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立春在认识林六之前,是个容貌过分漂亮的村女。
她的母亲是靠家人脱离了贱籍的家生子，她的父亲，则是一位消失不见了的江湖客。
立春是在母亲病逝之前,才知晓自己的身世的。也是因此,她对牛大壮并没有任何的感情。即便他拿走了母亲所有的嫁妆,她也只是冷眼旁观而已。
因为，牛大壮费尽心思娶进门的美人儿，他却连手都不曾碰到过。那些钱,对立春母女来说,是买一个良籍所需的花费。
“我曾与六姑娘说过，我年幼时遇到过一位算命先生,他说我命中会得到贵人相助，也是在那时候,将星盘赠送给了我。”立春从怀中缓缓取出那一面奇异的星盘，将它展示在了林六的面前。
圆润的在月色下散发着莹莹的光芒，而那细密的圆孔之中，朝着林六那方向的位置，有小小的蓝光闪烁着。
“那位先生教了我许多知识，也告诉了我很多外面的事情……”
“他说，我的命中贵人靠近之时,此物就会给出指引。”立春低着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等了好多年,它从来没亮起来过,直到那一日，我见到了姑娘。”
林六看着立春,浅浅的叹息了一声。
那是她穿越而来的第一天,彼时,她刚刚脱离险境，被系统‘随机’传送到了立春所处的位置，也因此和立春结识，得到了一段安宁的可以研究系统的时光。
在这之后，她也受到了立春的颇多照顾。
“我记得，你是因为牛大壮的殴打，以及要将你卖给一个傻子……”林六顿了顿，轻声问道：“你骗我了吗？”
立春猛地抬头，惊慌的摇起了头。
“没有，我没有骗你！即便是觅月宗的事情，我也是在宣林洲与六姑娘你分开之时才知晓一切真相的。”
林六神色平静的看着立春，立春声音颤抖，满脸都写着哀求之色。
“我从未骗过你，六姑娘。”她泫然欲泣道：“你的行踪，我也从未告知过任何人。”
“我知道。”林六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立春的小脑袋瓜子。
“那么，你知晓觅月宗的事情之后，为何没有告诉我呢？”
立春身子一僵，她怯弱的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林六，随后又慢慢的低下了头。
“我害怕……”她说：“六姑娘，我怕你会不要我。”
若是从一开始，她们的相遇就是一场算计，那么她从六姑娘那边得到的宠溺与爱护，又该用什么去面对呢？
“唉……”林六有些头疼，她能理解立春的心思。
小姑娘不过十五岁，这辈子大概一直被圈在哪块小小的地方，她没上过学，识字也不多，会的知晓的都是来源于母亲和一个‘算命先生’，她是这个世道里的一根随波逐流的浮萍，人生之中唯一的期盼，就是‘命中贵人’的自己路过的时候，能拉她一把。
所幸，自己出现了，在她面对更加悲惨的结局之前。
林六眼神暗了暗，她看向双目之中含着泪光与恐惧的立春，伸手替她擦去了眼泪。
“你而今是怎么想的？”她问。
立春哽咽着，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我想伺候姑娘一辈子。”
“这可不行。”林六摇摇头，拒绝了。
立春急了，她慌乱的握住了林六的手，哀求道：“姑娘，你别不要我……”
“没有不要你。”林六对着立春轻轻的笑着，她的语气和态度都十分的柔和：“只是，伺候人一辈子不是一个好的未来，至少，在我这儿，不是。”
她的神情很温柔，话语却非常的冷硬：“我不需要一个只会伺候人的侍女。”
立春呆住了，她茫然而无措的看着林六那带着淡淡笑意的表情，脑袋晃了晃，身子前倾似是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立春，我以前也问过你的。”林六温暖而柔软的手，轻轻地掐了掐立春的脸颊，看着她沮丧而迷茫的眼神，轻笑道：“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你若是想要闯荡江湖，我便传授你武功；你若想赚取家财万贯，我便让楼家的人教你经商的方法诀窍；你若想闲居田园做个地主，我会给你买上千倾良田；你若你若想嫁人生子，我便替你寻摸靠谱的男子让你选择；就算你想要做皇帝，我也会考虑如何替你铺平道路……”
“所以，想一想你的未来吧，立春。”林六道：“即便你不给我做侍女，我也会庇佑你的。”
立春吸了吸鼻子，眼泪却还是忍不住的从眼眶之中缓缓流出。她哽咽着问道：“是因……因为我……抱着目的接近六姑娘的原因吗？”
“不是哦。”林六这一次叹息的声音更大了：“我只是希望，你能为自己而活而已。”
“只有我吗？”立春抽噎地问道：“只有我需要做选择吗？”
“不。”林六认真道：“只要是我身边的人，终究都要做这一到选择题的。”
“我允许你们失败之后逃回我的身边寻求庇护，但我不希望你们将我的庇护当做人生的目标去追随。”林六握住了立春颤抖而冰冷的手，这几个月的养护，让这孩子的手上不再是满步老茧，此刻看起来倒也挺有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的味儿了。
“即便现在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也没有关系。”林六笑道：“你们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次失败、一次错误的选择、一次后悔莫及的行为，都不要让它成为自己的桎梏。”
“我会成为你的后盾，包揽你所有的失败。”
“那，我需要现在就做出选择吗？”立春无措的看着林六，她颤着声问道：“即便我现在什么都想不出来……我，我也需要做出选择吗？”
“当然不是了。”林六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立春的额头：“想什么呢？至少在你有自保能力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单独出去闯荡的。而今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觅月宗的事情我早有所猜测，但也知道你对我是真心地，所以并不会放在心上。”
“今日提早和你说未来之事，也是担心你这丫头想太多的缘故。”
立春眼睛红彤彤的，吸了吸鼻子，终究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着扑进了林六的怀中。
林六抱着她的肩膀，轻轻拍打着，口中说些安抚人的话。她那娴雅的姿态，在月色之下显得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清明抱着手臂，依靠在灯笼的阴影处，而她的身侧，惊蛰抱剑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六姑娘的话，你有何感想？”清明恢复记忆之后，极少主动和别人说话，此刻听到她的声音，惊蛰小小的愣怔了一瞬。
“什么？”
“若是将来，六姑娘问你要做什么的话，你会答什么？”清明声音冷淡的问道。
惊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了，且一直很是坚定。
“我会回春秋谷，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惊蛰说完，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道：“除此之外，我欠了付姑娘一个交代，我……毁了她的一辈子，需要负担起她的人生。”
“你跟着六姑娘这么久，就学了这么个东西？”清明嗤笑一声，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到一点光彩，话语也刺得人难受至极。
