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_俯首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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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冯贞送来的这封战报,是一刻前兵部呈报上来的。

  就在前天夜间,脱欢再次南下,侵犯西北九镇。与先前不同,这次他集结了蒙古诸部,足有二十万兵力,兵分两路进攻内地,东路攻打辽东,中路进军宣府围赤城,又分兵一路由脱欢亲自率领,进攻大同。

  一夜之间大同再次失守,陈谨身浴血至死,当战报以八百里加急传至京城之时,宣府也已失守,脱欢铁骑直逼居庸关,离京城只有一步之遥。

  蓦然将那封染血的战报阖上,毓坤道:“即刻诏内阁辅臣、六部尚书与禁军统帅入宫。”

  说这话时,她面上的表情虽平静,肩膀却不依察觉地颤了下。蓝轩从她手中接过那封战报,看完面色沉了沉,却压着她的手道:“不急。”

  他的神情沉静,毓坤心下稍安。

  两人皆明白,如今这场祸事,便是上次大败脱欢后,没有乘胜追击的后果。但即使是蓝轩,也曾认为,脱欢至少会休养生息两三年才能再起。然就在毓坤的北伐计划推行受阻之时,脱欢竟瞧出了大明朝廷内部的重重矛盾,迅雷不及掩耳地集结了蒙古诸部,以破釜沉舟之势倾巢而出,直取京师。

  这次脱欢再来,已不只是要钱财、要通商互市那么简单,他是要将整个长江以北都纳入了掌中,不然也不会将半个蒙古的骑兵都带来。

  三日之间,二十万瓦剌铁骑拿下宣府大同,直指京城,更给予脱欢强烈的信心。他一想到可以攻占北京,报上次的一箭之仇,心中就无限快慰。

  如今他心中仍旧惦记这那位大明的皇太子殿下,或者应当说是现在的皇帝陛下。虽然这惦记,更多的是将她当作真正的对手而产生的征服欲。毕竟上次败得那样惨烈,脱欢记忆犹新。如今卷土重来,定要重整山河,再与她一争高下。

  而突如其来的战情也令毓坤无暇他顾,此时牵一发动全身,她先前查的那桩事只能暂且搁置。

  原本毓坤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萧家的案子终于有了平反的希望,蓝轩定不会轻易放弃,然而竟是他最早劝她先将此事放下,全力做军事部署。

  御前会议一直从白日进行到深夜,毓坤本意是与内阁商量作战事宜,然而到了后来,要不要战却成了有待商榷之事。

  瓦剌大军压境,以武英殿大学士张怀为主的一派建议立即迁都,过江南渡至金陵,毕竟最开始太|祖定都金陵为南京,一切都是现成的。然而这法子虽稳妥,却等于放弃了长江以北的大好山河。

  毓坤知道,眼前这些人,往上数几代,都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纸上谈兵尚可,却从未见过真正的战场,更别提如今这般,与凶悍的瓦剌人只隔着一道居庸关,怕是早已吓破了胆,只想偏安江南过安稳日子。

  见她面色发沉,执意要战,张怀厉声道:“难道陛下要效仿赵宋徽钦二帝北狩之事。”

  这话是说,若她不愿迁都,便是要像宋徽宗与宋钦宗那样,叫瓦剌人掳了去。

  说得实是重了些,毓坤变了脸色,沉声道:“将他带下去,午门外廷杖二十。”

  冯贞也不含糊,登时有内侍上前,将张怀拖了下去。

  余下的人见了这场面皆傻了眼,未料到年轻的皇帝竟有如此手腕,直接将张怀拖到午门外打板子。二十杖下去虽要不了人命,但恐怕以后张怀再无颜面留在内阁,只有上书请辞一条路走。

  毓坤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以儆效尤,此前她已忍了张怀许久,虽说他是张太后的人,但如今远在蓟州的张远尚无暇他顾,此时便是将他逐出内阁的最好时机。

  张怀被带下去后,暖阁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毓坤的目光沉沉扫过在场之人,今日连向来强势的陆循都一反常态地沉默,自然无人再言迁都之事。

  毓坤很是满意,缓声道:“那下面便议一议,迎战布防之事。”

  经一夜的商讨,战事刻不容缓,只能先以禁军五军营北上,集结西北九镇兵力迎击瓦剌,同时调河南、山东等地守备军进京驻防,开通州仓调官粮入京以充军备,并诏各藩入京勤王。

  剩下的,便是领任人选的抉择。调河南、山东守备军入京之任,自然落在了两省巡抚孔兆棠的身上。开通州粮仓的事,毓坤交给了廖仲卿亲自督办,只余守卫京城的统帅和带军北上迎击瓦剌的领兵之人尚未定下。

