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烈火焚城
亚特兰大已经被黑暗笼罩,街上远远传来模糊的声响，两侧房屋的轮廓只依稀可见,静沉沉的像蹲伏在暗夜里的巨兽。斯佳丽在街上拔足狂奔,只要不被炮弹击中，今夜亚特兰大还不算可怕,暂时还不会有什么人敢来欺辱一位名门淑女。
斯佳丽气喘吁吁的找到亚特兰大旅馆,得到的回答是“巴特勒船长不在。”
“他在哪？”
“不清楚,小姐。”
斯佳丽喘口气,转身奔向迪凯特街。那条街上有几家酒吧全亮着灯，几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女人站在门口,挽着醉醺醺的士兵嬉笑，斯佳丽一家一家的问过去。
“请问,瑞特.巴特勒船长在不在？”
斯佳丽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那些个人都哧哧笑着摇头。
忽然身后有一个声音带着疑问唤着：“奥哈拉小姐，是你吗？”
斯佳丽回头望去，一个身材欣长的漂亮女人站在她身后，穿着鲜艳的衣裙，肩上披着苏格兰流苏的大披肩，染一头时髦的红色卷发。斯佳丽立刻知道她是谁了。
“你是？”
“啊，我是...”女人略显难堪地开口：“...贝尔.沃特林。”
“贝尔小姐，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斯佳丽上前一步伸出她的手。
贝尔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地往回缩手，压低了嗓音轻呼：“天，奥哈拉小姐！你怎么能来这里，这......这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斯佳丽睁大双眼急切地问她，“我有事要找瑞特.巴特勒船长。威尔克斯太太刚生了孩子，我们找不到人帮忙。贝尔小姐，你是否知道他在哪？”
“是的，威尔克斯太太还好吗？”贝尔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斯佳丽笑笑，“我在转角的酒吧见过巴特勒船长。就在那边，要我带你过去？”
“谢谢！真是太好了，你帮了我大忙。”
“你在门口等着，我进去把巴特勒船长叫出来。”贝尔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还没谢谢那次你送来的礼物。你这样的小姐肯给我写信，我实在太感激了。”说完，她闪身进了酒吧。
斯佳丽在门口站着，听着门里隐隐约约传来的笑闹声。亚特兰大就要完了，却还有人在这里醉生梦死。斯佳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捏捏酸痛的脖子。
门咯哒一声开了，瑞特迈着大步走了出来，动作有点野蛮，平静的脸上藏匿着一种微妙的神态。
“晚上好，奥哈拉小姐。”瑞特拖着腔调说，同时潇洒的行了个礼，“你怎么跑到这儿来找我了？”
“你要是敢挖苦嘲笑我，我就永远不跟你说话了。”斯佳丽定了定神，直视着他说：“玫兰妮的孩子已经出生了，我要带玫兰妮和孩子回家去。”
“什么？回家？回塔拉？”瑞特看着斯佳丽，那眼神好像是在说她昏了头。
“是的，回塔拉！瑞特，我们要赶快走，北方军要进城了。”
“你这个小傻瓜，你不能回去，现在兵荒马乱，你不能硬往北方军的手里闯！你简直在发疯！”
“我要回家！回家！我要！——”
斯佳丽正叫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街另一边响起，一间货栈被炸了，熊熊的火光一下子烧得满天通红。
“是我们军队的人在清理物资，他们在烧铁厂和军需站和仓库，还要把七十卡车的大炮炮弹和火药爆炸了，今晚他们就要抛弃亚特兰大了。”瑞特一把抓住斯佳丽的手臂，拽着她往回去的路上跑，一边干脆粗鲁地说：“我不能让你往塔拉去！那是送死！路上到处都是北方的散兵，你要是落在他们手上——”