“付晚晴将你误认为是你的兄长，所以下嫁与他，她在此之前并未对你表白心迹，也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你……”清明低下头，声音都低了两个度：“春秋谷的一剑春秋与付家拳付航之女联姻一事，武林之中人尽皆知。我家小……肖曼曼，她曾说过……若真心喜欢在意，又怎么会发现不了所爱之人的真面目？”
肖曼曼并不喜欢李云壑，她只是……回应了肖老掌门对她结婚生子的期盼而已。她是个聪慧至极的孩子，若她真心愿意看清状况的话，李云壑骗不了她的……她只是，只是已经厌烦那般活下去了，也厌烦那种被拘束在后院之中，不能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之事的日子了。
她不懂肖曼曼，让肖曼曼至死都没能真正开心过……这种遗憾，她不希望惊蛰也经历。
付晚晴被一剑春秋英雄救美，从而决定下嫁春秋谷，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初始是因为当初的惊蛰那一场英雄救美打动了美人的芳心，但造成这般结果的，还是有意欺瞒天下人的春秋谷古家父子二人。
“你要做春秋谷的剑主吗？”清明调转了话题。
惊蛰点了点头，她被清明的话弄得有些心乱。
“待六姑娘这边事了，我会像她说明情况，若是可以……我想回去一趟春秋谷，将过去的事情处理干净。”
她转头看了一眼自己修复完好的剑，轻笑一声，道：“六姑娘到底是入了这江湖，她需要一个全力支持她的门派的。”
“待我掌控春秋谷，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女子光明正大的习练剑术武艺，在三年、六年或者九年之后，终有一任武林大会之上，我会让她们与其余门派的男弟子同台竞技，告诉其余观望的女子们，正常的江湖儿女还有的模样是如何……”
“呵，这是个不错的愿望。”清明轻轻的拍了拍手，对于惊蛰的这个愿景，她听得十分舒畅。
“那你呢？”惊蛰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日后又和打算？”
“我吗？”清明侧头看向了那夜风中摇曳的灯火，轻笑道：“待六姑娘问我想做什么之时，我会告诉她我的想法的。”
“至于如今……唔，如今陪在六姑娘身边，与我的愿望不谋而合呢。”
肖曼曼做梦都想看一场武林大会，也想见识一下话本子里才有的传奇一幕，什么新出炉的黑马逆袭打败一众高门弟子，什么武林红颜为一个万众瞩目之人不顾形象的欢呼，什么年轻一倍赢了老一辈的套路，都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有趣情节’。
她跟在六姑娘的身边，将这些刻入眼中，再记在灵魂里。
待她寿数尽了，而肖曼曼还未转世投胎，那她一定会将这些事情一一告知肖曼曼。
然后，再告诉她，自己现在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名字，不是那无名无姓的影子了。
“今日的月色，真是剔透啊。”听了清明的话，惊蛰看着月亮，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挺好的，她们都有自己想要的未来，而那个支撑着她们渡过迷茫期的那个人，永远不会驱除她们离开。
这大概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吧。
另一处的屋中，西门嫣儿轻咳了两声，看向目光凝视窗外的计英，笑道：“六姑娘在说什么？”
“好像在安慰立春来着。”计英顿了顿，转头对西门嫣儿笑道：“对了，我今日听人说，楼千重去药王山了。”
西门嫣儿的神色一黯，有些不悦道：“你与我说这个作甚？他而今去了哪儿，与我有什么关系？”
“但他是为了求医仙为你解毒而去的。”计英笑道：“你与他终究夫妻一场，我想你是会关心这个消息的。”
西门嫣儿皱起眉，掩嘴轻轻咳嗽起来。
计英见此，微微叹了口气，道：“待武林大会结束，我可能就要动身前往上京了。”
西门嫣儿抬起头，惊讶的问道：“怎么这版块？梦公子的朋友不是还未到达吗？”
计英耸耸肩，道：“此事前些日子我便询问过梦公子，他告知我，琴影公子已然到达武林盟附近，只待武林大会结束，我们便要前往上京去。”
“上京而今还很危险，你不若再等等，等六姑娘这边……”西门嫣儿有些着急，连忙起身想要劝阻计英，却双腿一软，没能站起来。
“我已经麻烦六姑娘太多了。”计英苦笑一下，道：“此时，说到底与六姑娘无甚关系，她因为道义照顾我这段时间，便已经是仁至义尽。我若是厚脸皮求她送我去上京，那我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西门嫣儿还想再劝，却也找不出什么话语来了。
六姑娘与她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这些日子会帮着她们也是因着六姑娘本性良善。面对这等情形，若换了他人，还能用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等大义之名来说事，但六姑娘乃是方外人士，怎可将此等言论强加注在她身上？
“这一别，你我便不知何日才能重逢了。”计英望着窗外的夜色，感叹道：“你的身体我着实是放心不下。”
“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西门嫣儿此刻神色有些蔫儿，她摆摆手，道：“它已经是这样了，我能活一天是一天。”
计英笑了笑，问道：“你有想过让六姑娘给你看一看情况吗？”
西门嫣儿抿了抿唇，她神色里有些羞意，但还是回道：“我不愿麻烦六姑娘。”
“哈哈，看来咱们都太客气了。”计英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对西门嫣儿道：“阿嫣觉得六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心若琉璃，本性良善。”西门嫣儿道：“接触的这些日子，六姑娘与我最大的感触，大概就是她从不主动询问别人内心悲痛之事，却见所有人的痛点掌握的清清楚楚，从而不踩中半步……”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事实上，与六姑娘待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过得最为舒心的时光了。”
可惜，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六姑娘所在之处，是安全的庇护所，却不是能供人永远停留在此的仓库。
她是港湾，与人一片安宁，却也会让停留太长时间的船离开。
“六姑娘与铁羽柔还有楼晓晓的事情，你应该是已经知晓了吧？”计英问道：“楼晓晓虽然这些年练出来不少，但比之你，怕是还少了几分稳重。”
“我知道。”西门嫣儿浅笑一声，道：“所以，我也做了决定。暂且留在六姑娘的身边，替她将这事处理好吧。”
说完，她忍不住掩着嘴，眼中是好笑又无奈的神色。
“六姑娘虽然看似什么都会一些，但是她一个人终究精力有限。这买卖功法一事牵扯甚大，这五大门派和其余的势力必然会想要横插一手，此时怕是还要与灵仙子插手其中才行。”
“你这般做，不怕被楼千重找到吗？”计英有些不赞同西门嫣儿的想法。
西门嫣儿却摆摆手，笑道：“六姑娘在此，楼千重便是知晓我在，也不敢放肆的。”
她对林六的实力和财力是十足十的信奈的，楼千重纵然能以势压人，但那点儿钱财在六姑娘面前，怕不只是个笑话而已吧？
西门嫣儿想到此，忍不住笑着轻咳了两声。
“真是不可思议啊，阿英。”
“明明一月之前，我听到楼千重的名字都会浑身发抖，可如今，哪怕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觉得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了。”
