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叆叇·旧影 一_尘霜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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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机叆叇·旧影 一

  雨,唐家堡天琊堂藏书阁中。

  唐邵祁揉着额角,抓住书柜边沿拉动脚下装有滑轨的楼梯,不徐不疾抵达另外一方书架。

  唐家藏书之多,方圆数十丈高逾三层的书阁摆满了数人之高的书架,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一眼望去顿生高山仰止之感。

  唐邵祁踩着阶梯,手提烛台,一点一点从上扫到下。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眼中有些散漫的神色微变,自浩瀚如海的藏书中拿出一本朴实无华的书册,翻身落到地上。

  唐宛凝负手立于走道间,幽冷烛光中玉面姽婳,体态婀娜。她朝唐邵祁伸出素手,接过书册翻开,一目十行间,朱唇启道:“劳你记得溯华前辈随记何在。”

  唐邵祁双手抱臂倚住木梯,嘴角挂着些许自嘲:“这里十三万四千册藏书,大部分确切位置我都已经记住,若不是神工匠的随记鲜少有人借阅,我也不必耗费这么些时间。而且,我如今除了能守这藏经阁,还能做什么。”

  唐宛凝抚着书卷轻声说道:“却是难为你了。”

  唐宛凝一向是不怒而威、沉着而说一不二的,旁人很少能够想象她神色柔和的模样。但现在,在她仅存唯一的血亲面前,她展露了真正的温情。

  “你不该与我说为难,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唐邵祁声线没有起伏,或许多年前也曾无忧而炙热,今日只余平淡,“他们爱怎样看我,背地里说什么,也无非都是唐素生让人传的我心智失常,所言不可信罢了。”

  “邵祁,你若怨我,也是应该。但昔年素生师叔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维护我唐家的声名。”

  “我怎么可能会怨你。若不是你当上堡主,他又怎能容我活到现在?我只是不明白,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唐邵祁叹了一声。

  “姐,既然是师侄的主意,他也有足够的能力,你为何要让唐素生去管理商会。”

  唐宛凝反问:“你莫不希望他离开?”

  “我自然是希望他离开。”唐邵祁没有掩饰他的厌恶,“如果不是他为了讨好他的相好,我就不会去丐帮刺杀,宛钰就不会死,事败后不会被他相好所害……如果不是他屡次以搭档为名,派人要杀我灭口,我又怎会落得如今叫人拿看疯子的眼光看?呵呵,唐素生面上装的好看,其实只是完全为了自己私利,当年正副两堡主被他逼的想卸任脱离唐门,他还不是泄露了前堡主的行踪,引来丐帮,拒绝援救?说什么要去西域为商会寻找商机,分明是晓得了前堡主夫人躲在西域。”

  唐宛凝却说:“前堡主与副堡主之事,怪不得师叔。既生作我唐家中人,任一门之首,竟去与那雷老二作友,成何体统?至于丐帮之事,应当只是巧合,毕竟雷家那处甚是可疑,许是雷老二负了前堡主之谊,与师叔无关。”

  唐邵祁使劲咬了咬牙,双手攥成拳,呼出一口气平静下心情:“可我现在问的,是你为什么不相信申师侄。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让他永远呆在外门?”

  “自然不可能。”唐宛凝侧过脸看他,伸手拍了拍他臂膀,“邵祁,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在唐申回来那一日,便托素生师叔将溯华前辈留下来手镯带给唐申?”

  唐邵祁看了一眼她手中书册,如有所得:“……你的意思是,你早知道唐邵策会将手镯夺走?只是,这两只手镯中到底蕴藏着什么宝藏,值得你设计?”

  唐宛凝轻轻扬了扬书册:“本没有什么宝藏值得寻找,不过是这寻找的过程,对我们有利。”

  她琉璃般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流光,总是押平的嘴角缓缓勾出一道弧:“师弟总是希望有机会成就一番大事,以图得到更多的支持,我身为师姐,怎能不助他一臂之力?”

  “你……”唐邵祁闻言有些吃惊,不自觉放下盘臂的手,“你准备将他放下了?”

