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亡国的阿叽 下
第二天下午，一个汉军军官就跟着大军师的亲信，来到了营地，快得超出阿叽王子的预料。
会面时，阿叽王子按着大军师的话，说自己现在想与汉朝友善，却无能为力，因为阿嘎大王人多势众，控制了这里。
使者不以为意，只是继续谈起山里的出产和附近的山泽河流。
他们谈话的时候，阿嘎大王正在不远处的林间空地，集合自己的队伍，大声示威。
“小的们！”他故意用当地的话大喊：“都给我记好了。这地界，最强的是天，次强的是地，第三强的就是俺们！过几天，就跟着我，让北边的家伙吃点教训！”
“嗷——嗷——”众人大声欢呼起来。
阿叽王子尴尬地笑了笑，使者也嗤笑了一声，继续自己的话题。
他们很快交流完毕，那人似乎也失去了兴趣，起身告辞。
大军师带人去送他，走到寨子门口，阿嘎大王突然带着部下，拦住了他。
“我知道你是谁！”他吼道：“你们不是对我的奴隶感兴趣么？来，给他！”
众部下齐齐怪叫起来，有人用力敲打周围的物件。剩下的人则乱蹦乱跳，试图惊吓对方。
一名亲信提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跃了出来，丢在使者脚下。
“敢投靠敌人的，这就是下场！”阿嘎大王意气风发地大喊道。
他一向喜欢展示自己的残暴，以此恐吓明处和暗处的敌人。在他的房屋前，总是插着众多被他击败的敌人的脑袋。
按他的经验，这些人头足够把部族头人们吓得不敢开口。
那亲信也来了劲，大步上前，冲着使者龇牙咧嘴，嘶吼起来。
使者退了半步，扶了下腰。
对方得意间，再次上前。
使者从身后抽出长刀，一击将他砍翻在地。
那人摔在头颅上，又滚到一边，扑腾了两下，就不动了。
人群一瞬间静了下来。
“还有哪个？”使者抖了下刀，问道。
阿嘎大王瞪大眼睛，向前走去。大军师急忙窜了出来，带领几名手下拦在中间，拥着使者离开。
他们好说歹说，把骂骂咧咧的使者送了出去。
过了半天，满头大汗的大军师才回到了寨子里。
“这不行啊。”阿叽王子评价道：“阿嘎根本吓不住他。”
“我哪知道他这么外强中干。”大军师抱怨道：“不过现在还好，就算其他人质疑我们与使者会面，我们也有理由开脱了。到时候，把过错全推给他就行。”
阿叽王子点了点头。
能坑阿嘎大王一把，他是十分高兴的。
“刚才可把我吓死了，他俩差点打起来。”大军师擦了擦汗：“阿嘎至少得做出姿态，要亲手干掉他，否则今后就别想吓住任何人了……”
“你保护使者……也是对的吧。”阿叽王子分析道：“既然我们做了决定，那现在就不能和他们彻底闹翻……
“保护使者？”大军师瞪大眼睛：“明明是保护阿嘎。他死了，谁替我们打头阵啊——”
又过了数日。
有人送来消息，说敌人果然上钩了。
“阿洞将军他们，集结了数千部众作为诱饵前去拦截。交战后，他们就开始逃散。”信使说：“他们向南边自己的老家逃亡，敌人也一路追击，攻克了他们好几个营寨。”
“我们的人袭扰他们的行军和补给路线，敌人自己也缺乏余力，只能开始后撤。大头领她们抓住机会，派主力拦截。现在敌人正且战且退，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这策略倒不错，只是阿洞？”阿叽王子有些惊讶：“他的人什么时候这么会演戏了？”
“呃，他们应该是真被击溃了。”信使挠了挠头，强调道：“比真的还真。”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大军师问起正事。
“现在敌人刚刚退过你们领地里的那条河，无路可走了。”信使介绍道：“这里是个狭窄的三角地形，外面是海，南边是河，他们意识到跑不掉，就建起营寨顽抗。”
“大头领希望你们加入战斗。她说我们实力终归有限，可能的话，要尽量歼灭敌人。”他转述道：“她说只有这样，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阿叽王子点了点头。
“我们这就出发。”他承诺道。
而实际上，他们也没法再多等了。
他和阿嘎大王的手下，都蹲在这林子里。这段时间，已经快把周围能吃的全都吃干净了。要不是当初有些头人从山下抢运来一些粮食，恐怕都撑不到现在。
平时还没觉得什么，如今丢了山下的田地和商路，躲进林中，才发觉这里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人。
得到阿叽王子的通知，队伍很快便组织起来。
