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退役
江宿彻底没脾气了，将麻辣小龙虾摆回去，语重心长的嘱咐道：“牛奶虽然解辣，但是吃小龙虾的时候可不能喝。这两样东西都高蛋白，一起吃了身体内蛋白质容易超标，会拉肚子。”
对江宿再怎么有偏见，余泛舟终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好赖话至少还是分的清的。
他把纸巾球丢进垃圾桶，听江宿说完之后吸了吸鼻子，乖乖点头，然后伸手拿起一只虾继续吃。
见他这么听话，江宿微微弯起嘴角，摘掉手上的手套从电脑上打开浏览器，随后点进视频网站登录会员，找了个网上评价不错的喜剧类综艺节目，拔掉耳机打开音响全屏播放起来。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一边吃虾一边看综艺，总能同时get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笑点乐的摇头跺脚。
余泛舟看的认真，眼又尖，总能从快速掠过的弹幕中揪出一些角度十分清奇的指给江宿看，然后兴高采烈的随口套用到游戏和职业圈聊出一些新梗，换来江宿一阵没有任何职业大神偶像包袱的魔性笑声。
差不多一期节目的功夫，两人就把这整整四大盒小龙虾给消灭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浪费。
虽说吃得多，但这东西本身也没多少肉在里面，为的就是一个仪式感，正常情况下根本吃不饱。
不过余泛舟睡觉之前就吃了一大堆零食，这会儿吃完虾刚好填饱肚子。
他把手套摘下来往垃圾桶一扔，跑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大摇大摆的走回来坐下，往椅背上一靠，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见他这小模样，江宿垂眸抿着嘴笑起来，一言不发的坐起身收拾一片狼藉的桌子。
余泛舟眯眯眼瞄过去，总觉得自己蹭吃蹭喝还这么撂摊子什么都不管很不合适，于是从电竞椅上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观察了几秒，正想把自己自己面前只剩下蒜蓉的饭盒丢掉，却忽然想起自己刚洗过手。
万一弄上油还得再洗一遍。
这么想着，余泛舟觉得很麻烦，于是抽出一张纸巾叠起来隔在中间，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把餐盒捏起来，干脆利落的丢进垃圾桶。
整套动作只花了三秒钟时间，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也可以说极其敷衍。
江宿望着小野王这理直气壮的表情，感觉上面写着一行字——
‘我干活了，别试图揪住我小辫子数落我。’
确实是干活了。
但没完全干。
江宿无声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带着浅淡的笑意。他把桌子收拾干净，擦干净残留的汤汁，然后把装餐盒的袋子和垃圾桶一起放在房间的角落，洗过手之后回来坐下，通过电脑联系前台。
很快酒店就派清洁工过来把垃圾收走了。
江宿关掉屏幕里正在播放片尾广告的综艺节目，转头瞅了一眼，发现余泛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合同拿了出来，此时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但翻页的速度却很快，好像是在有目标的刻意的寻找什么内容。
“你看得懂吗，里面比较深层的法律问题还是挺多的。”江宿问他，“在找什么。”
余泛舟目光都没挪开，仔细的阅读着合同里的内容，回答的十分直白：“看看DG能给我多少钱，你知道在第几页吗？”
江宿仿佛一点都不奇怪他会这么问，回答道：“第13页。”
余泛舟掠过前面只有密密麻麻文字的内容，快速翻找到第十三页，果然第一眼就在上面看到了阿拉伯数字。
在花了五秒钟时间确认那个数字后面有几个“0”之后，余泛舟脑中当场就是嗡的一下，目瞪口呆的盯着合同：“这…这……”
看他这被金钱砸晕，大脑完全短路的样子，江宿交叠起双腿，侧头对他说道。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这个合同和大多数职业选手有些不一样。你之前在别的战队试训过，应该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新人可以拥有的签约费，而DG开出的这个价格，基本是你职业生涯的买断价。”
余泛舟经受过的教育止步于初中，也没做过正儿八经的工作，对于‘买断’这个字眼有些陌生。
他不太懂。
根据语境理解，似乎和‘卖身契’一个意思？
神色严肃认真起来的江宿仿佛换了一个人，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领导者的气势，莫名就能给人一种信任感。
余泛舟放下合同望向江宿，乖乖听他说下去。
