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荒山小庙_豪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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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荒山小庙

  陈瑞瑜站在屯外山头,遥遥望向点点灯火,默立良久,这才双手抱拳,遥行一礼,算是对九叔公一家、何家七小姐的救命之恩最后致谢,自此,陈瑞瑜将远走高飞,再不与这两家人相见。

  此时陈瑞瑜行事,才有了几分当世人的模样,只是这心思,还是难以融合。

  陈瑞瑜心里清楚,只因怀着几分报恩之心,漏了几句话,便一幕幕延续下来,自己是拦不得、阻不了。九叔公没错,穷苦了一生,有机会一改家境有何不可?那何家七小姐也没有害人,单是对青儿,怕也不仅仅是利用吧?!一个官宦人家的千金,能对青儿做到这一步,没点真情也是做不来的。

  看了邸报,陈瑞瑜便知道自己已成未卜先知之人。九叔公、何家的人,怕是认定这事全因自己那神秘身世之故,这再住下去,难免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九叔公一家倒也罢了,倒是那何家,何家老爷何正彦可是身在官场,这种情形能有何用,可是不费神便能想到。

  那汪文言于四月二十二日有旨下诏狱,最终廷杖除名,何家只要拖过这一个月,便能看到结果,何家七小姐自然能一了心愿,何家自不必再怕汪家势大。若是仅此而已,陈瑞瑜倒也能想法子蒙混过去。偏偏这个汪文言却是那魏忠贤盯紧了的人物,这一次是因镇抚司刘侨听了叶向高及黄尊素之言,汪文言才留得性命且并未牵连他人。但随后不久,锦衣卫掌镇抚司刘侨便被换上了魏忠贤自己的人,而要不了几个月,魏忠贤便开始大肆清理朝堂,庵党势胜,东林党自此开始大败,不知多少人丢官殒命到了这一步,陈瑞瑜不相信何正彦还不明白,就算不是为了升官,仅图自保,也势必要将自己推到浪尖上。

  可想而知,这何家也断然不是单单一脉,现在陈瑞瑜还不知道何家倾向于那一派,也根本不想知道,这随后何况陈瑞瑜目前完全说不清自己的身世,正如何六儿所想,给人印象是“有意隐瞒”,这更是危险,不论陈瑞瑜是否能为其所用,那一条性命,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与其朝不保夕,不如当机立断,自此不告而别,徒然留一份神秘便罢。

  经过这一次,陈瑞瑜才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恩仇,什么叫无奈,这世上,可没有截然分明的界限,善恶黑白,从未有什么公断。要想在这世上活下去,就得硬起心肠,不然,不仅小命不保,还不知会连累多少人。

  眼下还不知自己这世的家人何在,就凭自己遭人暗算,怕也不会是个安慰的所在。

  想到这个尚未明晰的家,陈瑞瑜倒是有几分犹豫,若真想起来,是否回去?

  陈瑞瑜向四周望了望,黑漆漆的全是山林,似乎这世上就唯有自己一人而已,多少有些孤独之感。罢了,等想起来再说吧,若是自己能够生存下去,倒也不必急着回去,眼下还是先顾眼前吧。

  陈瑞瑜摸了摸背后的包裹,暗自心安。下午九叔公与刘恩都有些心神不稳,倒是没留神陈瑞瑜已经悄悄藏了些吃食,还得多谢何家七小姐,那点心干粮随手可得,陈瑞瑜甚至得空切了半片腊肉。这点干粮也就够了,怀里还有何六儿“孝敬”的十两碎银子,这次陈瑞瑜可有心揣稳当了,这可是全部将当,在没有寻到生计之前,就全靠这些了。

  腰间悬着的镖囊,让陈瑞瑜信心大增,适才奔上山时,陈瑞瑜身子里的某些记忆又“溢出”不少,甚至能跃上丈许的坡坎这些足以让陈瑞瑜相信,在遇到危险时,至少能够自保。

  陈瑞瑜最后望了眼灯火,转身扑进黑夜。

  这去向,陈瑞瑜也已想妥当,向东,向通州方向走。既然要离开九叔公与何家,那京城是不能近的,这附近的皇庄也要远一些,再有,自己既然是在船头遭人暗算,这通州是必定去过的。此时陈瑞瑜已经不惧那些暗算之人,眼下这身打扮,怕是仇人也未必认得出。那通州是京杭大运河的终点,往来人马众多,生面孔更是寻常,不仅适合隐藏,就是寻些生计,怕是也要容易些。

  今夜明月高悬,这一带又仅是丘陵矮山,尽管密布山林,却丝毫没有给陈瑞瑜带来麻烦。陈瑞瑜一路飞奔,很快便遥遥越过当初上岸的河边,一直向东奔去。

  路上陈瑞瑜奔的兴起,在越过一道深沟时居然凌空一个空翻,落脚恰恰踏在对面边缘。待看清时,陈瑞瑜一阵后怕,随即又是一喜,这身子,后世怕是难见吧?不过,自己如此,岂不是说这世上还有不少与自己一般、甚至更强的人?