两个部族倾巢而出，所有能打仗的男人都带上了武器，准备加入战场。
阿叽王子略有些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这时，一个意外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要去参战，那里只有火海！”一名老巫师不知何时爬上了旁边的高岩，站在上面大喊：“离了洞的走兽要死，离了寨的战士不活！不要去参战！”
众人纷纷抬头，惊讶地看向他。
“哪来的老疯子！”阿嘎大王率先表达了不满：“来人，抓下来，别让他胡扯！”
“其他人继续，别停！”阿叽王子也大声吩咐道。
众人虽然心中多少有些惊吓，但还是服从了两位头领的命令。
千多人的队伍密密麻麻，分成数路，走出了深林。太阳透过树枝，将星星点点的光斑洒在部众身上，长矛与标枪的尖头闪着耀眼的光。
“离了洞的走兽要死，离了寨的战士不活！”老巫师被几个爬上石头的人拉到一边，挣扎起来。
“不要去参战！不要去参战！”
半晌，声音才安静下来。
被他这么一搞，阿叽王子也没了好心情。
“这不会是部族的神灵在告诫我们吧……”他嘀咕道。
“都现在了，说这些也没用了。”大军师劝道：“再说，你落难时，那个圣女来帮你，本身就是神的保护啊。”
阿叽王子皱了皱眉，点点头。
半日后，他们就来到了集合的地点。有人前来迎接，带领他们来到驻扎的位置。
“一开始准备在这条河南边就堵住他们。”那人指着静静的河流说道：“谁知这些家伙跑的贼快。他们有一种能架桥的车，还有能延伸好长的浮桥。我们反而被他们甩掉，让他们逃到这边来了。”
“好在我们人多，各处都预留了人手。现在，他们也没地方跑了。”他回头指了指。
“什么时候让我们上？”阿嘎大王兴冲冲地说。
“你们？你们先帮忙搬运下粮草吧。”那人说完，就转身离开：“待会儿会有人带你们去的。”
“啊……？”
又过了段时间，阿叽王子才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
战斗的主力是北边几个大部族的人。大军师说，他们有很多铁器和晶石，装备和队列颇像当年南越军队，应该就是向他们学的。
只是敌营那里抵抗太强。那些头人选出精锐，轮番冲击，但依旧没有明显进展。
“我们不用太急。”圣女对前来询问的阿叽王子说：“看他们的旗号和当时队列的规模，四千多士兵应该都在这里了。这儿太偏远，其他郡县一时是派不出援军的。我也在北边派了人，就算有援军赶来，也能在沿路袭击他们。”
“他们的营地位置不好。”她看了看那座小土丘：“南边离河有一大段距离，取不到水。而这种地方，打井也只有苦水出来，没法河。再过几天，他们连饮水都会不够的。”
“他们怎么选了这个地方。”大军师有些疑惑。
“他们肯定也不想，只是在这里跑不掉了。”对方回答：“我们拦截住他们时，他们还在试图继续向北行进。不过当时我们的人手不够，才让他们抓住机会，挖出壕沟，设立了营垒。”
“现在我的部队正在进攻。保持攻势，他们很快就会把物资耗尽的。”她又指了指营地外。
那里，一大群士兵穿着双层甲胄，推着大车，一边前进，一边试图清理路障。
正说着，那里的地面突然鼓了起来，随即向四周崩裂开。大车像是被捶了一拳，一下散了架。旁边那个倒霉的士兵，像破布一样被掀了出去。
大军师愣了下，圣女骂了一句。
阿叽王子傻乎乎地看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进攻？”大军师反应过来，急忙询问道：“阿嘎大王已经等不及了。”
对方瞅了瞅他的部众。众人三三两两，闲站在不远处，正在等待着。
“等不及的话，就先去搬运东西吧。”她说。
等她走开，阿叽王子气冲冲地翻了个白眼。
“我以为她很讲事理，结果还是和北人一样看不起我们。”他埋怨道。
大军师陪着苦笑了声。
“那咱们就安排人手，去干活吧。”他说。
“不，别急。”阿叽王子制止道。
“怎么了？”
“我看他们推着那种小车送东西，待会儿也会分给我们一些的。”阿叽王子向远处指了指：“回头你安排下，抽出五分——不，三分之一的人，去我们营寨故址看看。”
“为什么？”大军师有些不解。
“汉军往来都很仓促，城里肯定还剩下不少东西。正好他们给了小车，不用白不用。”阿叽王子思忖了片刻，又补充道：“如果他们追问，就说推车不好用，我们要回去找些材料修一修。”
大军师愣了愣。阿叽王子这么动脑筋，还真是少见。
