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有限主权论
营地的小树林边，临时搭起一个办公用的棚子。伊兰瑞尔走了过去，远远就听见钱程大声讲着什么，其他人也在时不时小声议论。
棚子下，站着钱程的几个第一纪友人。旁边，还有几个人，应该是那个画师三浦的助手。
“好了，这些就足够了。”她听到三浦说：“阿道夫，你把刚才的话记一下。我们回头就照这个思路做。”
“不，我觉得最好区分清楚。”钱程却止住了他们：“君权这个词，翻译的不太准确。我们做宣传的时候，首先得自己弄清楚。”
“君权确实有两重含义。”阿道夫看了看笔记本，说：“按照我们之前查证的说法，这个词，既可以指君主的王权，也可以指一个国家本身的权力。一些没有君主的商业共和国，也会使用这个专有名词。”
“西洲这地方，王权和国家主权是经常绑定的。很多语言里，这两者本来就是同一个名词。”高仲指出：“不过我也赞同，有必要把这两个概念区分开。”
“君王当然不如社稷重要。”钱程点点头：“国家主权高于王权，海报里，要把这个强调出来。”
阿道夫等人拿着笔，赶紧记了一句。
“另外，就是我们提出的，人权的概念。”他看着重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人权高于国家社稷的主权，这是先师孟子教导过的。今后的宣传材料里，要把这个也强调出来，明白了么？”
“明白了，明白了。”众人纷纷应道。
“还有，就是君权范围的问题。”钱程继续说道：“我们在这个方面，也要对西洲各国进行反驳。首要的，就是反驳巴里希人关于君权至上的论述。”
“西洲人自己也未必认这个。”三浦说。
“是的。”卡拉瓦乔补充道：“一般来说，大家都认为，神权是高于君权的。不管是王权还是国家主权，都是神权的附属品。”
“或者说，所谓主权，是一种在管辖范围内，至高无上的、神圣的权力。而且，这种权力只能属于单一的主体。”高仲也解释道：“当然，只有少数国家，主权才属于世俗君主或者国家政权本身。对于绝大部分国家，这个最高权力是属于神的。”
“中世纪就这样啊。”三浦摇摇头，嘀咕道。
“哪个时代都一样。”高仲不以为然：“所谓现代国家，不也有拿着圣经宣誓的么？”
“呃……”
“这很正常。教会的人一直说，希望建立一个普世的组织，这点和我们的想法其实有些接近。”钱程也说道：“不过，居于各国之上的，不应该是神，应该是朝廷。”
“我们同样不能承认西洲人关于主权的说法。朝廷可以允许偏远地方的蛮夷自治，但他们的权力是有限度的。”
“好的，这个也记下来。”三浦转头说。
“你们有什么建议么？”钱程主动问道：“如果有想法，我们可以把它完善一下。”
“我应该没什么想法了。”三浦回答：“我们那会儿，国家和国家名义上是地位相等的。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屁话，但起码理论上都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也没什么经验可以给你参考。”
“哦，这个倒是无所谓。”钱程表示自己不在意：“我也听白芷说过，第一纪的中原居民，似乎过得相当惨，最后连天朝的体面都维持不住了，自己也沦为了一个主权国家。对于我们，应该没什么参考意义。”
“这些细节其实无所谓，我们的宣传图，没法做的太细。”阿道夫指着手上的草稿，插嘴道：“我建议，把刚才的两个关键理论提取出来，就可以了。”
“那就尽量简洁些吧。”钱程同意：“总结下来，就是‘人权高于主权’和‘主权有限’。你们想办法，把这两个观点用图画展示出来，就可以了。”
众人纷纷应允，高仲疑惑了一会儿，最后也没说什么。
“还有别的要报告的么？”钱程问。
“有。”三浦接过助手的包，又拿出几张纸：“这是苏小姐让我做的图，你看看怎么样？”“她也要打广告？”钱程好奇起来：“又要卖什么东西么？”
“这回不是卖东西。”三浦说：“是这个。”
他打开一张纸卷，只见上面勾勒着底稿，还没有完成。纸张下部倒是写出了标语，“妇女能顶半边天。”
“这是什么意思？”钱程奇怪了片刻，想了起来：“哦，是老秦讲的那个……他们老家的神话吧。”
“啊？”三浦看起来不太明白。
“就是那个狗头人。”钱程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下：“他老家是蜀地的，听他说，那里有一些和中原不同的神话。其中一则说，天地原本结合在一起，后来巨人盘古将其劈开，然后脚踏大地，托举起天，天地就这么分开了。”
“他们族人的祖先，传言也叫盘古，是当地的犬神。我估计，是祖先神附会来的故事。”钱程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这类神话，在各地还挺多的。”
“原来还有这重意思啊。”三浦了然道。
“是啊。而且第二纪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神灵和古文明战争的余波，天空并不是现在这样清朗的。”钱程伸手指了指天空：“那时，天上布满了厚重的云层和飞灰，连阳光都看不到。甚至还有土石和机械的残骸，因为混乱的灵力在天上乱飞。这位传说里分开天地的大神，可能就是古早时候，当地的一位清理者吧。”