计英笑了笑，道：“阿嫣释怀了。”
“是啊。”西门嫣儿笑着点点头，之后看着透过窗缝照入屋里的那一轮月色，叹道：“我曾被拘在小小的后院之中，从不知天高海阔，人间山河。那时的我，似乎满脑子塞着的都是楼千重的存在，他吃了什么，穿了什么，昨夜为何不回来，是否对其余的女子动了心思……我没日没夜的折磨着自己，孩子没了之后，更是觉得人生已然无望。”
“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她笑道：“虽然不知道迟不迟，但我也想为这个江湖里的那些女子做些什么。”
“她们该是和六姑娘一样，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天际的鸟。若六姑娘提供的武功会是让她们乘风飞翔的翅膀，那我想做那许她们扶摇直上的清风。”
“这事，和我以往的吃斋拜佛相比，不知善了多少座浮屠塔呢？”
计英看着西门嫣儿明亮双眼，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但她的脸色很温和，也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的好友感到高兴。
立春姑娘想做什么或许还没想到，但阿嫣应该是知道自己剩余的人生里是想要做什么了……而她自己，也已经给自己的未来选中了要做的事情。
边关那无辜的百姓和将士，她那被大将军杀害的一家子，周家全家性命，这一条条一件件，都成为她上京告御状的动力。
纵然最终结果不仅如此人意，她也要将大将军坐下的错事，宣告天下！
“若是你我能早些在奈何桥相遇，下辈子，便别做邻居，索性携手作对亲姊妹得了。”计英笑道。
西门嫣儿一愣，随后也笑了起来。
“好啊，你若先走一步，便在奈何桥等我。我若先行一步，便在孟婆汤前等你。你若不来的话，我可就要自己喝孟婆汤了。”
“别急嘛，说不定咱两运气都不错，没那么快送了命呢？”计英笑嘻嘻的说道。
西门嫣儿翻了个白眼，她体内剧毒让身躯残破不堪，说句病入膏肓随时会死也很是贴切。而计英她虽然现在脑袋还好好地待在腔子上，但状告大将军一事何其艰难，便是证据确凿也只有不到一般的胜率。
计英此番上京，便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她应该是没有想着能活下来的，所以拒绝了自己的陪同，也拒绝向六姑娘求救。
西门嫣儿微微低下头，轻声道：“若是你我二人都能活下来的话，那定然是奇迹了。”
“有六姑娘在，奇迹二字，离你我并不远。”计英说完，又看了一眼月色，皱着眉道：“行了行了，而今已经快到亥时五刻了，你得休息了，不然明日又要难受。”
西门嫣儿无奈的笑了笑，说了声好，便与计英一同躺了回去。
第二日一大早，林六的院子外，程八娘带着自己的女儿，和袁敏一同赶了回来。
林六落下山崖后，程八娘的女儿得了救，但是这些孩子体内都有蛊虫作祟，虽然因为林六解决了无相老人而使得这些孩子性命暂时无忧，但袁敏还是第一时间就带着人，将孩子们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后开始着手清理蛊虫。
她手上存了点儿邱水时残留的万蛊仙酒，此时恰好就用上了。
这些孩子有二十来个，有些人不仅仅是身上被中了蛊虫，还被喂食了对脑子不大好的毒药，袁敏心中虽然担忧林六，却也知道这些孩子的毒药尽快解除。
昨日下午，她终于得到了六姑娘安然无恙的消息，这才松了口气。
等等熬过了昨晚，确定了那些孩子暂时没有后顾之忧后，袁敏这才带上了程八娘一起回了林六所在的小院子。
见到林六的第一瞬间，程八娘就抱着瘦小的女儿扑通一声对她跪了下来，然后对着林六便是一通磕头。
林六抬手用了个控制技能，程八娘那激动到自残程度的磕头，总算是被强行停下来了。
这位饱经沧桑的年轻女子额头已经红肿一片，但面目之中却夹杂着炙热的崇敬之色。
“多谢六姑娘救我女儿一命！”
这一刻，林六觉得自己在人家的眼中已经不算是人类，而是一个活过来的神像一般，这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我只是做了我应下的事情而已。”林六面带微笑的说完这话，这才将视线转到了那孩子的身上。
这个小姑娘她没有见过，想来无相老人应该是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不知道八娘的孩子究竟是哪一个，所以才让每个孩子都处在危机之下来威胁自己。
那孩子和程八娘又七分的相似，都是大大的杏眼儿和小小的嘴唇，皮肤白净五官精巧，待她长开了后，应该会和她娘一样，是个漂亮的美人儿。
林六开了见生死，默默地查看了一番这孩子的身体状态。
一边的袁敏见到林六眼中闪过一道光，不由有些紧张的走了过来。
“这些孩子身上的蛊虫，能发现的我都处理掉了，但是我不太确定是不是所有的蛊虫都……毕竟灭度教的蛊虫总是奇奇怪怪的。”
林六伸手握住那孩子细小的手腕，过了半晌后，笑道：“你做的很好，蛊虫和毒素已经清理干净了，这孩子现在只是有些身体虚弱而已，养一养应该就好了。”
袁敏小小的松了口气，原本攥紧的拳头也舒展开来。
当年师父给她做出师考核之时，她都没有这般紧张，果然人面对自己崇拜之人时，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拔高情绪呢。
程八娘听到林六口中的确认之语，忍不住激动地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她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那张脸上充满了庆幸、慈爱、内疚以及深深地爱意。
林六在一边看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羡慕之色。
但这也只是一瞬的事情，很快林六就站起了身子，对袁敏道：“给那孩子调养身体的方子你开了吗？”
袁敏拍着自己的药箱，自信地说道：“姑娘你放心，这孩子底子虽然差了些，但是养个半年八月的，总是能调理好的。”
林六点了一下头，看向程八娘，神色柔和道：“你若无处可去，便带着女儿跟在我身边吧。我见你绣的荷包挺不错，正巧过些日子我要送些礼物出去，你找时间替我绣些指定的东西如何？”
程八娘看着神色温和的六姑娘，只觉得感动得心中酸胀不已。她抹了抹眼泪，对林六再一次磕了一个头。
这次，她没有像之前那般用脑袋砸核桃似的砸在地上，而是非常虔诚地趴伏在地面上以额头抵地，道：“多谢六姑娘的善意，我……我无以为报……您需要什么尽管提便是！”
程八娘不傻，也不缺心眼，她听得懂林六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意思。
六姑娘这是担忧她们母子二人无以为继，而她家女儿调理身子所需花费甚大，害怕自己承当不起又不肯放下身段求人，这才刻意选了那么一个理由。
自己的确有绣些荷包赠送给立春她们当小礼物，但自己的真正本事，还从未在六姑娘面前显露过。
明明而今的自己，该是别人眼中的无用拖累，六姑娘这般高高在上之人，却这般的为自己考虑。
程八娘眼泪滴落在地面上，她明明在哭，但内心之中却充斥之一股幸福和希望。
“你无需报答我。”林六看着程八娘身边那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的小姑娘，对方那一双大大的眼中已经因为茫然无措而积攒了些许泪水，那要哭不哭的模样，着实看着有些可怜。
林六神色更加温和了几分。
“你只需好好做事即可。”她说道，还对那小丫头眨了眨眼。
程八娘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睛红肿一片，但此刻情绪却已经稳定了下来。
“姑娘，我有件事想要坦白。”
林六顿了顿，下意识的半蹲下身子，和程八娘平视，轻声道：“你说吧。”
