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_束缚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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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会、会……”老太医瞄一眼太子嘴角犹在的血痕,“会呕血而……亡!”

  玄沐羽只觉眼前一片晕眩,整个人在瞬间被悔恨吞没。是他不该!不该被小人乱了心神,不该心存疑虑,不该存心试探!若不是他……

  玄澈安静地睡着,失去血色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玄沐羽的双手握着玄澈的左手,紧紧地不愿放开。

  玄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床前,他温柔地看着床上的人,却在目光移到玄沐羽身上时瞬间冰冻。玄浩盯着玄沐羽的眼睛冷冷道:“父皇,这下您可满意了?”

  玄沐羽身子一震,依然凝视着玄澈。

  玄浩勾着嘴角笑笑,自顾自地说:“心脉受损,脾肾亏虚,从此四哥真的要清心寡欲了。父皇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

  “闭嘴。”玄沐羽低声说,“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朕?你站在清凉殿外冷眼旁观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玄浩咬咬唇。

  玄沐羽嘲弄道:“你以为朕没有发现你吗?你倒是说说当时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希望朕就此身亡你好独占他吗?哼,当时你若是出手,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个结果?朕若是主犯,你就是帮凶!”

  “是啊,我是帮凶,我害了他……”

  玄浩喃喃自语着,痛苦地捂上脸。是他的自私害了哥哥,他被嫉妒和怨恨烧光了理智,明明知道四哥是那样在意这个男人,却还是选择见死不救……

  小狐狸从枕边飞出,先是落在玄浩肩膀上给了他一爪子,又立刻跳到玄沐羽身上,对准他的脖子狠狠地咬下去。在两个人身上都留下伤痕之后,小狐狸才回到床上,对着两个人怨恨地瞪眼,然后蜷缩在玄澈脖子边,黑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心疼,大尾巴覆盖在玄澈脸颊上,似乎想要给他温暖。

  玄沐羽看着这一切,却对玄浩说:“我们甚至比不上一只狐狸。”

  谁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玄澈靠坐在床上,喝了药,抬头对玄沐羽微微一笑:“谢谢父皇。”

  玄沐羽痛彻心肺,这不是那个会对他伸手撒娇的玄澈了。

  “澈……”

  “怎么了,父皇?”玄澈静静地微笑。曾经用冷淡和孤高伪装自己的孩子,如今学会了用微笑掩饰。

  “澈……”玄沐羽很痛苦,心中有千言万语,可除了这么一声轻唤他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玄澈的笑容渐渐淡去,低垂着眼帘,不让人看到他眼中的流光。

  房间里两人相对无言。时光缓慢地流逝,太阳从东边转到西边,余晖透过纸窗,将皇宫晕染上温暖的黄,却融不化东宫里隔阂的冰。

  我们……或许回不到从前了……

  玄澈轻轻抽动左手的手指,无声地叹息。

  日子一点一滴地度过,太子本来就稀少的热情似乎随着他左手的力量一起失去了,温和地微笑,平静地说话,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尘不变的淡漠。

  四年来朝廷每天都在发生的微小变化似乎也停止了。早朝变得沉闷,上书房里总是弥漫着莫名的压力。皇帝的脾气渐渐有些暴躁,而太子却不会用温柔的似乎在宠溺的口气唤一声“父皇”,少了这份温情的抚慰,大臣们不敢再在皇帝面前大声说话。

  这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三王的叛乱之后,没人能理解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舍身救驾的太子难道不应该更受宠吗?或者那些流言还是影响到这对皇家历史上史无前例的父子?

  沉闷的生活里,朝廷还是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就是平叛过程中出现的奇女子夏弄影出嫁雄单。

  在平叛的第五天,她领导一干民众将叛乱残军引入朝廷所布下的埋伏圈中,让勤王军得以用最小的损失歼灭了所有的负隅顽抗的敌人。因为平叛有功,弄影姑娘被皇帝收为义女,封平安公主,封户一千。数月后雄单王萨朗耶前来求亲,平安公主下嫁,明艳的花车照亮了从临澹到草原的道路。此二人终其一生相亲相爱,这桩婚事被后世传为美谈。

  第二件事,就是太子大婚。

  “父皇,再过两个月儿臣就十八了。”

  某一天,玄澈突然这样对玄沐羽说。玄沐羽愣了愣,没明白玄澈的意思,这才惊觉,他们之间的默契竟然已经消失殆尽。

  玄澈看着玄沐羽的反应,淡淡地补上一句话:“云昭已经等了五年了。”

