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_狼烟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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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68章

  “我哥就在那座山里。”

  周海锋静静地说。

  单军顺着周海锋的目光看去,那座连绵起伏的山峦,与天相接。

  远方就是国境线,当年,战火烽烟里,赵锐将海钢的胳膊,埋在了那座山中。

  纪律不容许他们离开营地,从这里到那座大山也非常遥远。可是站在这个山头,却能与它远远地相望。

  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

  “我想,让他见见你。”

  周海锋转过身,望着单军,说。

  单军明白了那一晚,为什么赵锐和周海锋要来到这里。他望着远处那座山,缭绕的云雾笼罩着山头,飘渺,苍莽。云端在山巅移动,投下的影子慢慢徜徉,岁月流淌在这里仿佛只是白驹过隙,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空气中似乎传来了当年的硝烟味,炮火纷飞的隆隆声音仍然留在了那座大山,那场卫国的战争从没有像此刻离单军如此之近。

  站在两国交界的战场,单军恍惚能看到当年,炮弹呼啸的声音仿佛擦过他的耳边。

  那场战争带走了周海锋最亲的人,当单军第一次从周海锋的口中听到他时,震动刻在了他的心里。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现在,单军却觉得,他真的就在不远处的地方,注视着他们的到来。

  他是周海锋心中的英雄。也是他的。

  “哥!——”

  周海锋对着远方的大山,喊。

  “他是单军,我们来看你了!”

  在勘界扫雷的时候,在走过当年他哥战斗过的地方的时候,周海锋早就来到他哥的墓前,把这个名字,这个人,告诉过哥哥。

  现在,他把他带到了哥哥的面前,让哥哥亲眼见一见他。

  “这个人,我要与他共度一生。”

  单军听见周海锋向天地和远山宣告的这句话,字句铮铮,重重地落在他的心上。他心潮涌动,看向周海锋,胸中激荡,如这林海波涛。

  “哥!你听见了吗?——”

  周海锋相信他哥听见了。他仿佛看见了海钢的面容,含着宽慰的目光,对他们微笑。

  手上传来紧握的温度,单军抓住了周海锋的手,十指紧扣,如山海不移,坚定,有力。

  “哥!——”

  单军也向着远山纵声高喊,他喊得很高,很远,穿过岁月和遥远的炮火,要让那座大山里沉睡的人听见。

  “海锋就交给我了!我对他好一辈子,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林海的涛声把他的喊声带向了远方,风将他们的誓言传递,带向了遥远的山峦。

  天空云层之间,几缕金色的阳光洒了下来,穿过云海,照耀在山头上,苍莽的大山有如身披霞衣,山头被笼罩在金色的光线之中,在天际线上折射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回应着风和林海带去的诺言,那光芒与天相接,壮美,温暖……

  周海锋喃喃地说,他听见了。

  单军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周海锋也将他的手攥紧在手心。山巅上留下了两个军人坚定而立的背影……

  他们向着大山的方向,向沉睡在那里的人们,并肩敬了一个军礼。

  他们用军人最庄严的仪式,将誓言烙印在这天地远山之间……

  东北,边陲。

  遥远的雪乡敲锣打鼓,比过年还热闹,平时寂静的军营炸开了锅,一列拉风的东风大卡车队浩浩荡荡开进了六连连部,带来的是丰厚的物资,和刚从西北演习凯旋归来的连长和副连长。

  单军和周海锋一下车是被战士们七手八脚抬下来的,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就被劈头盖脸的雪花扑得满身都是,张新文和索朗带头,坏笑着把他俩往雪地里按,战士们一人一个脸盆,嗷嗷叫着往他俩身上泼雪,用这雪乡边防最隆重的欢迎仪式欢迎两位连长归来,起哄声和欢笑声沸腾了军营……

  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狼狗老远吠叫着飞奔而来,吓得战士们都躲开老远,它飞奔着一头扑到雪地上一人的身上。

  “雪虎!”

  周海锋一把搂住了它毛茸茸的大脑袋,雪虎激动地不停在周海锋身上扑腾,周海锋坐在雪地上抱住它,高兴地搓弄着它的脸跟耳朵,雪虎享受般地粘在周海锋身上,前爪搭着周海锋不肯下来。

  “个小没良心的,是压根不把我放眼里啊?”单军大手一伸用力搓吧雪虎,“前阵儿都是谁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这么快就不认人了?嘿哥们儿?”

  周海锋哭笑不得,又怕雪虎伤了他,正要吆喝雪虎,却见雪虎对单军的搓吧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不像以前见了单军就凶巴巴地叫,反而懒洋洋地随便单军顺他的毛,耳朵转得还挺舒服。

  周海锋惊奇地看着雪虎的反应,雪虎能允许除他以外的人这么亲近的,单军是头一个。

  “行啊,阵地拿下,肉没少喂吧?”周海锋笑着对单军调侃,这小家伙终于也被单军成功攻陷。

  “这是肉的事儿吗?咱哥们有这么肤浅吗?这叫感情!”单军一本正经,把雪虎的脑袋扳过去对着自己:“是不?老铁。”

  雪虎一下猛地抖了抖身子,甩得单军一头一脸的雪花,躲都没地儿躲。

  “哈哈哈哈!”周海锋大笑,战士们全都笑开了,单军好气又好笑地一把捞过雪虎:“欠收拾!”

