该读书咯。”

  “男人不同,就像我爹和我娘,以前我娘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能唠叨上一天。女人心思细,男人就算读了这么多书,也没有这么多眼泪。就说说主子,自然入宫,您偷偷流了多少泪,奴婢就常想,哪里来这么多泪,流也流不完似的。”

  春纤正说的起劲,夏悠琴端了托盘进来,“你个小蹄子,好好的事不做,竟教训起主子来了,当主子好性儿不与你们计较呢。”

  春纤看到她,冲秋月吐了吐舌头,端着装脏衣服的大木盒子,掀帘子出去了。

  第二百八十章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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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章赌气

  见春纤逃似的出了屋子,夏悠琴看着晃动的帘子,转身将托盘搁置在一旁,端起青瓷小碗,用银勺搅拌,“主子也该好好管管那小妮子,一年大似一年了,说话还这般每个轻重。”

  秋月撇过话题道:“这是什么?我肚子现在不饿。”

  “这是小厨房刚熬的燕窝粥,配了几个主子爱吃的小菜,这中秋宴能有什么好吃的,不过时些零嘴罢了,这粥用文火熬了两个时辰,可是香糯,主子好歹常常。”夏悠琴搅拌了一下,觉得温度上佳,舀了一勺送至秋月唇边。

  秋月原没有胃口,但见夏悠琴一脸担忧,态度颇为强硬,知道若不吃,只怕还会唠叨个不停,遂接过银勺就着她手里的碗吃了两口,又用了一些小菜,便推了碗。

  夏悠琴见她用了两口,只当她不饿,遂收了碗,伺候秋月漱了口,熄了大部分的灯,只余高几旁一盏昏黄的灯,轻手轻脚端着东西,掩门出了内室。

  而秋月在床上躺了一阵,却无丝毫睡意,只直直盯着仅剩的一盏灯。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那灯逐渐模糊了起来,忽远忽近飘忽的很。待感觉到脸上的痒意,那泪珠儿早已浸透枕巾。想起今儿胤禛原是一片好意,特意带母子二人出宫游玩,最终却是不欢而散。

  究竟是她小心眼的错,还是胤禛太过自负的错。

  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只能是一场伤心。这般想了大半日,直至从窗子外透出点点清光,这才迷迷糊糊有了些许睡意。

  真是:谁料风波平地起,顿教躯命即时休。

  翌日,夏悠琴从里间轻轻出来,春纤忙迎了上去,“夏姑姑,主子还未起身么?”

  夏悠琴点了点头,春纤看了看外头,“现在都巳时了,皇后娘娘那儿怕是去不了了。”

  夏悠琴思忖片刻,道:“你去储秀宫一趟,向皇后娘娘说明原委,就说主子今儿身子有恙,不能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春纤领命去了,到了储秀宫时,早坐了满满一殿的人,正在那儿你一句我一句的或是奉承或是讽刺钮祜禄氏。

  见只春纤一人过来,皆面露异色,李氏最沉不住气,瞥了一眼钮祜禄氏,娇声道:“唷,怎么昨儿见年妹妹那身子骨还好好的,今儿早上就微恙了,莫不是见皇上招了熹妃妹妹侍寝,生生给气病的吧。”

  不止李氏,便是在座其他人,此时也是满心不解,急需乌喇那拉氏或其他人解释内情。原来昨儿秋月离席后,胤禛紧接着离席,且后来两人一直未归,众妃嫔和命妇不禁猜测胤禛又和秋月一起。

  倘或这次胤禛不去乌喇那拉氏的储秀宫,那可真是天大的讯息,胤禛宠贵妃竟到了这个地步。正当众人暗自揣测时,胤禛竟然下旨招熹妃侍寝,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便都吸引到了这个事情上。

  毕竟自胤禛恢复侍寝的规矩以来,除了秋月被招幸过,其他女人不过是个摆设。如今,熹妃被招虽然有些突然,到底却是一个信号,她们也有可能被临幸。

  故而,今天一大早,便都梳洗打扮好了,来乌喇那拉氏的储秀宫,既希望得点什么讯息,亦在乌喇那拉氏这儿露露脸。

  不料现在还有这出好戏看,低位的妃嫔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凝神屏气的看着场内的事态发展。

  春纤等了一会,见乌喇那拉氏并不发话,对李氏福身道:“齐妃娘娘说笑了,贵妃娘娘身子向来纤弱,昨儿夜里逛御花园时受了冷风,今儿便有些不适,所以才不能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还望皇后宽恕。”

  乌喇那拉氏笑道:“瞧这小嘴利索的,只是御花园虽好,到底要看时辰,这黑灯瞎火的,有什么景致好看的。下次多劝劝你家主子,可是请了太医。”

  “皇后娘娘放心,已请了太医,说是无甚大碍,多休息休息就好。”春纤不卑不亢道。

  李氏插嘴嘀咕道:“这黑灯瞎火的,年妹妹去御花园作甚,不会是和谁碰头吧,昨儿半路离席的男子可不少。”

  春纤心里恨极,这齐妃狗嘴里怎么就吐不出象牙,这不是在说主子私会外人,败坏主子名声么。

  又见乌喇那拉氏在上首老神在在的觅着茶沫儿,根本就不接这个茬儿,不禁福身道:“奴婢希望齐妃娘娘说话前能三思,宫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有齐妃娘娘说的事发生。倒是奴婢曾在御花园一偏角处看见齐妃娘娘和廉亲王福晋言笑晏晏,还交换了信物。”

  “闭嘴,你一个小小的奴婢,竟敢在皇后娘乃国内面前诬陷本宫。”李氏倏然变色,从座位上起身,色厉内荏道。

  春纤迎着她犀利的目光,不卑不亢道:“是否有其事娘娘心里清楚,娘娘这般诬陷我家主子,不过是因为自己做过此事,所以认为我家主子同娘娘这般罢了,还望皇后娘娘明察。那日廉亲王福晋可否进宫,可否去过御花园。”

  “是你贱婢。”李氏恼羞成怒骂道,全无一点妃嫔的气度,“反了反了,来人,给本宫拖下去掌嘴。”

  春纤冷笑道:“齐妃娘娘莫不是恼羞成怒了,所以才要将奴婢屈打成招。奴婢确实是贱婢,可这大狗还要看主人呢,齐妃娘娘以为巴上廉亲王,就高枕无忧可以再这宫里一手遮天了么。”

  “你……”李氏被春纤的口齿伶俐气的说不出话来,一时指着春纤抖个不停。

  她心心念念隐瞒的事情,居然被一个婢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剖开,她如何气能平。

  “奴婢如何,若不是齐妃娘娘主动往奴婢主子身上泼脏水,奴婢也不会想起齐妃娘娘做过的事。”见乌喇那拉氏仍不出言阻止,春纤继续说道。

  李氏面向乌喇那拉氏,开口道:“皇后娘娘,您就看着这个贱婢诬陷臣妾么?那日廉亲王福晋到宫里不过是和臣妾讨论一些花样子,哪里是这个贱婢说的这般。”

  乌喇那拉氏见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她,也不得不出声道:“行了,本宫自然是相信齐妃的,只是齐妃也无需同一个小丫头计较,她不过才十几岁罢了。或许是眼花看错了,也无不可。”

  见乌喇那拉氏这么说,春纤对其福身道:“皇后娘娘可还有其他吩咐,若无事,奴婢还要回翊坤宫办差。”

  乌喇那拉氏点头道:“你也是年妹妹的左膀右臂,自然是忙的很,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春纤福身退下后,李氏看着或明或暗疑惑的视线,心里更是气闷,只将春纤和秋月恨个不停。

  余下几日,胤禛更是将宫里所有女人都一一招进了养心殿,只除了病着的年贵妃,齐妃李氏和老贵人清陵。

  这样有品级的妃嫔轮下来,正好到了九月份。

  雍正元年九月初一,帝亲自主持了圣祖仁皇帝与孝恭仁皇后的葬礼,乌雅氏的梓宫随同康熙的梓宫入葬景陵地宫,而皇十四子允禵被重新送回遵化守陵。

  出殡那日,允禵在雍正的注视下,于乌雅氏的灵柩之前痛哭失声。哭奠完毕后,这两个同胞兄弟依旧是面无表情,谁也不看谁。在一片漠然的空气中,雍正走到皇太后的梓宫前,从袖里掏出一道谕旨,缓缓念道:“贝子允禵无知狂悖,气傲心高,朕惟欲慰我皇妣皇太后之心,晋封允禵为郡王。伊从此若知改悔,朕自迭沛恩泽;若怙恶不悛,则国法俱在,朕不得不治其罪。”

  当秋月从小林子口中知道出殡那日的场景时,不禁更觉悲哀:权杖狰狞血犹在,无情最是帝王家。

  胤禛待亲弟弟也不过如此,更遑论年家。

  想到这里,秋月便又是一阵剐心剐肺的痛。

  半年的时间,雍正和允禵便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但失去的还不仅仅如此。与此同时,雍正失去了自己的同胞弟弟,允禵也不再有雍正这个同胞哥哥。他们已经是势如水火的敌人和对手,这段恩仇,只怕永远都不能化解。

  秋月懒懒的躺在贵妃榻上,仲秋时节白日暑热退去,午后的暖阳透过半开的窗柩洒满一室,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秋月舒服的喟叹了一声,蹭了蹭软软的纯白毯子,听外间脚步声越来越近。

  见秋月悠闲的样子,夏悠琴不禁有些气急,“真是娘娘不急奴婢急,这半个月皇上日日找宫妃侍寝,却一次也没来看过主子,难道主子不急么。不是奴婢说您,您啊,就别在和皇上强了,您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难道强的过皇上。主子这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的,可这性子倒是倔的紧,您不主动低头,难道还要皇上主子低头不曾。”

  秋月懒懒的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下悠琴提进来的食盒,“有什么好吃的?”

  见她耍赖的样子,夏悠琴颇有些无可奈何,到底还是揭开了食盒,“都是主子素日里爱吃的点心,吃的倒是比平时多了,怎么这身子倒愈发的瘦了。”

  说着又叹道:“也不知折磨的是谁,前两日我听养心殿伺候的小路子说,皇上这两日脾气大的很,饭也不曾好好吃,除了苏总管,竟然所有当值的宫女太监都被皇上骂过。现在养心殿那边人人自危,都不敢凑上前去呢。”

  秋月假意没听到,只从小碟里面捡了一个粉红色的外形似螺狮的果品,捏在手上,对着阳光细细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是酥油泡螺,御膳房的人才做的,主子尝尝,可否絮甜软口。”

  秋月听了,眯了眯眼睛,怎么这么熟悉,是了,《陆小凤传奇》里面好像有这么个东东。轻咬了一口,赞道:“如甘露洒心,入口即化,果然是好东西,可给福儿送去了。”

  “主子放心,奴婢也不敢多捡,只各捡了三个给小主子送去了。”

  秋月又拈了一个纯白的,尝了尝,“这个怎么做出来的?”

  这个将牛奶倒入特制大桶里,用力上下搅拌来回数百次,使表面便浮出一层淡黄色的奶油,把它舀起来,冷却后便成酥油。然后再加入面粉搅拌,制成酥皮,搓成鲍螺状,并将边缘捏出螺旋状,然后或煎或烤。

  秋月点头道:“张岱的《陶庵梦忆》里也提到过:乳酪以蔗浆霜,熬之、滤之、钻之、掇之、印之,为带骨鲍螺,天下称为至味道。既然称之为至味,尝着倒也不过如此。”

  夏悠琴笑道:“就这奶油也是个稀罕物,京里多少王公贵族都没尝过呢,只就宫里的御厨有这功夫做这出个。”

  秋月撇了撇嘴,“行了,撤了吧,赏给你们吃。”

  夏悠琴笑道:“做这个可费工夫的紧,留着给主子夜里吃吧。这个热的吃的好吃,冷了配热茶也好吃。”

  “随你吧,”秋月净了手,点了一支藏香。夏悠琴问道:“主子可是要写经?”秋月点了点头,已经拿起了一支笔。

  夏悠琴劝道:“今儿主子起的早,这会子又写经,只怕太劳神了,不如上榻在躺躺,多歇会子,恰好今儿太阳好的很,照在热身上暖暖的。”

  秋月道:“不过是借写字解解闷儿,总这么呆坐着倒不好。”

  正说着,忽听得“唿喇喇”一片风声,吹了好些落叶打在窗纸上。停了一回儿,又透过一阵清香来。

  秋月闻了一阵,问道:“这是何处来的香风?闻着倒像木樨香?”

  夏悠琴笑道:“这大九月里的那里还有桂花,只怕是菊花的香味。不过若是在南边,现在正是晚桂开的时候了,所以才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说法。”

  秋月笑道:“你竟是南边的人,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夏悠琴笑道:“奴婢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不过有个远亲表妹嫁到南边去了,这还是几年前她来京说给奴婢听的。”

  “哦,她来京作甚,可是来投奔你的?”

  “那倒不是,她如今家里也发迹了,南边有几个铺子,过的还算不错,打算接我去南边过活。只是那时候奴婢伺候主子,不欲离开,等以后奴婢老了,伺候不了主子了,便去南边养老。这些年奴婢也攒了两个钱,在南边买了房子,就等着日后老了去那边过活呢。”

  秋月笑道:“你倒想的远,你伺候我这么久,哪里就短了你这口饭,巴巴的要跑这么远。”

  夏悠琴笑了笑,正欲说什么,外头传来了福惠的声音。

  第二百八十一章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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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一章战事

  “额娘,我还要吃那个酥油泡螺。”说话间,人也急急的奔了进来,扑到秋月的怀里蹭。

  秋月方才不过尝了两口,此刻碟子里倒还有四个,想着他方才已经吃了六个,不由虎着脸道:“方才都吃了六个,还想着要吃。”

  福惠腆着一张脸,磨蹭道:“额娘,额娘~福惠要吃,额娘。”

  见儿子可爱的样子,想着平日点心都不敢让他吃的开怀,用食指点了点他的小脑袋,“只许吃一个,可不许多吃了。”

  正说着,就听外头传来丫头请安的声音,“给四阿哥请安。”

  旋即,内室帘子被掀起,母子二人回头,就见弘历逆着光踏了进来。

  秋月坐在榻上,仰头看着弘历,不由有些感叹:原来不知不觉间,当初的那个小毛头也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孩,混合着男孩的青涩稚嫩与男人的责任。

  弘历踏进屋里,注意力就都集中到了秋月点着福惠额头的那只手指上,阳光下,那么晶莹剔透,宛若上等的羊脂白玉。

  走到两人面前,弘历笑着打了个千,“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秋月放开福惠,笑道:“快过来坐,你这孩子也忒多礼了,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了。”

  弘历见她笑靥,人也似吃了蜜一般,在炕桌另一边坐了,接过夏悠琴递过来的茶,“刚从上书房出来,听说皇额娘这几日身子不好,过来看看您。”

  说着看了看福惠,笑道:“小福惠几日不见,好似又张高了不少,过来给四哥瞧瞧。”

  “四哥吃这个,可好吃了。”福惠将炕桌上装酥油泡螺的小碟子往弘历这边挪了挪,笑眯眯分享道。

  弘历瞧了碟子里四个完整的两人被咬了一口的小点心,心知这两个是秋月尝过的,便笑道:“那儿臣可要好好尝尝,说着,拿起秋月咬过的一个白色的酥油泡螺一口吞下。”

  秋月失笑道:“那是我吃过的,你也不嫌腌脏。”

  福惠笑道:“若皇额娘这个算脏,那这世上就没干净的点心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福惠已经吃完了一个酥油泡螺,缠上了弘历,要他陪他玩儿。

  秋月笑着让弘历留下来用晚饭,弘历点头应了,先陪福惠到书房玩了会子,又布置了功课让他写,自个则回到秋月屋室,两人说着闲话。

  弘历看着秋月映洁如玉的侧脸,闻着室内暗暗的幽香,心里忽而酸忽而甜,好不快活。

  两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午后,越是聊天,弘历越是觉得秋月如一杯香醇的茶,慢慢品来,总是有不同清醇的味道。

  聪慧、内敛、温柔、博学,世上所有赞美女性的词都能用在她的身上。

  弘历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怪圈,明知道越是接近就越是危险,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

  用了晚饭,秋月吩咐小林子送弘历回毓庆宫,自个则简单梳洗了一下,懒懒的泡着脚。

  夏悠琴替她揉捏着,笑道:“四阿哥还真是有心,特意过来瞧主子,也不枉主子从小待四阿哥的情分呢。”

  秋月笑道:“弘历小时候多可爱,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在过两年都可以娶妻生子了,咱们可真是老了。”

  “主子哪里老了,小阿哥都还没长大呢,您啊,一直可以活到小阿哥娶妻生子,奴婢还要陪着您一起抱小小阿哥呢。”夏悠琴笑道。

  秋月想了想那样的场景,竟然想不出长大了的福惠是什么样子,也想不出她年华不再,韶华逝青丝白的样子,不由摇头道:“只怕我是活不到那一天的。”

  “尽胡说呢,主子今年不过才二十有六,主子又是这么心善的人,至少可以长命百岁呢。”

  秋月笑道:“你岂不闻‘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你看那些话本里面,往往在事情结束前,都是好人先死的。”

  “呸呸,主子哪里听来这混话呢,尽不看些正经好书,以后让皇上把主子那写些个话本都收了,才是正经。”

  说起胤禛,秋月不禁敛了笑容,面色淡淡道:“行了,我累了。”

  夏悠琴见状,也只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替她擦拭了脚,服侍其歇下不再提这话。

  养性殿这边,苏培盛端着托盘从屋室出来,他的心腹小太监小路子看了,忙凑了上去,接过苏培盛手里的托盘,悄声问道:“苏总管,万岁爷今儿?”