斯佳丽猛的停下来甩脱瑞特的手，一个月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了，眼泪争先恐后的从眼眶了往外淌。她冲着瑞特尖叫着：“我要回家！我要回！我要妈妈！妈妈！妈妈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我一定要回去！哪怕你丢下我，我也要回去！哪怕是走路，我也要回去！”
斯佳丽挥舞着拳头一下下使劲地砸向瑞特的胸膛，然后扑倒在他的怀里，把满是眼泪的脸贴在他的胸前，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瑞特把斯佳丽拥抱在怀里，用两手轻柔地、安慰地抚摩着她的一头乱发，他的声音也温柔下来，带着宠溺，那么柔和，那么宁静，没有丝毫嘲讽意味，好像根本就不是瑞德·巴特勒的声音，而一个温和强壮的陌生人的声音。
“好了，好了，亲爱的。别哭了，我让你回家就是了。你会回去的，我勇敢的小姑娘。我一定会让你回家去的。别哭了。”
斯佳丽感到什么东西在触弄她的头发，心中模糊地意识到那可能是瑞特的嘴唇。他那么温柔，令人简直渴望永远在他怀里，有他用那么强壮的胳膊搂抱着她，斯佳丽觉得什么也不用害怕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绢，替她揩掉脸上的泪水。
斯佳丽站直身，不好意思地朝瑞特笑笑。他眼里闪着一丝笑意，“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们得抓紧时间。”
“院子里有马车，但愿它还没有被拉走。”斯佳丽轻声说：“我要带玫兰妮和宝宝一起走。不，瑞特，我绝不会把她们留在这里。”
突然，斯佳丽看见一条巨大的火舌从街对面树顶上蹿而起，高高地升到半空中。她猛地跳起来，心又开始发紧了！怦怦地跳个不停。
抬头望去，亚特兰大东边的天空呈一片可怖的殷红色，大团大团的黑烟像云涛似的旋转着挂在火焰上空。一声又一声震耳的爆炸声不断传来，世界变成了一个充满喧声、火焰和浑身颤抖的地狱。
火星汇成一股股激流蹿入天空，然后缓缓地、懒懒地穿过血红的烟云降落下来。一个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飞来，忽然接着又是几声巨响。大地震撼着，街边房屋的窗玻璃被震碎了，纷纷落在地上。
火焰升得越来越高，同时迅速展成一大片红光，斯佳丽看了十分害怕。那边一定是有一整条大街烧起来了，一阵略带些热的微风从那个方向迎面吹来，斯佳丽闻到了明显的烟火味。
“你回去快点收拾，我们要快点跑了。”瑞特仿佛觉得眼前这整个局面倒很有趣，似乎城里发生的一切在他看来都相当可笑，似乎那地动山摇的轰响和凶险恐怖的火光无非是吓唬小孩子的玩意儿，咧着嘴笑了。
斯佳丽一进门就大声呼喊普莉西：“普莉西，你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快，把马牵来套上，我们要走了！”
上楼进了房，玫兰妮已经醒了，看见瑞特出现在她的卧室，并没有显得惊讶，倒好像那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
斯佳丽快速跟玫兰妮解释：“我们要去塔拉，巴特勒先生送我们走。玫兰妮，北方军来了。”斯佳丽一边说，一边用厚毛毯把宝宝裹起来抱在怀里。
瑞特走到玫兰妮床边，轻声说：“我尽量不碰疼你，威尔克斯太太。”他俯□，将一只手臂伸过去托起她的后背，另一只托住她的两个膝弯，小心翼翼地把玫兰妮抱起来。
玫兰妮朝墙壁做了无力的手势，斯佳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的是查尔斯的照片。
斯佳丽走过去取下它，并把挂在墙上的军刀和手枪也取了下来。“我送你们下楼后再上来拿，别担心，我会带着的。”
说着斯佳丽把它们放在桌上，拿起油灯，照着瑞特小心地走下楼梯。
