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温暖,却窒息_夺寡
笔趣阁 > 夺寡 > 第59章 温暖,却窒息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59章 温暖,却窒息

  清脆利落的马蹄声在盛京城门打开的刹那便猛然冲入进来,一道,两道,三道,直至五匹骏马奔驰的马蹄声呼啸而过,早早等着入城,默契的屏息退让的百姓才轰地下哗然开来。

  太尉迎亲事过许久仍被百姓广为流传,若说于婚事郑重,可那新嫁娘府中除一高堂内弟再无旁的亲族迎送,可若说简陋,却那送嫁队伍之长又绵延数里不断。

  且看凤太尉当日的春风得意是盛京百姓乃至百官从未见过听过,珍重爱重的模样,以及公主将军太子皇亲亲来参礼,便可知这突然凭空出现的新娘子有多得看重。

  是以待后来隐有传言道是太尉夫人是寡妇再嫁之身时,众人虽满心哗然不信,却是因着太尉终年如一日的疼宠爱重,及那传言刚刚流出便被太尉毫不避讳留情的出手强势压下,且将那祸首从重治罪后,便是众人满心疑虑他为何钟情一寡妇,却也无一人敢再加以流传,自也更不敢对那除了宫宴足不出户,露面虽少,但屡屡令世人惊为天人,比天仙还要更美一筹的太尉夫人,有分毫不敬。

  遂如今三不五时便能看到有太尉府的侍卫,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为那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千里送物,世人早已见怪不怪,只到底感叹那女子命好,二嫁之身竟能得如此权贵泼天疼宠,真真是惹得天下女子心驰神往矣。

  “夫人,大人说是药三分毒,不想您过多喝药,您的喉咳之症大人已命太医院调了不伤身的方子,上朝前特吩咐奴婢将下面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金梨给您配着熬了水温着,您是现下用,还是膳后再用?”

  云听站在廊下微仰着头看着阴霾低沉的天空,初冬的寒风不时哨鸣般一闪而过,明眸微动,目之所及处花草树木已大多凋零,虽无杂枝落叶,干净齐整,但俨然一幅寒冬将至之象。

  她隐约记得前几日时花草树木还在盛期,怎好似眨眼功夫便就季节更替了呢。

  “咳咳咳,咳咳...”

  “夫人您仔细身子,今日天寒您还是先回屋,奴婢给您端了梨水来您先用些。”

  云听一手掩唇,一手用力摁在胸前趁着被凉气入肺激得咳声深呼吸,隐忍的闷咳几声将咳痒与胸口震动的微痛压下,接过婢女端来的梨水慢慢饮下,撕扯干涩的喉肺立时便通润舒畅大半。

  许是那时身子亏损的厉害,加之被带回京时她的咳症本就未痊愈,如今稍不注意便复发了来。

  云听缓缓闭了眼深吸口气,冰凉微潮的空气吸入腹中,虽冰凉干紧,但这股冷冽却让她极是喜欢。

  依旧明亮璀璨,但更加沉静漆黑的眸缓缓睁开,波光粼动间带着抹不自知又妩又冷的风情,衬着白净无暇的面,愈发的黑白分明,各为极致,美到极致。

  人道山中无岁月,可云听却觉得,在这里她也不知光阴流逝。

  直到现在她仍对与凤敖成婚之事抱有恍然之感,除了大婚那日声势浩大人声鼎沸,却仿若昙花一现般,一夜过后那些热闹喧嚣便尽数消失无踪。

  虽他的公主母亲将军父亲大婚时没让他难堪收场,却也并未要自己这儿媳妇前去府上敬茶,这也本就正中她的下怀。

  没有拜见公婆,也不曾三天回门,她的日子与成婚前并无任何区别。

  不,也并非无有区别的。若有,也是她的心境变了。

  从前她总想着总有一天要离开他,挣脱他给予她的枷锁桎梏,她的心虽是憋屈的,有不甘,厌烦,惧恨,但深处却是隐隐沸腾存有生机的。

  而现在,或是从那日进宫开始,摆脱他,离开他的想法,便被迫着,不得不消亡了。

  明明从与他认识不过两年,她却觉好似已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当时她悲痛自怜与生命都可有可无的想法已是上辈子之事。

  久到她已经许久不敢,没有,去想那个待她温柔贴心耐心尊重的男子了。

  现在的她,也已然没了不敬生命可有可无的自轻之念,她不想她的生命成为他们这些掌权者中间比作绊脚石,或是可以随意被牺牲的存在。

  哪怕她除了依靠他,再无路可走。

  她与他之间,从一开始便是天差地别,无论从身份地位,还是思想精神,都不是一个对等的存在。

  一直以来她也是将自己放在一个弱者的地位来无限放大他的权势,收缩自己生存的空间去逃避,去躲避。而结果只不过是连累与她相关的人受伤受制,而结果她依然逃不开。

  人总是在绝境中成长,而今,一切之于她,都已经释然了。她逃不开他的手心,也逃不开皇权的手心,她从来不是没有软肋的铜墙铁壁,她只能说服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既无处可逃,那就不逃了吧,安安分分的做他的妻子,没有人受伤,没有不得安生的胆战心惊,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而她心内也无比清楚,他先前所说无人护着的世道何其残酷,尤其对一貌美孤寡,甚至只是孤寡的女子,有多少风险隐患存在。

