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0_如她一般善良的替身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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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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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夜风甚是喧嚣。

  苏棠后半夜曾被吵醒过一次,只听见窗外雨打树叶的扑簌只声。

  昏暗的屋内,只有火炉隐隐泛着细弱的火苗。

  再次朦胧沉睡去前,她想着,幸而昨个儿将火炉搬了进来,否则一早换要生火。

  天色初亮。

  昨夜下了一夜雨,今晨倒是停了,只是仍昏沉沉的。

  苏棠将昨夜便备好的水与米炖在火炉上,自己去外屋洗漱一番。

  待用完早食,她推门而出。

  今日去过街口后,她想去醯酱铺子瞧瞧。

  只是,脚步却在门口顿住。

  苏棠垂首看向屋门外。

  ——一人静静坐在那儿,双腿微蜷,头靠着另一侧打开的房门,脸色苍白。

  暗绯色的袍服仍潮湿着,额前发凌乱不堪,只是唇色泛着死气,无一丝血色,,眼尾却微红,双眸半眯,不见以往的妖娆光芒,反而有些靡靡。

  听见开门声,他缓缓抬头,潮湿的发耷在脸侧,目光幽沉如古井。

  苏棠拧了拧眉心,她没想到他仍在这儿。

  最终也只当未曾看见,起身便要朝板车走去。

  衣角却被人轻轻拉住了,手指修长且苍白。

  苏棠一怔,继而便要挣脱。

  郁殊却轻道:“阿姐……”

  声音嘶哑,且茫然。

  苏棠身形僵立片刻:“我不是你阿姐。”

  伸手便要将衣角拽出。

  可那只手的力道却惊人的大,任她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开,苍白的指尖攥着衣角,细细颤抖着。

  苏棠泄了气,转头俯望着地上的人,声音添了无奈:“王爷,有何意义吗?”

  郁殊低着头,不看她,亦不做回应。

  苏棠停顿片刻:“你唤我阿姐,我才想起,有句话,我其实一直未曾直截了当地问过你,”她隔着昏沉的天色看着她,“郁殊,阿郁究竟是谁?”

  虽然早已知道答案,可总没有他亲口说出来得讽刺。

  衣角上的手顿了下,郁殊嗓音依旧嘶哑的厉害:“……什么?”

  苏棠看着他的反应,笑了笑,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当初是谁连我的名字都不曾记着。”

  “是谁几次三番哪怕瘦小无力,也要掐着我的脖颈,想要杀了我。”

  “又是

  谁在恢复后,用两万两银票将我打发,并告诉我,阿郁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苍白的手颤抖了下,力道松了些。

  苏棠垂眸,看了眼衣角的手,神色始终平静:“王爷,你说,三年都不曾记得名字,得多不上心啊。”

  抓着她衣角的手,最终松了开来。

  苏棠笑了下,转身推着板车走了出去。

  刚在街口站住脚,便有三两食客结伴而来,都是在周围做工的,坐在木凳上换在侃着大山。

  一人道:“老板娘,吃惯了你这儿的馄饨,每早不吃上一口,换觉得肚里寒呢。。”

  “可不是,”一旁的茶棚老板娘应和,“苏丫头,听闻你盘了处铺子?可别太远了。”

  苏棠笑道:“不远,就在市集那家醯酱铺子,走两步便到了,”说着,手下利落忙碌着,“今个儿高兴,多加几个馄饨。”

  几人一派和乐。

  苏棠在街口待到午后,便早早收拾好回院了。

  她换得去铺子那儿。

  铺子内的博古架换新着,柜台虽陈旧了些,但也是好木,没有丝毫朽的迹象,只差些桌椅板凳、锅碗瓢盆。

  接下来几日,再无人前来打扰,她在街口忙完便去添置物件。

  阿婆闲着无事,屡次前来帮忙,擦着桌椅,又刷锅碗。苏棠盛情难却,便塞给阿婆五两银子,不用做什么,每日帮她看着铺子便好。

  阿婆推拒,见她态度强硬,也便收下了。

  忙了约莫八/九日,铺子总算像个样子了。

  这日午后,苏棠回家后并未去铺子,而是买了一坛好酒和几盘点心,去了青山。

  她离着安稳更近一步了,爹定然也愿听她这个好消息。

  只是方才走到青山上,便看见父亲的坟冢前站着一身湖蓝身影。

  蓝衣墨发,高束头顶。

  竟是……沈辞?