“你可真机智。”他瞥了对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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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时，阿叽王子按着大军师的话，说自己现在想与汉朝友善，却无能为力，因为阿嘎大王人多势众，控制了这里。
使者不以为意，只是继续谈起山里的出产和附近的山泽河流。
他们谈话的时候，阿嘎大王正在不远处的林间空地，集合自己的队伍，大声示威。
“小的们！”他故意用当地的话大喊：“都给我记好了。这地界，最强的是天，次强的是地，第三强的就是俺们！过几天，就跟着我，让北边的家伙吃点教训！”
“嗷——嗷——”众人大声欢呼起来。
阿叽王子尴尬地笑了笑，使者也嗤笑了一声，继续自己的话题。
他们很快交流完毕，那人似乎也失去了兴趣，起身告辞。
大军师带人去送他，走到寨子门口，阿嘎大王突然带着部下，拦住了他。
“我知道你是谁！”他吼道：“你们不是对我的奴隶感兴趣么？来，给他！”
众部下齐齐怪叫起来，有人用力敲打周围的物件。剩下的人则乱蹦乱跳，试图惊吓对方。
一名亲信提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跃了出来，丢在使者脚下。
“敢投靠敌人的，这就是下场！”阿嘎大王意气风发地大喊道。
他一向喜欢展示自己的残暴，以此恐吓明处和暗处的敌人。在他的房屋前，总是插着众多被他击败的敌人的脑袋。
按他的经验，这些人头足够把部族头人们吓得不敢开口。
那亲信也来了劲，大步上前，冲着使者龇牙咧嘴，嘶吼起来。
使者退了半步，扶了下腰。
对方得意间，再次上前。
使者从身后抽出长刀，一击将他砍翻在地。
那人摔在头颅上，又滚到一边，扑腾了两下，就不动了。
人群一瞬间静了下来。
“还有哪个？”使者抖了下刀，问道。
阿嘎大王瞪大眼睛，向前走去。大军师急忙窜了出来，带领几名手下拦在中间，拥着使者离开。
他们好说歹说，把骂骂咧咧的使者送了出去。
过了半天，满头大汗的大军师才回到了寨子里。
“这不行啊。”阿叽王子评价道：“阿嘎根本吓不住他。”
“我哪知道他这么外强中干。”大军师抱怨道：“不过现在还好，就算其他人质疑我们与使者会面，我们也有理由开脱了。到时候，把过错全推给他就行。”
阿叽王子点了点头。
能坑阿嘎大王一把，他是十分高兴的。
“刚才可把我吓死了，他俩差点打起来。”大军师擦了擦汗：“阿嘎至少得做出姿态，要亲手干掉他，否则今后就别想吓住任何人了……”
“你保护使者……也是对的吧。”阿叽王子分析道：“既然我们做了决定，那现在就不能和他们彻底闹翻……
“保护使者？”大军师瞪大眼睛：“明明是保护阿嘎。他死了，谁替我们打头阵啊——”
又过了数日。
有人送来消息，说敌人果然上钩了。
“阿洞将军他们，集结了数千部众作为诱饵前去拦截。交战后，他们就开始逃散。”信使说：“他们向南边自己的老家逃亡，敌人也一路追击，攻克了他们好几个营寨。”
“我们的人袭扰他们的行军和补给路线，敌人自己也缺乏余力，只能开始后撤。大头领她们抓住机会，派主力拦截。现在敌人正且战且退，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这策略倒不错，只是阿洞？”阿叽王子有些惊讶：“他的人什么时候这么会演戏了？”
“呃，他们应该是真被击溃了。”信使挠了挠头，强调道：“比真的还真。”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大军师问起正事。
“现在敌人刚刚退过你们领地里的那条河，无路可走了。”信使介绍道：“这里是个狭窄的三角地形，外面是海，南边是河，他们意识到跑不掉，就建起营寨顽抗。”
“大头领希望你们加入战斗。她说我们实力终归有限，可能的话，要尽量歼灭敌人。”他转述道：“她说只有这样，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阿叽王子点了点头。
“我们这就出发。”他承诺道。
而实际上，他们也没法再多等了。
他和阿嘎大王的手下，都蹲在这林子里。这段时间，已经快把周围能吃的全都吃干净了。要不是当初有些头人从山下抢运来一些粮食，恐怕都撑不到现在。
平时还没觉得什么，如今丢了山下的田地和商路，躲进林中，才发觉这里根本养不起这么多人。
得到阿叽王子的通知，队伍很快便组织起来。
两个部族倾巢而出，所有能打仗的男人都带上了武器，准备加入战场。