  这般胡思乱想,脚下却没停步,一路上陈瑞瑜尽量避开有灯火的地方,此为京城附近,想必巡夜的巡捕营可不是摆设,万一被拿到,岂不麻烦?陈瑞瑜这荒野飞奔,倒还真避开了驿道上的几座关口。

  待到天色微明,算下来少说也走了二十多里地,陈瑞瑜才停下来,举目四望,见四周仍是树林,前面不远处的山腰上,倒露出一角飞檐,瞧上去像是一座小庙。陈瑞瑜打定主意,要去小庙里暂歇,这也该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想到这里,陈瑞瑜才想起,自己还是忘了一样,水。陈瑞瑜暗自苦笑,日后可得反复思量才好。

  奔近林边,见那小庙已然破败,两扇庙门歪歪斜斜敞开着,怕是已合不拢,由门望进去,处处结满蛛丝,显然许久无人来过。陈瑞瑜正想直接进门,看看是否能寻到水,却猛然听见殿内传来人声,夹杂着隐隐哭泣声,像是女人的哭声。

  陈瑞瑜皱眉,前后打量了下,便转身沿着庙墙寻到后殿,伸手试了试,用力一撑,便上了墙头,左右瞧瞧并未有人,便轻手轻脚的跳下去,悄无声息的掩过去。

  此时天色大亮,陈瑞瑜凑到窗前,隐住身子探头瞧去,晃眼却是一惊,只见殿内两把明晃晃的钢刀,正好反光射过来。微一定神,放眼细看。

  殿内两人却是长相狰狞,一瞧便不像好人。陈瑞瑜心里倒觉好笑,未必还真有长得像歹人的?那两人均是身形彪壮、一身横肉,高矮也差不多,却偏偏一个是瘦长脸,一个弥勒相,这般手持钢刀站在庙内,多少有些滑稽。如若不是在这荒山小庙里遇到,陈瑞瑜怕是要笑出声来。

  再看一眼,陈瑞瑜便有些奇怪,适才听到人声,怎地这会儿两人光摆个姿势站着不动?再说,又不是临阵搏杀,这般将明晃晃的刀子亮出来作甚?吓人么?

  再看片刻,那两人仍然不动。陈瑞瑜心内狐疑,猛地想起适才不是听到女人哭声?这殿内却没瞧见。陈瑞瑜又细细瞧了一遍,便俯身离开,在前殿、后殿间悄悄搜寻了一圈,并未见到有人,便又回到前殿窗前。探眼一看,两人仍然摆着个姿势不动。陈瑞瑜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一动,干脆退出几步,越墙而出,在小庙外又寻了遍,果然有所发现,在十几丈远的林中,拴着两匹马,附近却并未有人。陈瑞瑜不放心,再细细寻了遍,仍然不见有人,心想这该是庙中二人所乘,便悄声又回到庙里。

  殿中二人仍然不言不语,姿势摆的极为端正。

  陈瑞瑜也来了兴趣,想要看看到底弄的什么玄虚。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打庙外飞来两只不知名的鸟儿,或许也是被那明晃晃的钢刀所惊,刚一飞进便又绕了一圈又飞出去了,却恰恰在那弥勒相眼前飞过。那人下意识的挥刀一扫,这一动,旁边那瘦长脸立即大笑,叫道:“哈哈,果真是我赢了。来吧,今日好好伺候一下六哥我。”

  那弥勒相恨恨一“哼”,将手里钢刀在空中虚砍一通,显然心里有气,却发作不得,叫道:“便宜了你。”

  说罢,便去那佛像香案下一阵捣鼓,取出一个包裹来,左右瞧了瞧,顺手放在香案上。

  那瘦长脸满面得意,笑道:“怎么,还让六哥我站着吃不成,还不快快搬过来。”

  那弥勒相瞪着眼,却真的将那香案搬过来,使劲看了看瘦长脸,居然伸手用袖口将香案上灰搽净,然后打开包裹,却是两个细长嘴儿的酒壶,余下的却是一包包的吃食,连陈瑞瑜都闻到阵阵香味儿。

  这场景,陈瑞瑜可不知该如何猜测才好。

  那弥勒相之人摆好酒食,却忽地不生气了,眯眼一笑,道:“也罢,怎说你也伺候过五爷我七八回了,这做兄弟的怎么也得照顾一你回。来吧,六哥,请。”

  这下那瘦长脸不乐了,忍了忍,嘴角抽动几下,看着弥勒相好一阵子,一扭头,干脆自己去搬了个蒲团过来坐了,也不多说,伸手指了指酒壶,道:“我也不与你辩,总是今日赢了,你且给我斟酒。”

  “斟酒?”弥勒相粗大的眉毛扬了扬,伸手提起酒壶,忽地一顿,笑道:“罢了,你也莫赌气,今日让那小娘子伺候咱爷俩,你若不愿,日后我再补你一回。”

  说罢,也不看瘦长脸,自顾走到佛像后,伸手真扯出一个人来。

  陈瑞瑜一瞧,见果真是个女子,满脸是泪,一双眼惊恐万分,嘴里却是堵着块布,双手也捆着一条布带。

  弥勒相一把将那女子拉到香案前,叫道:“你也莫哭,到了此处,只能怪你命不好。倒是你先听好了,这会儿我们爷俩饮酒,也不要你做别的,就给我们斟酒伺候着便是。你可听清楚了?”