瑞特把玫兰妮抱进车厢放到被子上躺好，普莉西爬到玫兰妮身边坐下来，斯佳丽把宝宝递到她臂弯，小声吩咐：“照顾好他。”接着返身上楼拿来查尔斯的遗物，把它们放进车里。
瑞特从斯佳丽手里接过油灯，放在地上，把她抱上前座。然后轻松跳上车，在斯佳丽身边坐下来，拿起缰绳驱马从桃树街向西拐进一条小巷离开。
斯佳丽回头望去，那盏放在门口的油灯继续照着，它散布的那个淡黄色的光圈愈来愈小，他们已经走远了。
狭窄的巷子就像一条昏暗的隧道，然而透过浓密的树顶仍看得到天空可怕的红光，空气中浓烟的气味越来越重，随着热烘烘的微风从市中心传来纷乱杂沓的喧嚣声，接着又是一声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西边的空中忽的腾起一柱令人魂飞魄丧的烈火浓烟。
“是我们自己人在炸弹药库，那一定是最后一列军火车了。他们为什么没在今天早晨运出去？这些笨蛋！那时还有的是时间。现在可苦了我们了，我本来想走过市中心，这样就可以避开大火和迪凯特街上那些流氓，平平安安到达西南市区。现在我们必须横过马里塔大街，而大火就发生在马里塔大街附近，除非我估计错了。”
瑞特镇定的说，这夜里的种种景象，好像唤醒了一直潜藏在他骨子里的那份危险，让他享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他们驶近马里塔大街时，亮如白昼的熊熊火光把街道和房屋卷入其中，高高的火焰在建筑物上呼啸着，在风中疯狂的旋转、扩散。
斯佳丽畏缩地向瑞德靠得更紧，用发抖的双手抓住他的胳臂，仰望着他，希望他能说点什么，给她一点安慰。在斯佳丽的触摸下瑞特回过头来，眼里闪着烈火般闪耀的光芒，显得既高兴又轻蔑，仿佛对联邦的失败感到极大的乐趣似的，仿佛他十分喜欢他们所面对的这个人间地狱。
突然瑞特勒住缰绳，马车在一家还没烧到的仓库旁边停住了。
“赶快啊！”
“有兵。”瑞特说。
他们躲在阴影里，看着一队疲惫不堪的士兵迈着沉重的步伐走来。
这些兵个个衣衫褴褛，很多人光着脚，有的人还用脏兮兮的绷带缠着头或胳膊。士兵们一言不发的走过，最后几名士兵也快走完了。
“仔细瞧瞧他们，”瑞德用嘲弄的口吻说，“这样你将来就能告诉你的孙子们，你见过我们光荣的联邦军撤退时的情景。”
斯佳丽顿时有些恨起瑞特来，对他的恨暂时超过了爱，她想起已故的那些正在浅浅的坟里腐烂的同胞，她恨瑞特对待那些褴褛队伍的嘲笑态度，并且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把他们当作傻瓜。
这时一个小个子士兵摇摇晃晃的停了下来。他拿着一把和他的个子差不多高的长枪，一张脏乎乎的脸看来还不满十六岁，说不定还是个才从学校加入的学生。
少年慢慢地倒在了地上，队伍的末尾闪出两个人，一个捡起掉落的长枪，一个把少年托起扛到肩上。那孩子哑着声叫喊：“放下我，我能走！”扛的人却毫不理睬，继续径直往前走着，很快便在大路拐弯处消失了。
瑞特静静地望着士兵们远去，脸上浮现出一种奇特的、不悦的神色。
斯佳丽知道瑞特也被这一幕触动了。在这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终于有些懂了他。
这时，随着旁边房梁倒塌的响声，斯佳丽看见一股火苗在他们身边那个仓库的屋顶上升起。接着，火焰兴高采烈地蹿上了激天空，呛人的浓烟刺得玫兰妮开始咳嗽起来，连那小小的婴儿也在轻轻地打喷嚏。
“走吧，瑞特，别发呆了。”斯佳丽低声催促。
瑞特愣愣地转过头，眼底带着愤怒和一丝迷茫，然后心他不在焉的回过头，扬手机械地在马背上狠狠地抽了一下，快速地横过了马里塔大街。
