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吕荹的劝谏 下_剑与魔法与东方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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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吕荹的劝谏 下

  钱程给吕荹解释了下这个说法。

  钱程认为,圣王之所以强迫人们遵守礼义,还能成功,就是因为他在违背一部分人性的同时,也在迎合另一部分人性。

  人心中的这两种本性,在不断地相互竞争,而圣王通过教化,巧妙地唤起人们心中,代表群体和秩序的那部分本性。

  群体的力量总是比个人的力量更大,有序的力量也总是比混乱的力量更大。那些自利为主要心性的人,只能是一个个松散的个体,不可能战胜以仁爱为主要心性的人。

  所以,圣王调动起人们心里团结和守序的本性,去压制自私和混乱的本性,就是以多击少,以强凌弱,必然能够取得成功。

  圣王表面上在和所有人的本性作对,但他其实也是在集结天下的力量,攻打一个个独夫。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在心性上,也是一样的。

  钱程告诉吕荹,这样思考,就可以发现,孟子与荀子的论述,其实都是对的。他们学说里正确的地方,是可以组合起来,可以相互印证的。

  吕荹听得有些吃惊,说她没想到,钱程已经思考出这种理论了。如果能传播出去,肯定会产生巨大的影响。但钱程谦虚地说,这里面的原理,不是他想出来的。他只是把别人的成果,套用在自己关心的问题上,推断出的解释,并不能算他的功劳。

  他告诉吕荹,其实连白芷都知道这种理论。

  白芷告诉他,利于个人的那部分,应该叫“生物性”,利于群体的那部分,应该叫“社会性”。所谓人性善,应该就是专指社会性那部分。

  白芷当年给他说,这是因为“善”的定义,就是按照对群体有利来制定的。荀子所说的礼法之类的秩序,本来就属于这部分,所以当然是善。其实,孟子和荀子,就是从不同方向,说了个大实话而已。

  吕荹更加惊讶,说没想到狐狸师叔也这么有水平。不过钱程倒是不以为然,他告诉吕荹,这肯定白芷从其他地方听来的。就她那水平,怎么可能自己想出来。

  当然,这个理论本身,还是很有用的。

  除了用来解释人性,它也能用来解释“利”。

  孟子喜欢说义利之辨,但钱程认为,如果这么解释的话,所谓义,其实也是利,只不过它是整个群体的利。圣王用大利来引诱人,使人们认可大利超过小利,这就是对于义的教化。

  而同样,得到大利的圣王,他的臣民会比只有小利的人更加富庶强大。所以圣王攻打无礼义的蛮夷,自然也是以势胜人,如摧枯拉朽了。

  钱程认为,有了这些理论,就能分析现在的情况了。

  比如,现在凉州这边,关于蛮夷的争论,有一个根本问题需要解答:到底什么是蛮夷,应该怎么对待蛮夷。

  蛮夷是人么?钱程认为,是,但不完全是。

  孟子说,不知怜悯的,不能叫人。不知羞耻的,不能叫人。不懂礼让的,不能叫人。不明是非的,不能叫人。这四者,是仁义礼智的起源。缺少这几种品德,作为社会成员的那部分人性,就消失了,只剩下近乎野兽的那部分最为原始的人性了。

  而他们缺失的,恰好是“善”这一部分,也就是在群体间的共同生活、共同劳作中,形成的这一部分。

  钱程说,蛮夷和诸夏之人,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

  他告诉吕荹,最早的时候,夏人部落和蛮夷族群,并没有多大差别。但面对各种考验,蛮夷选择了为私利自保,夏人选择了为大家而团结起来,共同抗争。在这段古早的历史中,夏人最终形成了礼义和法度,产生了古代的圣王们。

  但蛮夷也会学习,而有些夏人也会堕落。那些脱离群体,为了私利背弃礼义法度的夏人,就成了蛮夷。而一些长期和夏人交流,在共同劳作、共同战斗的过程中,学会了礼义法度的蛮夷,就成了夏人。历史上经常有蛮夷和夏人相互转换,就是这个原因。