  苏培盛摇了摇头,“没用一口,原样进去原样出来。”

  小路子合掌道:“您说这是怎么个事儿,昨儿小林子还在我这儿抱怨,那位”他用手指了指翊坤宫方向,“吃睡倒是平常,只是一日日的瘦了下来,把下面人急的不行,每天想着法子做新鲜花样,只说让那位主多用些呢。”

  苏培盛看了一样屋内,摇头叹道:“这贵妃娘娘看着娇弱,心里可是有主意的人呢,也不知道会闹到什么时候。”

  小路子叹了一声,“那我就先把饭菜拿下去了。”

  苏培盛看了看里面精致的饭菜,想着这些日子他们也都不好过,“这些菜想必皇上是不会再吃了,你端下去让他们分了吃吧。”

  小路子嬉笑道:“那感情好。”说着,端起饭菜下去不提。

  苏培盛站在游廊里,望着灰蒙蒙的天,复又叹了一口气,自守在殿外不提。

  如此,养心殿伺候的宫人战战兢兢的过着日子,心里只期盼皇上和贵妃娘娘别在怄气了,受苦倒霉总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

  日子悠悠进了十月,青海的漠西蒙古,和硕特部台吉罗卜藏丹津就趁准喀尔部被清军击败的机会,称霸西陲,发动叛乱,局势顿时大乱,西陲再起战火。

  一时朝堂气氛日益严肃,后宫也感染了这个气氛,乌喇那拉氏免了所有人的请安,众宫妃也都熄了平日拈酸吃醋的心,俱闭门不出,等着这一段时日的过去。

  十月九日,雍正命年羹尧接任抚远大将军,驻西宁坐镇指挥平叛。

  年羹尧受任抚远大将军后,即刻率兵到青海作战,并在西宁东北的郭隆寺一举歼敌近万,焚其寨十七、庐舍七千余。

  然,虽清军大胜,但逃到柴达木——距西宁一千余里的罗卜藏丹津,依旧保存着十万兵力。

  年羹尧仍驻军西宁,守着边陲。

  此时,已到十月中旬。

  然,胤禛虽大肆嘉奖年羹尧及年家,但对翊坤宫虽无丝毫表示,也从未踏进一步。这不禁让支持年家的大臣暗自揣摩,胤禛此举深意。

  后宫诸人亦是摸不着头脑,只得按捺住好奇,等着事态的发展,终归会水落石出。

  第二百八十二章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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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二章祸起

  这日,天气陡寒,屋里已燃起了银丝碳,秋月穿了见小夹袄,盘腿坐在炕上,有一口每一口的吃着江米粥,听着小林子福惠逗趣,却懒懒的提不上一丝劲儿。

  想着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上个月胤禛频频招人侍寝,这个月战事繁忙,倒不曾临幸后宫。

  想到此处,秋月颇觉胸闷。

  夏悠琴夹了一些青笋紫菜放入她的碗里,“主子好歹尝尝这个,今年冷的早,估摸着到了冬天又只能吃大白菜过日子了,这个配粥吃着味道不错。”

  秋月就着青菜吃了两口稀饭,便搁了碗,懒懒的不想吃了。

  夏悠琴见这样光景,想着必是想起了胤禛,度其面色,也不敢多劝,只寻了话题道:“明儿让厨房里给小主子作火肉白菜汤,小主子爱吃的紧呢。”

  “还要在里面加虾米儿,”福惠扒着饭,百忙中留出空,打岔道。

  说的秋月笑了起来,“还要配点青笋紫菜给,他最爱吃这个了。”说着,夹了两筷子放在福惠碗里。

  夏悠琴见她心情好了些,忙道:“主子病了好些日子,这会子倒好了不少,只是听说万岁爷最近为了西北战事彻夜不眠不休的,主子好歹也该做些汤水去看看。”

  说起这个,秋月想起最近宫里传言,胤禛也确实为了战事瘦了不少,正有些意动,小林子就急急从外头进来,禀道:“主子,万岁爷终于出来养心殿,奴才瞧着倒是往这边走过来了。”

  秋月心里一紧,面上却不以为然道:“皇上不过刚出了养心殿,哪里就是往这边过来了。”

  虽这么说,到底让小林子去细看。

  趁小林子出去的功夫,转过百遍心思,却仍懒懒的躺着。若他真的来了,她该如何,是和好,还是继续这个僵着。

  和好吧,这样继续你痛苦,他也痛苦。秋月在心里劝自己。

  伤害别人,也救不了自己。秋月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话,现在她和胤禛之间,可不就是这样么。

  与其两人互相伤害,不如正经和好,胤禛这么倔强的性子,肯主动过来……

  不对,秋月猛然间醒神。

  上次胤禛斩钉截铁的话犹在耳畔,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主动过来。这边刚想到,那边小林子便垂着头走了进来,“主子,皇上去……去储秀宫了。”

  秋月原本即使没有期望,心里仍有些小小的失望,夏悠琴训斥小林子道:“事情还每个谱,你就这般毛毛躁躁的。”

  “算了,他也是一般好心,行了,你也下去用饭吧,别杵在这儿了。”秋月制止道。

  “主子……”夏悠琴似还想说什么。

  看着她担忧的目光,秋月勾了勾唇角,“你放心,我没事。”

  说着,伺候福惠用饭,不再提此事。

  且说这日胤禛得了年羹尧传来的捷报,甚为心喜,处理完公务,出了养心殿,还没想到去哪里,脚步已经往翊坤宫那个方向走去了。

  苏培盛度其心思,笑道:“皇上可是要去贵妃娘娘那儿坐坐,听小林子说贵妃娘娘这段日子瘦了不少,若知道皇上去看,贵妃娘娘一定很高兴。”

  听了这话,胤禛面色僵了僵,瞥了苏培盛一眼,虽仍往那个方向走,却是往储秀宫而去。

  苏培盛见了那一眼,便知道要糟,心里暗自唾弃自个多嘴。

  此时已近傍晚,夕阳的金辉洒在储秀宫的琉璃瓦上,显得整个储秀宫更是幽静。

  早有宫女禀了乌喇那拉氏,待胤禛到时,储秀宫正殿所有大门敞开,乌喇那拉氏领着所有宫女太监在门口候着。

  胤禛让众人起身,扫了一眼诸人,率先往里走去,“清陵呢?”

  乌喇那拉氏笑道:“皇上来的不巧,此时她正是做晚课的时间,清陵在屋里做功课呢。”

  胤禛脚步顿了顿,扭头对乌喇那拉氏道:“朕一个人去瞧瞧她,皇后有事就去忙吧。”

  不想胤禛会如此说,面上的笑僵了僵,福身道:“是。”

  胤禛也不顾什么,对苏培盛道:“你也留在这里。”

  说着,一个人踏上了一旁的抄手游廊,转过一道垂花门,往一旁的小院子行去。

  原来,自德妃去后,清陵因被封为老贵人,自然不能再住永和宫,须得另寻他处。而她乌喇那拉氏交好,且在皇陵清寒之地住惯了,不肯住在储秀宫偏殿。

  乌喇那拉氏也知道她的性子,让人收拾了储秀宫后面的一个院子,让她居住。院子虽小,然五脏俱全,收拾的清幽妥当,她住的也极为舒心。

  胤禛到时,她正跪在佛像前念着功课,胤禛立在门口看了一会,便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了,等着她功课完。

  晚风徐徐拂面,夹杂着轻微的吟诵之声,并木鱼的的敲击,混合着淡淡的檀香,让这个偏远的小院愈显幽静,竟有出尘远世之感。

  在这样的环境下,胤禛的心突然的沉静了下来,细细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清陵冷淡中略带惊喜的话惊醒了他,“皇上怎么来了。”

  也不等胤禛开口,她接着道:“外头凉,您快请进来坐,清陵去泡茶。”

  看着她怎么都藏不住惊喜的双眸,胤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秋月倔强的眸子,“不用了,此处也清幽。”

  “那皇上略等等,清陵去去就来。”清陵福了福,急急进了屋子。

  一时,清陵和胤禛在大槐树下的大青石椅上对坐着,石桌上已经煮了好茶,两人捧着茶盏,谁也没有开口,悠然的享受着午后的时光。

  张爱玲曾说过,看着他时,你觉得自己很低很低,低到了尘埃里,只是心里是欢喜的,便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而此时,用这句话形容清陵,却是恰好不过了。

  看着面前她心心念念了一生的人,这么近,这么清晰,清陵只觉得心里的欢喜不知怎么表现。只能垂首敛眸,闻着茶香袅袅,感受微风徐徐。

  夕阳透过已经掉落一半枯黄的树叶,洒在清陵白皙冷淡的脸上,竟透出一股子娇嫩妩媚。

  想着她方才虔诚冷漠的样子,再看到她如今的模样,与他后宫的女人有何不同,完全就是那个样子。

  想到这里,胤禛蹙了蹙眉。

  “皇上因何蹙眉,可是这段日子政务太过繁忙的缘故,国事就算在重要,皇上也该保重龙体才是。”见他蹙眉,清陵不由劝道。

  胤禛敛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颔首道:“这个朕知道,只是清陵你守陵十余载,已算得上是方外之人,无需挂念此事,若添了凡心尘念,倒是朕的罪过。”

  清陵闻言,只觉得如一桶凉水直直灌下,整个人透心的凉。刚刚短短的一瞬,竟经历了大喜大悲,只觉得神不守舍,心内如海水翻腾,心神恍荡。

  见她如此,胤禛也不在多言,只沉默的看着远处的夕阳云景,飞鸟浮云。想起与秋月如今的僵局,随口念道:“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疏亲密?从前碌碌却因何?”

  清陵听了,如醍醐灌顶,蓦与神会,若有所得。

  一念不生,万缘俱寂。

  胤禛转头,见她有所悟,盯着她的脸,别有深意道:“大造本无方,云何是应往?既从空中来,应向空中去。”

  清陵毕竟也是念佛数十载之人,很快收摄心神,对胤禛道:“多些皇上提点,清陵明白了。”

  胤禛微微颔首,“若果真如此,朕也不算白来这一趟了。”说着环顾了四周,“你这里倒清净。”

  清陵微笑道:“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缘心迷,不能自悟。皇上因站在局外,故能劝动清陵,可皇上对贵妃娘娘,如何不是身在局中,参不透。”

  “智慧观照,内外明彻,识自本心。”这是那日离开时清陵最后的话,胤禛在纸上写上几字,对着看了半响,最终将其揉成一团,仍在一旁。

  识自本心,外人都看的清楚明白,为何她却不懂。

  胤禛心里烦闷,发狠,却仍不曾踏足翊坤宫,一连半个月,连后.宫也不踏入一步,只在政务处理完后,偶尔去储秀宫找清陵谈佛法论禅道,倒能让他在这宫里暂时找到一片心的寄托。

  自两人将话题摊开后,清陵虽对胤禛仍心存爱慕,但却也不表现分毫。有些人,有些事,放在心底就好,心里住着那个人,远远的看着他,为他祝福,愿他一生安康,也是她的幸福。

  每个人心里都有最美好的一人,那是任何人都无法触及和亵渎的人;每个人记忆中都有罪幸福的时光,那是任何人都无法窥探的日子。

  她的生命中出现过他,即便以后的日子只能在怀念中度过,人生也无憾了。

  清陵想通后,便与乌喇那拉氏说明待明年开春便继续去皇陵守陵。

  因有这层缘故,乌喇那拉氏对她心生敬佩,吃食住行更是悉心,照顾的无微不至。

  胤禛不常来后宫,来了也只是在清陵院子里坐半个时辰,遂宫里又流言四起,人人都知道现在最得宠的是储秀宫的老贵人。

  小林子将这个话说与秋月听时,秋月抄写佛经的手顿了顿,一滴浓黑的墨汁从笔尖滴落,浸湿了纸张。

  秋月搁下笔,拿起宣旨,叹道:“这半日的功夫都白做了。”

  想着也无心思写字了,才要拿本书看,只听得外头的风自西边直透到东边,穿过树枝,都在那里“唏哗喇”不住的响。一回儿,檐下的铁马也只管叮叮的乱敲起来。

  小林子说完,见秋月面色淡淡,也不知她心里想什么,劝了两句“不要在和皇上怄气”“还是得早日和好才是正经”之类的话,便退了出去。

  秋月歪在炕塌上,身上盖着皮褥子,懒懒的看着玻璃窗外的场景。

  十一月,已是一片萧索凄凉的景象。草木枯黄,光秃秃的树梢屹立冷风中,覆盖大地的残叶早已被勤劳的宫女扫了个干净,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地面,煞是冷清。

  精致奢华的屋里,虽烧着碳,然炕里没烧。一阵冷风吹来,将窗外竹枝吹的七零八落,秋月看着,只觉身上寒毛一乍,唤了春纤进来,问道:“前日大太阳的,我恍惚见你晾了小毛儿衣裳,拿一件来我披披。”

  春纤一面应了,打开壁橱,捡了一件纯白狐狸皮毛衣。秋月眼尖,瞧见了檀木盒子,忙道:“那是什么,拿过来给我瞧瞧。”

  春纤取出,一面奇道:“好好的柜子里怎么会有个盒子?”

  说着,递予秋月。

  秋月疑惑,也顾不得穿那衣裳,只将锦盒打开,看时,却是两块旧帕子。

  展开看,却是那年胤禛差苏培盛送来的,“小院莺花正感人,东风吹软细腰身。抛书欲起娇无力,半是怜春半恼春。”

  那个时候,他还曾为她写诗,那时两情相悦。而如今……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心酸,泪珠儿滚滚落下,湿了罗帕,染了墨渍。

  正是:失意人逢失意事,新啼痕间旧啼痕。

  春纤不知她是触物伤情,只当她又忆起什么不由在一旁小意劝慰,见无半点效果,直说道:“主子,这墨迹散了。”

  秋月这才撂了手帕,拭了眼泪,闷闷的由着春纤伺候她穿了毛皮衣裳。

  有了方才一事,只呆呆的看着炕几上的锦盒,也不知想些什么。

  正愣神间,就听外间嘈杂不止,秋月不愉,蹙眉正欲说什么,就见小林子满脸哭痕,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一下子跪在秋月面前,哭喊道:“主子,小阿哥……小阿哥落水了。”

  “你说什么。”秋月猛的坐直身子,不料起的太猛,整个人不禁晃了晃。她忙扶住小几,厉声问道:“你说什么,福儿不是在偏殿午睡么,怎么会落水。”

  虽言辞疾利,她却也知道这定是事实。从八月十五那日起,福儿已经有近三个月没见胤禛一面了。早就缠着她,让她去请胤禛过来,或者让她带他去养心殿见胤禛。

  她表面上用言语安慰着,却到底拉不下这个面子,尤其在小林子说胤禛往这边走来,最后却去了老贵人那里的那日。亏她还在心里百转千回,最后事实却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这不禁让她动气,失了面子。

  现在她后悔了,报应来了。若早知道福儿会偷偷跑出去,她不该看重这该死的面子。面对儿子的命,所谓的面子算什么。

  她恨,恨自己无谓的清高,恨年家在这么尴尬的位置上,恨素云没照顾好福惠,更恨胤禛的无情。

  最恨的,是她自己。

  是她没照顾好福惠。

  都是她的错。

  秋月面色铁青,哆嗦着双唇。

  小林子似被秋月这个样子吓到了,瑟缩了一下,这才结结巴巴哽咽道:“奴才……呃……奴才听说小阿哥趁素云不注意,塞了个枕头到杯子底下,偷偷……跑了出去。”

  秋月瞪着双眼,一种不可抑制的恐惧蔓延全身,传遍四肢百骸,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栗。萱儿如此,福儿现在亦是如此。

  她还是斗不过命,这一切都是命,是属于年氏的命。

  这么想着,秋月只觉眼前一黑,心头一阵剧痛,身子往前一栽,“哇”的一声,一口血直吐了出来,溅在雪白的毛衣上,是这么触目惊心。

  “快……带我去找福儿……”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阵心悸,一阵绞痛,又是一口紫黑的血吐出,整个人就这么软软的倒了下来。

  春纤早就被这一系列吓傻了,见秋月这么直直倒下,也不知哪里来的风,一个激灵将她惊醒,急急上前,堪堪扶住了秋月软软的身子。

  福惠落水,秋月吐血昏倒,这会子的功夫,整个翊坤宫已经乱成一团。

  春纤到底有急智,见小林子只顾得上哭,一面将秋月放下,一面问道:“素云和夏姑姑呢?”

