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 159 章_俯首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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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第 159 章

  经历了那样多的事情,陆英并非没有想过,有一日会有人取代他在毓坤心中的位置,成为她最信任倚仗的人。但陆英未曾想过那个人会是蓝轩,更不曾想过她会陷得那样深。

  从毓坤的眼睛里,他能看得出她竭力想隐藏的少女心思,这令他甚至顾不上痛得发木的心,而是敏锐地察觉出其中的危险。

  蓝轩,或者说萧恒那样的人,所经历之事非常人难以想象,如此动心忍性,忍辱负重十余载,必有极强的信念支撑,这样的人,如何敢为纯臣。更何况,也许他根本就不是萧恒,那只是他用来获取她信任的诱饵。

  如他那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弄权之人,如今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也可以转身便撕碎她,颠覆江山社稷。这是陆英决不能任其发生之事,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原本陆英以为,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一天,但现在,陆英知道他等不得,要在她真正沦陷之前,将那人所有的伪装击破,将所有的危险和对她的伤害都扼杀在萌芽之前。

  而如今最关键的突破口就是找到慧心,与蓝轩深交若此,他一定知道蓝轩之所图。

  出家人慈悲为怀,即便一时受人蒙蔽,想必他也不忍心社稷颠覆,黎民动荡失所。

  而陆英也在心里肯定,十成中有九成,慧心就藏在隆福寺中,他原以为他可以徐徐图之,但现在只能破釜沉舟,想办法逼他现身。

  但如今这会,在紫禁城中的毓坤对沈谢陆三人的计划并没有察觉,因为她现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忙。

  如今工部治水顺利,自她大婚之后时局稳定,朝廷之中原本那一点儿不和谐的声音也消弭于无形,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而她也有了闲暇,恢复了自先帝起被荒废了的文华经筵,由当世大儒充任讲官,向天下读书人做个表率。

  这文华经筵其实与她做太子之时在文华殿听日讲是一样的,只不过太傅顾士祯年事已高,毓坤不忍心他操劳,便准许其回府颐养天年。

  顾士祯致仕之前另向毓坤举荐一人,便是当世文坛领袖方岳,毓坤听从太傅的建议,任命方岳为主讲,而其他讲官则由翰林院学士充任,另有几人侍读,便是陪她一同读书,吟诗作赋。

  方岳不仅精通四书,博闻强识,尤善周易,今日讲的正是易经。毓坤坐在殿中正中主位听了会,不由想起初见蓝轩时,她以为他不懂易经,心里很是有嘲笑的意思,现在再想来,那仿佛是上一世的事情。

  毓坤心中多有感慨,不由有些走神。她以手支颌,忍不住悄悄瞧一眼身边的蓝轩。见他倒似没事人一般,端庄地立着,颀长的身姿如芝兰玉树,从她这角度看去,很是赏心悦目。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专心,方岳有意咳了声,毓坤回神,蓝轩却像是发觉了似地,反倒向她更近一步。

  离得实在有些近,毓坤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香气,那是淡淡的龙涎,带着若有似无地侵略感。也不知为什么,从前她是有些怕这令她心悸的香气,然而现在她却觉得,这香正衬他的气质。

  像是有意要引她注意似地,蓝轩拾起案上的松烟墨在紫泥端砚上化开,挽起袖轻缓地研磨着,他的手修长而俊秀,又风姿秀逸,做起这事来有说不出的雅致,毓坤几乎有些移不开目光。

  见她出神地越发厉害了,方岳重重咳了起来。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下首那位当世大儒登时便要恼了,毓坤转开视线,做得又正又直。

  见她这会是认真听的样子,方岳满意地捋了捋长须,继续讲起大道之源。

  但他的学识不及顾太傅,人又刻板枯燥,讲得内容也无甚新意,皆是照搬前人古语。毓坤强打着精神听了会,依然听不出所以然来。而蓝轩似乎瞧得出她的心思,毓坤发觉他竟拈了支笔,在她身边写起字来,写的正是《裴将军诗》,是她第一次同他出宫去神机营时提曾提到过的,因为这首诗,她还给工部新造的大炮起名为将军炮……

  原来这些事他竟还记得,毓坤心中百感交集,蓝轩却目不暇视,笔下不停,单一首九十三字的诗帖他就换了八、九种写法,楷行草相混而书,字迹大小、长短、肥瘦、斜正变化多端,又夹杂隶书的笔法,与颜公相比,不遑多让。

  这么久以来毓坤还并没有正经看过他写字,这会只见他一气呵成,气势如虹的样子,倒真像是她想象中少年萧恒的样子,不由热血澎湃,甚至要击节而赞。

  见她看得一瞬不转,蓝轩停了笔,低沉道:“陛下想学吗?”