  而随着教化的施行,越来越多的蛮夷会觉醒善的人性,加入到夏人共同体中来。因为夏人的组织更符合所有人的利,也更符合人性的需求。所以到最后,天下所有的蛮夷都会得到教化。

  公羊家认为,太平世之时,天下不再有夷夏之别,就是这个原因。所有人都臻于至善的情况下,就没有区分夷夏的必要了。

  这个理想很吸引人,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发生的呢?为什么蛮夷的状态总是不稳定,很多蛮夷都叛服无常呢?

  钱程说,这就是利的问题。

  怎么教化蛮夷?按照这个理论,教化的本质,是发掘人本心中的善。而本心中的善,其实就是白芷总结的,那部分作为群体成员的人性。

  既然它是在群体中产生的,那把蛮夷纳入群体之中就可以了。

  钱程认为,蛮夷之所以难以教化,是因为之前教化的思路就有问题。

  朝廷教化蛮夷,就喜欢去找蛮夷头领,让人家来朝贡,然后就很高兴,觉得蛮夷也开始受到教化了。

  但是,作为个人的蛮夷,生活在蛮夷的群体中,彼此没有同情,没有羞耻,没有谦让,没有是非。不管蛮夷头领,还是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中,你让他怎么被教化?他要是能觉醒善心,而且觉醒之后还没被其他蛮夷坑死,那他都能自己去当圣人了。

  钱程说,他在都护府的时候,就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后来自己执掌凉州,见的各路蛮夷多了,大概就明白了。

  教化蛮夷,不能只靠嘴说,也不能只让人家凭空去悟道,更不能只对着一个两个蛮夷去硬灌输。真想要教化蛮夷,就得着眼于每一个普通人,把他们都纳入诸夏的体系中,和夏人一起劳作,一起战斗。

  历代被纳入诸夏的蛮夷,几乎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才融入的。大家有了共同的群体,有了共同的“大利”,才会让他们在被“大利”吸引的过程中,觉醒“善心”。

  毕竟,如果夏人群体,对这个人更有好处,能让他获得更安稳的生活和更大的提升空间,那他肯定会遵守夏人的规则,甚至帮助夏人对抗敌人,以求保护自己的利益。这才是人的本性。

  所以,夷夏之别,本质上其实是义利之辨。而义利之辨,本质上其实是大利和小利的对抗。在施行教化的时候,抓住这点就可以了。

  钱程说,他是在帮夏洛特整顿朝政的时候,受到启发。夏洛特的主要目标,其实是和贵族们争夺民众。所以他就想,他的目标,是不是也应该这样?

  教化贵族很难,因为贵族本身的“利”太大了。而且如果让这里完全中原化,那肯定要废除世袭贵族,改任流官。但贵族的权力,比官吏可是大太多了。就算任命原本的贵族继续担任官吏,他们的利益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害。而且贵族们本来就是强势方,他们个体利益受到的影响,远远大于群体利益可以带给他的好处。

  既然不管怎么安顿他们,他们都必然会觉得自己在教化中受损。那么依据本性,这些人也是必然会反对教化的。

  所以,难以劝他们向善,也是可以肯定的。按孟子的说法,就是他们的善心已经被现实利害遮蔽扭曲。

  简而言之,贵族是没救了。而且越大的贵族,已有的私利越多,就越没救。

  所以,官府管不到的地方,尚可继续和贵族们打交道,虚与委蛇,但只要官府力所能及的地方,应该果断抛开贵族,去和民众直接接触。

  他之前的经验,也验证了这个想法。

  而且,从他的观察看,这件事也不算太难。因为西洲人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

  早先的时候,他和让娜聊天,说她不是大贵族大商人,也不是法师,一个姑娘是怎么想到去毛遂自荐,带兵打仗的。

  让娜声称自己是受到了神灵的感召,但钱程说,神也只会感召有心的人,她自己是怎么想的?让娜辩不过他,最后老老实实地说,她确实是受够了那个纷乱的环境。双方的领主整日厮杀不止,四处乱抓人充军,还胡乱抢劫百姓。她家人勉强能自保,但整日都得提心吊胆,唯恐被大股匪徒盯上。在有亲人罹难之后,她终于受不了,觉得自己要能得到安定这一切的能力就好了——结果她还真有了。