  “放下?如何能放下?”唐宛凝自鼻腔中轻哼一声,似是嗤笑,“即便他不喜欢我,我这辈子也注定是他妻子,绝无可能改变。”

  “那你……”

  唐宛凝下巴微微一抬,双眼似乎透过众多书架看向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我思考良久,或许申儿提醒的对,一味的退让只会叫别人得寸进尺。倒不如,先让他展翅……然后再一举将他的羽翼剪除,让他除了我,再没有值得依附之人。”

  这个提醒的“他”,显然并不是唐宛凝指代的唐邵策。

  唐邵祁张了张嘴,沉默半晌道:“你也是因为这个想法,才让申师侄离开吗。你放任他去结识志趣相投的朋友或者与哪个女子相爱,然后将这些全部摧毁,让他除了唐家,无处可去。”

  唐宛凝脸上笑容扩大了些:“唐申必须听从我的命令,何况末嫣聪慧美丽对他关爱有加,并会是下一任堡主,有什么不满?当然,我如此与策师弟玩耍,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唐宛凝轻轻阖上眼,复而慢慢睁开,语含轻蔑:“当年策师弟透露消息予丐帮以及霹雳堂,设计除去四位长老,我便当他调皮,也怜惜他想让我掌权。但唐申是我徒儿,他属于我,这一次,师弟的手伸的实在太长,再纵容下去,怕是要伸到我座下的位置上。”

  “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自卑又太过自负。他心中一直不甘于雌伏于我之下,偏偏看不清我与他的差距在哪里,昔日四长老为他指出错处,他不思纠正却埋恨在心。可笑最终即便击败他们又如何,这个位置终究是我坐。”

  “素生师叔确是长辈不错,但他在天琊堂主的位置上坐的太久,这个位置该换人了。令他暂时离开唐家堡只是第一步,商会稳定以后,我自会将他招回来。但是现在,还要再委屈你一阵,待我找到前堡主夫人,便能‘请’素生师叔休息。”

  “……她似乎没有那么好找,怎么说也是上一届杰出的前辈。申师侄与末嫣师侄联合他搜寻这么长时间,都未闻得消息。”

  “邵祁,你还没想明白吗。我是故意让素生师叔去西域寻她,你别忘了,她与前任堡主的孩子现在可是在唐家堡。一个女人,如何能够忍住不见自己的亲骨肉来?我让唐素生到远处去发展商会,就是为了让唐素生能够放肆搜寻前堡主夫人,前堡主夫人心恨,自与素生师叔不死不休,如此我们大可坐收渔翁之利。”

  唐宛凝说罢,将书册收入袖中,压了压袖角:“邵祁,你不必担心,当年宛钰与你的仇,我终会讨回来,不过还需要一点点时间。你耐心等着,与唐申一并耐心等着,待策师弟认清自己,素生师叔还你清白,一切就会恢复到从前。”

  “我明白了。”

  唐邵祁不再说什么,一路送唐宛凝出藏书阁,并目视她披着月光,远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中。

  他是唐邵祁。

  在他还是少年的时候,曾经带领唐家堡稳压霹雳堂一头的第四十七任堡主曾与他说:祁者,繁盛也。繁盛,一教所求也。

  后来第四十八任堡主身死,他被害失忆,第四十九任堡主唐宛凝继位。

  如今已过去二十余载,唐家堡内已经没有人记得唐邵祁曾经在大比中与唐邵策比肩,更没有人记得唐梨之名。

  唐邵祁自袖中摸出一把金梨把玩,寸长的金属杆在他手指间翻飞跳跃,渐渐绽出一朵泛着金属光芒的花。

  他与唐宛凝的面相有数分相像,年龄虽已过而立,面庞依旧年轻。因为有血缘关系,所以有同样刀锋般锐利的眉眼,只是他常是垂着眼帘,嘴角挂着不咸不淡的笑。

  原以为已经昔年他眉眼间的冷漠肃杀早已消隐,而今蓦一抬眸,双目中精烁不减当年。他微微眯起眼眸,眼中透出冰冷的杀意,如同毒蛇吐信般含着毒液低低自语:“堡主,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一个玩具,还是一只弃子?你当真还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毫无保留地信任你的人吗?”

  “我曾经那么相信你,可动手血洗收留失忆的我的淳朴乡亲的人是你,将我圈在这不见天日只有书册腐朽气息地方的人是你,有阻止能力却还是让唐素生传播流言的人是你,完全不向任何人否认流言的正确性的人,也、是、你。你以为我还不明白,你和唐素生根本是同样的货色,为了自己的私欲,借言这方天地的平安,谁都可以牺牲。”

  “我敬重的前堡主死了,我这一辈子,都被你和唐素生给毁了,为什么你竟然还能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该忠诚于你?半点情感都舍不得付出,你还想要得到怎样的回报?你这样的人,迟早有一日会众叛亲离,我就在这里等着,看你究竟如何功败垂成!”