程八娘似是下定了决定，她伸手从自己的怀中，缓缓地掏出了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然后在一众人的视线之下，缓缓展开了那方丝帕。
薄弱蝉翼的丝帕之上，是一副华美精致的层峦叠翠飞瀑高悬的绝美图案。那画面构图与颜色的排比精细而生动。随着程八娘轻轻颤了颤手指，丝帕也跟着微微抖动了起来，那瀑布似乎是活了一般，构成它主题的丝线因着光线照射的角度关系，仿佛随时都有那银白的水花飞舞到人丝帕之外。
而下一秒，程八娘有件那丝帕调转了一个方向。
这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副凤栖梧桐的精美刺绣。
五彩的凤凰栖息在梧桐树干之上，高傲的仰着脖子，那一双眼中透露出了一股俾睨天下的味道。它的羽毛流光溢彩，代表着仁义礼智信五色的部位颜色乍看十分纯正，细看却能发现诸多细节部位，这一切精妙的设计，造就了一只随时能展翅飞翔的神话生物。
便是林六这个已经被系统的审美养刁了的人，见到这丝帕的瞬间，也被这鬼斧神工一般的精湛手艺给震撼得恍惚了一瞬。
【卧槽，牛批啊！】系统久违的声音在林六的耳边响起，它迫不及待的喊道：【宿主，这东西要是搁在我们星际时代，少说也能值个几千万了！买它，快点买下它！】
很好，她的统子可算是升级完毕，回归正常了。
林六嘴角笑了笑，轻声对程八娘问道：“这是何物？”
程八娘脸上有些羞涩，哭哑了的声音带着一丝含糊，小声道：“是……是我绣的。”
林六怔愣一瞬，而一边的西门嫣儿，这时候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她快步走到程八娘的身边，弯腰仔细的打量着对方手里的那块丝帕，程八娘知道她身体不好，便主动将丝帕递给了西门嫣儿。
西门嫣儿道了声谢，接过丝帕前后仿佛看了许久，这次带倒吸一口冷气，看向程八娘，道：“这是绣圣千夫人的风格，你难道是绣圣的传人？”
程八娘红着脸，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我不配，千夫人只是兴趣使然教过我几日，她并未将我记载名下…我不配做她的传人……”
她这话一出，西门嫣儿再一次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天，你就是绣圣说的那个与她亦师亦友的天才绣娘！”
程八娘脸更红了，连忙摇头说自己不是。
可西门嫣儿见多识广，绣圣的作品大多是通过她送到楼千重的手中，再拍卖出去的，绣圣生前便多次与她说过自己在一无名村庄曾遇到过一位天才的故事。
就连绣圣也曾说过，假以时日那天才必定能在自己的风格之上更近一步，到时候这绣圣的名头，怕是要传给她那位十二岁的小友了。
想到那位老人家死前最遗憾的，便是没能再见那天才一面，更是无缘得见她后来更近一步的绣品……
“六姑娘，我有一个想法！”西门嫣儿神色一凛，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林六。
“什么？”林六微微挑眉，无视了系统在自己耳边哇哇乱叫的东西，看向了西门嫣儿。
“我想举办一个，全部由女子参与的拍卖会。”西门嫣儿一改之前那病弱之象，她眉眼之中散发着勃勃野心，丝毫没有病入膏肓的模样。
“铁羽山庄专门为女子大早的武器、楼晓晓手中堆积的一些女子所需的衣服首饰、八娘的这些精美刺绣……”西门嫣儿看着林六，态度骄傲又自信：“我要用这些东西，吸引所有女子的目光，将她们引入拍卖会场。”
“然后，将六姑娘的功法当做压轴之物……”
“打扰一下。”林六缓缓举起了手，打断了西门嫣儿的话：“那个……我是说，我没打算将功法当做敛财的工具来着。”
西门嫣儿眨了眨眼，花了些许时间就想明白了林六话中的意思。
确实，以六姑娘而今的名声，只要她说一句自己要拍卖功法，哪怕那部功法是女子专属，怕也是可以引得全天下的人争相竞取。
六姑娘不是商人，她的本意，是希望女子能得到一个改变自身的契机。
西门嫣儿思索了一会儿，立刻有了主意。
“那这样如何？”她笑道：“拍卖会上，我们依然照着往日里女子们所需的物品来拍卖。”
“但每卖出一件物品，我们便抽一次功法的奖励。”西门嫣儿露出了一丝奸诈的笑容：“毕竟随手得来的东西，或许他人一开始会珍重，但也不会太将其当做一回事。”
“所以，我们得让这个过程刺激一些才行。”
林六摸了摸下巴，和西门嫣儿对视了一眼，笑道：“安排些人，让她们传消息，就说……这一次的拍卖会上的功法十分稀少，且并不参与拍卖，而是作为奖励赠与花费最多之人。”
“然后再驱使她人传播一些不实的消息，例如，某某门派的女弟子已然决定花费多少银两来拿下某本秘籍。”西门嫣儿笑道。
“之后，在那些姑娘们为金钱焦虑之时，给她们支招，让她们十几二十人一同凑钱，到时候功法到手，再各自誊抄，且告诉她们我并不介意这种‘小事’。”林六嘴角勾起，心情愉悦。
“顺道在拍卖往后，告知所有人，此功法不会二次拍卖，使得得到功法的人，对功法的重视程度再上一筹。”西门嫣儿道。
“还可以给个消息，就说……唔，我有过承诺，当初拍卖会上购买下来且练此功法到达瓶颈之人，可来平南四季山庄寻我解惑。”林六笑了笑，道：“等她们该抄的该学的都差不多的时候，便说这功法的持有者被恶人盗取私自加印，届时安排好人伪装成偷偷卖秘籍之人，将那些功法以极低的价格快速散播道整个江湖之中，让其余有所需求的女子也有机会接触到它们。”
“六姑娘，你这般做的话，会不会太累了？”西门嫣儿眉头微微蹙起，有些许的不赞成，道：“届时过来向你套教之人怕是会有不少浑水摸鱼之辈，你……”
“没事，若真有这种人，我只会欣赏她们的大胆。”林六脸上笑意渐浓：“而今，女弟子们的道路不好走，我既然决定改变她们的环境，只让是要抓住一切的机会，想方设法给她们提供便利才行。”
西门嫣儿无奈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按照这个计划与铁羽柔和晓晓商谈了。”
林六这才想起楼晓晓是楼家的人，她顿了顿，有些担忧的看着西门嫣儿，道：“晓晓是楼家的人，你……”
西门嫣儿浑不在意的挥挥手，笑道：“六姑娘无须担心，而今的我便是被楼家人发现了也无所谓的。”
“毕竟是楼千重对不起我，而不是我对不起他。”她道：“而且，晓晓与我关系其实还要好上一些，她是个心思剔透的孩子，定然是知晓我的想法，能够体谅我的苦楚的。”
林六回忆了一下楼家三房对西门嫣儿的态度，抿了抿唇，道：“若是楼千重要来找你，你就直接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就是。”
她对西门嫣儿眨了一下眼睛，打趣道：“反正你如今是我的侍女小雨，而非首富楼家的主母西门嫣儿。”
“六姑娘说得对。”西门嫣儿笑脸盈盈地点了点头。
她们二人之外的其余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刚刚这两人蹲在地上似乎商量了一些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回过头来细想，却又一个都想不明白。
袁敏挠了挠头，默默地选择了放弃思考。她的动作有些大，一封信件便从她的袖口之中掉落了下来。
看到它，袁敏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她弯腰将那信件捡了起来，同时对林六说道：
“对了六姑娘，药王山来信了。”
林六转头看向袁敏，微微蹙眉道：“药王山？他们唤你回去？”
袁敏连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我是出师弟子，下山待多久都可以，是另外一件大事。”
“何事？”林六不解。
袁敏将手中厚厚的信封地给林六，眼中充满了崇拜之色，道：“医仙传了话，希望能见一见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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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母亲是靠家人脱离了贱籍的家生子，她的父亲，则是一位消失不见了的江湖客。