阿叽王子略有些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这时，一个意外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要去参战，那里只有火海！”一名老巫师不知何时爬上了旁边的高岩，站在上面大喊：“离了洞的走兽要死，离了寨的战士不活！不要去参战！”
众人纷纷抬头，惊讶地看向他。
“哪来的老疯子！”阿嘎大王率先表达了不满：“来人，抓下来，别让他胡扯！”
“其他人继续，别停！”阿叽王子也大声吩咐道。
众人虽然心中多少有些惊吓，但还是服从了两位头领的命令。
千多人的队伍密密麻麻，分成数路，走出了深林。太阳透过树枝，将星星点点的光斑洒在部众身上，长矛与标枪的尖头闪着耀眼的光。
“离了洞的走兽要死，离了寨的战士不活！”老巫师被几个爬上石头的人拉到一边，挣扎起来。
“不要去参战！不要去参战！”
半晌，声音才安静下来。
被他这么一搞，阿叽王子也没了好心情。
“这不会是部族的神灵在告诫我们吧……”他嘀咕道。
“都现在了，说这些也没用了。”大军师劝道：“再说，你落难时，那个圣女来帮你，本身就是神的保护啊。”
阿叽王子皱了皱眉，点点头。
半日后，他们就来到了集合的地点。有人前来迎接，带领他们来到驻扎的位置。
“一开始准备在这条河南边就堵住他们。”那人指着静静的河流说道：“谁知这些家伙跑的贼快。他们有一种能架桥的车，还有能延伸好长的浮桥。我们反而被他们甩掉，让他们逃到这边来了。”
“好在我们人多，各处都预留了人手。现在，他们也没地方跑了。”他回头指了指。
“什么时候让我们上？”阿嘎大王兴冲冲地说。
“你们？你们先帮忙搬运下粮草吧。”那人说完，就转身离开：“待会儿会有人带你们去的。”
“啊……？”
又过了段时间，阿叽王子才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
战斗的主力是北边几个大部族的人。大军师说，他们有很多铁器和晶石，装备和队列颇像当年南越军队，应该就是向他们学的。
只是敌营那里抵抗太强。那些头人选出精锐，轮番冲击，但依旧没有明显进展。
“我们不用太急。”圣女对前来询问的阿叽王子说：“看他们的旗号和当时队列的规模，四千多士兵应该都在这里了。这儿太偏远，其他郡县一时是派不出援军的。我也在北边派了人，就算有援军赶来，也能在沿路袭击他们。”
“他们的营地位置不好。”她看了看那座小土丘：“南边离河有一大段距离，取不到水。而这种地方，打井也只有苦水出来，没法河。再过几天，他们连饮水都会不够的。”
“他们怎么选了这个地方。”大军师有些疑惑。
“他们肯定也不想，只是在这里跑不掉了。”对方回答：“我们拦截住他们时，他们还在试图继续向北行进。不过当时我们的人手不够，才让他们抓住机会，挖出壕沟，设立了营垒。”
“现在我的部队正在进攻。保持攻势，他们很快就会把物资耗尽的。”她又指了指营地外。
那里，一大群士兵穿着双层甲胄，推着大车，一边前进，一边试图清理路障。
正说着，那里的地面突然鼓了起来，随即向四周崩裂开。大车像是被捶了一拳，一下散了架。旁边那个倒霉的士兵，像破布一样被掀了出去。
大军师愣了下，圣女骂了一句。
阿叽王子傻乎乎地看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进攻？”大军师反应过来，急忙询问道：“阿嘎大王已经等不及了。”
对方瞅了瞅他的部众。众人三三两两，闲站在不远处，正在等待着。
“等不及的话，就先去搬运东西吧。”她说。
等她走开，阿叽王子气冲冲地翻了个白眼。
“我以为她很讲事理，结果还是和北人一样看不起我们。”他埋怨道。
大军师陪着苦笑了声。
“那咱们就安排人手，去干活吧。”他说。
“不，别急。”阿叽王子制止道。
“怎么了？”
“我看他们推着那种小车送东西，待会儿也会分给我们一些的。”阿叽王子向远处指了指：“回头你安排下，抽出五分——不，三分之一的人，去我们营寨故址看看。”
“为什么？”大军师有些不解。
“汉军往来都很仓促，城里肯定还剩下不少东西。正好他们给了小车，不用白不用。”阿叽王子思忖了片刻，又补充道：“如果他们追问，就说推车不好用，我们要回去找些材料修一修。”
大军师愣了愣。阿叽王子这么动脑筋，还真是少见。
“你可真机智。”他瞥了对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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