他们前面是一条火焰的隧道，两旁的建筑物在熊熊燃烧。马车闯进了这条隧道后，一片比十几个太阳还要亮的火光让斯佳丽头晕目眩，皮肤上火热难耐，同时那呼啸声、爆炸声和倒塌也震得人一阵耳鸣心悸，惶恐不安。斯佳丽觉得像在这火的激流中熬得没完没了似的，好久才突然又进入到半明半暗的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瑞特要参军去了，他会不会半路离开呢？遵循原著还是改变，幽澜又要纠结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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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佳丽气喘吁吁的找到亚特兰大旅馆,得到的回答是“巴特勒船长不在。”
“他在哪？”
“不清楚,小姐。”
斯佳丽喘口气,转身奔向迪凯特街。那条街上有几家酒吧全亮着灯，几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女人站在门口,挽着醉醺醺的士兵嬉笑，斯佳丽一家一家的问过去。
“请问,瑞特.巴特勒船长在不在？”
斯佳丽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那些个人都哧哧笑着摇头。
忽然身后有一个声音带着疑问唤着：“奥哈拉小姐，是你吗？”
斯佳丽回头望去，一个身材欣长的漂亮女人站在她身后，穿着鲜艳的衣裙，肩上披着苏格兰流苏的大披肩，染一头时髦的红色卷发。斯佳丽立刻知道她是谁了。
“你是？”
“啊，我是...”女人略显难堪地开口：“...贝尔.沃特林。”
“贝尔小姐，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斯佳丽上前一步伸出她的手。
贝尔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地往回缩手，压低了嗓音轻呼：“天，奥哈拉小姐！你怎么能来这里，这......这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斯佳丽睁大双眼急切地问她，“我有事要找瑞特.巴特勒船长。威尔克斯太太刚生了孩子，我们找不到人帮忙。贝尔小姐，你是否知道他在哪？”
“是的，威尔克斯太太还好吗？”贝尔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斯佳丽笑笑，“我在转角的酒吧见过巴特勒船长。就在那边，要我带你过去？”
“谢谢！真是太好了，你帮了我大忙。”
“你在门口等着，我进去把巴特勒船长叫出来。”贝尔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还没谢谢那次你送来的礼物。你这样的小姐肯给我写信，我实在太感激了。”说完，她闪身进了酒吧。
斯佳丽在门口站着，听着门里隐隐约约传来的笑闹声。亚特兰大就要完了，却还有人在这里醉生梦死。斯佳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捏捏酸痛的脖子。
门咯哒一声开了，瑞特迈着大步走了出来，动作有点野蛮，平静的脸上藏匿着一种微妙的神态。
“晚上好，奥哈拉小姐。”瑞特拖着腔调说，同时潇洒的行了个礼，“你怎么跑到这儿来找我了？”
“你要是敢挖苦嘲笑我，我就永远不跟你说话了。”斯佳丽定了定神，直视着他说：“玫兰妮的孩子已经出生了，我要带玫兰妮和孩子回家去。”
“什么？回家？回塔拉？”瑞特看着斯佳丽，那眼神好像是在说她昏了头。
“是的，回塔拉！瑞特，我们要赶快走，北方军要进城了。”
“你这个小傻瓜，你不能回去，现在兵荒马乱，你不能硬往北方军的手里闯！你简直在发疯！”
“我要回家！回家！我要！——”
斯佳丽正叫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街另一边响起，一间货栈被炸了，熊熊的火光一下子烧得满天通红。
“是我们军队的人在清理物资，他们在烧铁厂和军需站和仓库，还要把七十卡车的大炮炮弹和火药爆炸了，今晚他们就要抛弃亚特兰大了。”瑞特一把抓住斯佳丽的手臂，拽着她往回去的路上跑，一边干脆粗鲁地说：“我不能让你往塔拉去！那是送死！路上到处都是北方的散兵，你要是落在他们手上——”