  张新文在边上感慨:“这雪虎啊,是真通人性,这两天它就像知道你俩要回来了似的,一个劲地叫,老往大门口跑,拽都拽不住!”

  之前周海锋去特训,单军紧跟着去了演习,他俩走了以后雪虎始终都无精打采,又不让别的战士靠近,也就张新文还能喂喂它,看它没啥精神的样子,张新文还很担心;这几天雪虎就像能听懂人话,也知道了主人要回来了,精神头立马回来了,拴都拴不住,连里大伙都啧啧称奇,都说军犬是最聪明的,跟主人之间就像有感应,以前大伙还不信,现在见了雪虎,都信了,都说副连长真没白疼它

  周海锋好久没见到雪虎,是真想它,抱着舍不得撒手,抱得单军都吃味儿了:“瞧这小子这撒娇劲儿吧,别是个丫头片子吧。”雪虎得意洋洋地昂着脑袋,眼神好像还斜了单军一眼,甭提多挑衅了。

  张新文突然想起什么来,抬头四下张望了一圈:“林威呢?”

  林威应该和单军周海锋一起回来,却没看到他。

  “给他放假了。”单军说,“休假,放他回家!”

  离开西南基地后,在半途中转,在小卖部买东西时,林威和当地人用方言讲了两句,让周海锋忽然省起,林威的家乡正是这个城市。

  林威一个字也没提起,就像这个地方跟他毫无关系。

  “这儿离你家有多远?”

  周海锋问林威。

  林威犹豫了一下:“远着。”

  “你把地址告诉我。”

  看到周海锋严肃的表情,林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实话:“不远。”

  林威当兵几年了,从他来到边防六连开始就没回去过,别的士官都巴不得盼着回家探亲,林威却从来没休过假。以前周海锋命令他休假,林威在索兰山上死活也不肯走,周海锋一天不离开索兰山,他也不走。周海锋是知道他家里情况的,也没有再勉强他回去,但林威和家里的情况,始终是周海锋心里放心不下的一件事。

  现在到了林威的家门口,周海锋几乎是给林威下了命令,让他回家看看。

  “班长,我不想回去。我不想看见他们。”

  林威抗拒地说,那不是他的家,那个金碧辉煌的房子,不如索兰山上的哨所。

  “你外公外婆呢?你也不想去看看他们?”

  “……”林威不说话了。他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只有这两位老人才给了他亲情。自从他来当兵,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回家。”

  周海锋把林威的行李丢给他。

  “班长,我……”

  “林威,你不是新兵了。部队不是你逃避问题的地方,你总有要面对的一天。子弹你都不怕,还不能正确处理问题吗?回去,给家里人看看,当兵都学了什么,别给部队丢脸。”

  林威回去了。周海锋告诉他,假期满前不准回来。碰到解不开的事,就给他打电话。

  目送林威离开,单军难得地没有多说什么。

  后来,单军对周海锋说起,在这事上,他倒能理解林威。

  单军自嘲地说,要不是我爷爷奶奶,我也不想回去。

  在家庭这个问题上,某种程度上,单军能体会林威的感受。可是,就像周海锋说的,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最后总要面对。

  这几年,他跟单卫东的相处方式有了改变,年少时那些内心的叛逆、隔阂随着年龄的增长、处事的成熟渐渐学会了去处理,但是很多东西仍然埋在心里。

  林威不会一直留在部队,周海锋也不能庇护他一辈子。只有他真正学会了与自己的内心和平共处,去正确面对他的所有经历,才能真正地从周海锋的身边走出去,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兵。

  这是周海锋希望能带给林威的,当有一天林威真的能做到,他将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而不只是一个勇敢的战士。

  那天晚上,边防六连全连会餐,痛痛快快地热闹了一场。索朗拉着单军和周海锋,他知道纪律,任务的事不能打听,可是光听单军简单讲了讲那些不违反纪律的大概,就听得索朗两眼放光,连连叹气:“怎么好事儿我总赶不上呢?”

  别的不说,看着周海锋身上还受的伤,就可以想象战斗的激烈。六连的战士们也都很激动,这次要塞狼烟演习,连长副连长露了大脸,团部一早就通报表扬,团长的脸都笑开了花,听说集团军还要嘉奖,那可是集团军啊!这是什么荣誉,隔壁三连拍马也追不上,他们六连从来就没这么扬眉吐气过。一个个来敬酒,缠着两人说演习的细节,其实单军和周海锋在演习里的表现,尤其是那场索朗亲身参与的对飙,早就被索朗跟说书似的在连里说了好几天了,还跟讲相声似地抖包袱,留悬念,当所有弟兄听到跟连长一场激战的“蓝军头头”就是周海锋时,全都掉了下巴,比听说书还过瘾,现在当事人回来了,就坐在眼跟前,还不上去问个过瘾?索朗在一旁绘声绘色,尤其把沙漠上飙车截人的那段说得是活灵活现、飞沙走石,就差火星撞地球了,听得单军都听不下去了:“你说的我那是开车吗,这是开火箭呢?”