  钱程对吕荹感慨说,让娜家在当地,已经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就这样的家庭,都如此落魄,可见战乱让这里成了什么样子。面对如此乱象,大家都该反思一下才对。

  吕荹听得莫名其妙,说那是阿尔比昂和巴里希打仗,为什么咱们要反思。钱程反问,如果当时,有天子裁决,有方伯调解,那还会有这种结果么?

  他说,当地土王之间发生纷争,殃及百姓。让娜没办法,只能去找神灵祈求。但这是神灵该管的事么?这明明是朝廷该管的事!让人家小姑娘走投无路,甚至跑去求神,这显然是朝廷的失职。

  吕荹觉得,这里离朝廷太远了,想管,也管不到。而且算下时间,那会儿连大风暴都还没消散,朝廷也过不去呀。

  钱程说,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但法理上,是不能让步的。

  如果是春秋那种情况,上无天子,下无方伯,诸夏纷乱,确实可以这么说。但如今,天下上有天子、朝廷,下有守、令官吏,已经具备这个条件了。

  天下还有其他天子么?明显没有了。既然如此,汉朝就有了这份责任。大家可以辩解,说“暂时力不能及”,但不能说“那儿不归我管,别找我”。

  天下的事情,天朝不管,还能让蛮夷来管?施行教化,舍我其谁?

  而现在,明明有天子在,让娜的家乡却匪患猖獗,戎酋横行。这很明显,是因为汉朝的德行还不够啊。

  如果德行足够,那天人之间的感应,就会让大风暴也变得无害;阿尔比昂和巴里希的土王,也会感动于王化,主动来申请天子裁决。

  但现在,大家显然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只能继续修德,发展自己,教化近邻,等待时机成熟的时候。

  有德的情况下,天子并非是独夫。所以汉朝的德行,也不止系于天子自己,它同样承载在每一个士人身上。

  因此,要求大家反思,不算无理的要求。因为汉朝现在就是不行。这点实力根本承担不起自己的使命。

  作为和平主义者,钱程认为,世界上还有战乱,都是朝廷、官吏乃至所有士大夫的过失,只能说明大家做的还不算尽善。试想,如果整个西洲都是朝廷的郡县,那阿尔比昂和巴里希,还会爆发战争么?

  所以,王化一日不得施行,就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等凉州什么时候能约束住这些蛮夷,他们的任务才算初步完成。

  至于他为什么对夏洛特这么好,也很容易解释。

  钱程问吕荹,他和孔子比,谁的学问更高。

  吕荹愣了下,说她觉得钱程很有学问,但孔子是开宗立派的人,现在钱程的水平应该还是不如人家的。

  钱程又问,他和孔子比,谁的功劳地位更高。

  吕荹如实说,钱程现在的功绩,在朝廷眼里,恐怕也只够偏远之地当个长官的。这几次战争的功劳,大头都不在他这儿。孔子至少是当过执政的人,有过和三桓直接对抗的手笔,相比起来恐怕比他还高。

  钱程继续问,夏国和鲁国,哪个更大。

  吕荹想了想,说这俩不是一个时代也不是一个环境,可能没什么可比性。但硬比的话,肯定是夏国大多了。

  钱程最后问,自古以来,有哪个国家,把他们这个学说当真的么?