  “夏姑姑和素云一听到这个消息,都往那边赶去了。”小林子被她的喝问也清醒了些,用衣袖胡乱抹了抹,快速答道。

  春纤一面擦着秋月嘴角的血渍,一面急速道:“快,快让小卓子去请太医,让小钱子去禀皇后,你亲自去养心殿禀告皇上,快啊。”

  “好好,我这就去。”小林子听完,慌不择路,拔腿就跑。

  春纤看了,急道:“反了反了,门在这边,真是没有用的蠢货。”

  小林子在地上打了个突,摔倒在地,手脚并用的往门口爬去。

  “快点,别磨蹭了。”春纤急的上前一把拽起小林子,“算了,你快去禀告皇上,我让小桌子请太医。”

  “是……是……”小林子忙不迭的点头,被春纤这么一吼,总算找回了力气,也不看人,急匆匆的往外面冲。

  春纤看着乱成一团的翊坤宫,竭力压下心里的恐慌和担忧,心里一叹,猛吸了一口气,站在大殿门口对胡乱奔走,不断撞在一起,不知所措的宫人吼道:“都给我停下。”

  虽然是最大的声音,对这个乱糟糟嘈杂的宫殿来说,仍然是太小。

  见这不是个事,春纤左顾右盼了一下,见福惠的奶娘跪在偏殿的门口不断哆嗦着,心里虽鄙夷,到底没这个功夫。瞥见案上的一个美人耸肩瓶,忙疾步上前,一把抓起瓶身,跑到正殿门口,向院中狠狠一摔。

  只听“啪啦”清脆一声响,花瓶登时四分五裂,院内众人俱都安静下来,齐齐看向春纤。

  第二百八十三章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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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三章惩处

  见众人望来,春纤环顾了四周,指着离门边最近的小桌子,“你,快去请太医,最好多叫几个。”

  然后再指了身边的一人,“你快去储秀宫,将小阿哥落水,娘娘晕倒之事禀告,让皇后娘娘尽快过来主持大局。”

  “你,去备轿子,如今天寒地冻的,快将小阿哥抬回来。”

  “你,去厨房烧热水,小阿哥回来要擦拭身子。”

  “你快去将小阿哥干净的衣裳备好。”

  “偏殿里要烧上好的碳,屋子要比现在暖。”

  “……”

  春纤一一指派,宫人们有了指挥,也都虽头脑仍昏昏的,却也能按照吩咐各自离开办事。

  看着宫女太监们都得了指派,各自忙碌了起来,春纤这才不掩担忧,快速进了屋子。

  却说这日午后,胤禛用了膳,正端坐在红漆金云龙纹大交椅上伏案工作。眼下又到了冬季,安顿好百姓,让他们渡过这个冬季,是每个帝王冬季的事宜。在有随着年节靠近,各种祭祀等事也都集在了一起,加上西北这两年动荡,康熙往年国库的空虚,这一切事情缠在一起,莫不让雍正元年充斥着忙碌和紧张的气氛。

  加上胤禛本就是个认真负责的性子,又有胤禩一党背后添堵,他自然更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放松。

  屋里燃着龙涎香,除了偶尔翻动折子的声音,再无半点声响。

  忽然,外间吵闹嘈杂声音隐隐传来,胤禛心内不悦,蹙了蹙眉,正欲开口,就见守门的小路子连滚带爬的从外面进来,哭丧着脸,哆嗦道:“皇……皇上……六……阿哥,六阿哥落水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胤禛心里一惊,年氏向来宝贝福惠,不肯让他离了眼前半步,福惠怎么会受伤,难道年氏也……

  这般想着,心下一沉,双目阴鸷,甩开手中的笔,“登”的一下起身,一字一顿,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还不快给朕说。”

  小路子虽叩首跪着见不到胤禛现在面色黑沉的样子,却也知道他现在如何震怒,人虽哆嗦着,到底是苏培盛一手调教的,也不在结巴,快速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方才浮碧亭那边来人说小阿哥落水了,现在已经被救了上来,但人还昏迷着,苏总管已经赶过去了。”

  这一问一答间也不过片刻的功夫,胤禛已经走到了门边,心里虽盛怒,却没功夫责罚小路子,急急忙忙的往翊坤宫赶去。

  见胤禛出门,小路子忙跪着在地上打了个圈,这么冷的天,脑仁上却是汗水直冒。他急忙起身,一边用袖口拭着汗水,一面小跑跟上,心里却忐忑不已,这下,只怕宫里又有一场大清洗了。

  且说胤禛一路匆匆的到了翊坤宫,翊坤宫宫女太监见他满面怒气而来,皆惊慌失措,哆哆嗦嗦的下跪叩头,直到胤禛一阵风似的阔步踏入正殿,这才敢起身。

  刚踏入正殿,便见喇那拉氏迎了上来。

  喇那拉氏满面忧色,匆匆给胤禛行了个礼,胤禛随手挥了挥,急忙问道:“年氏和福儿怎么样了,太医来了吗?”

  “已经过来了三个太医,正在里面诊脉,年妹妹和六阿哥的情况都不太好。”喇那拉氏跟在胤禛身后,语含担忧道。

  胤禛心下一紧,脚步顿了顿,一旁早有宫女掀起了撒花软帘,胤禛和喇那拉氏前后进了暖阁里间。

  屋内气氛正僵硬,太医分别在给秋月和福惠把脉。

  甫一踏入屋子,就见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躺着的秋月,面容苍白不似常人,雪白裘衣领处还有几缕血渍,更衬的人透明,仿佛羽化一般。

  见两人进来,太医纷纷下跪请安行礼。

  胤禛这才看到炕榻上躺着的福惠,亦是苍白着一张小脸,平日狡黠的双眸此刻紧闭,小小的,毫无声息的躺在锦被下。

  奄奄一息,仿佛随时会离他而去。

  胤禛合了合眸子,抹去眼里的波动,再次睁眼时,又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只眸色更加暗沉,似酝酿着无穷的风暴。

  站在他身后三步距离的喇那拉氏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煞气,不由的向后退了半步,只见胤禛挥手让疼起了,开口道:“王太医,贵妃和六阿哥的情况如何?”

  声音却比那数九寒天的风还要冷冽。

  王太医抖了抖,想着胤禛对贵妃母子二人的宠爱,心里不禁苦笑,只怕这次他也无法保全自己了。脑子里念头急速转着,弓着腰上前拱手,涩然道:“皇上……贵妃娘娘是急火攻心,老臣已开了副方子,好生调养却无……大碍。六阿哥……六阿哥……”

  喇那拉氏急切道:“六阿哥如何?”

  王太医“噗通”一声直直跪在胤禛面前,“请皇上恕罪,老臣学艺不精,六阿哥……六阿哥已是……强弩之末。”

  闻言,胤禛哪里还能保持冷静,面色大变,睚眦欲裂,一脚踹翻跪在前面的王太医,“废物,还不快滚过去给六阿哥诊脉,朕不想听到什么学艺不精的话。学艺不精……哼……朕养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

  说着,对王太医身边的两个太医又是一人踢了一脚。

  “嗻、嗻……”另两个人个人赶忙扶着因胤禛那一脚而踢歪的官帽,爬着到炕塌便替福惠诊脉。

  王太医倒是没有动,仍保持着跪趴的姿势,“皇上,六阿哥身子本就比一般小孩虚弱,此时又入了冬,冷水刺骨,六阿哥又在水里呆了一盏茶的功夫,此刻寒气已侵入五脏……老臣只能尽力,还请皇上息怒。”

  闻言,胤禛胸膛急剧起伏着,可见他气得不轻。

  喇那拉氏嫁给胤禛这么久,哪里见过他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候,到底忧心胤禛身子,忙上前劝道:“年妹妹和六阿哥有皇上庇佑,自然是吉人天相的,皇上还请保重龙体才是。”

  话音刚落,就见胤禛身子晃了晃,忙上前扶住了胤禛,惊呼道:“皇上……”

  胤禛一把挥开喇那拉氏扶着他手臂的手,“朕无事。”

  苏培盛见状,忙上前扶着胤禛在床沿上坐了。

  胤禛也不歇息,待晕眩的感觉缓了缓,对着喇那拉氏厉声问道:“谁能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落水了,照顾六阿哥的人呢,都死了不曾,给朕把照顾六阿哥的那几个贱婢拖出去杖毙。”

  话音刚落,就见素云跪着从外间爬了进来,脸上清泪纵横,发髻凌乱,不断叩首道:“皇上,奴婢死不足惜,只是奴婢照顾小阿哥多年,如今小阿哥生死未卜,其他人不像奴婢这般,只怕照顾小阿哥不周到。还请皇上开恩,让奴婢照顾小阿哥,待小阿哥病好了,皇上再杖毙了奴婢,奴婢绝无怨言。求皇上了,求皇上了……”

  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叩首,很快额头便青紫红肿了起来。

  喇那拉氏见这丫头这般,也有些不忍,在一旁劝道:“皇上,这丫头说的也有道理,自打小阿哥出生就是她在伺候,此刻若离了她,旁人也没她了解六阿哥,也没她知冷知暖的,她的贱命不足挂齿,只是小阿哥还要她照顾,待小阿哥病好了,在处置也不迟。”

  胤禛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素云,“既然皇后替你求情,朕就暂时饶了你的狗命,来人,贵妃身边伺候的人杖责四十,其余的,哼全部拖出去,给朕杖毙。”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很快,翊坤宫上下都响起了求饶的声音。

  “皇上,还是先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在处置这些人不迟。”喇那拉氏面上似对胤禛的这个命令有些不忍,开口劝道。

  胤禛冷哼了一声,“这些废物留着作甚,没用他们,朕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喇那拉氏见状,知他铁了心,不由淡淡转过脸,看向窗外。

  许是秋月原本在赏景,窗帘子并没有被拉上,可惜清晰的看到灯火通明的外面。

  洋洋洒洒的,已经开始下雪了。

  伴随着纯白的雪,凄厉的求饶和惨叫声穿过厚实的帘子,闯入屋内人的耳中。

  三个太医互相看了一眼,不由的抖了抖,心中了然。

  宫中禁律森严,谁人有胆子在万岁爷面前喧哗。内务府的行刑官手艺高超,若陛下命杖毙,拖出去掩了口舌几杖下去就可以回去复命,而眼前既然有声音传来,皇上又无不悦之色,必是行刑官揣摩了皇上的圣意——杀鸡儆猴。

  只怕这几天宫里要不断清洗了,三人都是宫里的人精,哪里不知道胤禛此举深意。心里不由苦闷,皇宫向来这般,定是其他宫妃见贵妃母子这段日子不甚得宠,起了歪心思。

  只是,却连累了这么多人。

  才消停了一年不到,就又起了事端,也不知道过两年这权利的纷争战火还会怎样蔓延。

  三人暗叹了一口气,在一旁高几上小声讨论着,不时删添着药材。好容易定了一副方子,将之呈给胤禛,待其心腹抓了药材,三人也不敢再屋内多留,亲自到了翊坤宫小厨房熬药。

  可怜三个老太医,好容易熬到太医院元首的位置,如今却飞来横祸,沦落到四十年前还是小药童时的地位。

  凄厉的惨叫声慢慢低了下去,最后只剩下风声,混合着落雪的声音。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第二百八十四章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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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四章凶手

  待行刑的太监进来复命时,整个翊坤宫上下,留下一条命的,不足十人。

  即便是屋内的熏香,似乎都掩不去那淡淡的血腥味。

  胤禛坐在床沿嗽了两声,厉声道:“给朕把富察哈尔喊来。”

  苏培盛恭敬着退出了内室,命人将其叫来。

  “传朕旨意,现在关闭宫门,任何人不许外出,朕要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各宫上下宫女太监都留在自个屋里,妃嫔不许外出。你派御林军去各宫审查,在小阿哥出事的时候,都在干什么,是否出了宫殿。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把那个胆大包天的贱婢找出来。”说到这里,胤禛满眼阴寒的杀意,“记住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许放过一个。敢谋害皇嗣,朕就灭他九族。”

  在场的无不倒吸一口气。

  当今天子子嗣不就稀少,谋害皇嗣,这可是一等一的灭族大罪。

  如今天子盛怒,富察哈尔不敢怠慢,急急忙忙领着一众精锐到各宫搜查。

  喇那拉氏扫了一眼窗外,见时辰也不早了,站在胤禛身后,压低了声音,劝道:“时辰不早了,皇上还是用点东西吧,这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查出来的,皇上还是保重龙体要紧,小阿哥和年妹妹都还等着皇上庇佑呢。”

  胤禛抬首,见灯光下喇那拉氏毫不掩饰的担忧,想着这么些年来她料理后院的苦劳,虽有些事她做的过分了,功过相抵,到底功劳要多些。

  而他所有的精力,除了分给天下黎民的那部分,余下的全都给了年氏一人。她们这些女人,不过是他的工具罢了。

  虽如此说,究竟一起过了近三十年。

  念及此,胤禛心里微微闪过一丝怅惘,阖眸道:“朕不累,皇后也幸苦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朕就是了。”

  “皇上……”喇那拉氏微微上前一步。

  胤禛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见他一脸坚决,喇那拉氏顿了顿,福身道:“那臣妾告退,还请皇上为着天下苍生,保重龙体才是。”

  待喇那拉氏领着贴身宫女离开,屋内只剩下胤禛、秋月、福惠和苏培盛三人。

  胤禛就这么看着秋月苍白的小脸,任自己放空了心思。

  一时,屋内寂静,只有莲花漏滴轻轻滴下的声音。

  这时,一股药味传来,原来是王太医三人熬好了药,端了进来。

  见三人进来,胤禛恢复了冷厉,“这段时间所有太医给朕在太医院住下,没有朕的允许,都不准离宫。什么时候贵妃娘娘和六阿哥醒了,什么时候放太医出宫。”

  “嗻。”三人恭敬行礼应道。

  “行了,把药放下,都给朕滚出去。”

  “臣等告退。”太医倒退了几步,匆匆退下。

  苏培盛伺候福惠喝下了药,就听胤禛道:“如今翊坤宫那些碍眼的东西都没了,你去养心殿调几个人过来伺候,记住,要手脚麻利的。”

  “嗻。”

  胤禛挥了挥手,苏培盛见他满脸疲倦,忙退了出去,留三人在室内独处。

  将秋月头微微垫高,胤禛端起高几上的青瓷药碗,伺候秋月喝着药,动作颇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药从秋月微张的唇便溢出,没咽下一口。

  见状,胤禛索性将银勺搁置,直接饮了一口,小心的哺进秋月的口中。如此三、四次,一碗药便见底了。

  因唇与唇的摩擦,秋月苍白的唇瓣竟有些红润,更衬的一张小脸雪白。

  轻捏上秋月尖尖的下巴,胤禛有些发狠,这个倔强的女人,难道像朕低头就这么难么不过是仗着朕的宠爱。

  可是捏着她尖瘦的下巴,胤禛心里一缩,叹了一口气,不过短短几个月,她竟瘦了这么多,整个人似乎又小了一圈。

  若不是今儿福儿出了这个事,她哪里会像现在这般,眼睛扫到衣领处的血渍,忆起王太医那时的话,胤禛心里更是发狠。

  这些女人,就不能消停一点么,看来是时候给她们点威慑了,不然他还如何整治后宫。

  胤禛心里打下主意,放平秋月,替她敛了敛被角,又坐在炕边瞧了瞧福惠。他喝了药,睡的倒比方才沉了些,看了一会儿自己儿子,胤禛阔步出了内室。

  见胤禛出来,苏培盛忙迎了上去。

  “你领着宫女太监在屋里好生伺候着,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让王太医、张太医和李太医进去把平安脉……”正说着,就见富察哈尔急急赶来。

  一把撩开前襟,单膝跪地,拱手道:“皇上,奴才已经抓到疑犯,是钟粹宫齐妃娘娘身边的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谁都知道,一个小小的奴婢,哪里有天大的胆子,敢谋害皇嗣,这背后的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是那个奴婢,因涉及到四妃之一,富察哈尔并无这个权利将妃子抓起来,自然只能像胤禛禀告,等候命令。

  “因齐妃娘娘说她是冤枉的,不许奴才抓那个奴婢,奴才只能让人围着的钟粹宫,过来禀告皇上。”

  胤禛闻言,瞳孔缩了缩,脸色铁青,一把将炕桌上的茶盏挥落在地。幸而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茶杯倒不曾摔碎,发出声响。

  瞬时,屋内萦绕着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只是所有人都没这个心思享受,胤禛倏的一下起身,恨恨道:“又是她,居然罔顾朕意,哼,朕还没追究齐妃的责任,居然还敢护着那个贱婢,朕亲自去,看看齐妃还有什么话说。”

  说完,吩咐王太医几人道:“给朕好生在这里伺候着,要是六阿哥有什么好歹,哼,仔细你们头上的脑袋。”

  “奴才等必竭尽全力。”

  胤禛说完,也不看跪着的一众人,领着富察哈尔并十来个御林军,冲冲往钟粹宫赶去。

  此时,钟粹宫已被围的似铁桶一般,李氏如发疯了一般对着富察哈尔留下的一个小头目吼着:“你个死奴才,不过是个小小三品侍卫,居然敢诬陷本宫,将本宫当做犯人,你究竟将没将本宫放在眼里,将三阿哥放在眼里,哈。”

  那侍卫混到如今地位,自然知道宫里的生存之道,只不卑不亢拱手道:“齐妃娘娘息怒,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还望齐妃娘娘谅解。”

  “我呸,你是个什么东西,要本宫谅解你。你有什么证据说本宫的侍女害了年氏的儿子,还不快将人放了,不然待本宫在皇上面前告了一状,你这乌纱帽不保是小,性命堪忧是大。”

  那侍卫仍不卑不亢,“齐妃娘娘息怒,富察大人已经将此时禀告皇上了,倘若娘娘真的是清白的,皇上一定会还娘娘一个公道。”