  “连长,你自己不知道,你开得比我说的还飙!差点儿我的枪还在车上,我就不在车上了!”

  全连大笑,单军抛话梗子给周海锋:“我有那么追你吗?”

  周海锋笑,笑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坏:“下回接着追。”

  一片嗷嗷的起哄,战士们的闹哄声里,俩人对视之间,眼神只有他俩懂……

  食堂后面,办公楼里,单军开了灯,刚才团里来了电话,明天还要去团部汇报,他来找一份资料。

  楼里很安静,战士们还在前头喝酒,难得的聚餐能敞开了吃喝,那年代部队还没有禁酒,聚餐就是拼酒量亮刺刀的时候。

  单军在抽屉里找到资料,刚站起身在案前整理着,就站住了。

  一双手臂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后背也落进宽阔的胸膛里,单军嘴角上弯之间,那双扣在他腰前的手就收拢了。

  “干吗呢?”

  周海锋很少有这种懒洋洋的声调,带着喝酒后的沙哑,一种说不出的低沉性感。

  “喝了多少?”

  单军侧过头问,脸贴过周海锋带着热度的脸庞,周海锋酒量不行,今天被战士们灌了不少酒,已经超了。

  “多了。”

  周海锋低语,“你躲起来干啥,还不如我能喝。”

  单军好笑:“你以为我是你啊,喝不过就躲。就你这点儿量,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周海锋难得有迷糊的样子,也只有喝多了才能看到这难得一见的风景,单军饶有兴味地逗他,想转过身看看他,却被周海锋用力箍紧了手臂,不让他动弹。

  “谁说我躲了?”周海锋喝了酒,和平常不太一样。

  “我来找人。”

  周海锋说。

  “找谁?”

  单军放下手里的文件,顺着他的话。

  “你。”

  话音落下,单军的下巴就被扭了过去,没给单军一秒钟反应,周海锋就吻上了单军的唇。

  带着酒气的湿热的唇瓣覆盖住单军,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和索取,周海锋吻得深长而热烈,将单军困在桌子和他的怀抱之间,深深地索取,单军勾过他的脖颈加深这个吻,纠缠的舌尖在彼此粗重的喘息中滚动,周海锋喝了酒的唇舌是那么热,全身都热,这热像一把火点着着单军,单军松开了胶着的嘴唇,猛然转过身紧紧抱住周海锋,用力堵上他的唇,夺回主动权……

  漆黑的夜晚,亮着灯的办公室,群山环抱之间,这里远离繁华,远离喧闹,他们紧紧相拥而吻,交换着身体里最原始的愿望和最纯粹的感觉……

  终于分开,单军亲吻着周海锋被酒精熏红的脸膛,从他的额前亲到锋利的下颚,带着还未平息的喘息,低声坏笑:“你还是喝点酒好。”

  周海锋是真的有点喝多了,也没答话,眼神看着单军,酒后身上的燥热和刚才的激情,他有些不耐地扯了扯军装的衣领,解开了衣扣,敞开的脖颈在有些散乱的军装衣领间,跟平时严守军容风纪的样子截然不同,单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里聚集着散不开的火……

  “走,再陪我喝点。”周海锋拉着单军要出去,还想再喝,今晚上回到连队,和这么多弟兄们在一起,他真的喝多了,高兴。

  “还喝,你行吗?”

  单军正阻止他,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敲响了门,在门外七嘴八舌地喊:“报告!”

  周海锋眼神一醒,和单军分开了距离,示意单军开门,单军正满身的火被生生打断,十分恼火,扯着嗓子:“谁?”

  “报告!连长!”勤务兵小张在门外,还有几个嘻嘻哈哈的战士,“我们有事向连长汇报!”

  单军打开门,勤务兵见了连长黑着脸,愣了一下,声音有点打鼓:“连长……”他见周海锋也在,连忙喊了一声:“副连长!”心里松了一口气,有副连长在,连长应该不会发火了。

  “什么事?”单军摁着脾气,耐着性子问。

  几个嘻嘻哈哈的战士也是酒喝多了,也没注意,小张笑着对单军说:“连长,刚才人多没来及向您汇报,早上有个重要的电话找您,这是电话号码……”

  小张说着把手里一张纸放到桌上,单军扫了一眼,上面记了一个号码。

  “谁?”

  单军问。

  战士们都起哄似地笑起来了,单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小张笑嘻嘻地说:“报告连长!是您未婚妻。”

  “什么?”

  “您未婚妻呀?您女朋友!”

  小张早上接到电话,这消息就在连里传开了,战士们都趁着酒劲儿,来连长跟前凑趣。

  “什么未婚妻?什么女朋友?”

  单军脸色铁青,盯着小张的眼神凌厉得让小张的笑容僵住。

  “我哪儿来的未婚妻?胡说八道!”

  “她……她是这么说的,”小张有点懵,磕磕巴巴地重复:“她说请连长回来就给她回电话,她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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