  玄沐羽觉得心好痛,痛得不能呼吸。

  太子的大婚是大淼二十年来最盛大的典礼。

  醮戒那日,御奉天殿,百官侍立,太子头戴通天管,身着墨纱袍,款款行来,风华绝代。至丹陛四拜,司爵插佩圭玉,太子饮过盏中祭酒,来到皇帝御座前跪下。

  玄沐羽听到自己的声音木然地在说:“往迎尔相,承我宗室,勖帅以敬。”

  而太子则恭敬地回答:“儿臣谨奉制旨。”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沁人心肺,然而却失去了感情。

  太子又俯伏于地,平身,走下丹陛,再向皇帝四拜。皇帝回宫,太子出殿。

  终于等到迎亲这日。

  大型仪仗拱卫之下,太子妃的车舆进入皇宫。

  太子妃身穿褕翟花钗,鲜艳的色彩,华丽的稚羽,从没想过素雅的云昭也可以拥有如此惊艳的一面。太子一身黑色衮冕衣冠,庄严气派,看到云昭到来,他微笑地伸出手,温柔低语:“昭,我的妻。”云昭飞霞满面,幸福不可言喻。

  二人进入昭阳殿,在皇帝面前行合卺之礼。

  玄沐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胸腔里的滔天巨浪几乎要将他淹没。为了压抑自己随时可能迸发的冲动,玄沐羽耗去了全身的力量,再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玄浩没有参加婚礼,他在玄澈往云家下聘的那一天离开了临澹,站立在哥哥曾经站立过的城墙上,玄浩告诉自己:你该长大了。

  合卺之礼结束,太子妃被送入东宫,太子则进入太极殿接受大臣们的祝福。

  酒宴上觥筹交错,这是一个大喜的日子,每个人都很高兴。大婚,意味着太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亲政了——只要皇帝愿意。

  狂喜的大臣不断向玄澈进酒,玄澈微笑着喝下每一杯酒,美丽的眼睛渐渐染上醉意,鼻尖透出微弱的红,双颊如同火烧一般绯丽。

  “四哥。”玄泠低着头,举起酒杯,低声地说,“祝你和嫂子永结同心,和和美美。”

  “谢谢你,泠。”

  玄澈又喝下一杯酒,身体轻轻浮起来,他觉得自己可能快醉了。

  “澈,不要再喝了。”

  玄沐羽按下玄澈即将送到口边的酒杯。

  玄泠看父皇和哥哥了一眼,沉默地退下。

  小小的角落里只剩下两个人。

  “父皇……”玄澈眯起眼,眼角上挑,化作一个小钩,勾人心魄。

  玄沐羽心悸且心痛:“不要再喝了,你的……身体不好,不能多喝。”

  “哦……”

  玄澈顺从地放下杯子,垂目不语。

  两个人再次相对无言。自从那日,他们之间似乎就只剩下了沉默和尴尬。

  片刻之后,玄澈说:“父皇,时辰到了,儿臣该回去了。”

  玄澈转身离去,却不想被一只手拉住,紧接着自己撞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扣在手腕上的那只手还是那样温热干燥,熟悉的温度从手腕蔓延到心间,粗糙的茧子摩挲在皮肤上产生奇异的酥麻。玄澈甩不开,他的左手依然没有力气。

  “澈,我们……不要再这样了。”

  玄沐羽用力地抱着,声音就在耳边,低沉的,带着哀求。玄澈觉得心被狠狠地拧了一下,又酸又痛,让人想哭。

  两颗心脏隔着衣物咚咚地跳动,胸腔的共鸣,体温的传递——似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温柔是最钝的刀,一下下砍在心上,痛不欲生。

  父皇,是不是所有的伤害都可以用一句对不起来抹平?

  父皇,你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所以你也不会明白,我有多痛。

  父皇,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玄澈不言不语,沉静的眼睛注视着玄沐羽。玄沐羽以为这双眼睛会藏下千万语,然而玄澈却只说:“儿臣告辞了。”

  话音落下的一刻,玄沐羽听到自己心中的天地塌陷了。

  日子还是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什么都没变,却也什么都变了。

  娇妻的模样令人心动,然而玄澈却没有太多感觉。

  这就是婚姻,这就是夫妻吗?玄澈有些疑惑,他明白性,却不明白爱。

  少了玄浩的日子变得很清静,玄泠依然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小狐狸看到玄沐羽就愤愤地瞥过头去,一定要面对时便是藏不住地怨恨。玄澈抚慰它,小狐狸只能泪汪汪地舔舐玄澈的脸,似乎在告诉他:你让我心疼了。

  没有了皇帝和太子的相视而笑,皇宫变得冰冷而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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