  李氏闻言,更是大怒,听这个侍卫的意思,倒像是这件事是她策划的一般,不由举起了手,“啪”的一声,扩了那侍卫重重的一耳光。

  胤禛到时,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怒道:“给朕住手。”

  见胤禛怒目而来,李氏缩了缩,旋即哭丧着嗓子嚎道:“皇上,您要给臣妾做主啊,这个奴才,这个奴才竟然污蔑臣妾,皇上。”

  听了那尖锐刺耳的声音,胤禛额上的青筋更是突出,“给朕闭嘴。”

  从来没见胤禛如此盛怒的样子,李氏被吼的一愣,讷讷的住了口,犹自小声嘟囔道:“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那侍卫这才领着屋内众人,下跪请安行礼道:“给皇上请安。”

  胤禛随意挥了挥手,在上首处坐了,对富察道:“还不把那个贱婢带上来。”

  “是。”

  富察哈尔对那侍卫道:“乌木。”

  “是。”那乌木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人拉着已经绑缚起来的宫女进了正殿。

  胤禛压下立刻将人凌迟处死的心,眯着眼睛将那个宫女上下打量了一番,发发髻虽然有些凌乱,脸也死死低垂着,但只一眼,就知道这是李氏身边的大丫头倚红。

  胤禛冷哼一声,对一旁站着的李氏道:“齐妃,她可是你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倚红。”

  李氏讷讷道:“是。”

  “那你还有何话好说,是不是你指使身边的人将福惠推入水中的。”

  李氏呼天喊地道:“皇上,冤枉啊,这些侍卫进来就将臣妾关在正殿里,然后就说倚红是害了六阿哥的凶手,可他们连证据都没有,他们冤枉臣妾啊”

  看着李氏如此言状,胤禛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不耐,这才冷冷道:“你要证据,那朕就给你,富察。”

  富察哈尔从一旁出列,正欲说什么,就听外间喊道:“皇后娘娘到熹妃娘娘到三阿哥到四阿哥到”

  很快,就见乌喇那拉氏领着众人走了进来。

  胤禛见他们进来,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对喇那拉氏冷然道:“这么晚了,怎么让他们都来了。”

  后宫出事,皇后来自然是无可厚非的,可这熹妃是四妃之一,来也就罢了,怎么连三阿哥和四阿哥都带过来了。

  喇那拉氏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含笑道:“臣妾听宫人说凶手是钟粹宫的人,臣妾管理后宫,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正对年妹妹歉疚,自然要赶过来。臣妾刚走到宫门口,就见熹妃、三阿哥和四阿哥都在门口,被侍卫拦着。熹妃倒是要劝说四阿哥离开,可四阿哥……”

  她话并未说完,屋里的人已经都知道她的意思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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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五章审查

  弘历一向和年氏、福惠交好,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又抓到了凶手,他如何能不过来看。

  原来胤禛下命令之时,弘历正好在景仁宫给钮祜禄氏请安,听了这个消息,早就坐立不安。然胤禛下令任何人不准出宫门一步,他也只得强忍着在景仁宫等候消息。

  后有消息传来,说是钟粹宫齐妃指使人害秋月,少年冲动,哪里还忍得住。不顾钮祜禄氏的阻拦,也不带人,独自一个便冲了过来。

  见他年少冲动的样子,钮祜禄氏哪里放心他一人,只得跟在他身后。

  此时,弘历自进来,也不对胤禛行礼请安,只死死瞪着大殿中间的宫女,眼眶欲裂,似乎要冲上去吃了那宫女,又像要揍她一顿。

  红红的眼眶,周身一股戾气,吓人的很。

  胤禛见弘历如此,心里有些欣慰,瞥见弘时一脸担忧的跑到李氏身边,心里顿时不悦了几分。

  “弘历,你可是糊涂了,还不快给你皇阿玛请安。”钮祜禄氏见弘历竟然连礼节也不顾了,心下更是大惊,对心中那个恐怖的猜想更是确信了三分。

  若那个猜想是真,那可真是皇家天大的丑闻了,弘历的前程更是……

  然,现在场面紧迫,她也来不及细想,忙出声提醒道。

  见弘历恍若未闻的样子,忙伸手扯了扯弘历的衣袖。

  弘历这才不甘愿的将目光从那宫女身上收回,对胤禛请安行礼。弘时亦被钮祜禄氏提醒,此时也才忆起要请安行礼,忙行礼不提。

  见他们都来了,且理由充分,胤禛也没有将人赶出去,让喇那拉氏和钮祜禄氏分别在他下手处坐了,弘历和弘时站在一旁听,这才对富察哈尔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福儿又是如何落水的?”

  胤禛语气淡淡,其中的阴狠却让富察哈尔不禁打了个寒颤。

  只听他道:“回皇上,奴才盘问各宫的宫女太监,将午时到未时未留守宫殿的都查问了一番,只有十来个人符合条件。后来奴才将浮碧亭那边当值的宫女太监分别关在房间里拷问,又删掉了十人左右,只剩齐妃娘娘身边的倚红姑娘和浮碧亭当值的小太监小喜子二人。这时,落水昏迷的刘贵人也醒了,说当时远远的恍惚看见一个穿碧绿衣裳的女子从转角处离开。今儿倚红姑娘恰好穿的是绿衣裳,因此,臣才认定是倚红谋害了六皇子。”

  听到这儿,众人哗然,刘贵人也落水了,怎么众人没得到一点儿消息。

  喇那拉氏见众人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胤禛蹙了蹙眉,对喇那拉氏道:“刘氏也落水了?可派了太医过去。”

  喇那拉氏答非所问道:“当时臣妾赶到浮碧亭时,六阿哥已经被侍卫救起,翊坤宫的人已经将六阿哥抬回了翊坤宫。臣妾到的时候,刘贵人才刚从水里救上来,臣妾想着年妹妹素来喜洁,就让人将刘贵人抬到了臣妾的储秀宫,请了太医院的陈太医给刘贵人诊治。”

  陈太医自然是比不上翊坤宫的那三位太医,胤禛听了,也并不觉得不妥,毕竟她不过是个贵人,而福惠可是他向来宠爱的儿子。

  “不过刘贵人身子骨比六阿哥好,虽落水昏迷,不久前就醒了,这才助了富察大人一臂之力,找出了凶手。”喇那拉氏继续道。

  听完,胤禛对李氏淡淡道:“齐妃,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她一个贱婢,若没有你的指使,哪里敢对皇子下手,是不是你背后策划的。”

  李氏对胤禛哭喊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的没做过啊”

  李氏说完,弘时便对胤禛拱手道:“皇阿玛,儿臣相信额娘是被冤枉的,此时一定另有蹊跷,还请皇阿玛明察……”

  言犹未完,只见胤禛骨节分明的十指紧紧握在一起,精瘦的手背腾起几条青筋。胤禛满腔怒火,将手里的茶盏朝弘时的面上砸去。

  弘时一惊,下意识的往一旁闪躲。

  只听“叮啷”一声,青瓷盖碗恰好落在弘时身后李氏的身上,旋即茶碗在李氏身上打了个转,顺着躯体滑落,碎成一地。

  “啊——”只听李氏一阵尖叫,声音直直透过重重檐幕,穿到整个紫禁城的上空,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里,显得如此阴森渗人。

  胤禛深邃的眸子布满了阴霾、厌恶,冷声道:“要朕明察,那谁来替福儿受罪,朕的六阿哥现在生死未卜,你还有脸替这个歹妇求情。这个恶妇心肠竟狠毒如斯,福儿才四岁啊,竟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其心如此狠毒,你打量你私底下的事朕不清楚呢。你和这个叫倚红的贱婢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还要朕在这里说么。”

  钮祜禄氏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旋即立刻敛下了眸子,沉默不语。此刻李氏早被烫的神智恍惚,幸而她儿媳董鄂氏在一旁扶着她,不然只怕都站不稳了。

  弘时闻言,脸色苍白,脸上闪过一丝惊虑和心虚。

  秽乱宫廷,是何等大罪。

  这后.宫里所有女人,都是皇上一个人的,他私底下与这个女人发生的关系,乃是十恶不赦的的大罪,与当初的废太子胤礽,有何不同。

  这也就是胤禛对其如此恼怒的原因,他那十几房妻妾还不够他受用的吗,要什么女人没有,竟要动他老子的女人。

  这其中的深意,只怕在这个孽子的心里,与当初胤礽一样,想他快点死,好登上皇位,他不过是提前享用了属于他的女人罢了。

  熟知胤礽性子的胤禛,哪里不知道弘时的想法,这背后,只怕老八他们,也是出了很大的气力的。

  胤禛心中怒火更甚,更多的却是对弘时烂泥扶不上墙的,如此辜负他的一番苦心的痛恨。

  却听弘时仍嘴硬道:“儿臣始终相信额娘是冤枉的,还请皇阿玛明察。”

  此刻他也的确心虚,却是为何倚红之间的事。

  他虽也想除掉福惠,听了福惠出事的消息心中也着实高兴了一阵,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事情竟然落在了他额娘的头上。当下,他无论如何要要将额娘从此时中摘掉,不然,光谋害皇嗣的罪名,李氏就要在冷宫待一辈子了。

  母凭子贵,他有这样的母亲,这辈子基本上就与皇位无缘了。

  想到这里,他下跪叩首道:“儿臣敢以向上人头担保,额娘绝对与此时无关,还请皇阿玛相信儿臣。”

  胤禛复杂的看着弘时,心里已经不仅仅只是愤恨了,而是更加的失望,连连说道,“好好,你说她是无辜的,那朕让你听个明白。来人,给朕对这个贱婢拖下去大刑伺候,直打到她招为止,朕要她亲口说谁是幕后主使。记住,别让她轻易的死了。”

  一时倚红被虎狼一般的士兵拖了下去,很快,凄厉的惨叫就从后面耳房传了出来,正殿内的众人饶是见多了此事,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弘历却无所觉,只觉得将这个贱婢千刀万剐才好。

  钮祜禄氏仔细观察着儿子,心里惊异胆寒更甚,短短的时间里,脊背上就冒了虚汗,额头上也溢出了汗珠。

  很快,倚红被拖了进来,从外表看,并无丝毫不妥,但整个人却像是从水里拖出一般,衣裳尽湿。

  富察禀告道:“皇上,她昏过去了。”

  “给朕用凉水泼醒。”

  随着“哗啦”一声,倚红恍惚的睁开了眼睛。她的手下意识的抚上了肚子,眼里闪过一丝决绝,这才对弘时叩首哀求道:“三阿哥,奴婢奴婢怀了您的孩子,三阿哥,孩子是无辜的,请您救救他。”

  “什么?”此言一出,不仅屋内所有人都震惊了,连幽幽清醒了一点的李氏被激的魂游天外,下意识上前给了倚红一耳光,厉声道:“你个贱婢,竟然敢勾引本宫的儿子。是谁给了你这个雄心豹子胆的,是年氏?还是钮祜禄氏?你说啊”

  牵扯到秋月,这下却是触到弘历的逆鳞了,开口对李氏吼道:“齐妃,你自己心肠歹毒,现在居然还血口喷人,人已经被你害成这样了,你居然还不放过,往额娘她们身上泼脏水,你……你……你实在是太可恶了。”

  可怜弘历长这么大都没有说过脏话,指着她抖了半天,也不过是想出“可恶”二字。

  而弘时听了这个话,加之方才的事,正是情绪极为不稳定不的时候。又见弘历如此指责他的母亲,对弘历吼道:“弘历,你不要太过分了,欺人太甚。”

  弘历冷哼两声,“究竟是我欺人太甚,还是你们母子二人太过下作,专做一些让人不耻的事。”

  “你……”见他那倚红怀孕,秋月落水的事讽刺自己和额娘,弘时现在本就是离经叛道的年纪,一直被胤禛严厉管教,又一直被弘历压了一头,顿时头脑发热,血气上涌,上前几步,对着弘历的脸就是一拳,“你不过是个下溅的格格生的贱种,凭什么那个贱女人和你要骑到我和额娘的头上。”

  弘历挨了一拳,又听他口吐脏言,以为他骂的秋月,想起当时武场的一幕,他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登时血气上涌,拼尽全力向弘时的胸口蹬去,将他直直踢退后几步,厉声道:“向你这样眼中只有权势,不顾手足之情的人,不配做我的兄弟。”

  弘时被打,更激起了凶性,遗传了李氏七分的性子竟在此刻暴露无遗,口不择言道:“呸,你个身份卑微的贱种,本皇子才不屑和你当兄弟。”说着,以压倒性的身高体重优势将弘历压的趴下,拿拳头在弘历脸上狠狠的揍了几拳。

  事情发展的太快,屋内众人简直来不及反应。现是那个宫女丢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将众人炸懵了,皇子与后宫之人有染,天啊,竟然秽乱宫廷

  接着弘历弘时两兄弟竟然当着皇上的面打了起来,富察哈尔和乌木简直反应不过来,想到此时他们无意间听到的宫廷秘闻,两人双腿不由打起了哆嗦,皇上一定会灭口。

  因由此想法,故而没有第一时间扯开在地上扭着打架的两人。

  你揍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两人谁也不让谁。

  喇那拉氏看着胤禛铁青的脸,心中更是满意:年氏母子现在生死未卜,若福惠死了,年氏一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这边李氏自身难保,而原本坐收渔翁之利的钮祜禄氏,也因为弘历的关系搅了进去。

  真是老天都在帮她

  心里虽这样想着,她究竟是皇后,得意的瞥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钮祜禄氏,言不由衷道:“还不快拉开他们,御前失仪,可是大罪。”

  钮祜禄氏原本就被心中的猜想弄的神魂不安,又出了这个事,才被喇那拉氏喝醒,厉声道:“弘历,还不快住手。”

  弘历只觉得秋月如今的样子,都是弘时背后一手策划,下手更猛。而弘时,对弘历母子不满已经很久了。两人打的眼都红了,那里听得见外人说话,下手一下比一下狠,竟然像是在搏命。

  胤禛被两人如此丢脸的行为,气的眼前发黑,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就朝两人砸去。

  此时正是弘历压着弘时,眼看着茶壶直直往弘历后脑勺砸去,若被这么大个东西砸到,只怕不死也残。

  “不要。”只听钮祜禄氏惊呼一声,就朝弘历扑去,茶壶直直砸在了她的背上,登时她便觉得五脏六腑都快碎了一般,直直呕出了一口鲜血。

  “熹妃妹妹,”喇那拉氏也被这个状况一惊,忙唤人扶了她起来,在座位上歇下,一边遣人唤了太医。

  “额娘,”见钮祜禄氏为护着他受伤,弘历忙放开了扭着弘时的手,从他身上起身,转身朝钮祜禄氏那边走去。

  弘时被放空,狠狠的盯着弘历的背影,从地上一跃而起,对着弘历的心窝就是一脚,直直将他踢的朝前踉跄的十几步,最后倒向墙角处一个半人高的花瓶子上。

  “哐当”一声,花瓶应声而碎,弘历这才稳住了自己。

  第二百八十六章过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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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六章过继

  “畜生。”胤禛见状,哪里还忍得住,蹬的一声从椅子上起身,手指着弘时,怒斥道,“对兄弟不慈,对母不孝,你这个不慈不孝的孽子”

  胤禛幼年被康熙怒斥“喜怒不定”,使他童年饱受轻视;胤祥被康熙用“不忠不孝”,让他与皇位无缘;而现在,这“不慈不孝”的标签,将永远贴在弘时的身上。

  唰的一下,弘时脸色霎时失去血色,一片苍白,激烈的情绪彻底冷冻了下来。

  只觉得心里永远的信仰就被这短短四字毁了,这辈子,他永远也没机会登上那个位子了。

  心里的不甘、愤怒、不解、痛恨纷纷交替,弘时狠狠的瞪了一眼弘历,这才垂着头,对胤禛道:“皇阿哥,儿臣是您的亲生儿子啊,您这样,是想毁了儿子么”

  声音中蕴含无言的悲痛,那周身灰败的情绪,让胤禛冷硬的心也不禁微微软了下来。

  喇那拉氏察言观色,哪里不明白胤禛的心思,忙道:“是啊,皇上,三阿哥现在好歹是您的长子,父子哪有隔夜仇。况且,三阿哥向来对李妹妹孝顺,为了三阿哥的前程,您还是收回方才的话吧。”

  说起李氏,想起现在秋月和福惠躺在病榻上的样子,又忆起方才那贱婢说她怀了弘时孩子的事,林林总总加在一起,让胤禛微微软下的心又冷硬了起来。

  只觉得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向今天这样丢人过,他狠命的扫视了屋里所有的人,见殿内只有富察哈尔和乌木两个外人,两人此刻也都垂着头,不敢看向场内,一副我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的样子。

  心里微微顺了顺,冷哼道:“孝顺,他也配,当着朕的面,就敢对亲弟弟下如此毒手,哪里配这两字。”

  说完,看着靠在董鄂氏身上的李氏,心中火气更甚,食指指着弘时道:“早知道你如今会变成这个鬼样子,当初,朕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李氏亲自抚养你。瞧瞧你现在,若有弘晖当年的半分,朕也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胤禛越说越失望,他养育了十几年的儿子,包容了十几年的儿子,寄予重望的儿子,不仅丝毫不能懂得他的苦心,还在他最孤立的时候,投向政敌胤禩等人的阵营。

