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短暂休息
钱程和伊兰瑞尔站在坡顶，看着眼前的战场。
匈奴人大多已经逃走，旗帜和兵仗丢的满地都是。大群杂胡坐在田地边，茫然地等着发落。远处，几座建筑正在燃烧，浓烟直直地升入天穹。
“战争还没结束。”伊兰瑞尔提醒道。
“至少这边是结束了。”钱程笑着说：“我们还是来晚了些。”
伊兰瑞尔欲言又止。
刚才来的路上，有人赶来向钱程汇报，说夏国主推断出匈奴人运输补给的路径，命令属国兵前进，突破了匈奴军队的阻拦。她亲自上阵，冲突十余回，最终打出了漏洞，直捣敌人营地，当场击杀了正在调度部众的犁汙王。匈奴各部兵皆大惊溃走，周围埋伏的骑卒见被识破，也纷纷逃离战场。至此，战斗已经取得了胜利。
伊兰瑞尔看得出来，汉军上下，对这次的结果，是颇感意外的。钱程自己，也显得很是高兴。
战场上，还有士卒在进行打扫和清理。不远处，几名骑士举着一面残破的旗帜，围着个披着长袍、马背后插着羽翼状饰物的骑手，正往这里赶来。所过之处，加拉西亚人和巴里希人都大声欢呼。
旁边的一处废弃庄园里，一群扛着长刀阔斧的北海人鱼贯而出。他们刚刚清理完这里，有人拖着俘虏，不少人的背囊里还装着刚收罗来的金银器物。
看到驰来的骑手，领头的大汉用力招手，一副欣喜的神情。
“夏洛特·希格德莉法！”他大喊道。
“夏洛特·希格德莉法！！”北海人纷纷高呼起来。
“激动个什么啊。”伊兰瑞尔嘀咕道。
“我听说，现在来这边讨生活的北海人，大多是在故乡过得不如意的。他们大概之前也没想到这次能取得胜利吧。”钱程解释着，又看了眼那些人的战利品：“而且匈奴人——至少比阿尔比昂人富裕太多了。”
正说着，夏洛特策马从他们面前经过，也向那些人挥手致意。一阵风吹过，旗帜和羽饰都招扬开，北海人再次兴奋地齐声大叫起来。
钱程身后，凉州的随员们也兴高采烈的样子，一边观看，一边交头接耳地评论起来。
“莽妇。”一片嘈杂中，伊兰瑞尔忍不住又抱怨道。
夏洛特来到他们面前，跳下马。
她身上的长袍缺了一块，剩下的地方，也戳了几个洞。铠甲上沾了些血迹，胸甲上有几处凹陷，还露出一截短短的木杆，把袍子一角钉在肩甲上。
“没事吧。”钱程关切地问。
“衬里没穿透。”夏洛特简短地说：“不要紧。”
“不要逞强啊。”钱程摇摇头。
“我就应该这样作战的。”夏洛特坚持道。
她用袍子一角擦了擦身前的血污，走上前，一把抱住了钱程。
钱程想要说什么，但夏洛特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相拥着。
“喂，你们要抱到什么时候。”伊兰瑞尔忍不住出声道：“战争还没结束呢！”
“啊，对。”夏洛特闻言，放开了钱程。
“我知道我缺乏经验，也不够智慧。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的帮助，伊兰瑞尔小姐。”夏洛特说着，不顾后者试图冷下来的脸色，也伸手搂住了她。
伊兰瑞尔看起来完全没想到她的动作，一时僵住。仓促之下，她也没有抵触夏洛特的示好，只是略微转过头。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呢喃了一句，轻轻拍了拍夏洛特的胳膊。
夏洛特松开手，微笑着退开半步。伊兰瑞尔脸色略有些泛红，向钱程那边靠了靠。
“我们还有接下来的事情呢。”她再次提醒道。
“匈奴人不会纠缠了。”钱程说：“我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这里遇到挫折，他们全线都会受到影响。很快，就又会来求和了吧。”