立春是在母亲病逝之前,才知晓自己的身世的。也是因此,她对牛大壮并没有任何的感情。即便他拿走了母亲所有的嫁妆,她也只是冷眼旁观而已。
因为，牛大壮费尽心思娶进门的美人儿，他却连手都不曾碰到过。那些钱,对立春母女来说,是买一个良籍所需的花费。
“我曾与六姑娘说过，我年幼时遇到过一位算命先生,他说我命中会得到贵人相助，也是在那时候,将星盘赠送给了我。”立春从怀中缓缓取出那一面奇异的星盘，将它展示在了林六的面前。
圆润的在月色下散发着莹莹的光芒，而那细密的圆孔之中，朝着林六那方向的位置，有小小的蓝光闪烁着。
“那位先生教了我许多知识，也告诉了我很多外面的事情……”
“他说，我的命中贵人靠近之时,此物就会给出指引。”立春低着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等了好多年,它从来没亮起来过,直到那一日，我见到了姑娘。”
林六看着立春,浅浅的叹息了一声。
那是她穿越而来的第一天,彼时,她刚刚脱离险境，被系统‘随机’传送到了立春所处的位置，也因此和立春结识，得到了一段安宁的可以研究系统的时光。
在这之后，她也受到了立春的颇多照顾。
“我记得，你是因为牛大壮的殴打，以及要将你卖给一个傻子……”林六顿了顿，轻声问道：“你骗我了吗？”
立春猛地抬头，惊慌的摇起了头。
“没有，我没有骗你！即便是觅月宗的事情，我也是在宣林洲与六姑娘你分开之时才知晓一切真相的。”
林六神色平静的看着立春，立春声音颤抖，满脸都写着哀求之色。
“我从未骗过你，六姑娘。”她泫然欲泣道：“你的行踪，我也从未告知过任何人。”
“我知道。”林六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立春的小脑袋瓜子。
“那么，你知晓觅月宗的事情之后，为何没有告诉我呢？”
立春身子一僵，她怯弱的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林六，随后又慢慢的低下了头。
“我害怕……”她说：“六姑娘，我怕你会不要我。”
若是从一开始，她们的相遇就是一场算计，那么她从六姑娘那边得到的宠溺与爱护，又该用什么去面对呢？
“唉……”林六有些头疼，她能理解立春的心思。
小姑娘不过十五岁，这辈子大概一直被圈在哪块小小的地方，她没上过学，识字也不多，会的知晓的都是来源于母亲和一个‘算命先生’，她是这个世道里的一根随波逐流的浮萍，人生之中唯一的期盼，就是‘命中贵人’的自己路过的时候，能拉她一把。
所幸，自己出现了，在她面对更加悲惨的结局之前。
林六眼神暗了暗，她看向双目之中含着泪光与恐惧的立春，伸手替她擦去了眼泪。
“你而今是怎么想的？”她问。
立春哽咽着，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我想伺候姑娘一辈子。”
“这可不行。”林六摇摇头，拒绝了。
立春急了，她慌乱的握住了林六的手，哀求道：“姑娘，你别不要我……”
“没有不要你。”林六对着立春轻轻的笑着，她的语气和态度都十分的柔和：“只是，伺候人一辈子不是一个好的未来，至少，在我这儿，不是。”
她的神情很温柔，话语却非常的冷硬：“我不需要一个只会伺候人的侍女。”
立春呆住了，她茫然而无措的看着林六那带着淡淡笑意的表情，脑袋晃了晃，身子前倾似是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立春，我以前也问过你的。”林六温暖而柔软的手，轻轻地掐了掐立春的脸颊，看着她沮丧而迷茫的眼神，轻笑道：“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你若是想要闯荡江湖，我便传授你武功；你若想赚取家财万贯，我便让楼家的人教你经商的方法诀窍；你若想闲居田园做个地主，我会给你买上千倾良田；你若你若想嫁人生子，我便替你寻摸靠谱的男子让你选择；就算你想要做皇帝，我也会考虑如何替你铺平道路……”
“所以，想一想你的未来吧，立春。”林六道：“即便你不给我做侍女，我也会庇佑你的。”
立春吸了吸鼻子，眼泪却还是忍不住的从眼眶之中缓缓流出。她哽咽着问道：“是因……因为我……抱着目的接近六姑娘的原因吗？”
“不是哦。”林六这一次叹息的声音更大了：“我只是希望，你能为自己而活而已。”
“只有我吗？”立春抽噎地问道：“只有我需要做选择吗？”
“不。”林六认真道：“只要是我身边的人，终究都要做这一到选择题的。”
“我允许你们失败之后逃回我的身边寻求庇护，但我不希望你们将我的庇护当做人生的目标去追随。”林六握住了立春颤抖而冰冷的手，这几个月的养护，让这孩子的手上不再是满步老茧，此刻看起来倒也挺有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的味儿了。
“即便现在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也没有关系。”林六笑道：“你们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次失败、一次错误的选择、一次后悔莫及的行为，都不要让它成为自己的桎梏。”
“我会成为你的后盾，包揽你所有的失败。”
“那，我需要现在就做出选择吗？”立春无措的看着林六，她颤着声问道：“即便我现在什么都想不出来……我，我也需要做出选择吗？”
“当然不是了。”林六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立春的额头：“想什么呢？至少在你有自保能力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单独出去闯荡的。而今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觅月宗的事情我早有所猜测，但也知道你对我是真心地，所以并不会放在心上。”
“今日提早和你说未来之事，也是担心你这丫头想太多的缘故。”
立春眼睛红彤彤的，吸了吸鼻子，终究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着扑进了林六的怀中。
林六抱着她的肩膀，轻轻拍打着，口中说些安抚人的话。她那娴雅的姿态，在月色之下显得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清明抱着手臂，依靠在灯笼的阴影处，而她的身侧，惊蛰抱剑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六姑娘的话，你有何感想？”清明恢复记忆之后，极少主动和别人说话，此刻听到她的声音，惊蛰小小的愣怔了一瞬。
“什么？”
“若是将来，六姑娘问你要做什么的话，你会答什么？”清明声音冷淡的问道。
惊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了，且一直很是坚定。
“我会回春秋谷，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惊蛰说完，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道：“除此之外，我欠了付姑娘一个交代，我……毁了她的一辈子，需要负担起她的人生。”
“你跟着六姑娘这么久，就学了这么个东西？”清明嗤笑一声，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到一点光彩，话语也刺得人难受至极。