  这种种的一切,如何不让胤禛愤怒痛恨,而现在,福惠的事,殿上发生的事,简直就是压在骆驼身上最后一根稻草,让胤禛对弘时彻底的失望了。

  他痛恨道:“你实在是让朕太失望了,朕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彻底让弘时激动起来,“是,我不配做您的儿子,这个低贱格格生的,才是您的儿子。从小到大,您就是看我不顺眼,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多努力多用心,您永远都看不到。我得到的,永远是训斥,永远得不到您一丁点的宽容赞扬。”

  弘时越说越痛苦,索性将心里的话都吼了出来,“您会抱老六,会对弘历笑,可我得到的,永远是皱眉,永远是惩罚,永远是做不完的功课。在我心里,八叔要比您好的多,他才是我的父亲。您说我不配做您的儿子,在我看来,您才不配做我爱新觉罗弘时的父亲。”

  他疯了吗?敢如此对当今皇上说话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这番话一出,不仅所有的人都懵了,被烫的受不了,刚刚清醒有了一丝力气的李氏又被打击的昏了过去。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是李氏昏倒前唯一的想法。

  喇那拉氏厉声道:“三阿哥莫不是失心疯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还不快下跪给你皇阿玛赔罪。”

  弘时说出了压在心里十几年的话,正觉得痛快,哪里会理会这个话。在他潜意识里,仍对胤禛亲生儿子这个身分有中莫名的优越,不然哪里敢说出这种话。

  可惜他没学过心里学,自己也不懂人的这种意识。

  “好好……”胤禛怒极,连话都说不完整,喘息着一连串说了几个好字。

  喇那拉氏忙上前劝道:“皇上,三阿哥还小,您莫要与他一般见识,伤了父子情分就不好了。他现在年幼,不免言语冲撞些,以后再找个大儒好好教导就是了。”

  胤禛是什么性子,多疑,自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爱憎分明的个性。

  如今,听了弘时在情绪极为不稳定时说的这些悖礼僭越话,已经不是失望,而是彻底绝望了

  他喘了半天,这才厉声道:“既然你这么不甘愿当朕的儿子,那朕就成全你。苏培盛,你速速拟旨,将弘时过继给廉亲王允禩,今晚便让他收拾细软,搬离皇宫,日后永远都不许出现在皇宫之内”

  众人哗然,喇那拉氏忙开口道:“皇上,万万不可啊这不和组制。”

  连刚刚悠悠转醒的钮祜禄氏也开口求道:“自大清开国以来,还没有皇子过继为宗室之子的例子,还望皇上三思啊”

  弘历也惊了,不知道事态怎么会发展到如此,也替他开口求道:“皇阿玛,自秦皇汉武来,儿臣只听过皇帝选子侄为嗣,从没听过这样的事。就算三哥在有不是,圈禁了就是,万万不可如此啊”

  是啊就算当年胤礽做了如此多天怒人怨的事,康熙也不过是将他圈禁。若真将弘时过继给胤禩,这无疑剥夺了他所有的一切。日后,他也不过是个宗室,哪里会像从前那般这样众星捧月似的被人伴着。”

  而胤禛大爱大恨,背对叛了自己的人决计不能容忍的爱憎分明的性格,使他现在对“返恩为仇”的弘时憎恨起来。

  而弘时此时年少心性,对弘历吼道:“不要你假惺惺,我宁愿过继,也决不会圈禁着过一生,看你逍遥自在。”

  弘历究竟心善,知道弘时若真做了这古今以来第一个被过继给宗室的皇子,羞愧难当中,只怕也是活不长久的,还欲劝道:“三哥……”

  “住口,”胤禛对弘历道:“他已经被权势迷昏了头脑,哪里会拿你当兄弟,只怕现在在他心中,朕都已经是他的仇人了。”

  “皇阿玛……”弘历还想说什么,胤禛已经冷然道:“朕主意已定,金口玉言,绝不可能改变。从此刻起,弘时便是廉亲王的儿子了,以后与朕再无父子关系。”

  第二百八十七章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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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七章病危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自胤禛上位,胤禩一党仍不遗余力的在政务中给他添堵,并联合众多大臣将之孤立。

  他受到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弘时和李氏联合胤禛政敌的事,就是他心中的一颗刺。而现在,弘时所言,更是让胤禛对其绝望。

  为了摆脱这种孤立的政治地位,也为了杀一儆百,胤禛决定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开刀,向所有人示警。

  对亲生儿子,他尚且如此,何况是触了他逆鳞的其他人。

  从过继弘时起,到后来的强化密折制度,扩大密折的范围和内容,设立军机处等等手段,让胤禛将君主专制的**手段发挥的淋漓尽致。

  至此,雍正时期,清代君主集权发展到了顶点。

  弘时的前程算是彻底毁了,乌喇那拉氏心中冷哼,恨意微解,这才下跪对胤禛求道:“皇上,此时万万不可,若将三阿哥过继给廉亲王,这让三阿哥日后如何在京中立足,永珅长大后又如何自处!”

  见乌喇那拉氏下跪,余下诸人也都纷纷下跪请求,钮祜禄氏道:“皇后说的极是,孩子是无辜的,皇上看在永珅阿哥的面上,请皇上收回成命,就饶了三阿哥这次吧。”

  胤禛扫了一眼跪着的诸人,冷声道:“朕意已决,传朕旨意,弘时过继给廉亲王允禩,即日出宫,永不许入宫。倚红谋害皇嗣,罪大恶极,将之打入天牢,交付大理寺卿审查。”

  转过头,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李氏,“齐妃李氏,不守妇道,善妒,口多言,犯七处之条,本应休弃。但念其伺候朕多年,生儿育女,将其打入冷宫,潜心修养,永不许踏出冷宫一步。”

  “皇上……”乌喇那拉氏似还想说什么,胤禛一记冷眼过去,“皇后难道想违背朕的旨意吗?”

  看着其中的深寒之意,乌喇那拉氏不禁打了冷颤,叩首道:“臣妾不敢。”

  胤禛冷哼了衣裳,径自往门边走去,就要离开。

  弘时这时癫狂了起来,就要冲上来,一旁富察哈尔和乌木忙将其制服。胤禛气急,“怎么,你还想弑君不成。”

  弘时被两人制住,拼命摇晃着脑袋,欲脱离掌控,嘴里吼道:“儿臣不服,儿臣不服。”说话间,状若疯狂,恶狠狠的瞪着钮祜禄氏和弘历,“那个女人,不过是个卑贱的格格,她凭什么和我额娘平起平坐,凭什么掌管六宫。皇阿玛你偏心他们,连景陵祭祀这么重要的事都让弘历去做,儿臣不服。”

  原来,十一月十三日是康熙周年忌辰,胤禛国务繁忙,弃了太子呼声最高的弘时,却是遣了尚且年幼的弘历,代父至景陵致祭。

  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朝堂沸腾不已,又如何不让弘时猜忌妒恨。

  胤禛大怒,冷笑道:“好……好……看来是朕待你们太好了,竟敢指责朕。来人,将弘时拖出去,杖责四十。”

  “你能做的,凭什么我就说不得。”弘时一边被拖着往外走,一边吼道:“我不服,永远都不服……”

  “给朕堵住他的嘴。”

  “我不服……呜呜……”弘时的吼声渐渐变小,只听鞭打和闷哼之声从外面隐隐传来。

  这时,只听一个悲凄的声音喊道:“皇上,您再怎么能这么狠心,弘时可是您的长子啊!”

  众人抬眼,是已经清醒过来的李氏。

  原来董鄂氏见胤禛盛怒,心里大骇之极,不敢出口求饶,只得暗自将李氏掐醒,又趁众人关注外面的时候,小声说了事情的结果。

  这才有了李氏,凄楚的喊声。

  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推开扶着她的董鄂氏,踉跄的走到胤禛面前,究竟受了伤,摔倒在地,抓着胤禛明黄下摆,求饶道:“皇上,还请您看在弘时年幼的份上,饶了他这一遭。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一定好好教导他。”

  胤禛一脚踢开抓着他外裳的手,怒道:“弘时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可不就称了你的心了。你每天在这宫里挑唆是非,让他从小听你这些妇人之见,朕最后悔的,就是将弘时放在你的院里教养。”

  说完,也不顾李氏的求饶凄喊,只对富察哈尔道:“你去颁旨,过后到翊坤宫来找朕。”说完,也不再看钟粹宫众人,踏步出了宫殿,明黄的身影隐入了风雪中。

  见他离开的背影,弘历顾不上心口的痛,焦急的望着外面,这让一旁站着的钮祜禄氏心不断沉到了湖底。

  她眼里闪过一道厉色,任何人都不能威胁到她儿子,谁也不行。

  这个女人,已经不能留了!

  不知何时,孤零零的大地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混合着凄厉的风声,一片萧索之意。

  寒冬,已经在不知不自觉间来临。

  回到翊坤宫,刚踏入正殿,就见苏培盛从里间冲了出来。

  见到胤禛一身白雪,似乎吃了一惊,忙上前急急道:“皇上,小阿哥他发烧了,高烧不退,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您快进去看看吧。”

  说话间,掀起了帘子,胤禛心里一缩,随手解开了身上的鹤氅,往地上一扔,匆匆赶了进去。

  屋里,几个太医都围在福惠身侧,把着脉,不断摇着头,满脸灰色。

  见胤禛进来,急急下跪请安,“给皇上请安。”

  “福儿怎么样了?”胤禛踏步站在福惠床榻边,焦急问道。

  此刻,他哪里有平日冷静自持的样子,也不过是这世间最普通的父亲。

  三个太医面面相觑了一番,叩首道:“皇上恕罪,臣等无能。”

  稚儿夭折,乃是常事。

  一场风寒,一次高烧,在这古代,便要了幼童的命,便是大人,也不见得熬得过去。

  这种事,大户人家中,实在是太多了。

  看着福惠潮红的不正常的脸,胤禛大怒,“废物,朕养你们何用,都拖出去杖毙!”

  三个太医大惊,便是见多识广的王太医,额头上也有潺潺的冷汗流了下来,“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等真的已经尽力了。”

  (悲剧,本来码好的一千字,就因为电脑更新什么软件,这么消失了,不得不从头码起,郁闷。)

  第二百八十八章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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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八章真凶

  胤禛面色铁青,对跪着众人吼道:“要朕饶了你们,就给朕治好小阿哥。”

  这三个太医,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三个,其中王太医更是杏林楚翘,若他都束手无策,那太医院其他,又有谁敢治福惠。

  想到此,胤禛面色更是难看,一时,翊坤宫正殿气氛僵硬。

  这时,只听王太医微微颤颤道:“启奏皇上,臣等虽无法,但前两日朝鲜小国使臣觐见,随行人员中有一位朝鲜的太医,来大清讨教医术。老臣与他探讨,发现他对这种风寒高烧之症浸yin了几十年,独有心得。皇上何不诏他前来,也许他对小阿哥这种病拿手,能药到病除,或未可知。”

  胤禛听了,忙对苏培盛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宣那个……”

  “回皇上,那朝鲜医官名吴知哲。”

  “宣医官吴知哲过来,给小阿哥诊治。”

  “嗻。”苏培盛忙领命出去,派了个手脚利索,脚程快的小太监宣旨。

  翊坤宫这边气氛冷凝,钟粹宫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乌喇那拉氏一边派人将被打伤晕过去的弘时抬到毓庆宫,一面派人将哭号不止、后悔不迭的李氏抬到冷宫。

  李氏自然不依,然胤禛下了死命令,便是乌喇那拉氏也不敢正面对抗其旨意,更何况她和李氏二人的仇,早在王府时就结下了。

  弘晖的死李氏脱不了干系,同样,弘昀的死乌喇那拉氏亦不可能置身事外。

  乌喇那拉氏看着李氏状若疯癫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冷凝,随后便一派坦然的处理事务。

  毕竟,李氏如今这副模样,是她自找的,她根本无需有负担。

  想到这里,乌喇那拉氏一派轻松,瞥了一旁座椅上坐着的钮祜禄氏,关心道:“熹妃妹妹可还好,本宫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熹妃妹妹不如在这里坐坐,待看过太医,再回景仁宫也不迟。”

  钮祜禄氏面色惶恐,一派以乌喇那拉氏为尊的样子,连道不敢,最后才道:“皇后娘娘,此刻天色也不早了,皇后娘娘贵人事多,还有刘贵人在储秀宫要皇后娘娘照顾,臣妾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还是步打扰皇后娘娘了。”

  知道钮祜禄氏心计深沉,且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乌喇那拉氏知道她定不会留在这里养伤,让她有机可趁,也不在意她的说辞。况且这里确实事多,还有一系列后续事宜要处理,也不多言,只嘱咐了钮祜禄氏几句,又吩咐弘历好生照顾她额娘,就让她们离开了。

  三人回到景仁宫,早有太医候在偏殿,见一行人回来,忙上前行礼问安,把脉开药不提。

  钮祜禄氏和弘历分别喝了药,弘历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子,此刻早已满脸倦色,钮祜禄氏见状,忙吩咐香雪将偏殿收拾妥当,让弘历在此休息一夜。

  香雪道:“今儿天气骇人,奴婢想着小阿哥向来孝顺,定会送娘娘回宫,便让人收拾了偏殿,现在倒正好派上用场。”

  钮祜禄氏疲惫的点了点头,挥手让弘历下去休息。

  弘历见状忙问道:“额娘现在感觉如何,要不儿臣在这儿多陪陪额娘,说说闲话儿。”

  听弘历关切的话,钮祜禄氏心里登时像喝了蜜一般,甜滋滋的,不禁笑道:“真是个滑头,行了,额娘这里有香雪她们呢,哪里用得着你伺候。况且你向来没伺候过人,哪里懂这些,没得在这里帮倒忙。虽然受伤了,到底功课要紧,可不能落下了,要你皇阿玛考校你,额娘可不想听到说你偷懒的事儿。”

  弘历心中一凛,忙起身恭敬道:“儿臣省的。”

  “得,快下去休息吧,让小然子好生照看着,夜里再给他涂点药酒,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是。”

  钮祜禄氏挥了挥手,弘历等人自退下不提。

  一时,屋里只剩下她一人。

  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看似平静,然平素低调内敛的脸上,竟显出森然的寒意。

  可见她此刻心底的混乱如麻和翻江倒海。

  正沉思间,忽然外间响起了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旋即,内室帘子被掀起,一股寒潮涌了进来,钮祜禄氏阖上眸子淡淡开口道:“事情可处理妥当了。”

  “主子放心,都处理妥当了。那个婢女已经处理了,剩下的五散石也都处理了。”说话间,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床榻边的金漆小几,又燃了两盏宫灯,屋里更亮堂了些,这才将食盒打开,摆起了饭食。

  原来,弘时今晚会一时冲动将压在心底所有的话都说出来,除了事态发展的原因,更多是却是钮祜禄氏在他长久的饮食中放下五石散的缘故。

  不愧是钮祜禄氏最贴身的婢女,将她的性子也学了个十足。

  主仆两人谈论着别人的生死,却脸色都不变一下,可见心智坚定,手段毒辣。

  “主子今儿晚膳都没用,奴婢让厨房新做了菜,等着主子回来用呢。”香雪道,“四阿哥那边奴婢早让人送了饭菜过来,只怕现在四阿哥已经用完休息了。”

  钮祜禄氏淡淡道:“今儿发生的事多,没什么胃口,这菜撤了吧。”

  “这话就不是了,晚上事多,您忙了这么久,好歹用一点,垫垫肚子。”说着,香雪将饭食一一摆出,很快小几上摆上了七八个碗碟,屋里立刻弥漫着一股饭食的香味。

  见钮祜禄氏满脸疲惫,香雪有些讶异道:“如今主子已经成功了,那李氏在不能再对付主子,那年氏和她儿子都生死未卜,没有什么人能危险的小主子了,怎么奴婢感觉主子您比前几日还要烦愁些?”

  “李氏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了,便是我不出手,她迟早也要被自己弄死。至于年氏和她儿子,现在咱们都还没得到消息。”钮祜禄氏淡淡道,又想起自己的猜测,心里更是烦闷。

  “现在皇上在翊坤宫,而且翊坤宫的人都被皇上杖毙了,消息传递十分困难。并且,出了这个事,也算是打草惊蛇了,咱们往后再想往里面安插人手,只怕是有些困难。”香雪道。

  钮祜禄氏点头,“既然打草惊蛇了,以后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了。况且这次一箭双雕的计划也算是成功了一大半,那个孩子身子骨本来就弱,这么冷的天,只怕也活不了。”

  香雪点头赞同,“正是呢,这高门大户每年风寒而亡的孩童就不少,何况身子弱的,还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钮祜禄氏想了想,摇头道:“也不一定,若按原计划,他定时活不成的,只是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刘贵人,坏了我这么好的计划。”

  说话间,钮祜禄氏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淡淡的语气也有似气急败坏,可见对破坏她计划的人不满。

  “主子,那要不要咱们再出手。”香雪建议道。

  见平时沉稳的她说出这样的话,钮祜禄氏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也太心急了,不过是这么一点小小的成功,就让你飞了心?”