“我还是不太放心。”伊兰瑞尔摇了摇头：“先前我们的计划需要尽快开始执行了，现在容不得出现失误。”钱程沉吟了下。
先打匈奴还是先打西洲诸戎，凉州内部曾经有过讨论。不过，大部分人都认为，西戎比匈奴更加野蛮、无礼，他们的力量，却更加弱小，土地和矿产，也比匈奴人富饶。
西戎并不比匈奴乖巧，到现在，还有很多人铁了心要和朝廷对着干。而集中精力对付西戎，不仅能获得更多土地和物资，也能给朝廷更好看的战绩。凉州的人力物力很有限，非要和匈奴主力死磕，反而是便宜了西戎。
匈奴人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单于庭的态度依然不明，但也无力再发动大规模作战，连袭扰和劫掠的对象，也转移成了西戎为主。凉州附近的小王，更是频繁与汉朝往来，甚至私下接受雇佣，解决对双方而言都非常碍事的西戎豪酋，管辖他们的匈奴贵人，也大多不闻不问。
现在这场战争，与其说是争夺领地，不如说是试探。在双方的主要精力和更大利益都不在这里的情况下，很难再打起一场当年漠北那样的全面战争。
不过，伊兰瑞尔的看法，也很重要。
之前进军南方的计划，因为需要她们的配合，所以伊兰瑞尔也参与了很多。不过凉州的官吏，大多是新近提拔的，缺少有经验高级将领的问题，现在也没能解决。
平时的训练和筹集军械，问题倒不大，但现在需要安排跨越半个大陆、可能打上半年乃至更久的战争，他们就只能把计划拆解成一个个具体战斗。因为大家其实也都不清楚，这种仗怎么打才是最好的。
总体性的目标，是钱程自己构思的。然而伊兰瑞尔认为其中问题太多。她把方案改来改去，看到认为不合适的，就加以修订。
结果到最后，计划里一大半，都是她自己的想法了。
不过伊兰瑞尔自己，其实也没有指挥大规模战争的经验——她家现在，也没这么多兵给她指挥了。钱程觉得这个计划有些道理，又不知谁的想法更好。他和其他人商量，大家也都说不清楚。
钱程决定，找熟人帮个忙。
他把草稿发了一份给霍去病那边，说这是凉州方面合力完成的作战计划，然后等着看对方有什么回应。又准备好一份诚恳认错、请求指导的公文，一份感谢赏识、必定全力执行的公文，等待长安那边的回音。
不过事后，霍去病那里的反馈，似乎还不错。钱程这下有了信心，命令各有司分头执行去了。
现在，他自己其实也不太想打断原有的节奏。而且，也想不到还有什么重要的问题。
“你有什么想法么？”他想了想，问夏洛特。
“其他战场我不了解。不过有命令的话，告诉我就好。”夏洛特回答。
钱程看了眼伊兰瑞尔。两人多少都安心了些。
伊兰瑞尔又抽出背囊里的舆图，仔细观察起来。
“可能是我多虑了吧。”她嘀咕道。
PS：骑兵指挥官带头冲锋是很常见的。
一直到拿破仑战争时期，按照骑兵条令，军官的位置依然在所属部队最前方，领先其他下属。上校乃至将军级的高级军官都是这么要求的。
因为骑兵作战绝大多数情况下，双方是不会“对撞”的。一般都是不坚定的一方渐渐停下乃至向回跑，更坚定的一方则继续前进。结果是后撤方撤出战场，或是带更多援军反过来驱逐之前的优势方，双方逐渐加码，直到一方顶不住，彻底被驱逐出战场为止。
骑兵的格斗比较少见，而且持续时间很短，很快就分出高下了。
所以骑兵军官的作用非常大。如果一方的军官更坚决、更善战，很可能就直接逼退或者击杀对方的军官，乃至把对方全员吓跑了。起码到拿破仑时代，这个规律还是适合的。
这也导致骑兵成为一个很讲究个人英雄主义的兵种，整个风气和步兵其实都是不太一样的。
至于中世纪和近代早期，亲自上阵的欧洲君主，很多人本身就是骑兵指挥官的定位。而且按传统他们也只需要这个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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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大多已经逃走，旗帜和兵仗丢的满地都是。大群杂胡坐在田地边，茫然地等着发落。远处，几座建筑正在燃烧，浓烟直直地升入天穹。
