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喜欢(十六)_美色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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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喜欢(十六)

  “女儿只是惊讶了。”戚婵低下头,语气恭敬,“父亲放心,女儿会照着你的吩咐行事的。”

  威远侯仔细地端详了下戚婵,别有深意地道:“阿婵,你别让父亲失望。”

  等威远侯走后,戚婵手支着脸,坐在圈椅上,然后轻轻地笑了一下。

  她半冷落了李玄瑾这么长的时间,如今终于等到一个机会了,一个能看他是想放弃还是继续的机会了。

  但是接下来几日,李玄瑾夜里却没有来威远侯府。

  这日天光晴好,黄昏杏棠从府外回来,她一回来,戚婵就叫丹喜让杏棠来她卧房一趟。

  一刻钟后,杏棠圆脸红扑扑地进来了,戚婵发现她今日穿的很漂亮,杏棠不是个爱打扮的姑娘,衣裳也就那几件,她都见过,今儿这件绯色对襟戚婵却从未见过,而且衣裳应该是崭新的,今儿才上身。

  杏棠的心情也很好,脚步活泼地上前,“姑娘,你找我?”

  戚婵放下手里修剪松柏盆栽的玉剪,“今儿和你姨母表哥玩的很开心吗?”自杏棠的姨母表哥来京之后,杏棠一有空便回去寻她们,今儿她休息,也去找他们了。

  杏棠重重地点了点头。

  戚婵看了杏棠片刻,眼神复杂,片刻后,她扭过身,重新拿起玉剪,“没事了,我就是想问你几句,你回房休息吧,顺便帮我叫阿萍进来。”

  阿萍很快就到了戚婵的房间,自她来了威远侯府后,戚婵对她很是客气,除了让她教她一些适合她那样力气不大,但能出其不意的招式外,并不怎么使唤她。她进了内室后,叫了声“姑娘。”

  戚婵剪掉松柏盆栽的一截松木枝丫,转过头,示意阿萍走近。

  阿萍走近了些。

  戚婵看了她两眼,道:“去打听下,五殿下最近在忙什么?”

  阿萍一愣,因为她虽然是五皇子安排给戚婵的人,但从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她和戚婵就没有聊过有关五皇子的话题,仿佛她真是蜀地来的女镖师,仿佛她真的只是她身边的女侍卫。

  见阿萍怔愣,戚婵将玉剪放在桌子上,静静地盯着她,“你曾是他的人,打听这点消息应该不难吧?”

  阿萍立马低下头说:“奴婢听从姑娘的吩咐。”

  戚婵唔了声。阿萍的效率很高,第二日一早,就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给了戚婵,“五殿下这几日病了。”

  “病了?”戚婵手里拿的史书险些落在地上,她飞快地伸手捞起来,问阿萍。

  阿萍站在榻前点点头。五殿下的确是病了,就是戚婵不是朝廷官员才不知道,五殿下这两日都没有上朝了。

  戚婵拿着书从美人榻上起身,“病的严重吗?”

  “已经在皇子府修养两日了。”阿萍说。但具体是什么病她就不知道了。

  戚婵眉间拧起,不由往窗外看了眼,李玄瑾应该不可能装病,而阿萍经过这段时间的旁敲侧击,李玄瑾来之前的确告诉过她,她以后是她戚婵的人,只用听她的吩咐。

  五皇子府,立风院的气氛素来都是严肃的,但这两日严肃里却多了愁绪。

  清风站在李玄瑾的床头,看着宰林在他家殿下的后背上插上了一根又一根尖细的银针,忍不住说:“殿下这次怎么这么久都没醒?”他盯着床上即使睡梦中,也似忍受着痛苦,额头冷汗不止的青年,蹙眉道,“殿下……他体内的余毒是不是更严重了些。”

  这次殿下昏迷,经过宰林诊治,是因他体内的余毒而起。

  终于插完最后一根银针,宰林从榻沿起身,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点点头,“虽然我将他体内的余毒都压到一处,不让它在经脉游走,但每隔几个月,它们总要躁动一番,这一次躁动的有些厉害。”

  所以前几日开始,李玄瑾脏腑便忽地开始绞疼,昨儿晚上,还开始昏迷。

  清风又问:“殿下什么能醒?”