  被钮祜禄氏一瓢冷水泼下,香雪充斥着成功激情和喜悦的脑袋一冷,垂首道:“奴婢知错。”

  见她如此,钮祜禄氏竭力将心中的不满压下,“你是跟在我身边的老人了,连你都如此,那这景仁宫下面的人还不翻天了。”

  说完,又敲打道:“如今弘时算是废了,翊坤宫那个又是生死未卜,得益最多的是谁,想必我不说,你也能想到。现在咱们景仁宫就是别人架在火上的靶子,倘若现在宫里再出一点小差池,景仁宫的嫌疑就是最大的。现在,便是我们不主动找事,还要防着人栽赃嫁祸,你倒还提出这么个事,是嫌局势还不够乱么?”

  只听“咚”的一声,香雪在钮祜禄氏面前直直跪下,“奴婢知错。”

  钮祜禄氏被心中的念头扰的不堪,若福惠无事,那还好,怕的就是,倘或年氏的儿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那……

  年氏并不愚蠢,三番两次的躲过了她的一些谋划,让她始终看不太明白。这年氏,究竟是城府太深,还是太过单纯。

  表面上倒是一副无害的样子,在皇上心里也是一副受害人的模样,让皇上亲自护着她们母子,让她所有的手段都不得施展。

  这个女人,着实是个劲敌。

  便是趁机让她承了一个情,可每当她想要与之交好时,总被那个女人四两拨千斤的揭过。且从王府到皇宫,也不见她和谁交好,让她真的是无从下手。

  她好不容易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从王府都开始准备,至今已快五年了。今儿总算是天赐良机,也不知该说年氏的儿子是太过聪慧呢还是愚蠢,竟逃过了所有人的耳目,偷偷跑出了翊坤宫,让她的人有机可乘,一箭双雕。

  只是,若年氏真失去了儿子,她因妒恨,要毁了她的儿子,那又该如何。

  她这辈子是不能再身育了,弘历就是她的命根子,谁也不能威胁到他。

  想到这里,钮祜禄氏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若弘历真被年氏勾引,做下yin.乱宫廷,不堪入目的丑事,那弘历和她,可就算是毁了。想到这里,钮祜禄氏不由旁敲侧击道,“弘历身边的两个人,现在如何?”

  香雪奇道:“那不是主子替四阿哥精挑细选的么,难道她们有问题?”

  钮祜禄氏道:“本宫选的人自然是没有问题,只不过想知道她们伺候弘历的次数如何,是多还是少?”

  香雪虽有些意外,仍回道:“四阿哥刚开始新奇了两天,那两人伺候的次数还不错,一个月有大半日子都歇在四阿哥房里。只是几个月后,四阿哥似乎就丢开了手,一个月也只有几天要两人伺候,余下的时间都独自一人歇着。奴婢当时还有些奇怪,五阿哥那边可是夜夜都离不开人的,奴婢怕四阿哥身子……还特意找了那两个侍婢,还让太医去把了平安脉,说都说身子好的很。”

  “奴婢原想告诉主子,转念一想,皇上每月招宫妃侍寝的次数也不多,四阿哥是皇上亲子,只怕也和皇上性子差不多,便也就丢开了。”

  说完,屋子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钮祜禄氏手指不断敲击案几的声音。

  见到这个动作,香雪便明白她家主子现在遇到一个天大的难题了,只有当遇到棘手的事情时,主子才会有这个无意识的动作。

  主子说话做事一向谨慎,也是她近身伺候了这么些年,才能够发现主子的一点小习惯。

  不知跪了多久,香雪才听见头上响起主子淡淡的的声音,“起来吧,下次可不许如此鲁莽了。”

  “奴婢知道了。”

  香雪起身,恭谨的站在一侧,心里也是一阵发寒。

  从前主子虽然心思沉声,可并没有如今的气势。自打入宫以来,主子也是越发的贵气,越发的深不可测,已经让人不敢直视。

  方才的那一样,其中寒意,就像看到皇上那般,让人不由自主的腿软,心甘情愿的跪下。

  想到这里,香雪心中一凛,主子已经不是从前的主子了,不是那个在王府不受王爷宠爱的女人。

  而是现在手握宫中大权,掌管东西六宫的一宫主位——熹妃娘娘。

  可不能在用从前的态度对待如今的主子,想通后,香雪心里暗自提醒,也有些黯然神伤。

  她们主仆二人,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了。

  主子站的越高,她们之间的差距就越大。

  若是从前,主子哪里会如此责罚与她。

  香雪究竟是个奴婢,站的不高,看的不远,哪里明白钮祜禄氏的苦心。

  身居越高,就会摔的越重,除非你能永远保持光鲜。

  如今在她这个位置,更是步步惊心,如履薄冰,哪里敢有一丝差池。

  别人出错倒也还好,香雪可是她身边最亲的人,若她出了错。那这宫里所有虎视眈眈的女人,自然会将矛头指向她——钮祜禄氏。

  第二百八十九章病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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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九章病愈

  就像今日的齐妃,的确不是她的授意,可事情既然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侍女倚红做的,别人就认定是她的指使,所有的辩解在事实面前都苍白无力。

  其他人不会相信,皇上,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还有一个劲敌乌喇那拉氏在一旁虎视眈眈。

  想到这里,钮祜禄氏手指敲击的频率乱了一些,良久方慢慢缓了过来。

  “那个菊燕的事现在怎么样了?”钮祜禄氏阖着的眸子缓缓睁开,里面一闪而过的精光正让香雪暗自惊心,就听她问道。

  “是个硬骨头,咱们的人浅浅试探了一番,很难接近。”香雪恭敬道。

  “让她们快些,时间不多了,一定要在皇上去圆明园前将此时处理妥当。”钮祜禄氏吩咐道。

  香雪有些疑惑,但想到如今主子不同以往了,便没有问出口。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何必遮遮掩掩的。”见她那样子,钮祜禄氏觅了一口茶水,淡淡道。

  “主子何必这么着急,即便皇上去了圆明园,宫里的事主子也同样可以指挥,奴婢倒不认为要这么赶。”

  钮祜禄氏摇了摇头,“若本宫真的离了皇宫,只怕那位一定会收回本宫掌管六宫的权利。这段日子你也知道了,有了权势,很多从前做不了的事现在都易如反掌。若真的离开了皇宫,只怕再次回来,这宫里的大权旁落是一定的。”

  “可如此的话,主子招揽了菊燕,也无甚用处啊!”

  说到此,钮祜禄氏眼里闪过一丝阴毒,“难道你不记得那秘药了么?”

  香雪闻言,脸色大变,有些不可置信道:“主子难道是想……”那秘药,竟然是用来对付皇后娘娘的?

  钮祜禄氏瞥了她一眼,敛眸轻啜茶水,方缓缓道“这是自然,年氏,她还不配。”

  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仿佛喟叹般的的呢喃。

  见香雪仍一片懵懂,挥手道:“算了,你也无需明白,只要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就是了,把这些都撤了吧,本宫累了。”

  看着钮祜禄氏仍若从前般谦卑淡然的脸,香雪不知怎的打了个寒颤,低眉顺目道:“是。”

  乌喇那拉氏正想着心事,倒也没注意香雪的举动。

  一时香雪收拾完小几,又伺候钮祜禄氏洗漱,待她歇下后,放下银红色帘帐,吹了宫灯,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室。

  钮祜禄氏躺在床榻上,手里捧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鎏金珐琅手炉,看着帐顶的绣芙蕖,默然沉思。

  菊燕那边暂且接触着,手里有她的把柄,投靠过来时迟早的事。还有几个月园子就要竣工了,皇上定是要住那边的,年氏也必然。

  弘历要到上书房念功课,自然也是要跟了去的。如今有了这个猜想,她自然不放心弘历,跟着去倒是最好的,但是,宫里这边……

  想到这里,钮祜禄氏倒有些两难了。她倒是不当心园子掌权的事,年氏身子不好,她跟了去自然是她掌权,论理在园子独大,自然比不上在宫里根基深厚的好。

  钮祜禄氏翻来复去的思虑的半宿,直天边泛白,清晓的的光从窗棂处透入,她才浅浅睡了过去。

  再说翊坤宫这边,急急宣了那吴知哲进宫。

  那医官先替福惠把了脉,又看了王太医等人开的方子,道:“诸位太医开的方子自然是无错,只是现在小阿哥病情凶险,少不得要用一些偏方了。”说完,让药童取出一支上了年份的朝鲜参,让人熬了参汤替福惠喝下,然后又命人做了一些治疗准备。

  服过汤,福惠的情况稍稳定了些,胤禛心里也松泛了一些。

  随后,那医官吴知哲一系列的举动,让所有人都嗔目结舌。

  他先是让人将屋里烧了足足的碳,令屋室温暖如春,又准备了一大瓶极淡的酒和一小桶冰块。

  随后,便挥退了所有人,不让人在屋室内走动,引起空气流动。只留了胤禛和苏培盛在屋内,胤禛自然留下看着,而苏培盛则在一侧帮忙。

  被赶出来的太医等人皆伸长了脖子望着内室的帘子,似乎这样,就能将帘子望穿,看清里面的动静。

  吴知哲见准备妥当了,便掀了锦被,揭开福惠亵衣,将淡酒倒在棉巾上,擦拭福惠全身,

  随后替福惠盖上锦被。这时,置于干净棉巾上的冰块也开始融化,棉巾冰凉了起来。

  吴知哲将一小块冰的棉巾置于福惠额际,另用一块擦拭福惠的脖颈、手心之处。

  待过了片刻,又用用淡酒浸湿的棉巾擦拭福惠。

  如是做了三次,苏培盛在一侧也学会了,便对胤禛禀道:“皇上,只要照这个法子,替小阿哥擦拭一夜,到了明日,定能退烧。臣以前便是用这个法子替我国小皇子治的风寒,还请皇上不要担忧。”

  苏培盛心里松了口气,这医官倒挺会说话的。

  果然,胤禛用手试了试福惠颊上的温度,倒没有先前烫了,面色倒缓和了不少,颔首道:“若能治好小阿哥,朕便免了你朝鲜三年的朝贡。”

  那吴知哲一听,大喜,忙下跪叩首道:“那臣便代我国主,谢皇帝陛下隆恩。”

  此刻天色亦不早了,苏培盛劝着让胤禛到隔壁暖阁间休息,秋月此刻就是被安置在那里。

  见福惠病有了起色,明日又有政务处理,胤禛嘱咐苏培盛好生照顾着,便到一旁阁间休息。

  有了奖励,吴知哲伺候福惠更是用心。

  他和苏培盛两人轮流着,不断的为其喝温水,不停的替他擦拭身子。如是这番悉心照料,至黎明破晓之前,福惠身上的高烧也终于退了下来。

  高烧退后,外间候着的王太医等人急急挤进屋室把脉开方,好歹在胤禛早朝前将其病情稳定住了。

  拂晓时分,胤禛穿戴整齐,简单梳洗了一番,也不用膳,便先到福惠屋里,打算瞧瞧儿子再去上朝。

  进屋时,见福惠安静的躺在炕上,一点没有平时活泼好动的样子,小脸红红的,却不似昨夜那般不正常的潮红了。

  胤禛坐在炕边静静的看着儿子,正当时,却见福惠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然后,眼睑缓缓睁开,顿了片刻,才看到坐在床边的胤禛。

  见到胤禛,福惠心里大喜,瞬即绽开一个大大的小脸,对胤禛软软道:“阿玛。”

  第二百九十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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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章醒来

  胤禛素来淡漠的眸子闪过一丝温情,摸了摸福惠的小脑袋。

  福惠在他手里蹭了蹭,才软软指责道:“阿玛,你好久都没来看福惠了,额娘说你忙,不许福惠去找你,你也不来看福惠,福惠想阿玛。”

  胤禛眼里闪过一丝歉意,“阿玛前段时间确实很忙,这段时间阿玛过来陪福惠,怎么样?”

  见他这么好说话,福惠更是高兴,忙不迭点头。

  父子二人又说了会子话,福惠究竟还病着,也没什么精力,很快便耷拉着了眼皮。

  胤禛亲自喂福惠吃了药,又喂他吃了几口粥,他便又睡着了。

  见他睡下了,胤禛嘱咐苏培盛好生看着,自个则带着高无庸上朝去了。

  这边福惠醒了,那厢王太医又替秋月把了平安脉,用了那敛阴止血的药熬了汤药,吩咐夏悠琴伺候秋月喝下,并断言秋月今日可以醒了,便到后面耳房歇着了。

  一夜没睡,也是苦了年近六旬的王太医。

  夏悠琴忍着身上的剧痛,在床边的脚踏上垫了旧褥子,坐在一旁守着。

  果然,辰时刚过,就见秋月幽幽睁开了双眸。

  只见她面色如雪,并无一点血色,神气昏沉。只想必昨夜气息微细,今儿气息倒缓了不少。

  果然太医说的“郁气伤肝,肝不藏学,故儿神气不定”是不错的。

  秋月微微睁眼,就见夏悠琴惊喜的凑了过来,一叠儿问道:“主子醒了,可觉得哪里不适,可要寻了王太医过来瞧瞧?”

  由夏悠琴搀扶着缓缓起身,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秋月不禁抚着胸口喘息了一声,这才急急问道:“福儿怎么样了。”

  说完,只觉得力气都用完了,额上冒起了细小的汗珠,喘吁不已。

  夏悠琴忙宽慰道:“主子放心,小阿哥好着呢,有三个太医轮流看着。今儿一大早,小阿哥还醒了,皇上还亲自喂小阿哥喝了药,喂了粥才去上朝的。”

  一面说着,一面替秋月揉着背心。

  秋月略觉得好了些,欲掀被起身,夏悠琴忙道:“主子您别起身,小阿哥好着呢,才喝了药歇下,您这会子正需要好生养着呢。”

  秋月摇头道:“你别匡我了,这么冷的天,福儿又掉到了河水里,这水冰冷的很,就是一个大人掉下去也会伤风,何况福儿素来身子弱。若福儿真像你说的好着呢,我答应你,只瞧一眼,待他病好了,再去看他。”

  见她执意要看,夏悠琴无法,只得寻了一件厚厚的旗装,轻柔替她穿了。横竖屋里都烧了炭火,倒是暖和的紧,便没有系披风,轻轻扶着她,慢慢往隔壁走。

  果然如夏悠琴所言,外间是李太医侯着,见秋月来了,忙低头打千道:“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秋月忙让他起身了,询问道:“福儿怎么样了?”

  李太医不敢直视尊颜,垂首敛眸恭谨道:“贵妃娘娘请放心,小阿哥已无大碍,只需好生静养,便可痊愈。”

  直到这时,秋月一刻心才落回肚里,顿时人也觉得清明了不少,“有劳几位太医了。”

  “奴才不敢。”

  说话间,丫头打起了帘子,秋月由夏悠琴扶着,慢慢走进了屋里。

  福惠在烧的暖和的炕榻上躺着,上面铺设着厚实的雪白狐狸毛褥子,整个人脸色红润,睡得正香。

  秋月走过去,用额头试了试福惠额上的温度,只比她高一点点的温度,让秋月放下了心。小孩子似暖炉一般,身上的温度,本来就要比成年人高一点。

  见秋月放下了心,夏悠琴忙低声道:“主子,您瞧,小阿哥睡的正香呢,又有太医在外间随时候着,您还是快回去歇着吧。”

  秋月因担心福惠,原本是硬撑着一口气,走了这么一段路。此时见福惠好好的,不禁有些脱力,靠在夏悠琴身上,微微颔首,由她搀扶着,慢慢往外面走。

  短短了一段路,主仆俩都走的吃力。

  好在那行刑的人知道夏悠琴是秋月的心腹,下手并不重,饶是如此,她也感觉到股间微微有些湿润,想必是伤口裂开了。

  刚回房休息好,就有宫女捧着食盒进来,原来是一碗药喝是小碗燕窝粥。

  秋月由着夏悠琴伺候着喝了药,瞥眼间,觉得那个宫女有些面善,细细瞧了瞧,不由奇道:“你不是在养心殿当差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夏悠琴知道她的性子,不欲她在养伤期间知道昨儿大清洗的事,不利于养病,便笑道:“主子可是不知,昨儿皇上宿在这里呢。现在主子和小阿哥都病者,翊坤宫每个主事的人,皇上今儿一大早就让人收拾了东西送了过来,说是这段时间住在这儿,您瞧瞧这屋里。”

  秋月四处环顾了一番,果然,屋里多了许多胤禛的私用物品,她蹙了蹙眉,有些疑惑道:“这……不合祖制吧,皇后娘娘难道没有劝阻皇上?”