“付晚晴将你误认为是你的兄长，所以下嫁与他，她在此之前并未对你表白心迹，也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你……”清明低下头，声音都低了两个度：“春秋谷的一剑春秋与付家拳付航之女联姻一事，武林之中人尽皆知。我家小……肖曼曼，她曾说过……若真心喜欢在意，又怎么会发现不了所爱之人的真面目？”
肖曼曼并不喜欢李云壑，她只是……回应了肖老掌门对她结婚生子的期盼而已。她是个聪慧至极的孩子，若她真心愿意看清状况的话，李云壑骗不了她的……她只是，只是已经厌烦那般活下去了，也厌烦那种被拘束在后院之中，不能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之事的日子了。
她不懂肖曼曼，让肖曼曼至死都没能真正开心过……这种遗憾，她不希望惊蛰也经历。
付晚晴被一剑春秋英雄救美，从而决定下嫁春秋谷，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初始是因为当初的惊蛰那一场英雄救美打动了美人的芳心，但造成这般结果的，还是有意欺瞒天下人的春秋谷古家父子二人。
“你要做春秋谷的剑主吗？”清明调转了话题。
惊蛰点了点头，她被清明的话弄得有些心乱。
“待六姑娘这边事了，我会像她说明情况，若是可以……我想回去一趟春秋谷，将过去的事情处理干净。”
她转头看了一眼自己修复完好的剑，轻笑一声，道：“六姑娘到底是入了这江湖，她需要一个全力支持她的门派的。”
“待我掌控春秋谷，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女子光明正大的习练剑术武艺，在三年、六年或者九年之后，终有一任武林大会之上，我会让她们与其余门派的男弟子同台竞技，告诉其余观望的女子们，正常的江湖儿女还有的模样是如何……”
“呵，这是个不错的愿望。”清明轻轻的拍了拍手，对于惊蛰的这个愿景，她听得十分舒畅。
“那你呢？”惊蛰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日后又和打算？”
“我吗？”清明侧头看向了那夜风中摇曳的灯火，轻笑道：“待六姑娘问我想做什么之时，我会告诉她我的想法的。”
“至于如今……唔，如今陪在六姑娘身边，与我的愿望不谋而合呢。”
肖曼曼做梦都想看一场武林大会，也想见识一下话本子里才有的传奇一幕，什么新出炉的黑马逆袭打败一众高门弟子，什么武林红颜为一个万众瞩目之人不顾形象的欢呼，什么年轻一倍赢了老一辈的套路，都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有趣情节’。
她跟在六姑娘的身边，将这些刻入眼中，再记在灵魂里。
待她寿数尽了，而肖曼曼还未转世投胎，那她一定会将这些事情一一告知肖曼曼。
然后，再告诉她，自己现在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名字，不是那无名无姓的影子了。
“今日的月色，真是剔透啊。”听了清明的话，惊蛰看着月亮，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挺好的，她们都有自己想要的未来，而那个支撑着她们渡过迷茫期的那个人，永远不会驱除她们离开。
这大概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吧。
另一处的屋中，西门嫣儿轻咳了两声，看向目光凝视窗外的计英，笑道：“六姑娘在说什么？”
“好像在安慰立春来着。”计英顿了顿，转头对西门嫣儿笑道：“对了，我今日听人说，楼千重去药王山了。”
西门嫣儿的神色一黯，有些不悦道：“你与我说这个作甚？他而今去了哪儿，与我有什么关系？”
“但他是为了求医仙为你解毒而去的。”计英笑道：“你与他终究夫妻一场，我想你是会关心这个消息的。”
西门嫣儿皱起眉，掩嘴轻轻咳嗽起来。
计英见此，微微叹了口气，道：“待武林大会结束，我可能就要动身前往上京了。”
西门嫣儿抬起头，惊讶的问道：“怎么这版块？梦公子的朋友不是还未到达吗？”
计英耸耸肩，道：“此事前些日子我便询问过梦公子，他告知我，琴影公子已然到达武林盟附近，只待武林大会结束，我们便要前往上京去。”
“上京而今还很危险，你不若再等等，等六姑娘这边……”西门嫣儿有些着急，连忙起身想要劝阻计英，却双腿一软，没能站起来。
“我已经麻烦六姑娘太多了。”计英苦笑一下，道：“此时，说到底与六姑娘无甚关系，她因为道义照顾我这段时间，便已经是仁至义尽。我若是厚脸皮求她送我去上京，那我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西门嫣儿还想再劝，却也找不出什么话语来了。
六姑娘与她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这些日子会帮着她们也是因着六姑娘本性良善。面对这等情形，若换了他人，还能用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等大义之名来说事，但六姑娘乃是方外人士，怎可将此等言论强加注在她身上？
“这一别，你我便不知何日才能重逢了。”计英望着窗外的夜色，感叹道：“你的身体我着实是放心不下。”
“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西门嫣儿此刻神色有些蔫儿，她摆摆手，道：“它已经是这样了，我能活一天是一天。”
计英笑了笑，问道：“你有想过让六姑娘给你看一看情况吗？”
西门嫣儿抿了抿唇，她神色里有些羞意，但还是回道：“我不愿麻烦六姑娘。”
“哈哈，看来咱们都太客气了。”计英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对西门嫣儿道：“阿嫣觉得六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心若琉璃，本性良善。”西门嫣儿道：“接触的这些日子，六姑娘与我最大的感触，大概就是她从不主动询问别人内心悲痛之事，却见所有人的痛点掌握的清清楚楚，从而不踩中半步……”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事实上，与六姑娘待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过得最为舒心的时光了。”
可惜，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六姑娘所在之处，是安全的庇护所，却不是能供人永远停留在此的仓库。
她是港湾，与人一片安宁，却也会让停留太长时间的船离开。
“六姑娘与铁羽柔还有楼晓晓的事情，你应该是已经知晓了吧？”计英问道：“楼晓晓虽然这些年练出来不少，但比之你，怕是还少了几分稳重。”
“我知道。”西门嫣儿浅笑一声，道：“所以，我也做了决定。暂且留在六姑娘的身边，替她将这事处理好吧。”
说完，她忍不住掩着嘴，眼中是好笑又无奈的神色。
“六姑娘虽然看似什么都会一些，但是她一个人终究精力有限。这买卖功法一事牵扯甚大，这五大门派和其余的势力必然会想要横插一手，此时怕是还要与灵仙子插手其中才行。”
“你这般做，不怕被楼千重找到吗？”计英有些不赞同西门嫣儿的想法。
西门嫣儿却摆摆手，笑道：“六姑娘在此，楼千重便是知晓我在，也不敢放肆的。”
她对林六的实力和财力是十足十的信奈的，楼千重纵然能以势压人，但那点儿钱财在六姑娘面前，怕不只是个笑话而已吧？
西门嫣儿想到此，忍不住笑着轻咳了两声。
“真是不可思议啊，阿英。”
“明明一月之前，我听到楼千重的名字都会浑身发抖，可如今，哪怕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觉得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了。”
计英笑了笑，道：“阿嫣释怀了。”