  宰林想了想,“明日不醒,后日总能醒吧。”

  说罢,宰林就见李玄瑾泛白的唇微张,似说了什么话,他累极了,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清风在他唇动的时候就凑了过去,见他拉开距离,宰林拉了张凳子在床头坐下,问:“他说什么?”

  清风直起身,看了宰林眼,“殿下叫了句……阿婵。”

  宰林眼神微愣,旋即盯着李玄瑾,啧啧了两声。

  他在李玄瑾床头守着,约莫一个时辰后,见他眉宇舒展开,他拔掉他插在他身上的银针,又对清风揉揉了脑袋说:“我去隔壁睡一会儿,他若有反应,你再来找我。”

  清风赶紧应了一声。但没等到李玄瑾出现不好的反应,两个时辰后,清风就见他眼皮微动,而后拧着眉睁开了眼。

  清风神色一喜,赶紧凑上去,“殿下,你醒了。”

  那股绞疼从脏腑处传来,疼的李玄瑾微微弯着腰,他深吸了口气,扭头往窗外看去,窗牖处的缝隙一片漆黑,应该正是夜间。他问清风,语气低沉沙哑,“我睡了几天了。”

  “两天了。”清风答完,见李玄瑾愣了下神,表情晦暗不定,他想起一件事,便赶紧道,“殿下,你昏迷的时候阿萍来打听过你的消息,应该是戚二姑娘吩咐的。”

  这话让李玄瑾转过头,看向清风,阿婵让阿萍打听他的消息?

  清风可知道五殿下现在很关心戚二姑娘,毕竟他前些日子还问了自己如何讨好一个姑娘家,虽然问的特别委婉含蓄,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殿下,可要属下给戚二姑娘传个信,免得让她担心你。”

  李玄瑾微微抬起手,这时候,隔间的宰林听到这边的动静,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走了进来,见李玄瑾过来已经醒了,连忙上前说:“玄瑾,你可算醒了,快把手伸出来我把把脉。”

  李玄瑾便先坐起身,把手伸出来让他把脉。

  “你这次毒发有没有感觉到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宰林坐在床头的矮凳前,询问李玄瑾。

  李玄瑾眼睫轻颤,低声道:“这次我觉得我发作比从前严重了些。”他一手按着胸下,此处仍在绞疼,且绞疼里似乎还有什么啃噬的疼。他昏迷时,偶尔也能察觉到这股疼痛。

  宰林松开他的手腕,掀起他的眼皮看了眼,语气稍沉,“是的,你体内的毒素突然严重了些。”

  他转过身,在李玄瑾的房间里踱步片刻后,说:“若是再寻不到解药,可能真的只有三年的光景。”

  李玄瑾搁在锦被上的手指微微一僵,他沉默了半晌,坐直身体问:“宰林,我能解毒的可能性有几分?”

  “这个我也说不准……”

  李玄瑾咳嗽了几声,继续盯着他追问:“你说你心底的把握。”

  宰林低下头,细细思索了半晌,然后抬眸道:“三四成。”

  这个答案让李玄瑾陡然一愣,甚至怔愣得连身上的疼痛都忽略了,“比你以前告诉我的低了两成。”

  宰林叹口气,“上次你问把握,都是两年前了。”两年前和现在当然不能同日而语,就说解毒的时间都长一些,而这两年,除了前些日子在古书上找到的那个方子,没有明显的进展,而且先不说那个方子有几分可行性,但就是番莲和青蔻这两种药材,他都不能保证三年内找得到。

  李玄瑾也反应过来两年了。宰林叮嘱两句后,离开了房间,这个时候,李玄瑾沉默了下来,清风在床头站了片刻,笑着开口,似要挥去这屋子里的阴霾,“殿下,属下是不是要给戚二姑娘传个信,表示你醒了,免得她担心你。”

  李玄瑾靠在迎枕上,轻阖眼眸,半晌后,他轻轻说了句,“告诉她,我不过小病,无妨的。”

  清风见李玄瑾语气还要暗淡几分,有些后悔,因为他刚刚是不想殿下沉迷在自己病情的伤痛中,殿下昏睡中都在叫戚二姑娘的名字,可知殿下如今是很喜欢戚二姑娘。而且他也知道殿下目前和戚二姑娘好像闹了矛盾,告诉殿下戚二姑娘也是关心他的,本来是想让他开心,但清风觉得,现在殿下情绪更加复杂了些。

  他嗯了声,便派人去传信了。

  戚婵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从阿萍口里知道李玄瑾身体好了些的消息,她坐在梳妆台前,插上一根玉簪,想了想,用过早膳,她叫人备了车。

  清玉刚正在处理五殿下府里的内务,有小童突然进来说,“清玉哥哥,府外有位姑娘说要见你,她说她是你的远方表妹,姓戚。”

  姓戚?