“不过她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这么生僻的典故。她撑天干什么？要造反啊！”钱程疑惑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大概就是想说，女人也能帮上忙吧。”三浦挠挠头，解释道。
“我们早就做过了。”钱程指出：“半个月前不是刚印了一副鼓励妇女耕作、纺织的么。还特意让你把新改装的犁画进去，替他们宣传下农具改良。”
“她的意思，是说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到吧。”高仲说。
“哦？”钱程无奈道：“你信么？”
“啊……”高仲一时哑然。
“她就不能自己去数数，什么人获得的首级和俘虏更多么。”钱程摇头抱怨：“天天倒腾这些有的没的，不能做做正经事……”
“那我就回绝了？”三浦问。
“等下。”钱程伸手制止道：“我想想……如果这么直接回绝，她肯定能问出是我给否掉的。到时候，又得浪费一大堆时间去劝说，不够麻烦的。”
“这样，你继续做，但是把内容改一改。”他对三浦说：“就画一个男士兵，还有他斩获的首级。旁边画个女士兵，她斩获的首级，堆的和男兵一样高。然后就写你们那个标语，就是妇女也能做到什么的。”
“这样你们能应付差事，宣传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他想了下，说：“至于会不会真有人来参军……反正只要能达标的，我们都收。大不了把能通过考核的健妇，和女术师都编到一营去，正好省了后勤民夫的事。”
“嗯，这样也可以。”三浦随手在纸上勾勒几笔：“可以画出来，没问题。”
“那还有别的事么？”钱程问。
“没了。”三浦说：“其他的，我们自己就能处理了。”
钱程点点头，众人相继和他告别，鱼贯离开。三浦和高仲看到了不远处站定的伊兰瑞尔，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等其他人离开，钱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拿起杯子就大口喝了起来。伊兰瑞尔打开自己的包，走了过去。
钱程抬起头，见她已悄无声息地来到桌前，手里拿着个小罐子，伸到他旁边。
“解渴润喉的。我叔叔是个演说家，他就喜欢喝这个。”伊兰瑞尔说。
钱程接过，喝了两口，觉得喉咙确实舒服凉爽了些。顺手放在桌上，却发现伊兰瑞尔的手没有收回去。
“我们出去走走？”她邀请道。
钱程点点头，抓住她的手，站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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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子下，站着钱程的几个第一纪友人。旁边，还有几个人，应该是那个画师三浦的助手。
“好了，这些就足够了。”她听到三浦说：“阿道夫，你把刚才的话记一下。我们回头就照这个思路做。”
“不，我觉得最好区分清楚。”钱程却止住了他们：“君权这个词，翻译的不太准确。我们做宣传的时候，首先得自己弄清楚。”
“君权确实有两重含义。”阿道夫看了看笔记本，说：“按照我们之前查证的说法，这个词，既可以指君主的王权，也可以指一个国家本身的权力。一些没有君主的商业共和国，也会使用这个专有名词。”
“西洲这地方，王权和国家主权是经常绑定的。很多语言里，这两者本来就是同一个名词。”高仲指出：“不过我也赞同，有必要把这两个概念区分开。”
“君王当然不如社稷重要。”钱程点点头：“国家主权高于王权，海报里，要把这个强调出来。”
阿道夫等人拿着笔，赶紧记了一句。
“另外，就是我们提出的，人权的概念。”他看着重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人权高于国家社稷的主权，这是先师孟子教导过的。今后的宣传材料里，要把这个也强调出来，明白了么？”
“明白了，明白了。”众人纷纷应道。
“还有，就是君权范围的问题。”钱程继续说道：“我们在这个方面，也要对西洲各国进行反驳。首要的，就是反驳巴里希人关于君权至上的论述。”
“西洲人自己也未必认这个。”三浦说。
“是的。”卡拉瓦乔补充道：“一般来说，大家都认为，神权是高于君权的。不管是王权还是国家主权，都是神权的附属品。”
“或者说，所谓主权，是一种在管辖范围内，至高无上的、神圣的权力。而且，这种权力只能属于单一的主体。”高仲也解释道：“当然，只有少数国家，主权才属于世俗君主或者国家政权本身。对于绝大部分国家，这个最高权力是属于神的。”
“中世纪就这样啊。”三浦摇摇头，嘀咕道。
“哪个时代都一样。”高仲不以为然：“所谓现代国家，不也有拿着圣经宣誓的么？”
“呃……”
“这很正常。教会的人一直说，希望建立一个普世的组织，这点和我们的想法其实有些接近。”钱程也说道：“不过，居于各国之上的，不应该是神，应该是朝廷。”
“我们同样不能承认西洲人关于主权的说法。朝廷可以允许偏远地方的蛮夷自治，但他们的权力是有限度的。”
“好的，这个也记下来。”三浦转头说。
“你们有什么建议么？”钱程主动问道：“如果有想法，我们可以把它完善一下。”