  那女子面色惨白,已然快晕过去了。陈瑞瑜瞧着那女子约莫也就是十多岁的模样,还是个丫头,衣裳倒是还齐整。

  见那女子不答话,弥勒相凑近了些,道:“你且听清了,带你来此,我们爷俩可是没怎么着你,今儿个就让你斟酒,你若不愿,可别怪我们做点旁的乐子”

  那女子显然听明白,却只大睁着眼睛,不说话,当然,嘴还堵着呢

  那弥勒相之人怕也是才想到,便伸手扯下堵嘴之物,又问:“你可清楚了?”

  那女子实已昏过数次,此时还算清醒,虽说单是将其掳来对一个女子便已是奇耻大辱,这二人的确并未侵辱她,这会儿却让她给两人斟酒说实话,就是陈瑞瑜听了,也不知如何说话。

  那瘦长脸此时倒帮腔道:“怎么?你不愿?”

  那女子忙点头。

  “好。这样才好。”弥勒相之人转身,竟然也搬了个蒲团坐下,单等着那女子斟酒。

  那女子战战兢兢,一步一晃的走近两步,伸手拿起酒壶,却是晃得厉害。

  那瘦长脸忙道:“小心些,小心些,莫要洒了。”

  殿外窗前的陈瑞瑜有些纳闷了,这二人到底是怎回事?那女子显然是被掳来的,可眼前这副情景该怎么办?

  陈瑞瑜放松身子,凭直觉确信自己能对付这两个人,适才见那二人脚步虚浮,执刀挥舞间并无章法,显然仅仅拿把刀而已

  却听殿内那瘦长脸连道:“香,真香,可是难得的好物啊。”

  “正是,香到骨子里去了”

  陈瑞瑜一瞧,却是那二人双手捧着酒盏,放在嘴边品着,竟然是一小口一小口的饮酒对面那娇滴滴、弱不经风、满脸是泪的小女子,二人竟是犹若无视。

  “六哥,这酒果真是醉花居的?”

  “自然是,程爷赏的,难道有假?”

  “程爷赏的也未必是真。”那瘦长脸似有不满,道:“头几次得的东西,不是说要多给几成的?到此时也未再提一句。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幸亏上回路上遇到那个呆子,这得的马、银子没送过去,不然......”

  “你也勿埋怨,你道这银子是好赚么?”弥勒相道:“上回也就罢了,也就是那个呆子,瞧着便是头次出门,不然哪会容易得手?居然不用咱们猜便打开包裹给瞧清楚了,这些年你可曾遇到过?不过,也就这一回吧,若让程爷晓得了,还不扒了咱几层皮?”

  陈瑞瑜是越听越诧异,还真有这么巧?上回就是这二人盗马骗人的?

  陈瑞瑜一时火起这也得怪那二人,这怎么听了、瞧了,都觉得二人有些傻不楞登的,真真是个蠢贼,可就是这样的蠢贼,生生便让陈瑞瑜长了见识。

  这轻视之心一起,火气自然就大了七分。

  陈瑞瑜一跃到了门前,跨步直入殿内,可惜这前殿没有殿门,不然一脚踢飞,那声势还要大一些。这般走进去,可就不怎么威风了。

  果然,那二人猛然间见陈瑞瑜进来,吃了一惊,却是不忙站起,愣愣看了会儿,那瘦长脸先皱皱眉头,一张脸拉得更长了,道:“程爷让你来的?你好是面生,才跟的程爷吧?也不言语一声,到吓人一跳。”

  “说吧,程爷有何吩咐?”弥勒相之人不耐烦的说道。

  陈瑞瑜真是哭笑不得,多少有些看戏的心思。不过,一眼瞧见那女子的模样,却又收了心思。

  “你倒是说啊?怎地?我可告诉你,这女子可不能动,程爷交待过的,这银子没到手,便碰也不要碰.....”瘦长脸居然一番教训。

  陈瑞瑜有心一脚踢翻香案,却是闻到香味,觉得可惜,自己到底还饿着呢。这二人实在是......陈瑞瑜原本的怒气,都有些散了。

  陈瑞瑜看着那女子,轻声道:“别怕,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那女子却是更加惊恐,向后退了两步,浑身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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