  清玉从放了好几本账簿的长桌前起身,去了皇子府的侧门,果然看到个戴幂笠的紫衣姑娘,那姑娘往周围看了眼,见除了清风没有他人,微微掀起了点幂篱。

  清玉带着她进了皇子府,转过几道弯后,就来到了立风院的正房门口,清玉微微敲了敲门,屋里传来声低沉的进,清玉才抬脚走了进去。

  李玄瑾其实很想下床,但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加上他是个配合医嘱的人,便乖乖地躺在了床上。他不曾抬头往门口看去,但从脚步声,也能分辨出进来的那个人是清玉。

  等等!

  他猛地一下扭过头,隔扇门位置,的确是蓝衣的清玉先出现在眼底,然后不过一瞬,他后面出现一抹淡紫色的衣角。

  这时,清风低声道了句,“殿下,戚二姑娘也来了。”

  戚婵摘下幂篱,没有了白纱遮挡,她往床榻前又走了几步,倒是更好看清李玄瑾的面容,他脸色苍白,面带倦容,看来这几日的确是生病了。

  李玄瑾看见戚婵,明显一怔,立马坐直了身体,“阿婵,你怎么来了?”

  戚婵听了这话,眉头稍拧,“你若是不高兴我来,我可以现在就走。”话落下,她转过身,去拿搁在桌子上的幂篱。

  李玄瑾赶紧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说完了,他就要从床上起身。

  他说这话时,戚婵的手刚好碰到桌子上的幂笠,他话说完了,戚婵的手指还是落在上面,没有动一下。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李玄瑾的一声闷哼。

  她忽地转过头,就见李玄瑾佝偻着腰,头冒细汗,手按着胸下某处。

  她快步走到他床头,语气似下意识带了几分关心,“你身体怎么样了?”

  啃噬的疼痛是骤然来袭,但也突然离退,李玄瑾直起身体,冲戚婵摇头,“我……没事。”

  戚婵看着李玄瑾的表情,他嘴唇泛着一点乌色,不像是因为生病,戚婵安静了片刻,问:“你这次病,是因为体内的余毒吗。”

  被戚婵的杏眸盯着,李玄瑾垂下头,应了声是。话落,他又补充了一句,“但大半年才有这么一次,不碍事的。”

  戚婵眼神在他身上落了好久,她抿了抿唇,搬了张凳子在他跟前坐下,“你上次说的解药找的怎么样了?”

  “正在找。”

  戚婵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继续直勾勾地盯着李玄瑾,李玄瑾安静须臾,说,“大海捞针,只能赌运气。”

  戚婵又别过头,似乎并不是很关心李玄瑾。就在这时,清风端着一碗药进来了,刚刚他正意图去端药的时候,就看到了从李玄瑾房间出来的清玉,唠叨了两句,便知道戚二姑娘来皇子府了,所以见戚婵此刻坐在了他家殿下床头,清风一点都不惊讶,还友好地冲戚婵笑了笑,这才将红木托盘往李玄瑾面前凑了凑,“殿下,药来了。”

  李玄瑾唔了一声,正准备伸手去接,戚婵先他一步端起了药碗,并对清风说,“我来吧。”

  清风看了他家殿下眼,见他没有表达拒绝,这才赶紧拿着托盘退了回去。

  白玉碗里还冒着腾腾热意,戚婵拿起药勺轻轻地搅了几圈,等没有热气从里面冒出来,估计不烫嘴了,她直接把整个碗递给李玄瑾。

  李玄瑾看了看她。

  戚婵把药碗又往前递了点,“一口喝下去,没那么苦,我都是这么喝药的。”她语气说不出不关心,但也说不出关心。

  李玄瑾伸手接过药碗,一口灌了下去。戚婵刚刚接过药碗时,便能闻到那股苦涩得像放了好几个黄连的药汁,她自己是不怕喝药的,也不怕苦,但若是喝了这么苦的药,脸色会不由自主地扭曲。她看李玄瑾,李玄瑾一口气把药灌了下去,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这让戚婵忍不住道了声佩服。