“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个行业的职业寿命一般都不长，为了避免选手竞技状态下滑给战队造成的损失，所以绝大多数选手合同都是一年一签，方便转会和退役。”说到这里，江宿停顿了一下，伸手将他手里的合同往前翻了一页，在某个位置点了两下，“但你不一样，你的合同期是五年。”
余泛舟下意识低下头顺着江宿指尖所指的地方去看，果然看到了相关说明。
大概内容就是DG战队所属公司[深海电子竞技俱乐部]要和他签约，五年为期，在这期间负责他所有的工作安排，包括但不限于战队比赛、游戏直播，同时代管他的个人经纪以及商务合作。
说白了就是彻头彻尾的打工人，俱乐部让干啥就去干啥。
确实和卖身契没有任何区别。
打游戏往往需要极快的反应和操作，而在这方面最优秀的肯定是最年轻的那一批。老选手虽然也可以在赛场上打出优势，但那都是多年的经验和细节把控使然。
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是迟早的事。
从入队到现在打了这么多年的神话，这么多年也只有江宿一个而已。
余泛舟虽说今年才18岁，但整整五年，必然包含了他整个游戏生涯的黄金时期和巅峰时刻。
他一方面觉得把整整五年都绑在DG战队太过于冒险。
可另一方面又实实在在的为这个数字所动摇着。
这合同要是签了……
别说是唐徵的嫁妆，连他未来小外甥的婚房和外甥女的嫁妆都可以一并解决了。
这无疑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面对如此重要的选择，余泛舟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抬手胡乱抓了抓头发，转头问江宿：“为什么我的合同不是一年？”
江宿收回手，拿起桌子上的半罐雪碧仰头喝了一口，回答的诚实且直白：“因为DG很看重你的潜力，认为你的身价一定会涨，如果你只打一年，打出名声之后被别的战队挖走或者觉得打职业累退役去搞直播，对于DG是巨大损失。”
如此一针见血不见外的解释倒是帮小野王省了许多本需要分析揣摩的脑细胞。
余泛舟埋头再次阅读了一遍合同的内容，然后翻到后一页，在已经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再次因为这个金额大受震撼。
细想下来，感觉无论如何都不会亏……
反正横竖都是要打职业争个世界冠军再说，在别的战队也是打，在DG也是打。
总体来说，还是职业赛场掌控雷电数年，夺得世界冠军数次的DG最厉害。
DG的队员都那么强。
而且DG的前任打野刚因为腰伤退役，按DG战队开出的这个签约费来推测，他只要入队必然是首发。
既然想要搞钱就注定要当打工人，那还不如选个最牛的工作单位。
背地里再累再苦，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体面。
只不过……
余泛舟转过头和江宿四目相对，闪闪发光的眼睛盯着他眨了眨，抿着嘴巴不自觉在嘴里憋了一口气，两边脸颊也跟着微微鼓起来。
要不是通过自己的小号确定小野王打心眼里不喜欢自己，江宿几乎就要以为他在故意卖萌。
这小表情可爱的有点过于犯规，搞得见多识广的中路杀神心里都莫名咯噔了一下。
“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余泛舟绷着小脸一本正经的问。
得，明白了。
这话潜台词就是——
我接下来说的话有可能会冒犯到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江宿挑起眉毛耸了耸肩，心里跟明镜似的，十分大度的微抬下巴使了个眼色，嘴角含笑示意他说下去。
别人吃人嘴软。
余泛舟吃人嘴硬。
他使用十分礼貌的语气问：“你什么时候退役？”
“……”
江宿活了24年，职业生涯6年。
好奇这个问题答案的人很多，但是所有人都只敢背地里讨论，无论是公开采访还是私下交流，从来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问。
在大部分行业，24岁这个年纪还相当年轻。
但对于电竞选手来说已经是职业生涯末期了，在这个圈子里，打一两年就退役的比比皆是。
江宿究竟还能打多久，这是整个电竞圈都很想知道，却全都心照不宣的当做禁区，不敢触碰的话题。
因为对于很多玩家和选手来说他已经不只是一个选手了。
他站在那个名为神坛的地方，代表着顽强坚韧的信仰和力量，和不到最后一秒绝不认输的电竞精神。
而现在，面前的小野王眨巴着自己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打着小龙虾味儿的饱嗝，相当坦然的问了。
江宿好歹开小号和余泛舟打了好几个月的游戏，深入了解过，清楚小野王虽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机，却没什么坏心眼。
所以想问就问了。
但是江宿敢100%确认，余泛舟思考这个问题的初衷和意图绝对和大多数人不一样。
大多数人心里肯定都是带着挽留和不舍的。
然而余泛舟这满含希翼的眼神和微表情足以向江宿证明，他心里想的是——
你这老东西怎么还不退役？