  唐邵祁外晴朗的夜空,退回书阁中。

  他的脚步无声,却沉重,慢慢绕至书阁柜台,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写至一半的信,舀水磨墨,提笔疾书。

  抽屉里放着一叠积压齐整的信,每一张信封上都有“唐邵祁师叔亲启”的字样,篆书工整有力。

  唐邵祁将约定好的暗号藏入看似寻常的家长里短中,喃喃道:“堡主你可知道,我虽然恨唐素生,但我更恨的……是你,是整个唐家堡啊。”

  他抽了抽嘴角,眼中没有笑意:“如果没有期待,就不会有愤怒,原来你还没有发现吗,你已经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在意唐邵策。如果迟早一日我会被你逼疯,那么在这之前,请让我先看看你面对申师侄背叛的模样。”翌日清晨,雨霁天青,弟子房,副堡主院。

  唐邵策以碗盖拨去浮沫,饮罢一口碧绿的茶汤,对入门的唐家弟子温言道:“师弟,坐。有何事急着寻我?”

  侍候在师傅身旁的唐末徽默默倒了杯水,抬眼一看,发现入门的人竟是常跟在唐宛凝身侧的师叔之一,心中惊讶,连表情都没来得及伪装平复。

  那师叔并不在意,关起门来拿出一张写满零碎语句的纸递给唐邵策,然后才道:“师兄,昨日夤夜堡主自藏经阁拿回一本书册,我略微翻了翻,发现是唐溯华前辈的笔记。”

  “唐溯华。”唐邵策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扫一眼纸上摘录的话语,微微挑起眉梢,“神工匠……机关城?师姐找这个是做什么?”

  不等旁人回应,他忽一击掌:“是了,总有些人不识好歹。青衣楼的事情对我们也有不少的影响,师姐或是借助此事打压其他门派势力,釜底抽薪之余,振我堡威名。”

  他随手放下纸张,展颜微笑:“师姐身为堡主不宜自堡中离开,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由我来做的。师弟你且回去吧,我心中有数。”

  来者点点头,不再多语滞留,拂身离去。

  唐末徽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唐邵策看了,只道:“徽儿,怎么这么多年,你仍旧养不成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

  唐末徽垂下头:“抱歉,师傅……”

  “罢了,你钦霜师叔已是我们的暗子,来日见他莫要露馅。”说着,唐邵策流露出些许玩味,“师姐实在是……对自己徒弟都能如此绝情,无怪乎近日不少人与她离心。说起来,也算是无心插柳,若非徽儿你那日擒获师姐徒弟之功,也不会有议事堂争执,更不会有今日所得。”

  唐末徽闻言嘴角一弯,却想起唐邵策吩咐,努力板着脸道:“师傅谬赞了。只是……既然唐申已经被贬至外门,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将他彻底……”

  唐邵策放下茶杯,不甚在意道:“徽儿,你为何要浪费如此多关注和情感在他身上?”

  茶碗盖敲在茶杯上,发出脆响,唐末徽浑身轻轻一颤,再次垂下头:“可……我才是大师姐,他凭什么得到师弟师妹的欢喜和称赞,我不服……”

  唐邵策轻笑一声,但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语句,却与他面上的温和截然不同:“他能得到师弟师妹的称赞,你却不行,还有什么不服的?他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从青衣楼逃出来,你却连照我的命令行事都让他活了下来,还有什么不服?你可知道,而今他被贬谪到外门,内门有多少弟子想为他求情,有多少弟子明里暗里向外门传达消息不许外门之人怠慢了他?”

  “你又做了什么?与其耗费这么多心思去针对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还不如想清楚你接来下应该做什么。”唐邵策以指尖按着写有与机关城相关事宜的纸张,敲了两下,眼里浑然没有唐末徽煞白的脸,“这个任务我会争取过来,具体计划你拿出一个章程予我,现在已经无人阻拦在你身前,希望你不要百般寻找借口,再让我失望。”

  不等唐末徽应是,他冷淡道:“我已经决定收唐攸颍为二弟子,若你失败,就不必再来见我。”

  唐末徽身子一软,险些跪到地上,声音干涩地回答:“徒儿……遵命……”

  “你去吧。”

  唐末徽躬身礼罢,转身离去,触及门扉时听唐邵策唤她,眼底喜色一闪而过,却听唐邵策问:“你过来前,可有看到你钦翎师叔在做什么,是否又去寻藏经阁唐邵祁?”