“战争还没结束。”伊兰瑞尔提醒道。
“至少这边是结束了。”钱程笑着说：“我们还是来晚了些。”
伊兰瑞尔欲言又止。
刚才来的路上，有人赶来向钱程汇报，说夏国主推断出匈奴人运输补给的路径，命令属国兵前进，突破了匈奴军队的阻拦。她亲自上阵，冲突十余回，最终打出了漏洞，直捣敌人营地，当场击杀了正在调度部众的犁汙王。匈奴各部兵皆大惊溃走，周围埋伏的骑卒见被识破，也纷纷逃离战场。至此，战斗已经取得了胜利。
伊兰瑞尔看得出来，汉军上下，对这次的结果，是颇感意外的。钱程自己，也显得很是高兴。
战场上，还有士卒在进行打扫和清理。不远处，几名骑士举着一面残破的旗帜，围着个披着长袍、马背后插着羽翼状饰物的骑手，正往这里赶来。所过之处，加拉西亚人和巴里希人都大声欢呼。
旁边的一处废弃庄园里，一群扛着长刀阔斧的北海人鱼贯而出。他们刚刚清理完这里，有人拖着俘虏，不少人的背囊里还装着刚收罗来的金银器物。
看到驰来的骑手，领头的大汉用力招手，一副欣喜的神情。
“夏洛特·希格德莉法！”他大喊道。
“夏洛特·希格德莉法！！”北海人纷纷高呼起来。
“激动个什么啊。”伊兰瑞尔嘀咕道。
“我听说，现在来这边讨生活的北海人，大多是在故乡过得不如意的。他们大概之前也没想到这次能取得胜利吧。”钱程解释着，又看了眼那些人的战利品：“而且匈奴人——至少比阿尔比昂人富裕太多了。”
正说着，夏洛特策马从他们面前经过，也向那些人挥手致意。一阵风吹过，旗帜和羽饰都招扬开，北海人再次兴奋地齐声大叫起来。
钱程身后，凉州的随员们也兴高采烈的样子，一边观看，一边交头接耳地评论起来。
“莽妇。”一片嘈杂中，伊兰瑞尔忍不住又抱怨道。
夏洛特来到他们面前，跳下马。
她身上的长袍缺了一块，剩下的地方，也戳了几个洞。铠甲上沾了些血迹，胸甲上有几处凹陷，还露出一截短短的木杆，把袍子一角钉在肩甲上。
“没事吧。”钱程关切地问。
“衬里没穿透。”夏洛特简短地说：“不要紧。”
“不要逞强啊。”钱程摇摇头。
“我就应该这样作战的。”夏洛特坚持道。
她用袍子一角擦了擦身前的血污，走上前，一把抱住了钱程。
钱程想要说什么，但夏洛特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相拥着。
“喂，你们要抱到什么时候。”伊兰瑞尔忍不住出声道：“战争还没结束呢！”
“啊，对。”夏洛特闻言，放开了钱程。
“我知道我缺乏经验，也不够智慧。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的帮助，伊兰瑞尔小姐。”夏洛特说着，不顾后者试图冷下来的脸色，也伸手搂住了她。
伊兰瑞尔看起来完全没想到她的动作，一时僵住。仓促之下，她也没有抵触夏洛特的示好，只是略微转过头。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呢喃了一句，轻轻拍了拍夏洛特的胳膊。
夏洛特松开手，微笑着退开半步。伊兰瑞尔脸色略有些泛红，向钱程那边靠了靠。
“我们还有接下来的事情呢。”她再次提醒道。
“匈奴人不会纠缠了。”钱程说：“我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这里遇到挫折，他们全线都会受到影响。很快，就又会来求和了吧。”
“我还是不太放心。”伊兰瑞尔摇了摇头：“先前我们的计划需要尽快开始执行了，现在容不得出现失误。”钱程沉吟了下。