  她一边接过空药碗,一边往周围看了眼,果然也没有蜜饯之类的东西。

  戚婵把空要碗放到一边,说了几句话,便又起身道:“我是借口买衣裳出府的,今日还要回去,我走了,你好好养病。”说话时,她站起身,但才起了一半,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握住她的手腕。

  戚婵垂眸,看向李玄瑾。

  李玄瑾动了动唇,又松开戚婵的手腕,只叮嘱清风:“清风,送戚二姑娘回去。”

  戚婵听罢,脸色当着李玄瑾的面沉了沉,转过身便离开了。

  李玄瑾的手指往戚婵的方向动了动,这个时候,熟悉的疼痛再次来袭,他咬住了唇,目光望着戚婵离开的方向。

  清风送戚婵出了皇子府,等她和杏棠在府外回合后才回了立风院。

  他开心地对李玄瑾道,“殿下,戚二姑娘知道你病了,也顾不得和你置气,看来,她很是在乎你的。”

  李玄瑾听了这话,脸色却没有变好,他看了清风一眼,忽又垂下头。

  “殿下,怎么了?”清风茫然地问。他怎么觉得他说了这话后殿下心情更不快了。

  李玄瑾目光瞥过戚婵刚刚坐过的凳子,忽然说:“若是我有一天真的走了,她会很难过吧?”

  清风立刻瞪圆了眼睛,呸呸两声,“殿下定能痊愈的。”

  李玄瑾靠着床头,微微闭上眼。半晌后,他又立刻地摇了摇头,目光变得坚定,他应该对未来有信心的,他的身体还有三年的时间,三年并不短了。思及此,想起刚才他因为心情晦涩,直接让戚婵离开了,李玄瑾忽然感到了后悔。

  戚婵离开了皇子府,她心里难得有些迟疑,但既然她赌的是李玄瑾会好,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能犹豫,所以戚婵的迟疑很快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李玄瑾身体的担忧。

  但这股担忧很快也就压下去了,还有好几年呢,最起码在梦一样的上辈子李玄瑾可是安稳到了登基,所以极有可能是痊愈了。戚婵的心稍微稳了些。

  戚婵收回眼神,就见杏棠一个劲儿地往后头瞥,她跟着她的方向看了看,杏棠目光落在就一家张记绸缎庄上,那绸缎装门脸不大,热闹的长街上,并不起眼,戚婵的眼神却微微变就变。

  她偏头看着杏棠,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杏棠陡然回过头,连忙说,“没,没什么。”

  戚婵不相信地盯着她。

  杏棠垂下头,然后又抬头,小声说,“我表哥在前面那家绸缎庄做工。”她指了指她刚才看的那家张记绸缎庄。

  戚婵抿了抿唇,“你二姨家的表哥?胡康?”戚婵听她讲过她姨母和表哥,知道她表哥的名字。

  “嗯嗯,就是他。”

  戚婵在原站了片刻,向张记绸缎庄看去,“那我们去看看。”说完了,戚婵转身往那家绸缎庄走去。

  杏棠一愣,赶紧跟上去。

  张记绸缎庄两间门脸合二为一,只看门脸简单大气,戚婵抬脚进去,入眼的是柜台,柜台也收拾的整齐干净,上面摆放了些样布,罗列有致。

  胡康见有人进来了,略黑的脸上堆起一个笑,“这位……”他看人先看衣,毕竟是做布料生意,看了顾客的衣裳面料,才好给人家推荐布料,不过看见戚婵身上精致柔软的衣裳,他心里感慨了两声,觉得这单生意大概率做不成了。来他做工的这家绸缎庄买布料的,多是小富之家,这位姑娘身上穿的衣裳,他们家店可没有这么贵重的布料。

  但来者是客,但说不准有这个运气呢。胡康抬头,目光落在戚婵脸上,这一看愣了下,倒不是因为见色心起,而是一个正常人看见一个过分美丽的女郎,下意识有的反应。且胡康就楞了一瞬,便收回心神,“这位女郎,你……”

  话说到一半他又卡住了,因为他瞧见了晚两步从门口进来的姑娘,他一看见她,两只眼睛控制不住地冒出几分激动和欣喜,若不是有外人在,就要朝她冲过去了。

  杏棠看了胡康一眼,伸手拽了拽戚婵的衣袖,“姑娘,这儿没你喜欢的布料。”

  “姑娘?”胡康微怔,他知道杏棠在威远侯府当丫鬟。

  戚婵见他看过来,笑了下,“你是杏棠的表兄吧?”

