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测试
“就是这个了。”塞缪尔神父指着抬出来的东西说：“按犯人的侍女供述，这就是她的魔镜。”
眼前，是一个布满繁复花纹的铜制支架，几根横梁上刻着看不懂的符文。中间架着一块镜面，表面十分光滑，能映出周围的风景和人影。只是它整体呈现出深邃的漆黑，还不断自内而外，泛着一道道若隐若现的波纹，使得呈现出的画面，并没有铜镜那么清楚。
高仲走上前，疑惑地看了看，又探头到背后瞅了瞅。
“这不是个显示屏么。”他下意识地想去寻找开关，只是在边缘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有按钮的样子。
“难道是触控的？”他说着，伸出手想要去摸，威廉明娜一把将他的胳膊拨开。
“别乱摸。”她语气认真地制止道：“这东西上面，不知道有什么法术和机关呢。”
“也不用这么紧张，碰一下是没事的。实际上，这东西没开启的时候，活性相当低。”塞缪尔神父在一旁解释道：“缴获这东西来历的时候，阿蒂拉小姐把一个守卫打的直接撞了上去，结果也没出什么事。”
“这种邪术物品，哪怕一时不出事，也不能以为就是安全的。”威廉明娜坚持道：“该小心的时候还是要小心，就算不怕死，也不能白死，更不能把其他人搭进去。”
“好吧，好吧……”见她较真，塞缪尔神父只好抬了抬手表示认输。
“被人撞过？”高仲却疑惑道：“这东西没给撞坏么？”
“没有。被撞击之后，这东西实际上还在工作。”威廉明娜说：“我们后来从伯爵夫人的贴身侍女那里，审讯出了开关的口诀，才让它停止运作。”
“这东西也很结实，起码比它看起来结实的多。”塞缪尔神父说着，挥手让其他人退开些。随后，他从腰间取下钉锤，用力抡圆，照着“魔镜”中央砸了过去。只是，他的全力一击像是打在了草垛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魔镜也完好无损，晃都没有晃一下。
“你看。”神父收起钉锤，吸了口气，指了指连痕迹都没留下的魔镜：“这东西肯定不对劲。”
“确实。”高仲迟疑了下，转头想问问钱程，却发现钱程好像从刚才就开始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主动打了个招呼，钱程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这东西样貌有些近似，但肯定不是我了解的东西。”高仲回答：“我还从来没听说有这么坚固的显示屏。”
“那就不是第一纪的造物了……”钱程思忖起来。
“也不好说。”高仲谨慎地提醒道：“第一纪跨度很长，按现在的了解，我了解的那个时间段，并不是第一纪最发达的时候。在那之后，出现过科技的大幅提升，也不是奇怪的事情。第一纪末期，科技和法术的融合品大量出现，目前看也是基本可以确定的了。”
“所以我也搞不懂这东西的原理。”他判断道：“我只能说，这东西的本体，或者原型，可能是第一纪的产物。但让它工作的，到底是科技，还是法术，还是你们说的亚空间恶魔，我就没法判断了。”
“这样就够了。”威廉明娜对钱程说：“你的专家很严谨，已经比我的线人们靠谱多了。接下来，就得我们自己处置了。”
“我们把它打开试试吧。”钱程建议道：“既然那个伯爵夫人使用了这么久，周围的人也都知道，那说明它也没有多强的杀伤力。然后问几个问题，看它的反应，就知道这东西大概是什么来头了。”
“你们有审问过那些从犯么？”他问：“伯爵夫人都问了些什么问题，有效果么？”
“那个侍女说，她的主人主要询问一些‘领地上谁最美’、‘怎么能让自己变得年轻漂亮’之类的问题，而且按照墨镜的指示，收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威廉明娜说：“另外她还经常询问，领地周围是不是有人在怀疑和调查她，借此发现了我们的动向。所以，这个魔镜还是有一部分效果的。至于她的药方有没有实际效用，就不知道了。”
“这东西的特性，我们也没有了解清楚，而且有直接使用经验的人已经死了，其他同党的供述，未必可靠。”威廉明娜说：“你确定能控制风险么？”
“没问题。”钱程点点头：“我也不是第一次碰到奇怪的法宝了，小时候我就经常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测试的话，我应该更有经验。而且我也不会随便乱问，凭借一些比较难的问题，测试出它的能力边界就行。”
