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告密之人_金匮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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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告密之人

  第二天早晨,书斋的窗户开着,门也有一道缝。

  “春风推门啊。”李煜笑了笑,汴梁的春天,其实也挺美的。

  周女英也是强颜欢笑,看着这屋子里零落的纸片。

  “我填的词呢?”李煜问道。

  “什么词?”周女英问。

  “一阙虞美人。”李煜说。

  “啊,我来找吧。”周女英说。

  “娘子不用操劳了,”李煜说,“我记得,再写出来就是了。”

  他刷刷点点,默写下那首虞美人。

  “真是太妙了,相公。”

  她去桌上拿起了琵琶。

  试着调了调音,开始弹起了的牌子。

  她的樱口微启,把这曲子唱了出来。

  只唱到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她就住了嘴。

  “请词人来唱吧,我不能的……”

  周女英的眼泪下来了。

  李煜也觉得委屈,真的太委屈了。

  他把自己的爱人揽入怀中。

  “要不唱一个清平调吧?”周女英擦了擦眼泪。

  “云想衣裳花想容……”

  李煜也不想多听了。

  都是亡国之音,都是亡国之音啊。

  他推开纸卷:

  一首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周女英看了,也吓了一跳。

  尤其是那句“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未免也太犯忌了。

  不过这是真情实感,伪装不来,再让李煜做那种开心的诗词,再也不能了。

  “这首真好。”

  周女英说。

  她拿起琵琶。

  “我来唱给相公听。”

  却说那一纸歌词,被小內侍偷出来,送到了张洎的家里。

  “是他的笔迹?”张洎非常兴奋。

  再看看下面,简直要幸福地晕过去了。

  怎么?还有江南国主的落款吗?

  黑市上价值万贯,这一张纸,自从南唐归宋,北方文人就一种关于江南的文化热,无论是绘画、文章还是书法,昔日南唐宫廷的人的作品,都是水涨船高。

  “故国……不堪回首……雕栏玉砌……问君能有几多愁……”

  张洎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卖出去是一万贯,对他来说,不过是几个月的花销。

  如果交出去呢?

  故国两个字,就够李煜喝一壶的了。

  “交给官家去吧。”

  如果官家赏识,给个侍郎、尚书之类的做做,那不比给事中强?

  张洎的如意算盘有他的理由。

  赵光义正在招兵买马,从哥哥那里拿到皇位,但重要的职位都还在哥哥时代的旧人手里,这还不行。

  王府里的那些人级别低、暂时还不能接受最重要的职位,就像哥哥当年提升赵普一样,也是要干满三年的谏议大夫,再慢慢升做宰相。

  所以除了王府旧人和姻亲之外,还有一批人也是赵光义需要笼络的,那就是南唐的旧臣。

  这批文官有很高的文坛声望,比如徐铉大人,那就是江南文士的领袖,张洎如果想要向赵光义靠拢的话,这张字纸是很好的投名状。

  把自己的前主公,老领导告一状,换来新主子的青睐和信任,这件事非常龌龊。

  而且李煜是个艺术家,他交出了城市和军队之后,根本就没有在汴梁发动任何动乱的能力。

  他的“春花秋月”“故国”,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你要知道诗人这种职业,为了押韵啥事都干得出来。

  李煜有怨念,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复国的念头。

  张洎也曾经动过一个念头:

  官家不会让侯爷死掉吧。

  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会,赵家还要显示他们的宽宏大量呢。

  那就告一状?不妨事的。

  再说我现在的主公,现在的官家,就是赵光义,我作为一个臣子,忠于君王有什么问题吗?

  人绝对不能给自己做这样的开脱,只要有这样的念头,你就敢做坏事了。

  张洎带着这张纸,就进宫去了。

  “嗯?”赵光义拿过这张纸。

  “字很好,你写的?”赵光义问。

  “臣不敢!”张洎赶紧磕头。

  “这是哪来的?”赵光义问。

  “是违命侯府上来的。”张洎说。

  “李煜的字?”赵光义问。

  “正是。”张洎说。

  “他的字这么好,这一张就得卖四五千吧。”赵光义问。

  天底下的皇上,都觉得自己的都城里物价低。

  “至少一万多……”张洎说。

  “好家伙,要不直接让他写字咱们卖吧。”赵光义说。

  “官家,这字里有悖逆之言啊。”张洎说。

  “哪句?”赵光义问。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口称故国,那就是准备回去吧。”张洎说。

  赵光义正想摇头,他做了十几年的开封府尹,这样的家伙见得多了,罗织罪名,把人送进去,主要是图谋别人的家产。

  张洎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

  他正要斥责张洎一番,突然想到了李连翘的话。

  “你这样玩他的女人,李煜不会心存怨念吗?”

  现在好了,抓住了李煜的把柄,可以好好痛责他一顿,自然也就没了怨恨。

  “张……卿的字叫什么来着?”赵光义问。

  “官家,臣的字是师黯,师访汲黯的意思。”张洎巴结地说。

  讨厌劲儿的,有的人就是这副嘴脸,每句话都想着能不能让自己在领导那里显得高大一点。

  “好的,张师黯,你的举报非常重要,朕会留心李煜的动向,朕也希望你能够关注他,朕封你为参知政事,你们这些江南的才俊,朕要一一用起来,只可惜他们都是文学之才,像你这样懂政治的人,不多啊。”赵光义说。

  这一下,张洎心花怒放!

  “我的妈!这下要爬上枝头了!”

  “臣谢官家的恩典。”

  “那些旧臣里,过去朕依赖的就是徐铉大人,他年纪比较长,朕还是希望用一些壮年的人,所以……”赵光义不说了。

  “臣遵旨!臣谢恩!”

  “参知政事!四舍五入我这也是当了宰相了!”

  张洎兴高采烈地步出了宫城,迎面撞见了徐铉大人。

  徐铉确实归了宋之后,没有得到什么重用,到现在就是散骑常侍。

  这就是个散官,张洎过去的给事中也是这样的官职。

  徐铉看见张洎状若疯癫地冲过去,吓了一跳,张洎连理都不理他。

  “这是怎么了?”徐铉偷偷拉过一个相熟的內侍问。

  “张大人拜了参议。”內侍悄声说。

  “参知政事吗?”徐铉吃了一惊。

  “是。”內侍答应一声,就住了嘴。

  徐铉暗暗惊讶,张洎的斤两自己的明白,文章是可以看的,人品是低劣的,这样的一个人,到底做了什么,居然一下子做了副相,听说他一直在跟侯爷借钱要钱,难道……

  徐铉也没有多想,因为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在乎李煜,他所烦心的其实就是一件事。

  那个人将会取代自己,成为江南士人的领袖人物了。

  张洎当上参知政事之后,第一个叫苦不迭的就是赵普。

  赵普开始去问过赵光义,张洎的分工是什么。

  赵光义想了想,人得用所长啊。

  张洎有两个特长,一个就是作诗,但是作诗没什么用处,而且大宋会做诗的人也不少,横不能开一个文学院给他当院长;二一个就是告密,告密是个好技能,而且大宋还缺少这方面的人才,以前只有武德司的司官有这么一点这种任务,赵光义想了想,“先让他管武德司吧。”

  太祖时代的武德司比较废弛,主要就是安排一批功勋子弟,解决一下就业,并不出挑,但是张洎接手之后,就挑了一批功名仕途一般的老秀才加入,这些人不讲武德,要论打架,水平都很差,但是从文章里挑问题,或者查谁家的田宅账目,那是一查一个准。

  这下好办了,武德司能给皇上制造制裁官员的借口,皇上怎么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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