  他的手正落在她手畔,毓坤下意识想说,那是自然,但她有转眼清醒,这会总要顾着方岳的面子,不由又将身子坐正。而蓝轩抬眸,瞧一眼吹胡子瞪眼经的方岳,仿佛要专门跟他过不去似地,俯下身在毓坤耳畔道:“臣只想教陛下一人。”

  这话说得亲昵,毓坤禁不住绷紧了脊背,这会儿她也瞧出来,蓝轩是故意的,只不过究竟是为了逗她,还是为了气方岳,她一时还看不出来。

  用力咳了声,毓坤想要板起面孔来,下首的方岳已气得胡须不住颤抖,干脆掷下书道:“臣告退。”

  见他那样怒气冲冲地去了,毓坤很有些歉意,再瞧一眼蓝轩,他面上的表情却是理所当真。

  毓坤忍不住道:“气走了他,你可开心了,明日六科道言官的奏本恐怕就都到朕这来了。”

  蓝轩冷淡道:“陛下也听了这么久,他讲的是什么,全是套话又迂腐,这样的讲官不要也罢。”

  毓坤知道,如萧恒那般博学的人,自然是眼界高又傲气,寻常的儒士自然是不放在眼中,能忍方岳这么久已属不易。但这方岳毕竟是顾太傅举荐的,她虽然不喜欢,但却不好意思驳了老师的面子。

  望着蓝轩,毓坤哼了声道:“这话你怎么不在太傅面前说。”

  蓝轩笑了笑道:“便是在老师面前,我也是这般说。”

  毓坤想了想也是,她的太傅可是一直将他视为最得意的弟子,旁人自难相及。她不由道:“说来也是,太傅可是器重你得很。”

  这话无端有些发酸,蓝轩微微一笑道:“陛下这是吃谁的醋。”

  毓坤哼了声,没有理他,蓝轩叹了口气道:“他走了又如何,陛下想学易经,难道还有人胜得过臣。”

  他这话说得极自信,毓坤不由在心中想,她当真是爱萧恒这样的狂性。

  心里百转千回,毓坤也不知她最近是怎么着,只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很难有心思考虑别的事,这样她觉得有些害怕,却又难以自拔。

  抬眸望着他,毓坤道:“那好,你既答应了,便从今日起,每日给朕讲一个时辰的易经。”

  蓝轩扬唇道:“那陛下是想白日听,还是想晚上听?”

  知道他话语中的未竟之意,毓坤面孔发红。

  她发觉只要和他说话,她总占不到上风。

  这个人可真是,时时刻刻都要欺负她。心中不平,毓坤站起身,宣了散讲,从文华殿乘轿回乾清宫。

  第二日果如其想,言官们的谏言纷至沓来,几乎要将她的御案堆满了。毓坤不由在心中叹道,人人以为皇帝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其实这未尝不是另一种桎梏,甚至连并不喜欢的讲官也不能随意更换。

  这会她要做的自然是安抚方岳,而身后的那堆烂摊子嘛,既然是蓝轩惹出的事,自然要丢给他处理,反正那些奏本上也没有说他什么好话。她还是很喜欢看他偶尔也有焦头烂额的时候。

  不过最终毓坤还是失望了,蓝轩仍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无论再大的事,他都能处理妥当,这次也没有意外,即便是言辞最激烈的言官也叫他收拾得妥帖,而主讲官也最终另择他人。毓坤有时当真羡慕他有那样的能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有他那样的手腕。

  好在很快,毓坤便找到了扳回一局的机会。

  将刘霖调任到御前做侍读也有些日子了,沈峥那没什么事传来,毓坤几乎要忘记还有刘霖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但大概是最近发生在文华经筵时的事传了开来,就在有一次她在书房诏翰林学士集会,散场后她不见蓝轩,刚寻到书房之外,便见到远处歇山顶的廊庑转角处,有两人正在叙话。

  其中一人毓坤一眼便认出是蓝轩,而另外一人也很眼熟,毓坤远远望了会发觉竟是刘霖。他的情绪似乎很激动,表情严肃地在和蓝轩说着什么。

  身边的冯贞转而望向她,似乎在说要不要唤两人过来,毓坤却将手摆了摆,叫旁人不许上前。

  她就那样负着手走了过去,刚过了转角便听刘霖言辞激烈道:“堂堂八尺男儿,怎么能做这样……这样以身侍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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