“是啊。”西门嫣儿笑着点点头，之后看着透过窗缝照入屋里的那一轮月色，叹道：“我曾被拘在小小的后院之中，从不知天高海阔，人间山河。那时的我，似乎满脑子塞着的都是楼千重的存在，他吃了什么，穿了什么，昨夜为何不回来，是否对其余的女子动了心思……我没日没夜的折磨着自己，孩子没了之后，更是觉得人生已然无望。”
“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她笑道：“虽然不知道迟不迟，但我也想为这个江湖里的那些女子做些什么。”
“她们该是和六姑娘一样，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天际的鸟。若六姑娘提供的武功会是让她们乘风飞翔的翅膀，那我想做那许她们扶摇直上的清风。”
“这事，和我以往的吃斋拜佛相比，不知善了多少座浮屠塔呢？”
计英看着西门嫣儿明亮双眼，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但她的脸色很温和，也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的好友感到高兴。
立春姑娘想做什么或许还没想到，但阿嫣应该是知道自己剩余的人生里是想要做什么了……而她自己，也已经给自己的未来选中了要做的事情。
边关那无辜的百姓和将士，她那被大将军杀害的一家子，周家全家性命，这一条条一件件，都成为她上京告御状的动力。
纵然最终结果不仅如此人意，她也要将大将军坐下的错事，宣告天下！
“若是你我能早些在奈何桥相遇，下辈子，便别做邻居，索性携手作对亲姊妹得了。”计英笑道。
西门嫣儿一愣，随后也笑了起来。
“好啊，你若先走一步，便在奈何桥等我。我若先行一步，便在孟婆汤前等你。你若不来的话，我可就要自己喝孟婆汤了。”
“别急嘛，说不定咱两运气都不错，没那么快送了命呢？”计英笑嘻嘻的说道。
西门嫣儿翻了个白眼，她体内剧毒让身躯残破不堪，说句病入膏肓随时会死也很是贴切。而计英她虽然现在脑袋还好好地待在腔子上，但状告大将军一事何其艰难，便是证据确凿也只有不到一般的胜率。
计英此番上京，便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她应该是没有想着能活下来的，所以拒绝了自己的陪同，也拒绝向六姑娘求救。
西门嫣儿微微低下头，轻声道：“若是你我二人都能活下来的话，那定然是奇迹了。”
“有六姑娘在，奇迹二字，离你我并不远。”计英说完，又看了一眼月色，皱着眉道：“行了行了，而今已经快到亥时五刻了，你得休息了，不然明日又要难受。”
西门嫣儿无奈的笑了笑，说了声好，便与计英一同躺了回去。
第二日一大早，林六的院子外，程八娘带着自己的女儿，和袁敏一同赶了回来。
林六落下山崖后，程八娘的女儿得了救，但是这些孩子体内都有蛊虫作祟，虽然因为林六解决了无相老人而使得这些孩子性命暂时无忧，但袁敏还是第一时间就带着人，将孩子们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后开始着手清理蛊虫。
她手上存了点儿邱水时残留的万蛊仙酒，此时恰好就用上了。
这些孩子有二十来个，有些人不仅仅是身上被中了蛊虫，还被喂食了对脑子不大好的毒药，袁敏心中虽然担忧林六，却也知道这些孩子的毒药尽快解除。
昨日下午，她终于得到了六姑娘安然无恙的消息，这才松了口气。
等等熬过了昨晚，确定了那些孩子暂时没有后顾之忧后，袁敏这才带上了程八娘一起回了林六所在的小院子。
见到林六的第一瞬间，程八娘就抱着瘦小的女儿扑通一声对她跪了下来，然后对着林六便是一通磕头。
林六抬手用了个控制技能，程八娘那激动到自残程度的磕头，总算是被强行停下来了。
这位饱经沧桑的年轻女子额头已经红肿一片，但面目之中却夹杂着炙热的崇敬之色。
“多谢六姑娘救我女儿一命！”
这一刻，林六觉得自己在人家的眼中已经不算是人类，而是一个活过来的神像一般，这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我只是做了我应下的事情而已。”林六面带微笑的说完这话，这才将视线转到了那孩子的身上。
这个小姑娘她没有见过，想来无相老人应该是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不知道八娘的孩子究竟是哪一个，所以才让每个孩子都处在危机之下来威胁自己。
那孩子和程八娘又七分的相似，都是大大的杏眼儿和小小的嘴唇，皮肤白净五官精巧，待她长开了后，应该会和她娘一样，是个漂亮的美人儿。
林六开了见生死，默默地查看了一番这孩子的身体状态。
一边的袁敏见到林六眼中闪过一道光，不由有些紧张的走了过来。
“这些孩子身上的蛊虫，能发现的我都处理掉了，但是我不太确定是不是所有的蛊虫都……毕竟灭度教的蛊虫总是奇奇怪怪的。”
林六伸手握住那孩子细小的手腕，过了半晌后，笑道：“你做的很好，蛊虫和毒素已经清理干净了，这孩子现在只是有些身体虚弱而已，养一养应该就好了。”
袁敏小小的松了口气，原本攥紧的拳头也舒展开来。
当年师父给她做出师考核之时，她都没有这般紧张，果然人面对自己崇拜之人时，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拔高情绪呢。
程八娘听到林六口中的确认之语，忍不住激动地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她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那张脸上充满了庆幸、慈爱、内疚以及深深地爱意。
林六在一边看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羡慕之色。
但这也只是一瞬的事情，很快林六就站起了身子，对袁敏道：“给那孩子调养身体的方子你开了吗？”
袁敏拍着自己的药箱，自信地说道：“姑娘你放心，这孩子底子虽然差了些，但是养个半年八月的，总是能调理好的。”
林六点了一下头，看向程八娘，神色柔和道：“你若无处可去，便带着女儿跟在我身边吧。我见你绣的荷包挺不错，正巧过些日子我要送些礼物出去，你找时间替我绣些指定的东西如何？”
程八娘看着神色温和的六姑娘，只觉得感动得心中酸胀不已。她抹了抹眼泪，对林六再一次磕了一个头。
这次，她没有像之前那般用脑袋砸核桃似的砸在地上，而是非常虔诚地趴伏在地面上以额头抵地，道：“多谢六姑娘的善意，我……我无以为报……您需要什么尽管提便是！”
程八娘不傻，也不缺心眼，她听得懂林六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意思。
六姑娘这是担忧她们母子二人无以为继，而她家女儿调理身子所需花费甚大，害怕自己承当不起又不肯放下身段求人，这才刻意选了那么一个理由。
自己的确有绣些荷包赠送给立春她们当小礼物，但自己的真正本事，还从未在六姑娘面前显露过。
明明而今的自己，该是别人眼中的无用拖累，六姑娘这般高高在上之人，却这般的为自己考虑。
程八娘眼泪滴落在地面上，她明明在哭，但内心之中却充斥之一股幸福和希望。
“你无需报答我。”林六看着程八娘身边那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的小姑娘，对方那一双大大的眼中已经因为茫然无措而积攒了些许泪水，那要哭不哭的模样，着实看着有些可怜。
林六神色更加温和了几分。
“你只需好好做事即可。”她说道，还对那小丫头眨了眨眼。
程八娘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睛红肿一片，但此刻情绪却已经稳定了下来。
“姑娘，我有件事想要坦白。”
林六顿了顿，下意识的半蹲下身子，和程八娘平视，轻声道：“你说吧。”