  为了皇帝的安全,除了皇后和皇贵妃,皇帝一般不宿在妃嫔的寝宫。

  夏悠琴接过那宫女递过来的燕窝粥,用银勺搅拌了一下,舀了半勺,伺候秋月吃下,“皇后娘娘可忙呢,现在还不知道此时。”

  说着,便将昨夜之事细细说与秋月听了。

  李氏被打入冷宫,弘时被过继给老八,钮祜禄氏护着弘历受伤,弘历被弘时偷袭,踢伤了胸口等等诸事,早在喇那拉氏默许下,在宫里传遍了。

  而弘时yin.乱宫闱此等皇家隐秘之事,知道的本就不多,自然也无人敢传。况且钟粹宫的宫人大多被胤禛杖毙,只留下武氏和其近身伺候的两个人留在钟粹宫。

  她们早就被这阵仗吓傻了,就怕有人陷害她和李氏同流合污,此时如惊功之鸟,哪里还敢多嚼舌头。

  秋月吃着粥,听夏悠琴细细说着,亦真亦假,不由蹙了蛾眉。

  从这件事来看,似乎所有的人都是输家。她和福儿自然是受害者;可李氏、弘历两人似乎比她还要惨,后半辈子几乎是悔了;钮祜禄氏和弘历也无辜受牵。

  这后.宫几乎所有的高层都受了一定程度的打击,秋月细细思量,这件事,难道真的是李氏在背后捣鬼,还是……

  背后,另有原因。

  第二百九十一章病愈

  秋月一边用膳,一边思索着,待回过神来时,一碗粥也已经见底了。

  喝了药,用了饭,松懈下来的精神不由又有些倦意,很快便歇下了。

  一觉醒来,睁开眼睛看着头顶处烟青色的帘帐,秋月放空了思绪。

  这件事,她无需怨怼谁,最该恨的,就是她自己。

  明知道这宫里处处危机,却仍失了本心,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

  若她先低头,不倔强,那她的福儿,根本就无需遭罪。

  这都是她的错。

  秋月伸出双手,用杯子蒙着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管将来她和胤禛如何走下去,福儿却是无辜的,她,一定要护好她儿子!

  放在杯子底下的拳头被暗自攥紧,秋月心里默默念然。

  阖上眸子,心口处隐隐传来一阵阵的绞痛,让她不禁蹙了蹙眉。

  看来太医的话却是有道理的,她不能在惊怒了,不然,这心脏真的承受不了。

  秋月捂着心口,缓缓撩开了帘子,映入眼帘的就是胤禛的背影。

  他坐在书案前,案上累满了明黄折子,淡淡的龙涎香从白玉香炉里溢出,萦满屋室。

  一旁的窗帘子拉开了,透过玻璃窗,正好看见外面飘着轻盈的雪花。

  他瘦了。

  秋月怔怔的想着。

  不过两个多月没见了,却,恍如隔世!

  感觉到背后实质性的目光,胤禛蹙了蹙眉,扭过头看去,却见秋月正呆愣的看着他。

  虽早听人说她晨起醒了一次,现下见了,心里究竟高兴,搁了笔,起身走至床沿边坐下,灼灼的目光的锁在她的面上,淡淡道:“醒了。”

  秋月的思绪正一片混沌,不知如何作答,只淡淡“嗯”了一声。

  目光缠绵,两人相顾无言。

  但此刻,都能静静感受到一种别样微妙的情感。

  看着秋月缱绻的目光,胤禛终是有些不适,撇过眼神,打破沉寂,淡淡道:“时辰不早了,你也该用药了。”

  说罢,唤了夏悠琴进来伺候。

  药早已备好,一时秋月用了药,喝药的功夫,早有宫女燃灯,搬几,摆好的饭菜。

  秋月看了看,不过是简单几样家常菜,并一碗稠稠的稀饭,在春纤的伺候下简单用了几口饭,宫女训练有素的收拾好残羹冷炙,便迅速离开了屋子。

  一时,屋里又只剩下两人。

  胤禛端坐在炕上,秋月斜倚在床榻前,又是一阵无言。

  似乎很久没见了,亦很久没相处了,竟有些许陌生之感。

  秋月有些呆愣的想着,却听胤禛道:“身子可还好,可有什么不适?”

  秋月也不言语,只摇了摇头,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可是累了?”

  秋月又摇了摇头,想了想,歪着头问道:“福儿怎么样?”

  “你放心,他无事,你该多顾着点自个身子。”胤禛抬起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两人这般相处模式,真真是亲极反疏了。

  胤禛原本就不是多话之人,从前两人一起,也是秋月寻了话头,两人又心无芥蒂,自然相处融洽。

  如今两人冷战许久,陡然间见了面,秋月又不答话,胤禛也不多话,场面自然就冷了下来。

  服了药剂,用了饭食,身子便有些乏了。可因刚睡醒,人的精神倒不错,只懒懒的不想说话。秋月便歪着头,只拿眼睛打量胤禛。

  脸似乎更消瘦了,想着前段时间小林子说“皇上没好生用饭”之类的话,不由问道:“皇上可用了午膳?”

  声音软软的,没有气力,听在胤禛心上,却是一软,径自起身在秋月身边坐了,捏住她的下颚,“以后不要好朕置气了,白白坏了身子,何苦来。”

  因生病,本就纤瘦的脸颊更是消瘦,显得一双眼睛更大。

  秋月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歪着头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

  看着她有些呆愣乖巧的样子,心里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昏了心神,低头慢慢凑了过去,冰凉的唇映在秋月略显淡薄的唇畔上,起先是轻触,然后是轻啄,最后才辗转起来。

  秋月抓着胤禛衣袖,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方才不是还在说福儿的事么?

  察觉到她的失神,胤禛在她的唇上啃了两下,这才在她耳畔道:“在想什么?”

  “想你。”秋月被吻得迷迷糊糊,混沌间答道。

  闻言,胤禛又在已经变得娇嫩的唇上嘬了两下,这才放开她。

  “以后别在和朕置气了,这段日子,朕累的很。”胤禛在她耳畔低语道,熟悉的气息包裹着秋月,只觉得一阵安心,人也恹恹的倚在胤禛的怀里。

  一时,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漏滴静静的声音和窗外飘舞的雪花,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秋月睡了过去。

  见她歇下,胤禛将她安置在软枕上,又到隔壁陪福惠用了饭,父子俩说了会子话,逗趣了一会儿,后来福惠歇下,他才回了秋月这边批阅奏章。

  雍正元年封赏有功之臣,隆科多加太保,年羹尧封三等公加太保,年遐龄加尚书衔,十三阿哥的庶长子封了固山贝子,是皇侄中除弘哲之外,第一个封爵的阿哥。

  而此次六阿哥落水事件后,年羹尧不仅被授予二等公头衔,而且还免了四川与陕西两省在康熙六十年以前未归还朝廷的钱粮。

  自胤禛登基以来,对钱粮亏空一事尤为重视。而就在各省都在都清查亏空之时,陕西、四川官员,却得以幸免。

  这,说明了什么。

  虽名义上是说兴兵以来,累两省地方甚多。

  然,只要在朝堂修炼过两年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份恩典,只为一人之故。

  比起封公晋爵这样的恩宠,减免两省钱粮之事,却是太过了,让人心里嘀咕的同时,亦不免有些眼红。

  而曹雪芹所在的江南曹家,就是在这次事件中收到牵连打击,最后一蹶不振。

  曹家从此日渐衰微。

  现在,年家外有年希尧、年羹尧两位封疆大吏,内有登上贵妃之位的年氏。

  年家隆起之势,锐不可当。

  雍正对年氏一门的隆宠,满朝皆知。

  无人敢对其锋芒。

  这些朝堂政事,秋月自是不知。

  因二人病者,胤禛又下令在两人病愈之前,不许任何人探望,因此母子二人只得被拘在翊坤宫这一隅之地。

  幸而外头寒冬,倒也无甚好看玩耍之物。

  待二人病好彻底之事,隆冬已去,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

  第二百九十二章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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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刚用过午饭,福惠在隔壁暖间写着大字,秋月歪在炕塌上看着闲书话本。

  新换上的银红撒花帘子被掀起,春纤进来禀道:“主子,谦嫔娘娘求见。

  谦嫔刘氏,原本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就因为救了六皇子福惠,便在短短几个月之内,由贵人升到了嫔位。

  秋月放下书,笑道:”快请她进来。”

  “是。”很快那刘氏便被领了进来。

  刘静雅踏入内室,来不及打量屋里的陈设,便请安行礼道:“给贵妃娘娘请安。”

  秋月起身下榻,亲自扶了她起来,笑道:“快快起来,姐妹之间,何必如此多礼。早就想请你过来坐坐,只是我这病拖拖拉拉的,直到今儿才把你请过来,先给你道个歉。”

  刘静雅惶恐道:“臣妾不敢。”

  秋月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有什么不敢的,你救了福儿,也就是救了我,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来,快快请坐。”说话间,携了刘静雅,两人在铺设猩红褥子的炕上坐了。

  这时,春纤领着两个小宫女端着新鲜的糕点,时新的水果进来,二人便止了话。

  将果品放在红漆嵌珐琅梅花式小炕上,又留了一套茶具,春纤便领着宫女们离开了屋室。

  趁这功夫,刘静雅暗自打量了翊坤宫内室陈设,那雅致古典的摆设也就罢了,只那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和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就让刘静雅心下赞叹不已,不由羡慕道:“贵妃娘娘果然是雅致之人,和娘娘相比,我们可真算是俗人了。”

  秋月拿起茶具中间的紫砂陶壶,用茶则从茶罐中取了茶叶,将其拨入茶壶中,笑道:“我可不敢称雅,不过是尘世中一个俗之又俗的俗人罢了,妹妹才是雅致可人呢。”

  一面说着,一面用茶夹将被子夹了,用滚烫的水洗了三遍,这才向风炉里煽了滚水,将壶中的茶水倒入杯中,“我这里平时甚少人来,每日也只能琢磨琢磨这些东西,养养气。妹妹尝尝这个茶,可还入得你的口。”

  赵静雅道过谢,双手捧起茶杯,细细吃了一口,果觉得轻醇无比,赞赏道:“果然是上好的茶,我却是没有吃过这样的好茶。”

  秋月笑道:“既觉得好吃,就多尝尝,这茶水还是进宫前那年的冬天,我亲自收的梅花上的雪水瓮的,统共也就一小坛子,如今也只够吃俩次了,不然,我让人送你一罐也无妨。”

  赵静雅笑道:“那今儿臣妾可是尝着好东西了,这贵妃娘娘亲手做的茶水,恐怕这宫里,除了皇上,也只有臣妾有幸吃过了。”

  秋月笑道:“什么东西就这么金贵呢,若不是我身子不好,受不得寒,只怕年年冬天也是要手集这雪水的。你尝尝,这水里面,可是有一股清甜的甘香,便是那寒梅的味儿呢。”

  赵静雅又细细品了品,果然发现了细小的不同,又听秋月道,“你刚进宫时,我便让你多过来走动走动,你也不常来。我想着这一年里我大抵是要病一半的日子呢,你们不常过来也好,免得过了病气给你们。”

  赵静雅忙道不敢,笑道:“刚进宫时,因众人皆说娘娘喜静,不喜人打搅,故也不敢劳辞。”

  秋月又替她斟了一杯茶,自己捧着茶盏轻啜了一口,只觉得香郁甘醇,沁入肺腑,不禁蛾眉舒展,笑道:“都是以讹传讹的事呢,你对福儿有恩,这事儿,我自然是记得的。”

  她救了六阿哥,便升了位分,赵静雅心里自然也有数,两人闲聊了会子,又约定了下次再来的时间,赵静雅才躬身告退。

  雍正二年初,青海叛乱到了最后阶段。

  二月八日,年羹尧下令诸将“分道深入,捣其巢穴”。各路兵马遂顶风冒雪、昼夜兼进,迅猛地横扫敌军残部。在这突如其来的猛攻面前,叛军土崩瓦解,罗卜藏丹津仅率两百余人仓惶出逃。

  清军追击至乌兰伯克地方,擒获罗卜藏丹津之母和另一叛军头目吹拉克诺木齐,尽获其人畜部众。罗卜藏丹津本人因为化装成妇人而得逃脱,投奔策妄阿拉布坦。

  这次战役历时短短十五天,大军纵横千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敌营,犁庭扫穴,大获全胜。

  至此,年羹尧“年大将军”的威名也从此震慑西陲,享誉朝野。

  平定青海战事的成功,实在令雍正喜出望外,遂予以年羹尧破格恩赏:在此之前,年羹尧因为平定西藏和平定郭罗克之乱的军功,已经先后受封三等公。先前,因福惠事件,年羹尧受封二等公。

  此次又以筹划周详、出奇制胜,晋升为一等公。

  此外,再赏给一子爵,由其子年斌承袭;其父年遐龄则被封为一等公,外加太傅衔。此时的年羹尧威镇西北,又可参与云南政务,成为胤禛在外省的主要心腹大臣。

  雍正二年,随着青海战事的成功,年家,也达到了政治的巅峰。

  因圆明园建好了,秋月心里便总记挂着要出宫到园子住一段日子。

  过了清明,天也一日热似一日,胤禛想着秋月时时嘀咕着园子,也起了心思,便让钦天监选了日子,恰好四月二十二日是好日子,便下了旨意,待那日出宫住。

  这日刚用了早饭,秋月正梳洗着,就听宫人来报:“主子,年夫人她们已经过来了。”

  秋月草草洗了一下手,忙道:“快请进来。”

  说话间,接过春纤手里的锦帕拭了拭,一旁宫女忙奉上一个朱漆托盘,里面放着一个雕莲纹朱红漆盒。

  春纤将锦帕放好,揭开盒盖,用玉簪挑了一些蜜膏。秋月将在手心匀开,在两颊打了一些,又在手里细细抹了抹,这才将玉簪放下。

  年夫人等人进来时,秋月正好打理妥当,宫女们将东西归置妥当,端着托盘向年夫人行了礼,躬身退下。

  这次入宫,年夫人是独自一人,手里牵着上次已见过的依茹。

  一阵见礼问安后,秋月和依茹逗趣了两句,便让春纤领着依茹到偏殿和福惠一起玩儿。一时,春纤上过茶水退下,屋里便只剩下娘俩说着闲话。

  年夫人放下茶盏,拉着秋月的手细细端详了片刻,这才含着泪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秋月亦红了眼眶,拭泪道:“额娘说哪里的话,女儿在宫里可好着呢,哪里有不好的。”

  “你打小就是个不经事的,那会在府里时,便时时要额娘操心。原想着你入了王府,又有额娘教你的那些东西,哪知道你还是这个性子,你叫额娘将来怎么放心的下。好在这次福大命大,你和小阿哥都没事。”年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老泪纵痕,“你若是真有什么……你……你让额娘还怎么活,额娘索性也随你去了。”

  秋月替年夫人拭了拭泪珠,“女儿这不是好好的么,额娘快别伤心了。”

  “那天突然接到你和六阿哥病危的消息,额娘都快吓死了,当晚便在佛堂前跪了一夜,求菩萨保佑你和小阿哥。果然,菩萨听到了额娘的请求,保佑你们好好的。”年夫人一边擦着泪,一边哽咽道,“如今,你也好了,额娘也该还愿,从今以后,额娘便只吃斋念佛,保佑你和小阿哥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额娘。”感受到年夫人满腔的怜爱,秋月扑到她怀里,狠狠哭了一场。年夫人到底见的多,见她哭的眼睛都迷了,忙劝了两句,秋月这才罢。

  母女两细细说了一会儿话,年夫人便问起了救了福惠的那个谦嫔。秋月一一和她说了,年夫人蹙了蹙眉,这才道:“既然因这事她也升了位分,你日后也不用与她走的太近。怎么福儿出事时,那刘贵人恰好就经过,她在这件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角色,还有待斟酌。你赏她点东西也就是了,莫要让她太过接近福儿。”

  秋月点头应了,忆起一事,道:“皇上过两日就要到园子里避暑了,他将这事儿交给了我,让我选定随行名单。女儿这翊坤宫从来没这么热闹过,这两日倒是人来人往的,有趣的紧。”

  “人可都选好了?”

  “已经选好了,也已经让人把单子送道皇后那儿去了,这个还要让皇后最后过目定夺呢。”秋月道。

  “那个谦嫔这次也去么?”年夫人问道。

  秋月点了点头,“这个自然,她已经求过女儿了,说从来没逛过皇家园林呢,女儿答应要带她到园子里逛逛。”

  “真是我的傻女儿,人家说俩句好话,心就慈悲了。”年夫人叹道。

  秋月笑道:“额娘说哪里的话,且不论她是什么心思,只她救了福儿一命,这点小事,女儿也该帮忙的,又何必计较。”

  年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用食指点了点她的脑袋,“额娘真的要被你急死了,如今你大哥不要**心,你二哥又是有大造化的,就只有你一个,尽让额娘操心。你这性子,在这深宫内院,额娘真是日日悬心,夜夜不安。既怕你对皇上使性子,又怕其他妃嫔的暗箭,哎!”