“那个贵族实在是太没出息，才会这么容易上当。明明功能吹的这么厉害，居然只关心漂不漂亮。这样的人败亡，也是情理之中了。”他感慨道：“我建议直接问圣王在哪，看这东西答得出来么。”“这问题安全么？”塞缪尔神父不太懂：“圣王是什么？”
“就是一类理想中的统治者。”钱程解释道：“现实中，起码目前是没有的，所以可以问问，看看它的能力。”
“汉朝传统哲学里的理想皇帝，有什么特性么？”威廉明娜也好奇地问。
“嗯……最基本的特性，肯定是主导祭祀了。”钱程说：“按你们这边的说法，他首先是给这个朝廷提供合法性的。这就是皇帝最基本的功能。”
“我们这边提供合法性的可不是君王自己。”塞缪尔神父指出：“我们的宗教是大陆各国的国教。君主的合法性，表面上来源于家族，但本质上是神授权的，是教会认可的。”
“神授予这个家族高贵的地位，许可这个家族的成员担任国君和领主。之后，家族成员们才会或是顺位继承、或是相互竞争，担任国家的统治者——起码法理上是这样的。”
“哦，我们那个朝廷等于你们这边的朝廷加教会。”钱程打圆场道：“我们的朝廷也是君权神授，不过神和君都是他自己，本质上是自己给自己授权的。也就这点区别了。”
“那不是古时候的神王么。这都什么超级异端……”威廉明娜无语地说：“我总觉得不太对，还有其他的要求么？”
“圣王和普通皇帝不太一样，虽然有神权上的地位，但圣王是不管具体事项的。”钱程说：“他只要秉承无为的原则，管好祭祀，把行政事务，都交给忠诚而专业的官员们来处置，就可以了。”
“这不就是个傀儡么。”塞缪尔神父笑道。
“不是这样的。圣王的要求很高，只当个祭祀工具人是不够的。”钱程说：“无为是平时的要求，如果国家出了问题，圣王还得有能力纠正朝廷的错误。换句话说，他是给整个国家兜底的人。”
“在上古传说中，如果遇到朝廷和民众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比如蝗灾，水灾，大旱之类，圣王就要发挥自己的作用，战胜它们。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
“这都不是‘很厉害的人’了，已经是神迹了吧。”威廉明娜插嘴道：“这么高的要求，我觉得人是根本做不到的。”
“而且还是非常无私的那种。”塞缪尔神父也补充道：“这么厉害，还能在平时把权力让出去，这已经不是正常人的范畴了。”
“我怀疑这种人，在情感上已经不是正常人了。”他摇着头说：“哦不，连异教神话里那些神，都没有这么好的。”
“也不一定就是‘好人’。”钱程指正道：“实际上，在外人看来，圣王反而是无情的。”
“为什么？”威廉明娜显然有些意外。
“天地对万物一视同仁，对万物都是无情的。圣王对万民一视同仁，对万民也都是无情的。”钱程回答：“圣王‘仁’的对象，是民众整体，而不是单个人。公平仁爱到了极致，就没有偏私的概念了。”
“仁爱和情义是对比出来的，礼也有远近亲疏之分：有相对亲近的人，自然就有相对疏远的人；有相对得利的人，自然就有相对受损的人。但圣王行的是大道，是高于礼的。所以，对于大公无私的圣王来说，私人的偏爱并不公正，也没有意义。仁爱到了极致，在单个民众看来，他也必然是冷漠无情的。”
“还有这种说法……”塞缪尔神父一副惊讶的表情：“我是真没想过。”
“我总觉得这种要求过于不现实了。”威廉明娜如实说：“这个圣王，平时就待在王座上当摆设，当做帝国的象征和民众的崇敬对象，给国家提供合法性。但同时还得监控全国各处的情况，发现错误就得纠正，发现朝廷玩砸了还得设法救场。还要求他胸怀广大又高效无情，能公平对待每个人……我是想不出这种人得是什么样。”
“我也想不出来，但你把儒家道家的各种设想归结起来，结果就是这样。”钱程摊摊手：“所以我们不妨试试，测一下这东西。”
“好吧。”威廉明娜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从腰包里抽出一个本子，撕下一张纸递给他：“小心一点。”
“嗯。”钱程应了一声，看了眼上面的咒语，转头示意众人退开些。
“这样保险么？”塞缪尔神父忍不住小声问道。
“这家伙没问题，他比你想象的藏的还深。”威廉明娜回答。