斯佳丽猛的停下来甩脱瑞特的手，一个月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了，眼泪争先恐后的从眼眶了往外淌。她冲着瑞特尖叫着：“我要回家！我要回！我要妈妈！妈妈！妈妈不知道还是不是活着，我一定要回去！哪怕你丢下我，我也要回去！哪怕是走路，我也要回去！”
斯佳丽挥舞着拳头一下下使劲地砸向瑞特的胸膛，然后扑倒在他的怀里，把满是眼泪的脸贴在他的胸前，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瑞特把斯佳丽拥抱在怀里，用两手轻柔地、安慰地抚摩着她的一头乱发，他的声音也温柔下来，带着宠溺，那么柔和，那么宁静，没有丝毫嘲讽意味，好像根本就不是瑞德·巴特勒的声音，而一个温和强壮的陌生人的声音。
“好了，好了，亲爱的。别哭了，我让你回家就是了。你会回去的，我勇敢的小姑娘。我一定会让你回家去的。别哭了。”
斯佳丽感到什么东西在触弄她的头发，心中模糊地意识到那可能是瑞特的嘴唇。他那么温柔，令人简直渴望永远在他怀里，有他用那么强壮的胳膊搂抱着她，斯佳丽觉得什么也不用害怕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绢，替她揩掉脸上的泪水。
斯佳丽站直身，不好意思地朝瑞特笑笑。他眼里闪着一丝笑意，“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们得抓紧时间。”
“院子里有马车，但愿它还没有被拉走。”斯佳丽轻声说：“我要带玫兰妮和宝宝一起走。不，瑞特，我绝不会把她们留在这里。”
突然，斯佳丽看见一条巨大的火舌从街对面树顶上蹿而起，高高地升到半空中。她猛地跳起来，心又开始发紧了！怦怦地跳个不停。
抬头望去，亚特兰大东边的天空呈一片可怖的殷红色，大团大团的黑烟像云涛似的旋转着挂在火焰上空。一声又一声震耳的爆炸声不断传来，世界变成了一个充满喧声、火焰和浑身颤抖的地狱。
火星汇成一股股激流蹿入天空，然后缓缓地、懒懒地穿过血红的烟云降落下来。一个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飞来，忽然接着又是几声巨响。大地震撼着，街边房屋的窗玻璃被震碎了，纷纷落在地上。
火焰升得越来越高，同时迅速展成一大片红光，斯佳丽看了十分害怕。那边一定是有一整条大街烧起来了，一阵略带些热的微风从那个方向迎面吹来，斯佳丽闻到了明显的烟火味。
“你回去快点收拾，我们要快点跑了。”瑞特仿佛觉得眼前这整个局面倒很有趣，似乎城里发生的一切在他看来都相当可笑，似乎那地动山摇的轰响和凶险恐怖的火光无非是吓唬小孩子的玩意儿，咧着嘴笑了。
斯佳丽一进门就大声呼喊普莉西：“普莉西，你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快，把马牵来套上，我们要走了！”
上楼进了房，玫兰妮已经醒了，看见瑞特出现在她的卧室，并没有显得惊讶，倒好像那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
斯佳丽快速跟玫兰妮解释：“我们要去塔拉，巴特勒先生送我们走。玫兰妮，北方军来了。”斯佳丽一边说，一边用厚毛毯把宝宝裹起来抱在怀里。
瑞特走到玫兰妮床边，轻声说：“我尽量不碰疼你，威尔克斯太太。”他俯□，将一只手臂伸过去托起她的后背，另一只托住她的两个膝弯，小心翼翼地把玫兰妮抱起来。
玫兰妮朝墙壁做了无力的手势，斯佳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的是查尔斯的照片。
斯佳丽走过去取下它，并把挂在墙上的军刀和手枪也取了下来。“我送你们下楼后再上来拿，别担心，我会带着的。”
说着斯佳丽把它们放在桌上，拿起油灯，照着瑞特小心地走下楼梯。
瑞特把玫兰妮抱进车厢放到被子上躺好，普莉西爬到玫兰妮身边坐下来，斯佳丽把宝宝递到她臂弯，小声吩咐：“照顾好他。”接着返身上楼拿来查尔斯的遗物，把它们放进车里。