  “钦翎师叔……”唐末徽掩去失望的神色,稍微回想,“似乎在打扫唐申房间。”

  成年以后,唐申不好再留在唐宛凝院中,故而搬到弟子院。

  唐邵策神色不动:“……你可以走了。”

  直到唐末徽离去约摸半柱香,唐邵策才从座中站起,抬脚出门。

  他去往的方向,正是弟子房,来往之人不论年龄大小,都要微微弯下腰来敬称他一句“副堡主”。

  弟子房外的竹林前有一片练武坪,四处都是林立的木桩与木靶,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暗器。练武坪边沿靠近出入口处有一块表面光滑的巨石,十数个人围着盘腿端坐在巨石上的唐末维说话。

  “九师兄,我刚看见钦翎师叔又在唐申师兄屋里忙活了。唐申师兄真是好福气,他出去将近两年这么久,钦翎师叔还是十年如一日地等他、替他打扫屋子。”一弟子口中羡慕道,“如果我是唐申师兄该有多好,钦翎师叔又温柔又贴心,我一定让堡主给我们证婚。”

  他身旁的人擂了他一拳,取笑:“你就别白日做梦了,咱们这代弟子里有多少个不想得钦翎师叔青眼?别说你不是唐申师兄,就算你是,恐怕也娶不到钦翎师叔。”

  “为什么?”

  “你这榆木脑袋,堡主显然更属意五师姐啊,不然当年为什么将五师姐换成唐申师兄的搭档?而且就算本来没什么特别的,五师姐和唐申师兄在关外独处那么久,也会生出感情了吧。”

  于是又有对唐末嫣有好感的人哀声道:“唉,我就知道,难怪五师姐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不过现在讨论这些真的好吗,唐申师兄已经被堡主贬到外门去有两天了。”

  脑子比较灵光的人开口推断道:“放心吧,堡主不过是在气头上而已,等她消气,自然会把唐申师兄叫回来。唐申师兄这回真是遭受的无妄之灾,其实他要是稍微服软,堡主也不至于下不了台真的把他赶出去。”

  “他要是会服软,那就不是他了。”唐末维一手撑着下巴插话道,“别看他那个样子,这家伙内里傲得很。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不愿意说的话,你就是把他全身骨头打断,他也绝不会妥协。”

  旁人咋舌:“九师兄,你这形容也太那什么了。不对啊,九师兄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唐申师兄吗,我还以为你会为此高兴呢?怎么听着……你似乎对唐申师兄还挺了解的?”

  “我是不喜欢他,但这不过纯粹是我跟他搭不来。再说了,谁会为这种无聊的事情高兴,我要真讨厌他自会找时间跟他一较高下,像某人那样用暗地里的手段算什么本事。”唐末维呿了一声,表情很是不屑,“至于了解不了解,至少我知道不论是唐钦翎还是唐末嫣,他都不喜欢。”

  “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有机会?”最先开口那人十分雀跃,“哈哈,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就帮钦翎师叔一起打扫整理唐申师兄的屋子——”

  他身旁的人立马嘲讽:“得了吧,你以为轮得到你呢?”

  众人发出善意的笑,然后又有人继续上一个话题:“大家知道唐申师兄被派到了外门哪个驻地吗?”

  “不知道,但是我给我出任务时候认识的外门管事去了信,告诉他们要是唐申师兄到了他们那儿去,一定好好招待他。”

  此言一出,周围无不附和:“对对,我们也是这样。”

  又见唐末维抬了抬下巴,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傲然道:“我已经让我爹给下面去了通知,那家伙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不会吃亏。”

  众人哗然:“什么啊,九师兄原来这么关心唐申师兄——”

  “闭嘴,只不过他好歹是我内门的人,而且此事并非他过错,否则我才不管他的死活。”

  大家还想要说什么,往入口处瞥见唐邵策的身影,忙齐齐站起身行礼,目送唐邵策走入弟子房内部。

  待人走远,唐末维坐回巨石上,用略带玩笑的语气道:“你们就别肖想唐钦翎师叔了,在你们眼里她虽然好,可现实她终究是师叔。难道你们以为,你们能够争得过副堡主?”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细声道:“可是,副堡主不是和堡主……”

  “副堡主要是喜欢堡主,两人何必到现在还没有成亲?”唐末维晲他们一眼,“但这点事情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长辈的事情可不好管。”

  唐末维看了眼唐邵策背影,又往议事堂方向看了眼,一语双关:“其实,他离开这里并不是坏事。至少对他不是。”

  此日天气晴朗,云雾稀薄,有雁群自苍穹中列队而过。无论是对着摘录笔记纸张冥思苦想的唐末徽,在唐申院中洒扫的唐钦翎,似有所觉的唐末维,都不知道这静好的岁月下,正翻涌着怎样的浪潮。

  丐帮英雄大会的请帖正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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