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塞缪尔神父也不再说什么，念了两句祈福的经文，也站到一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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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个布满繁复花纹的铜制支架，几根横梁上刻着看不懂的符文。中间架着一块镜面，表面十分光滑，能映出周围的风景和人影。只是它整体呈现出深邃的漆黑，还不断自内而外，泛着一道道若隐若现的波纹，使得呈现出的画面，并没有铜镜那么清楚。
高仲走上前，疑惑地看了看，又探头到背后瞅了瞅。
“这不是个显示屏么。”他下意识地想去寻找开关，只是在边缘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有按钮的样子。
“难道是触控的？”他说着，伸出手想要去摸，威廉明娜一把将他的胳膊拨开。
“别乱摸。”她语气认真地制止道：“这东西上面，不知道有什么法术和机关呢。”
“也不用这么紧张，碰一下是没事的。实际上，这东西没开启的时候，活性相当低。”塞缪尔神父在一旁解释道：“缴获这东西来历的时候，阿蒂拉小姐把一个守卫打的直接撞了上去，结果也没出什么事。”
“这种邪术物品，哪怕一时不出事，也不能以为就是安全的。”威廉明娜坚持道：“该小心的时候还是要小心，就算不怕死，也不能白死，更不能把其他人搭进去。”
“好吧，好吧……”见她较真，塞缪尔神父只好抬了抬手表示认输。
“被人撞过？”高仲却疑惑道：“这东西没给撞坏么？”
“没有。被撞击之后，这东西实际上还在工作。”威廉明娜说：“我们后来从伯爵夫人的贴身侍女那里，审讯出了开关的口诀，才让它停止运作。”
“这东西也很结实，起码比它看起来结实的多。”塞缪尔神父说着，挥手让其他人退开些。随后，他从腰间取下钉锤，用力抡圆，照着“魔镜”中央砸了过去。只是，他的全力一击像是打在了草垛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魔镜也完好无损，晃都没有晃一下。
“你看。”神父收起钉锤，吸了口气，指了指连痕迹都没留下的魔镜：“这东西肯定不对劲。”
“确实。”高仲迟疑了下，转头想问问钱程，却发现钱程好像从刚才就开始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主动打了个招呼，钱程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这东西样貌有些近似，但肯定不是我了解的东西。”高仲回答：“我还从来没听说有这么坚固的显示屏。”
“那就不是第一纪的造物了……”钱程思忖起来。
“也不好说。”高仲谨慎地提醒道：“第一纪跨度很长，按现在的了解，我了解的那个时间段，并不是第一纪最发达的时候。在那之后，出现过科技的大幅提升，也不是奇怪的事情。第一纪末期，科技和法术的融合品大量出现，目前看也是基本可以确定的了。”
“所以我也搞不懂这东西的原理。”他判断道：“我只能说，这东西的本体，或者原型，可能是第一纪的产物。但让它工作的，到底是科技，还是法术，还是你们说的亚空间恶魔，我就没法判断了。”
“这样就够了。”威廉明娜对钱程说：“你的专家很严谨，已经比我的线人们靠谱多了。接下来，就得我们自己处置了。”
“我们把它打开试试吧。”钱程建议道：“既然那个伯爵夫人使用了这么久，周围的人也都知道，那说明它也没有多强的杀伤力。然后问几个问题，看它的反应，就知道这东西大概是什么来头了。”
“你们有审问过那些从犯么？”他问：“伯爵夫人都问了些什么问题，有效果么？”
“那个侍女说，她的主人主要询问一些‘领地上谁最美’、‘怎么能让自己变得年轻漂亮’之类的问题，而且按照墨镜的指示，收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威廉明娜说：“另外她还经常询问，领地周围是不是有人在怀疑和调查她，借此发现了我们的动向。所以，这个魔镜还是有一部分效果的。至于她的药方有没有实际效用，就不知道了。”
“这东西的特性，我们也没有了解清楚，而且有直接使用经验的人已经死了，其他同党的供述，未必可靠。”威廉明娜说：“你确定能控制风险么？”
“没问题。”钱程点点头：“我也不是第一次碰到奇怪的法宝了，小时候我就经常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测试的话，我应该更有经验。而且我也不会随便乱问，凭借一些比较难的问题，测试出它的能力边界就行。”