  吕荹迟疑了半天,没能说出来。

  钱程苦笑了下,告诉她,这就是现实。

  子夏说,君子要先取得民众信任,之后才能去役使百姓,否则百姓就会以为是在虐待他们。君子也要先取得君主信任,然后才能去规劝,否则,君主就会以为你在诽谤他。

  钱程说,他当初吃亏,就是意识到了第一条,但没能理解第二条。

  他这段时间在加拉西亚,天天给众大臣宣讲,说要能更好地执政,就要取得民众的信任。但这是最难的么?当然不是。

  取得君主的信任,比取得民众的信任,要难太多了。

  只不过,他在加拉西亚这边,直接跳过了这一步而已。

  一方面,是朝廷的力量强大,让当地王党不敢妄为。另一方面,一般的君主,就算成了傀儡,也会尽可能抗拒,想方设法恢复权力。钱程让夏洛特掌管实权,她居然没有趁机对抗,反而尽力去理解和配合他,这种态度,真的是自古以来都少有的。

  他向吕荹承认,自己和夏洛特确实有些超乎普通人的亲密关系,说是爱意可能也没问题,但这并不是主要的影响。

  自古以来,有爱意的人多了去了。但男女之爱,并不是个稳定的情绪,也不会持久。按他们刚刚分析的理论,这只是“兽性”,不算完全的“人性”。

  钱程认为,他和夏洛特的关系,哪有这么肤浅。用男女间的情爱,就来概括他俩的关系,是对夏洛特的抹黑和污蔑。

  他说,吕荹可能太年轻,所以体会不到这种情感。但他经历这么多事,已经很有感触了。

  他去过小半个汉朝,见了这么多官员、贵戚、乃至地方豪强和各路大家族,有人把他当成取乐的小丑,有人把他看做出卖色相的小白脸,有人把他当做鼓唇弄舌的投机客,有人把他当做幼稚的小孩,有人把他视为迂腐的经学先生,有人把他当好打发的书呆子。

  有人对他很友善,有人对他不怎么客气,还有人就盯着他的脑袋。

  而夏洛特,是第一个主动来找他求教的人,也是第一个把他当国士看待的人。

  他问吕荹,如果是她,会怎么做?

  吕荹一时不能回答。

  钱程说,这就是他乐意帮夏洛特做这么多的原因。

  吕荹沉思了一会儿,说自己完全明白了。她还是希望钱程能多关照下自身安全,不过就算他顾不上,自己也会帮忙的。

  吕荹离开之后,其他属吏们似乎对这个说法比较满意,之后也没有人再反对。

  钱程于是继续推进自己既定策略。

  我不太懂现代军事,不过古代的我还是看过一些的。

  如果一个国家军费常年不足,往往会缩减数量,选择挑出一些士兵重点培养。比较形象的说法就是军队家丁化。

  但这种军队,耐受损失的能力往往不是很强。家丁是死不起的,所以打起来都会尽量避免攻坚和决战。家丁的装备也变得轻型化,重点着眼于袭击和机动,用的是软弓长箭,快马轻刀,不再注重打大仗、破坚阵的能力了。

  这次看俄国军队表现挺奇怪,就在到处乱跑,也不去攻坚,像跑马圈地一样。这点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围住人家,而且后续大部队也不知道在哪。

  但是看了几天之后,感觉这种情况好像也挺面熟。或许人家本来就不是在准备歼灭战和攻城战。

  我觉得这其实就是捣巢。

  他在那儿可劲跑,可能就不是什么更大的战略意图,就是单纯去捣巢的。看起来和乱跑一样,而且一直没有后续的重装部队跟进,也不算奇怪,因为捣巢作战本来就是这样。

  如果第一次捣巢没成功,后续又不能停战,那就可能比较尴尬了。也许现在就是这种局面。

  另一方面,这种军队,是缺乏普通的“填线兵”的。因为普通部队不太靠得住,家丁又太少,为了补充,往往会招些辅助军,比如土司兵,来弥补短板。看这次土司兵的配置,大概就知道他的战略意图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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