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 破晓_故池将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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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21 破晓

  怪物生来肮脏,怎可祈求希望。

  ……

  江溺懒懒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江杨是个很自律的中年人,江溺在相貌方面很好的继承了他,所以即使人在中年,也依旧风华正茂,不显丝毫老态。

  只是眉眼之中的慈祥温和与江溺身上的冰寒阴戾大相径庭,仿佛不是一对父子,更像是仇人。

  江杨也不恼,在他身边的位子上坐下,挥了挥手,让跟着他来的那些人站远一点。

  江溺还是在看手机,没搭理他。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江杨率先道。

  他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要是三十秒内他不先开口,江溺就会走人,盼着他回来一次都不容易,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让他走了。

  江溺果然放下了手机,随意往兜里一揣,胳膊肘撑在另一边扶手上,眉眼寡淡:“还行。”

  江杨笑了下,又旁敲侧击道:“听说你谈恋爱了”

  江溺这才懒懒看了他一眼,眸色黑得让人心惊:“嗯。”

  江杨也不想和他绕圈子了,本来盼着他回来就是希望求证一下这件事,刚刚故意温和讨好的语气也变得冷肃:“是男生”

  “嗯。”江溺没否认。

  江杨冷哼一声:“你怎么能跟男的谈恋爱。”

  江家封建思想极其严重,这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不异于变态。

  他江杨的儿子怎么能和男人谈恋爱!

  江溺却轻蔑的笑了一声:“关你屁事。”

  “……”

  江杨怒从心头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刚才的慈祥和蔼都烟消云散,作为家主和董事长身上的那种上位者独有的气场也一览无余,沉沉压人的身上。

  不过可笑的是,这种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的魄力用在自己儿子身上,效果居然适得其反。

  “江溺!你玩玩可以,敢来真的我就不客气了!”

  江溺神色淡然,气质冰寒:“是吗那么不知江董事长有没有这个命呢?”

  江杨心里一颤,全身僵硬,汗毛倒竖,他知道江溺说得出做得到,毕竟之前说抡他就抡他,丝毫不顾忌情面。

  最后江杨还是决定让步,梗着脖子道:“行,下个月我生日,你把他带过来让我看看。”

  江溺冷笑:“你在逗我?带过来让你杀着玩吗?”

  江杨气急败坏:“我不杀!我也不想死自己亲儿子手上!你要是不带,我就不会让他有安生日子过,我说到做到!”

  江溺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拍拍袖子站了起来,唇角带着一抹摄人心魂的笑意:“那你试试看,看是他没有安生日子过,还是你根本没有日子过。”

  ……

  “顾池啊,你就当为班级做贡献了好吧,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吗,高三要备战高考,高一高二每个班都得出个节目,你说钢琴不熟练,这离元旦还有段日子呢,慢慢练不就行了,以后晚自习咱们学校器乐室就交给你了行吧。”

  周鸿苦口婆心,口水都要说光了。

  顾池还是不为所动,甚至有些无奈:“周老师,您就放过我吧,您组织一个集体舞都行,别让我一个人上去好吗?”

  他们高二一班成绩确实是好,就是艺术细胞不怎么发达,去年是选了两个人上去跳舞,其中还有一个是文娱委员,今年总不能还让那两个人上去,好不容易知道顾池会弹钢琴,他怎么可能甘心放过他。

  “不行,顾池,你得有点班级荣誉感!弹钢琴多好啊,也不要你动,往凳子上一坐迅速进入忘我状态谁也打扰不着你不是,你只需要给观众听听你的琴声,也没叫你去卖身啊!”最后周鸿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不太文雅的话。

  顾池愣了愣,脑袋被他吵的疼,只能暂时先稳住他:“不然这样,您让我考虑考虑行不行?”

  “不行!”周鸿毫不犹豫,“单子下午就要交上去了,咱们班要是没人上去的话是要扣班分的,扣班分就是扣我工资,我容易吗。先不说高二分班的时候新转过来的那些同学,就你,我带了你一年了吧,不说功劳也有苦劳,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

  老周这是被年级部部长给传染了吧。

  顾池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尤其周鸿还这么拜托他了,他怎么也不好意思继续推辞下去,反正就是弹个琴,没什么大不了,也不会耽误学习。

  “行行行,我答应。”

  他再说下去会让顾池觉得自己真的没良心。

  顾池叹了口气。

  于是晚自习还没开始上,周鸿就已经背着手带着音乐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守株待兔。

  顾池朝两位老师打了声招呼,周鸿欢天喜地地说要跟着过去凑凑热闹看顾池技术怎么样。

  “您不守晚自习了?”

  据他所知今晚上他们班第一节晚自习就是他的。

  周鸿大手一挥,笑眯眯的说:“放心吧我和你们英语老师换了一下。”

  行吧……

  音乐老师是个年轻女孩,大学毕业没多久就来这里教书,人很好,尤其喜欢帅哥,一看到顾池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器乐室在综合楼,综合楼是学校总部,也包含各种实验室器材室监控室,所以一般没有事的人是不能来这里的。

  当然就是因为这里静没什么人,许多早恋的小情侣都喜欢躲在这边厕所里偷||腥。

  学校有钱,器乐室里应有尽有。

  音乐老师把门打开的时候顾池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盖上了绒布的钢琴。

  她带着顾池和周鸿进去,把门关上,过去把绒布掀开,黑色的立式钢琴立马呈现在眼前,程黑发亮。

  顾池愣了愣。

  这架钢琴和父亲给他买的那架差不多,同样都是立式的黑色钢琴,黑色琴凳,干净清贵。

  但都远远比不上江溺摆在别墅楼梯角的那架白色三角钢琴。

  附中只专注于学习,所以老师们的工作重心也都在教育上,中考有能力考上附中的大多不会选择当艺术生。当然,像江溺那种纯靠走后门的要例外。不过如果不是特别喜欢这一门东西,是没人会在附中这种极高升学率的高中当艺术生的。