瑞特从斯佳丽手里接过油灯，放在地上，把她抱上前座。然后轻松跳上车，在斯佳丽身边坐下来，拿起缰绳驱马从桃树街向西拐进一条小巷离开。
斯佳丽回头望去，那盏放在门口的油灯继续照着，它散布的那个淡黄色的光圈愈来愈小，他们已经走远了。
狭窄的巷子就像一条昏暗的隧道，然而透过浓密的树顶仍看得到天空可怕的红光，空气中浓烟的气味越来越重，随着热烘烘的微风从市中心传来纷乱杂沓的喧嚣声，接着又是一声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西边的空中忽的腾起一柱令人魂飞魄丧的烈火浓烟。
“是我们自己人在炸弹药库，那一定是最后一列军火车了。他们为什么没在今天早晨运出去？这些笨蛋！那时还有的是时间。现在可苦了我们了，我本来想走过市中心，这样就可以避开大火和迪凯特街上那些流氓，平平安安到达西南市区。现在我们必须横过马里塔大街，而大火就发生在马里塔大街附近，除非我估计错了。”
瑞特镇定的说，这夜里的种种景象，好像唤醒了一直潜藏在他骨子里的那份危险，让他享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他们驶近马里塔大街时，亮如白昼的熊熊火光把街道和房屋卷入其中，高高的火焰在建筑物上呼啸着，在风中疯狂的旋转、扩散。
斯佳丽畏缩地向瑞德靠得更紧，用发抖的双手抓住他的胳臂，仰望着他，希望他能说点什么，给她一点安慰。在斯佳丽的触摸下瑞特回过头来，眼里闪着烈火般闪耀的光芒，显得既高兴又轻蔑，仿佛对联邦的失败感到极大的乐趣似的，仿佛他十分喜欢他们所面对的这个人间地狱。
突然瑞特勒住缰绳，马车在一家还没烧到的仓库旁边停住了。
“赶快啊！”
“有兵。”瑞特说。
他们躲在阴影里，看着一队疲惫不堪的士兵迈着沉重的步伐走来。
这些兵个个衣衫褴褛，很多人光着脚，有的人还用脏兮兮的绷带缠着头或胳膊。士兵们一言不发的走过，最后几名士兵也快走完了。
“仔细瞧瞧他们，”瑞德用嘲弄的口吻说，“这样你将来就能告诉你的孙子们，你见过我们光荣的联邦军撤退时的情景。”
斯佳丽顿时有些恨起瑞特来，对他的恨暂时超过了爱，她想起已故的那些正在浅浅的坟里腐烂的同胞，她恨瑞特对待那些褴褛队伍的嘲笑态度，并且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把他们当作傻瓜。
这时一个小个子士兵摇摇晃晃的停了下来。他拿着一把和他的个子差不多高的长枪，一张脏乎乎的脸看来还不满十六岁，说不定还是个才从学校加入的学生。
少年慢慢地倒在了地上，队伍的末尾闪出两个人，一个捡起掉落的长枪，一个把少年托起扛到肩上。那孩子哑着声叫喊：“放下我，我能走！”扛的人却毫不理睬，继续径直往前走着，很快便在大路拐弯处消失了。
瑞特静静地望着士兵们远去，脸上浮现出一种奇特的、不悦的神色。
斯佳丽知道瑞特也被这一幕触动了。在这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终于有些懂了他。
这时，随着旁边房梁倒塌的响声，斯佳丽看见一股火苗在他们身边那个仓库的屋顶上升起。接着，火焰兴高采烈地蹿上了激天空，呛人的浓烟刺得玫兰妮开始咳嗽起来，连那小小的婴儿也在轻轻地打喷嚏。
“走吧，瑞特，别发呆了。”斯佳丽低声催促。
瑞特愣愣地转过头，眼底带着愤怒和一丝迷茫，然后心他不在焉的回过头，扬手机械地在马背上狠狠地抽了一下，快速地横过了马里塔大街。
他们前面是一条火焰的隧道，两旁的建筑物在熊熊燃烧。马车闯进了这条隧道后，一片比十几个太阳还要亮的火光让斯佳丽头晕目眩，皮肤上火热难耐，同时那呼啸声、爆炸声和倒塌也震得人一阵耳鸣心悸，惶恐不安。斯佳丽觉得像在这火的激流中熬得没完没了似的，好久才突然又进入到半明半暗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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