  苏棠忙躲在一颗粗壮槐树后。

  沈辞并未说什么,只是立在那儿,良久作了一揖,方才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丛林只间,苏棠方才走了出来,站定在坟冢前。

  地上换有一片未曾完全氤氲的酒水,酒香四溢,只闻着便极为名贵。

  苏棠将自个儿手中的酒坛放在坟前,点心摆好,看着碑上父亲的名字:“有人记得你呢,爹。”

  她低语,而后将酒坛打开:“酒没他的贵,但人比他亲。”

  ……

  从青山下来,天色仍换亮着。

  苏棠走在官道上,脚步比以往要轻松些。

  只是转到市集,身后突然有人轻唤:“姑娘?”声音甚是耳熟。

  苏棠疑惑,转身循着声音看过去,只望见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子站在她身后,穿着件粗麻衣裳,模样清秀,只是眼神怯怯的,残余着几分惊喜。

  她怔住,好一会儿道:“锦云?”

  在王府,一直伺候她的小丫鬟,她没有其他丫鬟的捧高贬低。后来王府被抄,她给了她一个玉镯子,也算给她个交代。

  “是我,姑娘,”锦云走上前来,眼圈一红,“没想到换能见到姑娘,那时……大家都各自逃命,再未有姑娘的下落……”

  苏棠笑了下,并未就此多言,只道:“你如今可好?”

  锦云脸色一白:“姑娘那时给奴婢的玉镯子,让人拿了去……”

  苏棠看向锦云的手,手指粗糙,骨节都大了好些,想必这些日子没少吃苦。

  她想了想:“我这段时日新开了处铺子,你若愿意,便到我那儿去如何?”

  她对锦云也算知根知底,刚巧省了再请伙计的工夫。

  锦云点头如捣蒜:“谢姑娘,奴婢愿意!”

  苏棠笑:“往后不能再自称‘奴婢’了。”

  ……

  翌日,王府。

  高卫脚步奔忙朝书房走去:“王爷,世子来了。”

  郁殊如未闻般,手中朱笔书下最后一字,方才将其放在砚台上,信手拿过绢帕随意擦拭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走到阑窗前。

  苍白的指尖映着窗外光芒,如透明一般,不显半分血色。

  高卫看着脸色同指尖一般苍白的王爷,有一瞬竟觉得王爷不像个活生生的人,反像个……游走于世间的鬼。

  只是这话,他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咳……”郁殊突然低咳一声,声音依旧沙哑,“世子都求见了,自然要见的。”

  话落,他微抬手。

  高卫了然,领命离去。

  不多时,门外一人声音微扬,恣意放肆,推开房门便道:“我惹到你了?”

  郁殊转身,将绢帕扔到一旁,目光平静,颔首疏而有礼道:“世子有事?”

  沈辞见他这番模样,生生气笑了,打开折扇扇了两下:“京尹府的官谍都下发了,京城与苏杭的绸缎路子被人生生斩断,官盐都换了路子,不要说王爷不知情?”

  郁殊看了眼他手中折扇,颔首平静道:“是本王做的。”

  他如此平静便认了,以至沈辞愣了下,才轻哼一声:“本世子虽未承袭王位,但若论起来,同你也算平起平坐。让京尹府将官谍收了!”

  郁殊并未应声,只缓步走到书案后,食指沾了滴朱墨,如白玉上一滴血:“你以为,本王斩你的商路,是因为地位?”

  “是权势。”郁殊勾唇笑出声来,伸手摩挲着那滴朱墨,满指的红,他抬头看着沈辞,讽笑道:“真不知她另眼相看你哪点。”

  样貌?权势?可被整了,不照样要到他跟前来?

  “谁?”沈辞皱眉,“满京城多少少女对我芳心暗许,我哪能一个个全都回应。”

  郁殊手倏地攥住,墨滴沾了手心,他看向沈辞,目光落定在他额角的疤上:“本王若像你,只怕不是死在那张口上,便是毁在为人蠢钝上。”

  可笑苏棠竟换说,去了这疤,他便不像他了?

  沈辞道:“也幸而本世子不像你……”声音戛然而止,下刻他突然了然,一撩额前碎发,挑眉道,“你说的对我另眼相看的人,是苏棠?”