抬走吧，换个中单和我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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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江宿再怎么有偏见，余泛舟终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好赖话至少还是分的清的。
他把纸巾球丢进垃圾桶，听江宿说完之后吸了吸鼻子，乖乖点头，然后伸手拿起一只虾继续吃。
见他这么听话，江宿微微弯起嘴角，摘掉手上的手套从电脑上打开浏览器，随后点进视频网站登录会员，找了个网上评价不错的喜剧类综艺节目，拔掉耳机打开音响全屏播放起来。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一边吃虾一边看综艺，总能同时get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笑点乐的摇头跺脚。
余泛舟看的认真，眼又尖，总能从快速掠过的弹幕中揪出一些角度十分清奇的指给江宿看，然后兴高采烈的随口套用到游戏和职业圈聊出一些新梗，换来江宿一阵没有任何职业大神偶像包袱的魔性笑声。
差不多一期节目的功夫，两人就把这整整四大盒小龙虾给消灭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浪费。
虽说吃得多，但这东西本身也没多少肉在里面，为的就是一个仪式感，正常情况下根本吃不饱。
不过余泛舟睡觉之前就吃了一大堆零食，这会儿吃完虾刚好填饱肚子。
他把手套摘下来往垃圾桶一扔，跑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大摇大摆的走回来坐下，往椅背上一靠，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见他这小模样，江宿垂眸抿着嘴笑起来，一言不发的坐起身收拾一片狼藉的桌子。
余泛舟眯眯眼瞄过去，总觉得自己蹭吃蹭喝还这么撂摊子什么都不管很不合适，于是从电竞椅上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观察了几秒，正想把自己自己面前只剩下蒜蓉的饭盒丢掉，却忽然想起自己刚洗过手。
万一弄上油还得再洗一遍。
这么想着，余泛舟觉得很麻烦，于是抽出一张纸巾叠起来隔在中间，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把餐盒捏起来，干脆利落的丢进垃圾桶。
整套动作只花了三秒钟时间，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也可以说极其敷衍。
江宿望着小野王这理直气壮的表情，感觉上面写着一行字——
‘我干活了，别试图揪住我小辫子数落我。’
确实是干活了。
但没完全干。
江宿无声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带着浅淡的笑意。他把桌子收拾干净，擦干净残留的汤汁，然后把装餐盒的袋子和垃圾桶一起放在房间的角落，洗过手之后回来坐下，通过电脑联系前台。
很快酒店就派清洁工过来把垃圾收走了。
江宿关掉屏幕里正在播放片尾广告的综艺节目，转头瞅了一眼，发现余泛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合同拿了出来，此时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但翻页的速度却很快，好像是在有目标的刻意的寻找什么内容。
“你看得懂吗，里面比较深层的法律问题还是挺多的。”江宿问他，“在找什么。”
余泛舟目光都没挪开，仔细的阅读着合同里的内容，回答的十分直白：“看看DG能给我多少钱，你知道在第几页吗？”
江宿仿佛一点都不奇怪他会这么问，回答道：“第13页。”
余泛舟掠过前面只有密密麻麻文字的内容，快速翻找到第十三页，果然第一眼就在上面看到了阿拉伯数字。
在花了五秒钟时间确认那个数字后面有几个“0”之后，余泛舟脑中当场就是嗡的一下，目瞪口呆的盯着合同：“这…这……”
看他这被金钱砸晕，大脑完全短路的样子，江宿交叠起双腿，侧头对他说道。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这个合同和大多数职业选手有些不一样。你之前在别的战队试训过，应该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新人可以拥有的签约费，而DG开出的这个价格，基本是你职业生涯的买断价。”
余泛舟经受过的教育止步于初中，也没做过正儿八经的工作，对于‘买断’这个字眼有些陌生。
他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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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严肃认真起来的江宿仿佛换了一个人，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领导者的气势，莫名就能给人一种信任感。