程八娘似是下定了决定，她伸手从自己的怀中，缓缓地掏出了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然后在一众人的视线之下，缓缓展开了那方丝帕。
薄弱蝉翼的丝帕之上，是一副华美精致的层峦叠翠飞瀑高悬的绝美图案。那画面构图与颜色的排比精细而生动。随着程八娘轻轻颤了颤手指，丝帕也跟着微微抖动了起来，那瀑布似乎是活了一般，构成它主题的丝线因着光线照射的角度关系，仿佛随时都有那银白的水花飞舞到人丝帕之外。
而下一秒，程八娘有件那丝帕调转了一个方向。
这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副凤栖梧桐的精美刺绣。
五彩的凤凰栖息在梧桐树干之上，高傲的仰着脖子，那一双眼中透露出了一股俾睨天下的味道。它的羽毛流光溢彩，代表着仁义礼智信五色的部位颜色乍看十分纯正，细看却能发现诸多细节部位，这一切精妙的设计，造就了一只随时能展翅飞翔的神话生物。
便是林六这个已经被系统的审美养刁了的人，见到这丝帕的瞬间，也被这鬼斧神工一般的精湛手艺给震撼得恍惚了一瞬。
【卧槽，牛批啊！】系统久违的声音在林六的耳边响起，它迫不及待的喊道：【宿主，这东西要是搁在我们星际时代，少说也能值个几千万了！买它，快点买下它！】
很好，她的统子可算是升级完毕，回归正常了。
林六嘴角笑了笑，轻声对程八娘问道：“这是何物？”
程八娘脸上有些羞涩，哭哑了的声音带着一丝含糊，小声道：“是……是我绣的。”
林六怔愣一瞬，而一边的西门嫣儿，这时候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她快步走到程八娘的身边，弯腰仔细的打量着对方手里的那块丝帕，程八娘知道她身体不好，便主动将丝帕递给了西门嫣儿。
西门嫣儿道了声谢，接过丝帕前后仿佛看了许久，这次带倒吸一口冷气，看向程八娘，道：“这是绣圣千夫人的风格，你难道是绣圣的传人？”
程八娘红着脸，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我不配，千夫人只是兴趣使然教过我几日，她并未将我记载名下…我不配做她的传人……”
她这话一出，西门嫣儿再一次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天，你就是绣圣说的那个与她亦师亦友的天才绣娘！”
程八娘脸更红了，连忙摇头说自己不是。
可西门嫣儿见多识广，绣圣的作品大多是通过她送到楼千重的手中，再拍卖出去的，绣圣生前便多次与她说过自己在一无名村庄曾遇到过一位天才的故事。
就连绣圣也曾说过，假以时日那天才必定能在自己的风格之上更近一步，到时候这绣圣的名头，怕是要传给她那位十二岁的小友了。
想到那位老人家死前最遗憾的，便是没能再见那天才一面，更是无缘得见她后来更近一步的绣品……
“六姑娘，我有一个想法！”西门嫣儿神色一凛，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林六。
“什么？”林六微微挑眉，无视了系统在自己耳边哇哇乱叫的东西，看向了西门嫣儿。
“我想举办一个，全部由女子参与的拍卖会。”西门嫣儿一改之前那病弱之象，她眉眼之中散发着勃勃野心，丝毫没有病入膏肓的模样。
“铁羽山庄专门为女子大早的武器、楼晓晓手中堆积的一些女子所需的衣服首饰、八娘的这些精美刺绣……”西门嫣儿看着林六，态度骄傲又自信：“我要用这些东西，吸引所有女子的目光，将她们引入拍卖会场。”
“然后，将六姑娘的功法当做压轴之物……”
“打扰一下。”林六缓缓举起了手，打断了西门嫣儿的话：“那个……我是说，我没打算将功法当做敛财的工具来着。”
西门嫣儿眨了眨眼，花了些许时间就想明白了林六话中的意思。
确实，以六姑娘而今的名声，只要她说一句自己要拍卖功法，哪怕那部功法是女子专属，怕也是可以引得全天下的人争相竞取。
六姑娘不是商人，她的本意，是希望女子能得到一个改变自身的契机。
西门嫣儿思索了一会儿，立刻有了主意。
“那这样如何？”她笑道：“拍卖会上，我们依然照着往日里女子们所需的物品来拍卖。”
“但每卖出一件物品，我们便抽一次功法的奖励。”西门嫣儿露出了一丝奸诈的笑容：“毕竟随手得来的东西，或许他人一开始会珍重，但也不会太将其当做一回事。”
“所以，我们得让这个过程刺激一些才行。”
林六摸了摸下巴，和西门嫣儿对视了一眼，笑道：“安排些人，让她们传消息，就说……这一次的拍卖会上的功法十分稀少，且并不参与拍卖，而是作为奖励赠与花费最多之人。”
“然后再驱使她人传播一些不实的消息，例如，某某门派的女弟子已然决定花费多少银两来拿下某本秘籍。”西门嫣儿笑道。
“之后，在那些姑娘们为金钱焦虑之时，给她们支招，让她们十几二十人一同凑钱，到时候功法到手，再各自誊抄，且告诉她们我并不介意这种‘小事’。”林六嘴角勾起，心情愉悦。
“顺道在拍卖往后，告知所有人，此功法不会二次拍卖，使得得到功法的人，对功法的重视程度再上一筹。”西门嫣儿道。
“还可以给个消息，就说……唔，我有过承诺，当初拍卖会上购买下来且练此功法到达瓶颈之人，可来平南四季山庄寻我解惑。”林六笑了笑，道：“等她们该抄的该学的都差不多的时候，便说这功法的持有者被恶人盗取私自加印，届时安排好人伪装成偷偷卖秘籍之人，将那些功法以极低的价格快速散播道整个江湖之中，让其余有所需求的女子也有机会接触到它们。”
“六姑娘，你这般做的话，会不会太累了？”西门嫣儿眉头微微蹙起，有些许的不赞成，道：“届时过来向你套教之人怕是会有不少浑水摸鱼之辈，你……”
“没事，若真有这种人，我只会欣赏她们的大胆。”林六脸上笑意渐浓：“而今，女弟子们的道路不好走，我既然决定改变她们的环境，只让是要抓住一切的机会，想方设法给她们提供便利才行。”
西门嫣儿无奈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按照这个计划与铁羽柔和晓晓商谈了。”
林六这才想起楼晓晓是楼家的人，她顿了顿，有些担忧的看着西门嫣儿，道：“晓晓是楼家的人，你……”
西门嫣儿浑不在意的挥挥手，笑道：“六姑娘无须担心，而今的我便是被楼家人发现了也无所谓的。”
“毕竟是楼千重对不起我，而不是我对不起他。”她道：“而且，晓晓与我关系其实还要好上一些，她是个心思剔透的孩子，定然是知晓我的想法，能够体谅我的苦楚的。”
林六回忆了一下楼家三房对西门嫣儿的态度，抿了抿唇，道：“若是楼千重要来找你，你就直接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就是。”
她对西门嫣儿眨了一下眼睛，打趣道：“反正你如今是我的侍女小雨，而非首富楼家的主母西门嫣儿。”
“六姑娘说得对。”西门嫣儿笑脸盈盈地点了点头。
她们二人之外的其余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刚刚这两人蹲在地上似乎商量了一些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回过头来细想，却又一个都想不明白。
袁敏挠了挠头，默默地选择了放弃思考。她的动作有些大，一封信件便从她的袖口之中掉落了下来。
看到它，袁敏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她弯腰将那信件捡了起来，同时对林六说道：
“对了六姑娘，药王山来信了。”
林六转头看向袁敏，微微蹙眉道：“药王山？他们唤你回去？”
袁敏连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我是出师弟子，下山待多久都可以，是另外一件大事。”
“何事？”林六不解。
袁敏将手中厚厚的信封地给林六，眼中充满了崇拜之色，道：“医仙传了话，希望能见一见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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