“我应该没什么想法了。”三浦回答：“我们那会儿，国家和国家名义上是地位相等的。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个屁话，但起码理论上都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也没什么经验可以给你参考。”
“哦，这个倒是无所谓。”钱程表示自己不在意：“我也听白芷说过，第一纪的中原居民，似乎过得相当惨，最后连天朝的体面都维持不住了，自己也沦为了一个主权国家。对于我们，应该没什么参考意义。”
“这些细节其实无所谓，我们的宣传图，没法做的太细。”阿道夫指着手上的草稿，插嘴道：“我建议，把刚才的两个关键理论提取出来，就可以了。”
“那就尽量简洁些吧。”钱程同意：“总结下来，就是‘人权高于主权’和‘主权有限’。你们想办法，把这两个观点用图画展示出来，就可以了。”
众人纷纷应允，高仲疑惑了一会儿，最后也没说什么。
“还有别的要报告的么？”钱程问。
“有。”三浦接过助手的包，又拿出几张纸：“这是苏小姐让我做的图，你看看怎么样？”“她也要打广告？”钱程好奇起来：“又要卖什么东西么？”
“这回不是卖东西。”三浦说：“是这个。”
他打开一张纸卷，只见上面勾勒着底稿，还没有完成。纸张下部倒是写出了标语，“妇女能顶半边天。”
“这是什么意思？”钱程奇怪了片刻，想了起来：“哦，是老秦讲的那个……他们老家的神话吧。”
“啊？”三浦看起来不太明白。
“就是那个狗头人。”钱程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下：“他老家是蜀地的，听他说，那里有一些和中原不同的神话。其中一则说，天地原本结合在一起，后来巨人盘古将其劈开，然后脚踏大地，托举起天，天地就这么分开了。”
“他们族人的祖先，传言也叫盘古，是当地的犬神。我估计，是祖先神附会来的故事。”钱程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这类神话，在各地还挺多的。”
“原来还有这重意思啊。”三浦了然道。
“是啊。而且第二纪刚开始的时候，因为神灵和古文明战争的余波，天空并不是现在这样清朗的。”钱程伸手指了指天空：“那时，天上布满了厚重的云层和飞灰，连阳光都看不到。甚至还有土石和机械的残骸，因为混乱的灵力在天上乱飞。这位传说里分开天地的大神，可能就是古早时候，当地的一位清理者吧。”
“不过她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这么生僻的典故。她撑天干什么？要造反啊！”钱程疑惑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大概就是想说，女人也能帮上忙吧。”三浦挠挠头，解释道。
“我们早就做过了。”钱程指出：“半个月前不是刚印了一副鼓励妇女耕作、纺织的么。还特意让你把新改装的犁画进去，替他们宣传下农具改良。”
“她的意思，是说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到吧。”高仲说。
“哦？”钱程无奈道：“你信么？”
“啊……”高仲一时哑然。
“她就不能自己去数数，什么人获得的首级和俘虏更多么。”钱程摇头抱怨：“天天倒腾这些有的没的，不能做做正经事……”
“那我就回绝了？”三浦问。
“等下。”钱程伸手制止道：“我想想……如果这么直接回绝，她肯定能问出是我给否掉的。到时候，又得浪费一大堆时间去劝说，不够麻烦的。”
“这样，你继续做，但是把内容改一改。”他对三浦说：“就画一个男士兵，还有他斩获的首级。旁边画个女士兵，她斩获的首级，堆的和男兵一样高。然后就写你们那个标语，就是妇女也能做到什么的。”
“这样你们能应付差事，宣传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他想了下，说：“至于会不会真有人来参军……反正只要能达标的，我们都收。大不了把能通过考核的健妇，和女术师都编到一营去，正好省了后勤民夫的事。”
“嗯，这样也可以。”三浦随手在纸上勾勒几笔：“可以画出来，没问题。”
“那还有别的事么？”钱程问。
“没了。”三浦说：“其他的，我们自己就能处理了。”
钱程点点头，众人相继和他告别，鱼贯离开。三浦和高仲看到了不远处站定的伊兰瑞尔，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等其他人离开，钱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拿起杯子就大口喝了起来。伊兰瑞尔打开自己的包，走了过去。
钱程抬起头，见她已悄无声息地来到桌前，手里拿着个小罐子，伸到他旁边。
“解渴润喉的。我叔叔是个演说家，他就喜欢喝这个。”伊兰瑞尔说。
钱程接过，喝了两口，觉得喉咙确实舒服凉爽了些。顺手放在桌上，却发现伊兰瑞尔的手没有收回去。
“我们出去走走？”她邀请道。
钱程点点头，抓住她的手，站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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