  像钢琴这种难度极大,技术和艺术要求都很高的器乐,会弹并且能弹好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这架钢琴也不知道放在这里沉寂多久了。

  “顾池,你的钢琴学到几级了”音乐老师笑眯眯的问。

  顾池愣了愣,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才九级。”

  “九级”音乐老师有些惊讶,“九级对于非专业的人员来说已经很好了,你学了多久啊”

  顾池想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太记得了,小时候学的东西太零碎,也不知道钢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很喜欢,天赋也还可以,考到九级的时候我才上初一没多久。”

  那时父亲已经去世,他每天下完课都会去母亲那里,母亲就把他交给音乐室的老师,然后他就一个人坐在那个空旷的小房间里练琴。

  九级也是那时考的,只可惜考完之后没多久母亲的身体就坏了,他就再没有碰过钢琴。

  “那很厉害啊,初一就能到九级,天赋很高了。”音乐老师有些惊喜。

  顾池笑了笑,这话他从两位老师那里都听过,只是三个人之间都差了这么多年。

  “顾池来一首吧。”周鸿笑道,“弹一首练一下,也让老师听听。”

  顾池看向音乐老师,老师点点头说:“当然可以,以后这架钢琴你想弹就来找老师,别人说不定,但老师肯定给你钥匙。”

  顾池笑了。

  他慢慢在琴凳上坐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掀起琴盖,黑白交错的琴键就在眼前,顾池突然有些难过。

  耳边不由自主的响起父亲带着笑意的声音:“让爸爸听听咱们小池有没有进步啊。”

  “当然有啦,小池可认真啦。”那是小时候的顾池,天真又稚气。

  但是现在如果爸爸站在面前,他肯定会沉默的。

  除了母亲,他一无所有了。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特别喜欢钢琴,父亲就和他说:“小池放心学,以后想考哪个音乐学院爸爸都支持你。”

  那个时候他可向往了,上网查了很多国内国外有名的音乐学院,甚至都想好了要去哪里。

  但是现在不能考了。

  他得上高校,考上最好的大学,和其他普通人一样工作赚钱,丢弃自己的梦想,逃出封闭的牢笼,摆脱……江溺,带着母亲一起走。

  顾池深吸了一口气,将手轻轻搭在了琴键上。

  悠扬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音乐老师和周鸿都愣了愣,不知道为何仅是一个音符就让他们浑身起了一声鸡皮疙瘩,思绪逐渐被连串起来的乐声牵引着。

  夏日的夜晚总是清风徐徐。

  《斯卡布罗集市》的前奏跟着缓缓响起,婉转而悠扬。

  顾池的手指灵活地舞蹈在琴键之上,乐符跟着他上下飘扬,那双手如玉凝脂,如瓷白皙,如冰寒凉,犹如纤细的白羽,轻而缓,美妙又慵懒。

  他们好像穿过云雾,置身于一个古老的梦中,阳光明媚,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一切都充满了光明与希望。可明明这么美好的曲子,却偏偏让人无端生出一丝伤感来。

  悠扬的节奏突然又慢了下来,犹如时光老去,他们好像迈着蹒跚的步伐回顾那流水似的曾经,突然发现也并不那么令人怀念。

  那所谓的爱与信仰,原来如此廉价而不堪,让人帐然若失,好像什么都得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柔似清风拂面,冰似昭雪寒凉。

  三人皆沉醉,弹琴的人醉在悠扬的音符里,听琴的人醉在美妙的意境中。

  顾池却不知道,恶魔与他一墙之隔,醉在了他的心里。

  恶魔听得认真,内心震颤,久久不能平静,乐音化作晨露朝阳,又似深海暗夜,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直到乐声慢慢低了下来,江溺才和回神似的慢慢往拐角处走去。

  “走吧。”少年声音沉静。

  高憷默默在后面跟着他。

  琴声响起的那一刻江溺突然明白,顾池不是不喜欢钢琴,只是不喜欢在他面前弹钢琴。

  顾池心里也在想,这么美好的东西,怎么说也不会适合他去听的吧。

  恶魔生来入炼狱,怎能向往人间呢。

  江溺回来得早,高憷按他说的一直陪在顾池身后,知道顾池要去弹琴,就和江溺说了,没过多久他就到了这里。

  顾池的钢琴弹得是真的好,虽然有些生涩了,可是那种无形之中透露出来的情感实打实的击打着高憷的内心。

  大概因为他是温柔本身,所以就连琴声也是如此柔和温暖。

  他们这些常年混迹在肮脏角落里的人,自是没有听过这么干净的乐声。

  他到现在都没太缓过来。

  如听仙乐耳暂明。

  ……

  周鸿和音乐老师两人达成一致目的,要求顾池每天最后一节晚自习必须去琴房练一节课钢琴,两任打着以身作则的明头说是要陪着他。

  顾池无奈,但又不好拂了老师的面子。

  而且他确实得练练,有些生疏了。

  在离开钢琴的那段日子,顾池曾一度认为自己已经对它失去了兴趣,也觉得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碰它了,却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坐在钢琴面前,当初的那种热忱原来未减去分毫,只是少了些一路向前的勇气与自信而已。

  父亲如果还在,会不会如今的一切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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