余泛舟放下合同望向江宿，乖乖听他说下去。
“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个行业的职业寿命一般都不长，为了避免选手竞技状态下滑给战队造成的损失，所以绝大多数选手合同都是一年一签，方便转会和退役。”说到这里，江宿停顿了一下，伸手将他手里的合同往前翻了一页，在某个位置点了两下，“但你不一样，你的合同期是五年。”
余泛舟下意识低下头顺着江宿指尖所指的地方去看，果然看到了相关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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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入队到现在打了这么多年的神话，这么多年也只有江宿一个而已。
余泛舟虽说今年才18岁，但整整五年，必然包含了他整个游戏生涯的黄金时期和巅峰时刻。
他一方面觉得把整整五年都绑在DG战队太过于冒险。
可另一方面又实实在在的为这个数字所动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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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宿收回手，拿起桌子上的半罐雪碧仰头喝了一口，回答的诚实且直白：“因为DG很看重你的潜力，认为你的身价一定会涨，如果你只打一年，打出名声之后被别的战队挖走或者觉得打职业累退役去搞直播，对于DG是巨大损失。”
如此一针见血不见外的解释倒是帮小野王省了许多本需要分析揣摩的脑细胞。
余泛舟埋头再次阅读了一遍合同的内容，然后翻到后一页，在已经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再次因为这个金额大受震撼。
细想下来，感觉无论如何都不会亏……
反正横竖都是要打职业争个世界冠军再说，在别的战队也是打，在DG也是打。
总体来说，还是职业赛场掌控雷电数年，夺得世界冠军数次的DG最厉害。
DG的队员都那么强。
而且DG的前任打野刚因为腰伤退役，按DG战队开出的这个签约费来推测，他只要入队必然是首发。
既然想要搞钱就注定要当打工人，那还不如选个最牛的工作单位。
背地里再累再苦，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体面。
只不过……
余泛舟转过头和江宿四目相对，闪闪发光的眼睛盯着他眨了眨，抿着嘴巴不自觉在嘴里憋了一口气，两边脸颊也跟着微微鼓起来。
要不是通过自己的小号确定小野王打心眼里不喜欢自己，江宿几乎就要以为他在故意卖萌。
这小表情可爱的有点过于犯规，搞得见多识广的中路杀神心里都莫名咯噔了一下。
“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余泛舟绷着小脸一本正经的问。
得，明白了。
这话潜台词就是——
我接下来说的话有可能会冒犯到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江宿挑起眉毛耸了耸肩，心里跟明镜似的，十分大度的微抬下巴使了个眼色，嘴角含笑示意他说下去。
别人吃人嘴软。
余泛舟吃人嘴硬。
他使用十分礼貌的语气问：“你什么时候退役？”
“……”
江宿活了24年，职业生涯6年。
好奇这个问题答案的人很多，但是所有人都只敢背地里讨论，无论是公开采访还是私下交流，从来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问。
在大部分行业，24岁这个年纪还相当年轻。
但对于电竞选手来说已经是职业生涯末期了，在这个圈子里，打一两年就退役的比比皆是。
江宿究竟还能打多久，这是整个电竞圈都很想知道，却全都心照不宣的当做禁区，不敢触碰的话题。
因为对于很多玩家和选手来说他已经不只是一个选手了。
他站在那个名为神坛的地方，代表着顽强坚韧的信仰和力量，和不到最后一秒绝不认输的电竞精神。
而现在，面前的小野王眨巴着自己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打着小龙虾味儿的饱嗝，相当坦然的问了。
江宿好歹开小号和余泛舟打了好几个月的游戏，深入了解过，清楚小野王虽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机，却没什么坏心眼。
所以想问就问了。
但是江宿敢100%确认，余泛舟思考这个问题的初衷和意图绝对和大多数人不一样。
大多数人心里肯定都是带着挽留和不舍的。
然而余泛舟这满含希翼的眼神和微表情足以向江宿证明，他心里想的是——
你这老东西怎么还不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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