  说起这个,秋月忆起今儿的重头戏,忙道:“说起这个,女儿倒要劝劝额娘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解释

  见秋月说的郑重,年夫人也不由敛了笑。

  只听她道,“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年家,因二哥的关系赫赫扬扬,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

  人老了,自然也就喜好平静安详子孙绕膝的生活,自然不喜听到这话。何况年家正在处于政治巅峰期,京里这些大官贵人,哪个见了不是奉承两句,便是年府现在看门了,也硬气的很。

  如今年夫人听了这话,心中大为不快,蹙眉道:“这是什么话,你如今位尊贵妃,看皇上对你的宠爱,这皇贵妃之位也是迟早的事。尧儿如今也是一等公了,斌儿更是袭了爵,日后这荣华富贵,自然是长长久久的。”

  秋月摇头劝道:“额娘有所不知,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常保的。如今二哥于国于家有功,自然是大肆封赏。但岂不闻‘狡兔死,走狗烹’,现在西北边陲战事已定,正是百废待兴之时,皇上对百姓民生尤为在意。如今二哥为封疆大吏,自然更应该勤勤恳恳,约束下面人,尽心为皇上办事,为百姓办事,才是正经啊。”

  说着,拉着年夫人的手,“切莫因为其他人的奉承就忘乎所以,忘了根本。”

  虽这么说,年夫人却并不拿这话当一回事,只笑道:“你是不知呢,皇上对尧儿却是器重的很。”说着便将秋月不知道的事细细说予她听。

  原来,自胤禛上位,对年羹尧一直十分宠信。

  他不仅在涉及西部的一切问题上大权独揽,而且还一直奉命直接参与朝政,有权向雍正打小报告,把诸如内外官员的优劣、有关国家吏治民生的利弊兴革等事,随时上奏。

  而在有关重要官员的任免和人事安排上,胤禛更是频频与询问年羹尧的意见,并给予他很大的权力。尤其是在年羹尧管辖的区域内,大小文武官员一律听从他的意见来任用。

  雍正元年四月,胤禛命范时捷署理陕西巡抚,不久想要改为实授,把原任巡抚调为兵部侍郎,胤禛还特意和年羹尧商讨这项任命。

  而另一次在安排武职官员时“二意不决”,就征询年羹尧的意见,问他如果将陕西官员调往他省升用“你舍得舍不得”,并说出“据实情奏来,朕依尔所请敕行”之类的话。

  秋月暗自心惊,胤禛的性子她实在是太了解了,爱之就巴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放到她面前任他挑选,恨之,自然是手段狠厉,毫不留情。

  现在,他和二哥君臣二人有从前的交情,又有知遇之恩,之间的关系自然比那些墙头草的官员要好的多。最主要的是,二哥没有被官场上的糖衣炮弹给腐蚀,还保留着当初那一份清明。

  但看今日年夫人的情况,秋月不禁暗自着急,连她额娘在这份飘飘然的状态下保持不了冷静之心,何况二哥。

  他本就是个狂傲、自负的性子,若在下面人的撺掇奉承下,一时脑热,做出让胤禛不喜的事。

  那么就算是她,到时候,也救不了他了。

  没有人比她还清楚在对待黎民百姓的事情上,胤禛公事公办,绝不徇私的性子。

  太医说她心思重,确实不无道理的。

  她知道结局,却无法告知任何人,也无法劝告他们。

  没有经历过这些事,谁会相信?况且那时候,年家虽有点前途,但在这王爷郡王一抓一大把的京都,他们年府也不过是出了个侧福晋和巡抚的小门户,也不过是这些王公贵族眼里的奴才。

  事情没有发生,自然也没有本钱做祸,那些事,她也只能一个人压在心里,积郁成疾。

  而现在,胤禛上位,二哥受到重用,年家达到了政治巅峰。她还来不及将额娘请进宫来劝说,就发生了福惠落水等一系列的事。

  现在,病才刚好,便急急招了额娘进宫,却仍得到了她不想看到的结果。

  现在的胤禛,对二哥的宠信,是真的。爱屋及乌,对年府的好,亦是真真切切。

  可不代表将来会一直如此。

  江南的曹家,那么大的一个家族,不也说没就没了。

  念及此,秋月心里愈发沉重,疑惑问道:“额娘,这些话是二哥说的,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年夫人嗔道:“这些话怎么会让外面人知道,是你二哥上次回京述职时说的,所以额娘才不要你操这个闲心,好生养好自个身子再给皇上添一个小皇子才是正经。”

  听她说起这个,秋月面颊微红,啐道:“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来了。”

  年夫人好笑道:“唷,都是孩子他娘了,怎么还这么害臊。”

  秋月益发不好意思,“额娘……”

  “好好,额娘不说就是了。”年夫人摸了摸她的秀发,“总归你还年轻,好生顾着身子,再添一个小阿哥也不是不可能的。”

  秋月好笑道:“额娘可真是糊涂了,女儿嫁给皇上也有十年了,如今二十有六,哪里还年轻了。还刚进宫的谦嫔才十六岁,她们才年轻呢。”

  年夫人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拍着她的柔夷笑道:“我女儿生的比别人好,如今看着也不过刚十八出头,比那些小丫头片子也不遑多让。”

  年夫人说的倒极是。

  秋月自打生下来就养尊处优的,在年府便诸事不理,嫁给胤禛后,更是被捧到手心里一般,不用像乌喇那拉氏那般打理王府琐事,又王府生活规格吃穿用度比在年府不知好了多少,因而看着倒更显年轻。

  秋月依偎在年夫人肩上,笑道:“额娘也年轻的很。”

  “胡说,”年夫人点了点她的脑袋,“额娘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不知哪天就去了,也就不用操心你了。”

  “在女儿心中,额娘永远是最年轻的。”秋月笑道。

  母女二人嘻哈了一阵子,又说了会子闲话,让人从偏殿领了福惠和依茹出来,便相携出了正殿,打算逛逛御花园消磨时光。

  (有亲说女主不提点年家,然后任由自己生病,原因在这章我说了,剧情都是慢慢来的,嘿嘿。以后若亲们还有什么问题,尽可提出。)

  第二百九十四章用饭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嘎嘎……我是章节名无能的飘过)

  “额娘……”刚出了正殿大门,就见福惠拉着依茹的手从偏殿出来。

  见到她,福惠拉着依茹小跑至年夫人和秋月面前,仰着头乖乖叫道。

  依茹倒是不着痕迹的放开了福惠的小手,对秋月行礼问安。

  见到这一幕,秋月不由微蹙了眉头,旋即便展开了眉心。

  依茹年纪虽小,倒是个有成算的,她不喜这种心计颇深的。但转念一想,她这种性子才好,日后定能在深宅大院里混的一席之地。

  想到这里,秋月摸了摸福惠的小脑袋,“和**姐玩的怎么样?”

  “**姐很好。”福惠拉着秋月的手,摇晃着笑道,“额娘,你以后让**姐经常进宫,和福惠一起玩儿,好不好。”

  “胡闹,你**姐可忙呢,要学规矩女红,哪有时间陪你玩儿。”秋月牵着福惠往门边走,一面看着年夫人笑道:“您瞧瞧,他这样子调皮,真是头疼。”

  年夫人维护道:“小孩子家家的,都这样。六阿哥还小,你也莫要对他太严厉了。”

  秋月叹道:“福儿今年虚岁也五岁了,明年就要进上书房了,他的身子额娘你也知道,我哪里放心。”

  雍正初年,胤禛改建了上书房。

  上书房位于乾清门内东侧南庑,门向北开,共五间,凡皇子年界六龄,即入书房读书,一般派满汉大学士一人或二、三人为上书房总师傅,并设汉文师傅若干人,称为“谙达”的满蒙师傅若干人,均多以贵臣充任。

  “谙达”又有内外谙达之分,内谙达负责教授满蒙文,外谙达教授骑射。每日寅时(凌晨3:00-5:00)来到书房早读,开始一天的学习生活。

  想到此,秋月不由叹了一声,“每日寅时就要开始早读,起的就更早了。”难怪古人早夭,这么大的学习强度,再加上心里因素,小孩子家家的,哪个受得了。也难怪弘时被这么多大儒教养,仍然长偏了。

  只怕是当年还住在王府时每日进宫读书,被那些皇子皇孙们暗地里欺负,胤禛身为他的阿玛,不仅不为他撑腰,很可能还觉得他受不住打击。而胤禩正好趁这个时机,趁虚而入,这才让弘时倒戈相向。

  被亲生儿子背叛,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原因一定是多方面的,也不仅仅是为着所谓的权势。

  就想当年的胤礽,在康熙晚年做了这么多错事,他有错,康熙何尝又没有错。胤礽一年一年的大了,可他的那些个弟弟一一个都长大了,比他年轻,比他有能力,他怎么能不急。

  年夫人听过来这话,道:“不如你劝劝皇上,六阿哥身子确实比其他皇子弱,你好好和皇上说说,他定有办法的。”

  秋月点了点头,笑着应了,说说笑笑间,便走到了御花园。

  绵绵春雨过后的天空碧蓝如洗,团团白云软软的悬挂天际,泥土散发阵阵清新气息,温热的阳光扬扬洒下,将园中群花熏染得愈加娇艳。

  伴着淡淡清风,轻轻的淡荷香气绻绻绵绵的穿过雕栏、略过玉砌,浮散在这空际。

  此刻,年夫人坐在碧波湖心处的水榭里,看着眼前美景,赞道:“好美的景致,御花园果然名不虚传。”

  池塘中,还未消散的晨露零星的散落在荷叶上,折射出层层光晕,远处的薄雾还未全散去,薄雾缭绕,给人一种远离尘世的错觉,更显得近处的荷叶苍翠欲滴。

  好一副清晨春景图,也难怪看惯的美景的年夫人如此赞叹。

  不远处,福惠和依茹在花园里摘着花朵,有小林子带着扑着蝴蝶。

  看着远离了宫墙的清荷,秋月淡淡笑道:“过不了多久,这一池的莲花,也不过是残叶败梗。开时亭亭玉立,美丽绚烂,让人心折,可是开过之后,也不过徒添衰败凄凉罢了。”

  “花还花落,自有定数,岂是人力可常保的。”年夫人劝道,“花落了,自然会开,何必为这些小事感叹。”

  秋月笑道:“花开自会花落,荣辱自然也是如此,若能于荣时筹划下将来衰时的视野,亦可常保永全了。”

  见秋月仍围绕先前的话题,年夫人心下不耐,面上只笑道:“好了好了,额娘知道你的意思,可你二哥现在不在京里,他外面的事额娘一个女人家的也不大懂。算算他外派也有几年了,估摸着今年入冬他就会回京述职了,到时候你给你二哥说说。”

  见了年夫人那样子,秋月心下暗叹:居安思危,几人能做到。她若不是知晓结局,换一个人被胤禛如此宠着,哪里又不会失了平常心,而变得面目全非。

  秋月蹙眉,还欲说什么,远远就见胤禛领着一队宫女太监而来,旋即,那报唱的太监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秋月年夫人二人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旋即便敛了心神,迎了上去。

  “臣妾恭迎圣驾。”秋月福身道。

  福惠眼尖,早在她们二人之前就迎了上去,此刻正被胤禛牵在手里。

  年夫人等人皆屏气敛息,俯首跪地请安。

  秋月瞧着心里不大痛快,恰听胤禛道:“一等公夫人不必多礼,请起。”

  这个称呼虽然怪怪的,好在年夫人不用在她面前称奴婢,心里也算平坦了些。

  见年夫人一派激动的由宫女搀扶着起身了,秋月笑着对胤禛道:“皇上是刚刚下朝吧,怎么想着到御花园来了?”

  见她巧笑倩兮的模样,胤禛淡淡扫了她一眼,“听苏培盛说年夫人今天入宫,朕过来看看,朕已经吩咐御膳房了,今日留年夫人在宫里用午膳。”

  听着称谓,从一等公夫人变成了年夫人,生生亲近了几分,瞬时,便消失了那高高在上的隔阂。

  秋月听了,倒是很高兴,这还是第一次能够和额娘还有胤禛一起用饭呢。

  见秋月眸子瞬间绽放的光彩,胤禛心里也有些得意,遂又和年夫人寒暄了两句,虽然大多是胤禛问年夫人答。

  随后,见年夫人拘束,他也确实有大批的折子要批阅,又嘱咐了福惠两句,这才带着人匆匆离开。

  第二百九十五章思量

  午间,年夫人和秋月陪胤禛用了一顿所谓的家常饭。

  说是家常饭,也不过比宫宴简单了一些,规矩仍多的让人咂舌,自然不是平时一家三口用饭时的场景。

  年夫人倒是与有荣嫣,虽没用多少,但惊惊颤颤的同时,那从骨子里透出的高兴劲儿,让秋月侧目的同时亦不断感叹。

  在这皇权至上的古代,权利,果然是个好东西。

  胤禛用了饭,便去了养心殿处理政务,年夫人留在翊坤宫和秋月说着体己话。

  然,秋月劲儿浅短试探着劝了年夫人两句,却发现并无效果,心里自然有些着急,谈话过程中自然也表现出了几分。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年夫人以为她有些倦了,又见此刻时间也不早了,她也该告辞了。

  寒暄嘱咐了两句后,便提出要离开。

  逛了一上午的园子,又费精力和年夫人谈了这么长的时间,秋月却也有些倦了。见年夫人主动提起,自然应了,她挥了挥手,夏悠琴呈上单子,“赐物俱齐,请验等例。”

  秋月从头看了,俱甚妥协,即命照此遵行。

  正当时,只听帘外脚步声响,不时,便见春纤掀了帘子走了进来,禀道:“主子,皇上身边的小路子公公求见。”

  秋月颔首让人进来了,不时,便见小路子穿着丝绸缎面的深蓝色太监宫服躬身进来,对着她和年夫人行过礼后,禀道:“启禀贵妃娘娘,皇上知道年夫人要回府了,特从库房里选了一些贡品赏赐给年府上下。”

  原来年老爷的是白玉雕龙纹龙鼻烟壶一对,镇白玉镂雕梅花玉佩一对,沉香拐拄一根,金玉满堂茶膏四饼。年夫人的是金玉如意各一柄,伽楠念珠一串,富贵长春宫缎四匹,福寿绵长宫绸四匹,紫金笔锭如意锞十锭,吉庆有鱼银锞十锭。另有年羹尧和年希尧的御制新书二部,宝墨二匣,金银爵各二只,表礼按前。古秀兰等人也各有赏赐。

  年夫人一听,心下更是激动,忙扯着依茹下跪道:“臣妇谢皇上隆恩。”

  小路子见状,忙笑道:“年夫人快快请起,皇上还说了,马上就要去园子避暑了,若夫人以后记挂贵妃娘娘,直接递了牌子就是,贵妃娘娘时常挂念夫人,您常来陪贵妃娘娘说说话才是。”

  听到这里,秋月哪里还不知道胤禛是为着她的缘故,忙道:“行了,本宫知道了,皇上那儿离不开人,你去忙吧。”

  小路子谄笑了两声,跟着春纤退下。

  待他离开,年夫人不由劝道:“这个公公事皇上身边的人,在人前你也该给他留三分面子,日后才好办事呢。”

  秋月哭笑不得道:“额娘,我有什么事要他办的,再说女儿在宫里住了这么久,这些事自有计较。”

  见年夫人还想说什么,忙挽着她告饶道,“行行,女儿下次说话一定斟酌一定斟酌,您就不要担心了。时辰也不早了,回年府估计也得一个时辰,您还是早些离开才是。”

  年夫人看了看天色,知她却是说的不错,只得简短的嘱咐了两句,这才由夏悠琴领着,携着依茹离开了翊坤宫。

  站在翊坤宫门口目送年夫人离开,春纤扶着秋月回了内室,秋月慵懒的躺在炕上,揉了揉额际,满心的烦闷。

  春纤将一边的薄毯轻轻替她盖上,询问道:“主子可是累了,可是要歇会子,要不奴婢替您揉揉。”

  秋月现在急需一人呆一会,便挥了挥手,“你去偏殿,好生顾着福儿就是。”

  春纤掩嘴笑道:“奴婢可是忘了告诉主子,方才小路子过来时,便带着六阿哥去了养心殿,说是皇上要考校六阿哥功课呢。”

  听是胤禛将福惠领了过去,秋月放下了心,“小林子可是跟去了。”

  “主子放心,小林子和素云都跟着呢。”自打福惠落水后,不论他去哪里,小林子和素云都不能离了他左右,这些胤禛也是知道的。

  闻言,秋月彻底放下了心,阖着眸子侧躺着。

  春纤在那墨烟冻石鼎香炉里添了一把香,便轻手轻脚的掩帘离开了内室。

  一个女人,一个古代的女人,求的是什么?

  秋月暗自问自己。

  大富大贵?还是全家安康?

  丈夫的爱,孩子的平安长大,成家立室,还是和丈夫的相伴到老?

  “荣宠不断,锦衣玉食。”这是当日那个老和尚的批语,想到此,秋月起身,从书架旁的多宝格中拿起一个锦盒,打开取出其中所有物,原来是一支宫签,上面写着:有花当折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秋月倚在炕上,细细打量着这张签,当日她求的是因缘,而这两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个老和尚的话,大都已经忘却了,但那最后那句,“一切因果,都在施主一念之间。”却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

  倘若这支签求的不是因缘,而是年家的未来,那,又是个什么意思?

  富贵尊荣,她有了,丈夫的宠爱,她亦有了,儿女环绕膝下,她也不缺。作为一个女人,该有的,她似乎都有了。

  她是不是太过得陇望蜀了?秋月暗自问自己。

  可她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年家慢慢走入衰败,看着二哥向那个结局走去。

  如今的年家,可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年夫人并不是出生世家望族,根本没有远目的见识,自然听不见她的劝告。秋月暗自思量,但阿玛不同,他有见识有能力,且一生为官谨慎低调,沉默寡言,在政务上从不显山露水,直至外放湖广巡抚,施政才干方显。

  倒是可以从阿玛那儿下手,秋月打定主意,心情略微好了些,思绪模糊间不觉迷迷的睡了过去。

  自年夫人进宫后几日,后.宫上下皆为避暑之事忙忙碌碌,不得空闲。

  四月二十二日,天清气朗,趁着好日子,胤禛携嫔妃数人赶往圆明园避暑,皇后乌喇那拉氏留在紫禁城处理事务。

  贵妃年氏,熹妃钮祜禄氏,谦嫔刘氏,宁嫔武氏和裕嫔耿氏等人伴随圣驾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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