  前者还好说,毕竟是守在北京城中,前面仍有居庸关这道防线,然北上迎击瓦剌,却是九死一生,更需要丰富的实战经验。

  毓坤原以为,京中文武百官数百,总能挑出合适的人来。然第二日在皇极殿的朝会上,除了安国公谢言与英国公王辅,竟再无人主动请战,毓坤不由失望。

  先前经御前会议,毓坤将整军备战之事妥善安排,又有通州粮仓救济,一时间士气高涨,还让她有了满朝上下齐心协力的错觉,现在看来,御座之下,仍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

  从高处向下睥睨,满目猩红的朝堂之上,毓坤但见许多人低眉垂目,不敢抬头,更有甚者,听说她决意不迁都,瓦剌人还未来,已是面如土色,两股战战。

  毓坤既痛且恨,却没有办法,谁叫她爹荒废了十年的朝政,留了这么个摊子给她。

  但既然留了,她也只能接下。

  英国公与安国公皆是随她祖父征战的老将,老成持重,经验丰富,但皆已年近六十。毓坤心中知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但难免有心力不足的时候,更何况如今他们的对手是喋血的脱欢。

  这两人更合适留在京中,担任守卫京师的统帅,而是不是领军上前线。

  然而除了两位国公,无论她再如何恩威并施,朝中竟再找不出第三人应战,因为谁都知道,再大的恩宠,有命拿才值得,这会去迎战瓦剌,恐怕便是下一个陈谨身。

  朝议再度陷入僵持,军情却刻不容缓,前线虽暂无战报传来,但毓坤知道,也许便在这会,脱欢指不定已攻下了另一座重镇。

  就在此时,她蓦然听到个低沉的声音道:“臣请战。”

  毓坤回眸,蓝轩已从她身畔走下去,立在朝堂之上,望着她道:“臣请领军北上。”

  明晃晃的日头从大殿的朱门之外照射进来,他高大的身影映在幽幽的金砖上,一时叫人看不真切,却凛凛生威。

  一时间惊讶错愕的目光皆落在蓝轩身上,确有内臣出京镇守州府的旧例,但内臣领军出战,还并未有过。

  窃窃私语中,蓝轩身姿挺拔,绯衣灼灼,不能逼视。

  左右两列文武百官既惊讶他的勇气,细思又觉理所当然,毕竟上次大败脱欢,便是他一力主导。

  望了他许久,毓坤终是道:“朕允了。”

  她看过他写的策论,若是他不能击败脱欢,那世上恐怕再无人能做到。

  蓝轩只带走了禁军三大营中的神机营。

  出德胜门那日,毓坤亲自送她。建旗帜,鸣金鼓,烈烈的北风中,蠹旗飘扬。宫人将御赐的酒端在蓝轩面前,毓坤郑重望着他道:“德胜乃取得胜之意,待你得胜归来,朕必亲迎,为你接风。”

  今日她着武弁服,英中带艳,蓝轩微微一笑,只将她瞧。

  待又走出丈许,两人将随行的官员甩在后面,见他云淡风轻,毓坤忍不住道:“你可别轻敌,这次脱欢带了二十万人,西北九镇的兵力除去宣府大同,也不过旗鼓相当。”

  “况且那些蒙古骑兵,皆是精锐,宣府大同易守难攻,你先前又从未带过兵……”

  她真心实意地嘱咐半晌,却听蓝轩轻笑道:“陛下可是忧心臣。”

  毓坤觑他道:“你怎么样朕不管,朕只关心社稷能否保全。”

  蓝轩叹道:“是的了,若是收复了宣府大同,臣却没回来,倒没人拘着陛下了,正合陛下的心意。”

  毓坤打断他的话,端起羽觞道:“朕愿你,旗开得胜。”

  蓝轩未接,扬唇道:“待臣凯旋,陛下要赏臣什么。”

  毓坤未料到他此时竟讨起赏来,只能道:“尽朕之所能,予你之所求。”

  “好。”

  蓝轩答得干脆利落。

  将酒饮尽,他掷了羽觞,沉沉望着她:“到那时候,陛下莫要忘记,今日曾说过的话。

  说这话时,他深潭般的眸子波涛汹涌,一瞬间令她几乎有种要被吞噬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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