“那个贵族实在是太没出息，才会这么容易上当。明明功能吹的这么厉害，居然只关心漂不漂亮。这样的人败亡，也是情理之中了。”他感慨道：“我建议直接问圣王在哪，看这东西答得出来么。”“这问题安全么？”塞缪尔神父不太懂：“圣王是什么？”
“就是一类理想中的统治者。”钱程解释道：“现实中，起码目前是没有的，所以可以问问，看看它的能力。”
“汉朝传统哲学里的理想皇帝，有什么特性么？”威廉明娜也好奇地问。
“嗯……最基本的特性，肯定是主导祭祀了。”钱程说：“按你们这边的说法，他首先是给这个朝廷提供合法性的。这就是皇帝最基本的功能。”
“我们这边提供合法性的可不是君王自己。”塞缪尔神父指出：“我们的宗教是大陆各国的国教。君主的合法性，表面上来源于家族，但本质上是神授权的，是教会认可的。”
“神授予这个家族高贵的地位，许可这个家族的成员担任国君和领主。之后，家族成员们才会或是顺位继承、或是相互竞争，担任国家的统治者——起码法理上是这样的。”
“哦，我们那个朝廷等于你们这边的朝廷加教会。”钱程打圆场道：“我们的朝廷也是君权神授，不过神和君都是他自己，本质上是自己给自己授权的。也就这点区别了。”
“那不是古时候的神王么。这都什么超级异端……”威廉明娜无语地说：“我总觉得不太对，还有其他的要求么？”
“圣王和普通皇帝不太一样，虽然有神权上的地位，但圣王是不管具体事项的。”钱程说：“他只要秉承无为的原则，管好祭祀，把行政事务，都交给忠诚而专业的官员们来处置，就可以了。”
“这不就是个傀儡么。”塞缪尔神父笑道。
“不是这样的。圣王的要求很高，只当个祭祀工具人是不够的。”钱程说：“无为是平时的要求，如果国家出了问题，圣王还得有能力纠正朝廷的错误。换句话说，他是给整个国家兜底的人。”
“在上古传说中，如果遇到朝廷和民众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比如蝗灾，水灾，大旱之类，圣王就要发挥自己的作用，战胜它们。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
“这都不是‘很厉害的人’了，已经是神迹了吧。”威廉明娜插嘴道：“这么高的要求，我觉得人是根本做不到的。”
“而且还是非常无私的那种。”塞缪尔神父也补充道：“这么厉害，还能在平时把权力让出去，这已经不是正常人的范畴了。”
“我怀疑这种人，在情感上已经不是正常人了。”他摇着头说：“哦不，连异教神话里那些神，都没有这么好的。”
“也不一定就是‘好人’。”钱程指正道：“实际上，在外人看来，圣王反而是无情的。”
“为什么？”威廉明娜显然有些意外。
“天地对万物一视同仁，对万物都是无情的。圣王对万民一视同仁，对万民也都是无情的。”钱程回答：“圣王‘仁’的对象，是民众整体，而不是单个人。公平仁爱到了极致，就没有偏私的概念了。”
“仁爱和情义是对比出来的，礼也有远近亲疏之分：有相对亲近的人，自然就有相对疏远的人；有相对得利的人，自然就有相对受损的人。但圣王行的是大道，是高于礼的。所以，对于大公无私的圣王来说，私人的偏爱并不公正，也没有意义。仁爱到了极致，在单个民众看来，他也必然是冷漠无情的。”
“还有这种说法……”塞缪尔神父一副惊讶的表情：“我是真没想过。”
“我总觉得这种要求过于不现实了。”威廉明娜如实说：“这个圣王，平时就待在王座上当摆设，当做帝国的象征和民众的崇敬对象，给国家提供合法性。但同时还得监控全国各处的情况，发现错误就得纠正，发现朝廷玩砸了还得设法救场。还要求他胸怀广大又高效无情，能公平对待每个人……我是想不出这种人得是什么样。”
“我也想不出来，但你把儒家道家的各种设想归结起来，结果就是这样。”钱程摊摊手：“所以我们不妨试试，测一下这东西。”
“好吧。”威廉明娜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从腰包里抽出一个本子，撕下一张纸递给他：“小心一点。”
“嗯。”钱程应了一声，看了眼上面的咒语，转头示意众人退开些。
“这样保险么？”塞缪尔神父忍不住小声问道。
“这家伙没问题，他比你想象的藏的还深。”威廉明娜回答。
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塞缪尔神父也不再说什么，念了两句祈福的经文，也站到一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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