  胡康赶紧说,“正是小的。”

  杏棠在旁边解释了句,“表哥,这就是我家姑娘。”

  胡康行了个大礼,略顿,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说,“早就听阿棠说过二姑娘温柔美丽,我还一直担心她安我们的心,撒谎骗我们,如今有幸得见二姑娘,小的觉得以前的想法真是玷污了二姑娘。”

  这话说的有些拍马屁之嫌,但眼神特别真,不觉得在敷衍她,想来的确曾怕她是个折磨丫鬟的主子。

  戚婵定定地打量了胡康几眼,扭过头问杏棠,“你想要和你表哥说几句话吗?”

  杏棠侧眸瞥了下胡康,对上胡康看过来的眼,她扭捏地绞住衣摆,“有点想。”

  胡康听到她说的这么直白,不由扭头去看戚婵,却见戚婵极和善地对自家小表妹道,“那你和你表哥说会儿话吧,我去看看布料。”

  胡康眼睛多尖啊,闻言立刻给旁边的小厮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赶紧带这位姑娘去里面看看布料。

  张记绸缎庄不算大,但也不算小,毕竟两个畅阔的门脸呢,戚婵沿着放布料的架子走了一圈,随意选了两匹,然后就放轻了脚步声。杏棠和她表哥的说话声压的很低,她听不见两个人说了什么。她在里头多逛了两圈,才走向柜台。

  “二姑娘。”胡康先注意到她。

  戚婵颔首,就见杏棠的脸红扑扑的,显然很是欢喜。示意小厮把她选的布匹算账,算完账,杏棠接过布匹,又看了看胡康,才依依不舍地走出了绸缎庄。

  两人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戚婵直接带着杏棠上了马车,回程的路上,许是戚婵的目光太过明显,杏棠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叫了声姑娘。

  戚婵看着她亮晶晶的眼,一手靠在车厢里的小桌子上,问,“杏棠,你表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起她表哥,杏棠眼睛闪闪的,想也不想便说,“上进,有趣,孝顺,聪明,厉害,……”

  说了一半,就见她姑娘眼底的笑越来越浓,杏棠突然住了口,往后坐了坐。

  “继续说呀。”戚婵笑着说。

  杏棠跺了跺脚,“姑娘。”

  戚婵目光不错过杏棠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俄顷,她语气有种复杂意味,“看来你真很喜欢你表哥。”

  杏棠小脸一红,赶紧摆手,“我,我没有。”

  戚婵唔了一声,“我说的是妹妹对兄长的喜欢。”

  杏棠微微一怔,红着脸瞪圆眼睛看着戚婵,戚婵见状,身体拉直了,语速放缓,“杏棠,你这个样子……是真喜欢你表哥,嗯,女子对男子的喜欢。”

  “姑娘!”

  “没事,你也不小了,可以嫁人了。”

  杏棠连忙说,“我不嫁人,我说过要一辈子陪着姑娘。”

  戚婵听了这话,目光稍稍一凝,“真的?”她伸出手,握紧杏棠的手,语气似真似假,“我也不想你嫁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想你一辈子陪着我,但太自私了,现在既然你自己决定不嫁人了,那我就放心了。”

  戚婵说到最后,语气严肃起来,而最后一句话落,还彻底松了口气,杏棠微微一怔,似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她有些焦灼,虽然不知道会为什么焦灼,因为她也记得她说过,会一辈子陪着姑娘,她也没想过嫁给表哥啊。但她又觉得不大对,说不出所以然,便眉目扭曲。

  戚婵见她如此,忽然又松开了她的手,“逗你玩呢,还真吓到了?你表哥看起来很是可靠,你若真喜欢他,也是一桩好事。”

  “姑娘。”杏棠愣愣抬起头。

  戚婵笑了一笑,然后就没有逗杏棠说话了。她垂下眼,杏棠十岁时,抱着她说,她会一辈子不嫁人,永远永远陪着她,那时候,她是真心的。

  她真心不想嫁人,一生只想陪着她。

  可她,再一次食言了。

  人心啊,果然是最靠不住的东西。戚婵开始想李玄瑾,李玄瑾现在很喜欢她,但过个几年,会不会变心?