  抛开愿与不愿,眼下她的处境,于她来说,无疑是最为上上选的选择。

  而既已成婚,他虽是强取豪夺手段狠辣,却对她确是呵护宠爱无微不至,给她名分,爱屋及乌照拂明家,不惧被参严厉整饬背后言她底细身份之人。

  他给予的,已是世上多数男子无法做到的用心,她应该知足,接受。

  可她做不到啊,凡事皆有因果,不论他做了多少,用了多少心思,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存在,他罔顾她意抢夺了她,握住她的软肋,设计将她置于宛若孤岛的死境,让她不得不自愿亲口同意成了他的掌中物,有这些因在,她就永远抛不开愿不愿之说。

  是以如今全天下人都认为她是受上天眷顾,是世上最幸福,是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成为的女人。她高攀了,她积德了,能以二嫁之身觅得如此真心相待之人,可无人会知,这一切于她而言不过是彼之蜜糖罢了。

  她知道若她抛下过往芥蒂,她定然会真正拥有一个舒心遂意,圆满幸福的人生。

  可她做不到坦然接受,不论是她已有了认定之人,真爱之情。还是对于他以高傲自大的情意方式强势给予,夺要所为的芥蒂,她都过不了心里的坎。

  而经了那么多,她已然不敢再随着性子行事,她再担不起以牺牲他人来满足自己的风险。遂她只能将左右她与身边人命运的两种选择压在心底,任它们横冲直撞针锋相对,任它们最终化作利刃伤害着她,折磨着她,而这份痛与清醒,也能自欺欺人的让她如补偿般好受了些。

  “咳症还未痊愈就站在廊下吹风,病症加重又要咳得心口痛了,怎如此不爱惜自己?”

  带着佯斥不掩悦色的男声在耳畔响起的同时,一只大手也自身侧探来,云听被揽着腰转了身,本就未散开的大氅又被一双骨节修长的大手细细整理了下,而后那双手便不由分说攀上她的颊,温暖火热的触感霎时将她脸上不自知的冰凉融化,这热气又化作一股暖流渐渐蔓延全身,令她好似停滞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感受着掌心下细腻的肌肤不再冰凉,凤敖才留恋不舍的松开手,却是手一扬,将身上的薄氅密密实实的罩在身前不语的小妇人身上,将她整个人扣拥在怀中,只留一张玉雪洁白在昏沉的天色中仍然耀眼夺目的小脸静静靠在胸前,方满足的喟叹了声,垂眸看着她时,眼中的柔情宠溺几要溢出来。

  “在外面多久了,早膳可用了,梨水喝了吗?那梨子是我特意派人去你曾落脚的村子里重金取来的,可是喝出与此前不同来?”

  他的动作熟稔亲昵行云流水,云听眼睫轻动,整个人陷在他的怀中,温暖,却窒息。

  “并无。”

  清淡的嗓音里无有一丝受宠若惊,或是感动。都是梨子且还加了东西云听怎么可能尝得出来,若有感触,也无非是对他不听劝阻耗费人力物力只为了去买几个梨子的荒诞。

  虽她态度冷淡,但只要她待在他身边,凤敖心中便说不出的满足愉悦。

  “看来还是喉间不适以致口中无味,且再忍上几日,待你这咳症彻底除根,世间美味便尽随你意。”

  说话间,他已揽着她离开无甚景致只显寒冷的檐下,在游廊中缓步穿行。

  “你家弟弟聪颖智慧,近乎有过目不忘之才,才不过进学一两月,便已锋芒初露,小试夺魁,如今已然成了先生面前的得意弟子,以他的聪明心性,只不出差错,日后科举定能金榜题名。”

  云听在他提起明辉时便提了心上来,到此才暗舒口气,冷淡的眉眼亦不由为着那个孩子的出色而漾起了欣慰骄傲。

  凤敖的全副心神都在她身上,她面上的每一分神情变化自都被他看在眼中,见她淡若遥不可及的仙姿佚貌上微露笑颜,霎时生动迷人,心跳蓦地加快了跳动,胸腔里尽是满满的雀跃,只想要再做些什么才好令她再展笑颜。

  从前她许是会因被他握了软肋不得不屈服,不论是否心甘,有时她总也会对他笑。

  而今她的心结深重,再不愿对他露出笑颜,遂如今难得见她开怀,便恨不得摘了星星下来送给她。

  “听门房说今日又有人递了帖子请你参宴,若有兴趣不妨与岳母一道出去走动走动。你只需随心所欲,旁的事,自有我来兜着。若去,下了朝我便早些回来送你们过去,待宴散我再去接你可好,嗯?”

  她不出声凤敖便知是拒绝之意,虽她安然待在府上他心中安定,可见她郁郁寡欢不与人走动又恐她闷出病来,但于这些小事上他也不想勉强她,待得了闲他陪着她出门便是。

  “待过些日子寻个无风天朗的日子,我带你出去骑马散心打猎可好?以听儿从前勇夺我的马英姿飒爽的身手想来定不会空手而归的。”

  “今年好生调养身子,待来年便辛苦听儿孕育子嗣,你喜欢男儿还是女儿?我却是无所谓,只要是听儿生的,都是我凤敖的宝贝。”

  “......”

  云听终忍不住皱眉停下脚步,凤敖便忍不住小意哄她:“好好好,孩子之事日后再谈,只听儿与我好好的,便一切都好...”

  一高大俊朗,一曼妙婀娜,依偎并行的男女背影亲昵,般配,如一双恩爱璧人,在男子耐心柔情的低声柔哄中,与始终不发一言的女子,渐渐消失在游廊拐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70.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70.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