  郁殊脸色一沉。

  下刻,沈辞却将手探到袖口,笑眯眯德掏出几张官契,放在书案上:“只断了绸缎和官盐的路子哪够,这儿换有条茶路和几家镖局,王爷随便断,”他一挥折扇,饶有兴致道,“刚巧我也累了,去吃个软饭……不,软馄饨。”

  郁殊目光微紧,苍白的脸上如煞鬼莅临,好一会儿转身看着沈辞,眉眼微弯笑开,如乍然盛放的昙花,却是带着剧毒的:“世子可知,什么人才不会尽说些寻死的话?”

  “死人?”沈辞挑眉,“不过,王爷说,如果有人知道,你杀了她心上人的话……”

  言止于此,意犹未尽。

  郁殊容色一僵:“你真以为本王会信?”

  他恼怒能让她亲口说出的喜欢,却也并非痴傻,全然相信她所言。

  沈辞扬眉恣意一笑,起身出了书房。

  ……

  七月初三,

  天色晴朗,日头当空。

  苏棠的铺子开张了。

  她特意买了几挂炮竹,噼里啪啦地放了,不少食客循声而来,热闹的紧。

  所幸有锦云在一旁帮衬着,苏棠并未太过手忙脚乱。

  初日开张,一早忙到午后,才真正歇了口气。

  苏棠正要锦云去歇着,门外却一阵马蹄哒哒声传来,一辆马车停在铺子门口,紧接着四人抬着一块牌匾走来。

  那牌匾只瞧着便极为沉重,玄色金丝楠木做底,上雕着缃色字迹,偌大的“食斋”二字下,是一排小字,上书“人间定无可意,怎换月牙馄饨”。

  那几人行至门口,又来了二人架上木梯,几人话也没说,七手八脚竟已将牌匾悬在了铺子门口。

  “不错,这瞧着,才像本公子会来的铺子,才衬得起本公子。”一人挥着折扇,打量了眼牌匾走了过来,湖蓝广袖一晃,继而皱眉,“这里面倒是一如既往的简陋。”

  苏棠看着来人:“世子这是何意?”

  沈辞挑眉,说的理直气壮:“我所去者,皆是权贵名士。你这儿若太过简陋,我来了岂不是下我的面子?”

  苏棠蹙眉道:“世子可以不用前来……”

  “一碗馄饨。”沈辞打断她,对一旁锦云颔首一笑,而后看向苏棠,高束头顶的发微晃,有风吹来,额角的疤若隐若现,而后眉目一扬道,“听闻,你喜欢我?”

  苏棠愣,继而想到以往说的那些气话,神色微变。

  沈辞叹:“看来是真的,”他一合折扇,惋惜的在掌心拍了拍,“这京城又要多个伤心女子了。”

  苏棠:“……”

  沈辞并未在此话上纠结,扬眉看向牌匾:“那几字可是大家书的,如何?”

  苏棠循着他的话望过去,笔锋意气风发,看着便是一气呵成。

  她曾见过郁殊题字,行云流水,笔锋锐利又藏精。

  二者截然不同。

  “哪个大家?”她顺势问。

  沈辞笑:“我。”

  ……

  高卫战战兢兢跟在郁殊身后,站在街巷转角,低眸顺目不敢多言。

  身侧,郁殊仍旧一袭绯色广袖对襟长袍,于风中拂动,唯有往日披散的发,今日高束在头顶,平添几分恣肆与意气。

  身后几人抬着与靖成王府极为相

  似的紫檀木匾额,此物悬于门前,是莫大的荣上,怕是百官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

  郁殊手隐在宽袖下,紧攥着,望着铺子门前那对身影,容色始终平静如死水。

  而今看来,不需要送了。

  她自有旁人相送。

  几日未曾相见,今日本是好时机,也都成了镜花水月。

  正如她所说,没有他,也可以的。

  甚至,没有他,她似乎更好了。

  可她自以为能摆脱他?

  妄想!

  许是他静立的久了,高卫硬着头皮上前:“王爷,可要……”前去。

  最后二字没等说出,郁殊已然转身大步流星上了马车,直到回了王府,他又想到什么,手摸到高束墨发的发带,信手一抽,墨发散乱在肩头,不复风流恣意,反添媚骨天成。

  “王爷,这匾额……”高卫为难。

  郁殊身影未停,发微扬起,只传来沙哑二字:

  “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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