  戚婵摇摇头,他变心也没关系。她要他的心,但她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不只是他的心。

  思及此,戚婵抿了抿唇,她今天没说她父亲的事,是因为见李玄瑾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突然心软了,不想再惹他心烦。不过他最后的表现的确令她失望,她还等着他留下她呢。

  想到这儿,戚婵目露纠结,李玄瑾不会又会因为他身体愿意打退堂鼓吧。戚婵对李玄瑾的性子是有爱又恨的,她喜欢他的克制和隐忍,但有时候也讨厌他的隐忍和克制。

  入了冬,戚婵的窗户没有再摆花盆,但是放了几盆用各色石头造型出来的盆景,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见一枝梅花从床缝里插了进来,戚婵下床穿了鞋去门口,她推开窗户,今日倒是没有下雪,窗外是橘红的朝霞。

  戚婵推开窗,目光落到最里侧的那个石头景上,在下头摸了摸,果然摸出一封没有属名的信。

  戚婵合上窗打开信封,这里面照旧是一张空白的纸,她拿着这张纸去炭盆上烤了烤,显示出工整清晰的字迹。

  戚婵看完信,心神也定了下来。

  李玄瑾是个隐忍克制压抑的性子,但就算是这样的人,遇到非常想得到他东西,便会披荆斩浪,破除万难。

  以前对她的迟疑远离,的确有性格的原因,但最重要的还是……不够喜欢。

  接下来几日,戚婵都能在窗头收到一份李玄瑾的信,不过两日后就没啥感觉了,因为李玄瑾不是很会表达感情的人,这么大的一张纸,他一般只会写两句话。

  “渐愈,勿念。”

  但有四个字总比四个字都没有要好,戚婵迟疑了下,没给他写回信,现在两个人还没和好呢。

  而且她父亲那件事还没说。

  就这样过了四日,戚婵夜里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人看着她,她忽地睁开眼,果不其然,坐在床头的就是李玄瑾。

  借着摇晃的灯光,戚婵能瞧见他红润的面色,奕奕的眼神。他一身黑衣,肩背挺直,坐在她床头,目光冷冽中带着几分温和。

  戚婵沉默了下,坐起身先问了句,“你身体好了?”

  李玄瑾嗯了声,戚婵刚刚睡醒,面带晕红,见他说了这句话,她低下头,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阿婵,前些日子我许久没来你这儿,你派人打听我的消息。”李玄瑾说到一半,忽然卡住了壳,戚婵抬眸看向他,李玄瑾清了清嗓子,嗓音低沉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很开心。”

  戚婵淡淡地哦了一声,又别过脸去。

  安静半天,李玄瑾主动小声问,“阿婵,我们是不是能和好了?”

  戚婵扭过头看他一眼,没说是还是不是,“我还有件事想和你说呢。”

  “什么事?”

  房间的火盆放的太多,空气干燥,戚婵用舌尖润了润唇,“我爹前些日子找我说了些话。”她把她威远侯不想让她嫁给皇子的那番话告诉给了李玄瑾。

  李玄瑾表情微微一变,他眼神有些忐忑,“你怎么想?”他虽然能确定戚婵很喜欢她,但威远侯担心得不无道理,而若是只是戚婵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她可以随心,但若是牵扯到侯府,李玄瑾心脏不安地跳动起来。

  戚婵黛眉轻皱,“我想先知道你怎么想?”

  李玄瑾凝神想了片刻,脸色愈发复杂,“你父亲担忧的很有道理。”李玄瑾竭力站在威远侯的位置上思考问题,“侯府其实不必在追求从龙之功了,也能富贵荣耀,反而若是身入其中,只要一行差踏错,就会……”

  李玄瑾越说着,就发现戚婵的眼神越来越暗,到了最后,她双手攥紧了被褥,指节泛白。

  “阿婵?”

  “你很会为威远侯府着想啊。”戚婵面无表情,“所以我们不和好了,一刀两断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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