先打匈奴还是先打西洲诸戎，凉州内部曾经有过讨论。不过，大部分人都认为，西戎比匈奴更加野蛮、无礼，他们的力量，却更加弱小，土地和矿产，也比匈奴人富饶。
西戎并不比匈奴乖巧，到现在，还有很多人铁了心要和朝廷对着干。而集中精力对付西戎，不仅能获得更多土地和物资，也能给朝廷更好看的战绩。凉州的人力物力很有限，非要和匈奴主力死磕，反而是便宜了西戎。
匈奴人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单于庭的态度依然不明，但也无力再发动大规模作战，连袭扰和劫掠的对象，也转移成了西戎为主。凉州附近的小王，更是频繁与汉朝往来，甚至私下接受雇佣，解决对双方而言都非常碍事的西戎豪酋，管辖他们的匈奴贵人，也大多不闻不问。
现在这场战争，与其说是争夺领地，不如说是试探。在双方的主要精力和更大利益都不在这里的情况下，很难再打起一场当年漠北那样的全面战争。
不过，伊兰瑞尔的看法，也很重要。
之前进军南方的计划，因为需要她们的配合，所以伊兰瑞尔也参与了很多。不过凉州的官吏，大多是新近提拔的，缺少有经验高级将领的问题，现在也没能解决。
平时的训练和筹集军械，问题倒不大，但现在需要安排跨越半个大陆、可能打上半年乃至更久的战争，他们就只能把计划拆解成一个个具体战斗。因为大家其实也都不清楚，这种仗怎么打才是最好的。
总体性的目标，是钱程自己构思的。然而伊兰瑞尔认为其中问题太多。她把方案改来改去，看到认为不合适的，就加以修订。
结果到最后，计划里一大半，都是她自己的想法了。
不过伊兰瑞尔自己，其实也没有指挥大规模战争的经验——她家现在，也没这么多兵给她指挥了。钱程觉得这个计划有些道理，又不知谁的想法更好。他和其他人商量，大家也都说不清楚。
钱程决定，找熟人帮个忙。
他把草稿发了一份给霍去病那边，说这是凉州方面合力完成的作战计划，然后等着看对方有什么回应。又准备好一份诚恳认错、请求指导的公文，一份感谢赏识、必定全力执行的公文，等待长安那边的回音。
不过事后，霍去病那里的反馈，似乎还不错。钱程这下有了信心，命令各有司分头执行去了。
现在，他自己其实也不太想打断原有的节奏。而且，也想不到还有什么重要的问题。
“你有什么想法么？”他想了想，问夏洛特。
“其他战场我不了解。不过有命令的话，告诉我就好。”夏洛特回答。
钱程看了眼伊兰瑞尔。两人多少都安心了些。
伊兰瑞尔又抽出背囊里的舆图，仔细观察起来。
“可能是我多虑了吧。”她嘀咕道。
PS：骑兵指挥官带头冲锋是很常见的。
一直到拿破仑战争时期，按照骑兵条令，军官的位置依然在所属部队最前方，领先其他下属。上校乃至将军级的高级军官都是这么要求的。
因为骑兵作战绝大多数情况下，双方是不会“对撞”的。一般都是不坚定的一方渐渐停下乃至向回跑，更坚定的一方则继续前进。结果是后撤方撤出战场，或是带更多援军反过来驱逐之前的优势方，双方逐渐加码，直到一方顶不住，彻底被驱逐出战场为止。
骑兵的格斗比较少见，而且持续时间很短，很快就分出高下了。
所以骑兵军官的作用非常大。如果一方的军官更坚决、更善战，很可能就直接逼退或者击杀对方的军官，乃至把对方全员吓跑了。起码到拿破仑时代，这个规律还是适合的。
这也导致骑兵成为一个很讲究个人英雄主义的兵种，整个风气和步兵其实都是不太一样的。
至于中世纪和近代早期，亲自上阵的欧洲君主，很多人本身就是骑兵指挥官的定位。而且按传统他们也只需要这个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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